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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凰
评论:笑语
*PS.又是某冷门老番的同人,没看过原作依旧不影响阅读。
十月的最后一天,当北半球就要步入冬季时,HK城街头还并没有多少秋日的感觉。风将海水的潮湿气味从港口一路牵进四通八达的小巷中,看不见多少植物的道路上只有房屋投下的阴影,将依旧温暖的阳光遮蔽在拐角尽头,于是似乎连风也会在这里迷路,茫然地打着转,从空地上卷起几片垃圾试图乘着它们逃离。
而有人在这时走过,裤脚带起的气流扰乱了这地方,将一场小小的旋风扼杀在了诞生之初。不远处纠结成一团的电缆线上,有只漆黑的乌鸦从头到尾将这一切目睹,飞快地扇动翅膀掠过建筑间狭窄的天空,在一阵扑翅声后落下根羽毛,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同样目击了全程的来人站在原地,只是短暂地被吸引了注意力,很快便接着朝巷子深处走去,没忘记在抬脚时踩下黏在自己鞋底的报纸碎片。他白色的皮鞋跨过污水的痕迹,走到被油烟熏得焦黄的墙边,绕进大敞着的昏暗门洞里,一步步踏上阶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中激起轻微的回音,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深绿色的木门满是斑驳的霉点,被外面的防盗铁门遮挡着,铁门倒是还算新的样子,把手被擦得干干净净,即使在几乎没有光线的楼道里也闪着光似的。来人观察了片刻,没多犹豫就伸手勾起门把下的铁环,用自认为刚好的力度在铁门上敲了两下,等待片刻后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便加大了些力气又敲了三下,这才听见门后传来拖鞋趿拉木地板的声响。
有人一边用方言应着门,一边拔掉插销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绿门,抬起头望向站在铁门外的人,紧接着睁大了眼睛。来人没错过他脸上只闪过了一瞬间的惊讶,礼貌地轻轻点头,放慢了语速用英语开始打招呼。
“下午好,陈先生,”这人说着,自然地露出极为友善的笑容,慢慢眨了下眼,“我看见了你贴在餐馆门口的字条,找对面肉铺的老板问过之后才找到了这——”
“餐馆我要盘出去了,店不开了,你白跑一趟。”陈打断了他,不太乐意地用有些磕绊的英语说道。
来人被打了岔,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变,只是向前半步站得更近了一些,继续温和地开口:“我知道,你的字条上写得很清楚……哦,很抱歉我并不是想要接手你的店铺,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很快找到下家的,毕竟——”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又一次没让来人说完话,“我不认识你,我不跟上门来连名字都不报的人做生意,更不管你想怎样。”
他说完,斜了斜眼就打算关上门,却被来人飞快地从铁门里伸进来一只手,挡在门边用力抵住了。
“你认识我。”门外的人不再笑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因为失去了笑意瞬间显得冷冰冰的,而他一瞬不转地盯着陈,直接用空着的手按上铁门的门把轻轻一握,冰霜就这样从他的掌心下蔓延开,顺着把手将整个门锁一起冻结,接着被他轻巧地一拽便脱离了门框。
陈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铁门上留下的空洞,甚至没能在来人打开门走进自己家中时做出更多的阻拦,只是就这样被比他高大不少的金发男人推到屋子里,颤巍巍的木门紧接着被关上,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插销也跟着被插了上去。
“你认得我的脸,还需要我随便挑一个假名报上来吗?”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陈,微微抬起下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如果你真的连我叫什么都知道的话,那么就更没理由会不清楚我的来意了,是这样吧,陈先生?”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又或许将近一分钟,但没有人急着去打破它。不请自来的家伙颇有耐心地盯着陈思索该如何回答的模样,而对方没有让他等太久,再抬起头时的神情里却带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令人疑惑的期待。
“叫我小陈就行,”陈说着,有点不自在地挠了下头,“如果认错了就不好了,但你要真是十一月的话倒没什么关系,就是我也不确定……”
从初次见面的人口中得知了对自己的称呼的十一月挑起眉毛,垂下手臂放松了姿态。尽管语焉不详,他还是能从陈的话里听出一些内容,而他希望这个人确实能给自己更多想要的东西。
“现在你可以确定了。”十一月重新挂上微笑,像是要和解一般对陈伸出右手,在他不明所以地抬手时握住晃了几下。陈莫名其妙地握了握他的手,似乎真的就这样忘了几分钟前这个人闯进自己家门的事实,指向一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接着自己走进厨房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茶叶罐。
“只有最便宜的那种碎茶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他拧开热水瓶盖往瓷杯里倒水,一边侧过头对十一月说道,“搬店的时候没什么时间,我一个人搞来搞去,好多东西就这么丢掉了,也没工夫去考虑太多。”
“我并不过于讲究。”十一月回答道。他的声音有些轻,像是离远了些传过来的样子,陈猜想十一月是趁着这个时间去另外一个房间里查看了,但是当他一手端着一个茶杯走出来时,却看见男人依旧背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那身白西装上的衣褶都似乎丝毫未变。
陈愣了愣,没去过多琢磨,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在十一月走过来坐下后自己跟着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手里空下来之后,他好像在这时才感到了些许不安,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就看见十一月从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弹出一支烟叼进嘴里,然后转头望向了陈。
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陈把桌上还没洗干净的烟灰缸推上前,顺势拿过自己的那杯茶,掀开盖子吹了吹粘在杯口的茶叶。十一月点上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在面前的空气里,接着才对陈扯了扯嘴角。
“十分抱歉让你遭受这种不必要的折磨,但没办法,这就是我的代价,”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抬手挥散飘向陈那边的烟,“你也知道契约者使用过能力后不支付代价就会浑身难受——听起来挺像烟瘾的不是吗?”
陈没有回应他,而十一月看上去也并不在意,飞快地吸掉了一支烟,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又仿佛突然想起来似地补充道:“只不过可笑的是,我一直都特别讨厌香烟。”
他说完这句话,端起滚烫的茶直接喝了一大口,再次转向坐在一边的陈时,神情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黑……或者你更熟悉的李舜生,BK-201,哪一个都好,请将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一切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不知为何,陈觉得自己在十一月眼中看出了几分恳求的意味,然而当他恍惚了一瞬再仔细去查看时,却又只能看那张脸上在自家阴沉沉的客厅里依旧醒目的冰一样的双眼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他什么人,”犹豫了片刻,陈低声开口回答,“但无论如何,你都来得太晚了。”
如同一个终于降下的审判,抑或是坏的预感终归应验,陈不清楚十一月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人眼中那点几不可察的期待也跟着熄灭了。
他到底盼望着能从自己这里知道什么?陈并不了解这个到现在都没有报出身份的男人,他甚至不了解十一月口中的“黑”。所有关于面前这张脸的情报仅限于他从一件风衣口袋里掏出来的照片,皱巴巴的纸片被小心地压平整,沾上去的血迹也能看出来被尽力清理过,而当陈把照片翻过来时,只看见背面一笔一划地写着一个英文单词。
NOVEMBER。八个大写的英文字母,边缘洇开的墨迹深入纸面,陈对着这个没头没脑的单词思索过很多可能,但直到今天,看见照片上的脸出现在自家门口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或许只是一个名字。
在认识这个名字的一年之前,他也认识了曾经拥有这张照片的人的名字,但同样的,陈对那个被人们称作“黑”的男人照样一无所知。他们仅有的交集最初不过始于一场交易,在阴差阳错跟着一起被追杀、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婴儿回到了自己的饭馆之后,即使黑租下了他店后的仓库住在了里面,陈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突然间一蹶不振的家伙。
所以最终,消息从河边顺着街坊小路传到他耳中时,被叫去认领尸体的陈看着那张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的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陈的印象里,醉酒后失足溺水而亡对这样一个人来说简直是最为可笑的死法,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在黑活着的最后那段日子里,他每天看见的似乎也只是一个幽魂、一个摇摇晃晃行走在人世的亡灵而已。
几个月前陈没有认领那具尸体,但并不是因为他无法确认。黑没有可以被证明的身份,而陈还带着两个和自己本无任何关系的孩子,餐馆入不敷出,他拿不出精力更没有金钱去给一个几乎是过客的人办葬礼。
尽管如此,带着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恍惚回到餐馆后,陈还是整理出了黑租下的那间小仓库,将寥寥几件遗物收拾好包起来,以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心态塞进了某个抽屉里,隐约觉得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预期里要保存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包裹,在黑死后不过数月便从抽屉底部被翻出,隔着茶几从陈手中被递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而接过这遗物的人一言不发的把包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垂下头盯着看了好几分钟,却一直都没有打开。
“就这些了吗?”令人不适的寂静之后,十一月低声问道。
“我只能收拾出来这么多,”陈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还有他被捞起来时穿着的一件黑衬衫和牛仔裤,泡得都变形了……尸体我没领,衣服也就没拿回来。”
十一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指尖从交叉绑着的袋子上划过,停留在了那个稍微松脱的蝴蝶结旁。有那么一会儿陈以为他要解开包裹了,但他只是摊平了手掌覆盖在上面,又开了口:“能先告诉我里面都有些什么吗?”
“没几样,一件很薄的风衣,他的面具和钱包——钱和小票我都没动,一条绑带,还有一张照片。”
“一张照片?”十一月终于抬起了头。
陈抿起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要做个深呼吸,但还是在这样做了之后才又如实回答道:“你的照片,背后写着十一月。”
十一月笑出了声。陈讶异地盯着他,却看见这个人轻笑了一声之后,像是停不下来一样继续笑着,甚至微微弯下了腰。
“哈……我都不知道他留着我的照片……”十一月笑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笑够了似地呼出一口气,落在陈的耳中仿佛一声叹息。陈依旧不知该如何是好,但重新坐直了的男人没有让他为难太久,就这样一直捧着腿上的包裹,措辞礼貌地请陈再仔细对他说说了解的一切。
也许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陈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他从最初见面时的黑和他带着的奇异银发女孩说起,说到他们放出假消息后前来袭击的黑帮,又说到各种来路不明的人,再说到聚集在一起、试图像普通人类一样生活的契约者们,接着说到他并未亲历的那场战斗、女孩的消失和迅速变得颓废的黑,在讲完几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到黑之后停下了叙述。
“——就到这里了,”陈耸了耸肩,“再后来就是他失踪了十几天,我被叫去殡仪馆认领。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感觉你更熟悉他,像你们这样的人想要去找的话,估计挺容易就能找到吧。”
十一月没有说话,陈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他早就找过了,也许要先从自己这里得到了线索才能再去找,但是那都已经无所谓了。黑的遗物被交了出去,他留下的仅剩的联系也跟着被交到了十一月手上,从此便再也和陈没有了关系,如果那张照片能重要到被他藏进风衣内特意缝出来的夹层中的话,那么最起码对照片上的人来说,他所留下的东西至少不会毫无意义吧。
这样想着,陈在几分钟后送别了十一月,没忘了从厨房里翻出个被油烟熏黄的帆布袋给他装上包裹拎着,也没拒绝对方诚恳的道歉后从钱包里抽出的“门锁赔偿”,习惯性关上铁门后又合上内侧的木门,插上插销落了锁,走回房间里时听见楼道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感到一阵轻松,趿拉着凉拖在屋里转了两圈,数着手里的一叠橙金色钞票,满心想着第二天该去哪家银行。陈数完钞票,盘算起要不要把餐馆重新开起来,脚步轻快地又踱到茶几边上,把两杯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厨房的窗外有只乌鸦飞过,而在它漆黑的羽翼之下,有个刚刚确认了爱人死讯的人正转过来时的拐角,手里紧握着仅剩的遗物。
作者:【十一招】二九
免责声明:随意
备注:为“Magnum Opus 3”企划内创作
游看着父亲的步伐。一,二,一,二。父亲的腿不好。具体哪儿不好,他不知道。父亲从没提过,他也不问。只是有一次,他半夜醒来,听见像是野兽受伤发出的低声呜咽;循着声响,到了父母的房门前,他从门缝里窥见母亲背对门坐在地上,身旁放了一罐膏油。父亲垂下头来看着她;她按摩着父亲的腿,双肩如水波般上下耸动。游感到他的注视简直如同一种僭越。母亲的衣衫遮住了父亲的下身。游无从知道父亲的伤在哪里。他只听见父亲断断续续的呜咽,像狂风中挂在屋檐上一支身不由己的骨笛。
父亲的喉咙里居然能发出那样柔细的声响。不知为什么,游感觉自己像是掌握了一个肮脏的秘密:足以用来要挟,但一旦那么做了,自己的灵魂也要蒙羞。自那以后他常留意父亲的步伐——他本来就对各色人等的步伐有着出于习惯的留心,因为每一步都是舞步——但父亲的步伐是不同的,比一般人的复杂得多。双脚脚尖向外撇,是刚正的;但脚踝总是落得不扎实,而后脚未起,前脚就匆忙地落下,身子向前压,想造出一种势头,实际上却多半只是为了掩盖伤痛带来的趔趄。
而此刻父亲正在他身前,不自知地一步步走着。忽然,父亲停下来。
“跟上来。”父亲对他说。
游条件反射地点头,往前跨一步,缩短与父亲之间的距离。
父亲叹了口气。“游,到我旁边来。”
与父亲并肩而行是怪异的。父亲的侧影是陌生的。游发现他几乎已经和父亲一般高了。他马上要满十七岁,生日在三月。当下正是融冰的时候,如果他们往河边走,兴许能看见发黑的浮冰顺流而下。千夜前些天刚过完生日,游总认为她的生日是一年里最冷的日子。
他的记忆中,没有与父亲两人一同散步的片断。再往大了想,与父亲两人独处的片断,恐怕也没有。总有什么在他们中间,或是母亲,或是妹妹,或是屏风,书桌,餐桌。他总像是隔着一层纸看父亲,而父亲看向他的次数日渐减少。他曾以为被父亲盛满失望的双眼注视是最痛苦的事。后来,痛苦逐渐成为一种习惯,再以后就成为一种概念,像是天上的星,仅仅是生活的背景,不看的时候会忘记,看到了也不禁怀疑它的真假。父亲不再注视他以后,他似乎反倒怀念那些被父亲的目光凌迟的日子。然而这已经不是他独力能重新撕开的伤疤了。
“新的剧本写得如何了,父亲?”
到底是无法忍耐不确定的沉默,游兀自挑起话题。
父亲斜睨他一眼。“你知道我想谈的不是这件事,儿子。”
游紧抿嘴唇。这场无法逃避的谈话总归是到来了。
“告诉我:尤提亚大陆,你是非去不可吗?”
游感到尖锐的厌恶刺进他的心。为什么父亲非要将他一切的愿望以残酷的语言重塑为不可理喻的妄想?
“恐怕是的,父亲。”他喉头干涩。
“没有人逼你。”父亲说——可怕的是,父亲的嗓音听起来几乎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尽管每一个字都依然如河边的石子般坚硬而光洁。游想起那个夜晚——那些夜晚——父亲的呻吟。
可怕的是,这次游的确难以辨清他的愿望是否到底是不可理喻的幻想。尤提亚大陆:遥远得超过了他和他周围所有人的认知范围,在海上漂荡一个月也未必能抵达。
一周前他在晚餐桌上提起这个设想——在他心里已经是决定,因为它作为一个设想已经过分成熟,就像蚌壳里已成形的珍珠。他迫不及待地、必须将它吐出来。母亲看起来恰如其分地震惊和哀伤;千夜睁大眼,只是好奇;千夏平静地望着他,让他心里发毛。父亲慢条斯理地挑出碗里鱼肉的刺——但游看见他的手指在颤抖——他们都等着父亲的宣判,而父亲把鱼肉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去以后也没看他,却对着几乎要流泪的母亲说:别开玩笑了。
父亲,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吃饭。父亲说。他没有动筷子,母亲也没有;千夏和千夜埋下头来,千夜在他对面偷偷地朝他使眼色,无声地说:爸爸生气了?父亲用烟斗敲桌面。吃饭!父亲鲜少高声说话,这时嗓音已经提到极限,像绷紧的弓弦发出的嘶叫。
“是的,父亲。”游说。
“为什么要去?”
游终于抓住机会,抖索出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您知道的,父亲:他们都说战争马上要在这个国家打响了。而尤提亚大陆自从发生大震荡,人们的精力都集中在重建上,反倒暂且是平和的,机会也多得多。古御堂一家自从迁居过去以后,一直——”
父亲抬起一只手。“你不用跟我讲古御堂家的事。”
“……是,父亲。”
父亲沉默了一阵。游注意到父亲一手抓着腰带的边缘,无意识地用指甲挑拨着凸出的线头。观察你身边的人!小时候,父亲曾经一次又一次对他说。要写出令人信服的戏,就要不断地观察:每个人出于什么情态做什么事,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有涵义。他的训练告诉他:父亲在焦躁。远处,有鹤忽然鸣了一声。
“即使有战争,”父亲开口,“我也尚且有能力保你们平安。至于机会——没什么是你不能选的。在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你一个异乡人有什么机会可言?如果只是为这两样,你大可不必就这么远走高飞。”
“等我安顿下来了,”游说,“我会把您、母亲和妹妹们都接过去。”
父亲只是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父亲。您认为我做不到,对吗?您非要我说实话吗?”
“你必须说实话,游。”
游别过脸去。他们已经走到河边了:河上如他预想的一样,流着掺杂冰渣子的黑水。
“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他说。
父亲踉跄了一下,勉强停下步子来,伸出手,像是想要扶住什么;游下意识地搀住他的手臂。父亲布满褐斑的手背在冬天里皲裂开来。游看着那只手,等待着它将他推开。但它只是留在他的臂间,像一只死去的水鸟。
“那你就去吧。”父亲说,“趁着这春天。去吧。”
作者:讷
mode:随意
*《逆转裁判》御剑怜侍×成步堂龙一cp向,读前请注意。
他午睡时做了梦。事务所的沙发扶手硌得他的脖子有些疼痛,同他梦中所感受到的扼窒感如出一辙。梦的内容明明与这种难受的感觉毫不相关。那是明澈得令人吃惊的夏日阳光,被浓绿的树荫切得碎碎的,他在其中梦见御剑怜侍的侧脸。尽管他只在最开头向那侧脸投去一瞥,此后再也没有转头,但他却无比笃定而心安地明白身侧的人正是御剑。他始终向右侧伸出手,伸直胳膊,像是会由此与另一条伸过来的手臂遥遥相牵。他伸出胳膊的姿势宛如毫无保留,甚至让他的手臂有些发酸,但他知道另一个人也是如此伸手的。他的手心,的确传来被指尖轻轻划过的触感。那手指划过又划转回来,停在他的手心,不再挪开。在指尖移动的这段时间,他和御剑始终昂首往前走着。他感觉到自己一开始还是小学的年纪,在几次迈步中逐渐成长,最终长大成人。自始至终御剑都在他的身侧。这份不可思议的改变,他与御剑都是相同的。于是他朦胧地明白,这是没有DL-6事件的御剑,他与御剑,切切实实是一同长大,不曾分离的。
然后他狼狈地从沙发上掉下去,被坚硬的地板击打了后脑勺。窗外烫而亮的日光跳到他脸上。他吃痛地呻吟着爬起身时,明白过来在这个短而抽象的梦里他手臂酸痛的原因也是睡姿。接下来,他扶着后颈谨慎地活动几下脖子。
梦真是神奇。只是睁开双眼,原本纤毫毕现的情景就在现世的记忆中显得模糊了。他只记得那舒澄的阳光如同柠檬棒冰……以及御剑。身侧的御剑。这样的梦,却萦绕着像是被扼紧咽喉般的悚意,睡觉场所是如此重要。他不该不慎在沙发上睡着的。
他想,自己一定会被御剑赶出来的,或是被挡在大门口要喊御剑下来救命。他前往检察局的原因正是因为午睡时做的这个梦,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御剑了。近期他没有案子,不必上法庭,可也从没读到与御剑检察官有关的报道。只是因为他一时想去看看,只是因为他知道御剑的办公室在哪里,他下楼晃晃悠悠地骑上了自行车。事务所最近确实很闲。
没有人拦他。检察局里很安静。甫一走进,他感到这安静宛若整座检察局都沉入水底。一种深深屏息的寂静。他走进去,鞋底敲击光滑的瓷砖,乘电梯,遇到三两个人,走到那扇门前,抬手敲门。一切都很安静,静得似乎他自己的呼吸也被压缩得很微弱。敲门的声音闷闷的。没有人应,难得认认真真又敲一遍。一个匆匆经过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敲,整个空间像是只有敲门的声响。他伸手开门,门锁着。锁得很死。这时候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墙上没有御剑怜侍的名字。原本是有的,现在用来呈放办公室使用者姓名的透明盒子是空的。
他由此觉得心慌,拨打御剑的电话,那头响起的机械女声再三告诉他此号码已欠费。欠费,御剑?他慌慌然下楼,也不知道是要赶到哪里去,都忘了电梯,从楼梯跑下去,经过某一层看到熟悉的大衣衣角——他冲口喊:糸锯刑警!
糸锯一开始看见他时似乎想要逃掉,紧接着忽然又露出有些可怜的眉眼来。支吾一会儿这位刑警缴械投降。糸锯结结巴巴说清原委时他忽然又有了那种深深沉入水底的感觉——水裹挟着猛然灌耳而过,耳畔只余一片茫茫的嗡嗡声。在说什么,说了什么吗?在水中听不清声音,所以他没有听到,也没能知道。糸锯惨兮兮地看着他,嘴巴开开合合,在水下因为折射而扭曲不清的视线里,他领悟到了糸锯在复述的内容:御剑怜侍已经——。他迟了几拍才弄懂自己是何感受。水退去了,整栋人来人往的检察局依旧一片死静。被御剑抛掉了的整栋检察局,被御剑抛掉了的不止检察局。他感到胸膛中似乎有火在烧,他嶙峋的怒火。他再次有了那种扼窒感。这所有感受是不可置信。他觉得喉咙发紧。明明我们一起解决了。明明我们一起度过了。我们不是一起解决了吗?我们不是一起度过了吗?他为什么,他怎么可能,他怎么敢,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该作何心情。
他走出检察局,骑上自行车离开前,在旁近的便利店买了一袋柠檬棒冰。两根一组,掰开来吃,从他小学时起就颇受欢迎。他心不在焉地打开包装,下意识地掰开棒冰,将其中一根塞进嘴里时意识到另一根不知该递给谁。真宵不在这里。御剑也已经不在这里——棒冰酸甜的味道冰凉地在口舌间化开。他盯着浮在虚空中的手,手中澄黄的柠檬棒冰,在阳光下滴下一滴澄黄的糖浆,砸在满是尘与土的地面上,曾被看作日光——他想,他再也不要午睡了。
他睁开眼睛,觉得因为睡在沙发上而别扭的姿势让他的脖子和手臂都隐隐作痛。他小声呻吟着起身,边活动身体边避开窗外刺眼而滚烫的日光。他回忆着刚才的梦,饶有兴趣地品味已经有些模糊的印象——夏日阳光如同柠檬棒冰,身侧的御剑,醒来后人间蒸发的御剑。他对结尾有些不满地啧啧两声,进而想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位检察官了。御剑最近不常上庭,他最近没有委托,也很久没有读到有关御剑的报道了。纯粹只是因此兴起,他往楼下走去,准备骑自行车晃去检察局。
他再度回忆起那晴而澈的阳光。去敲御剑的门时,带上一袋柠檬棒冰吧。他这样想。
刀組投票第一(並列),作者獲得【千刀萬剮】頭銜。
作者:小矮
S的意识在她的身体中慢慢聚拢。她不觉得难过或者疼痛,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有隐隐约约的记忆。她睁开眼睛。
她躺在一张华丽而陌生的床上。她爬起身,疑惑地看着身前躺着的另一尊庞然大物。环境阴暗,她只能清晰地听见那家伙在沉重地呼吸。一阵风将烛灯吹亮,在摇曳的火焰中,她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毫无疑问,它是一头魔兽。它长着长脸、尖牙、利爪与尾巴,浑身布满鳞片,一大一小的畸形翅膀垂到身后的地面。
S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自出生以来都生活在和平的王城中。她对魔物的认知,只来自于一些书中的描述与图画,以及远征军回到城中时身负的伤口。她不禁向后退,尽量不发出很大声音,爬下床,退到窗边。
她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地方。这里是一座城堡最高处的房间,外面的天空布满黑云,时不时有闪电劈在毫无绿意的荒野上。恍惚间她听见沉闷的吼叫声。即使再往远处眺望,也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色彩。
这是个已死的世界。
魔兽的身体发出了骚动声。它就要醒来了。S紧靠在窗边,看着它起身。它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对面的小女孩盯着它,小小的身体紧绷成要挣坏的弦。
魔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轻轻笑了。魔法的光芒包裹了它的身体,然后四处飞散,消失在灯光照不到的一切暗影中。魔兽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她身着闲适的睡袍,打了个呵欠,仿佛只是个刚睡醒午觉的普通贵族少妇。
你,你是什么?S不知该不该放下戒备,问道。
女人平静地看着她。我是魔王。她说。
魔王……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她说,她的头有点痛,好像想起了之前的事。不知道多久之前,她好像正在和R在王城的街道上奔跑。R换掉公主的装束,像个普通孩子,和他们玩在一起。一如往常。然后,她好像在奔跑时没注意前面,撞进了某个路过女性的裙摆中。在那之后……
女性的手轻轻抚摸想抬头说对不起的孩子的背脊。
请放我回去。S说。她只是个弱小的孩童,她只能无力地发出如此请求。
你不必那么紧张。魔王说。我不会伤害你。但是,也不会放你离开。她露出仿佛没有任何恶意和蛮力的笑容来。你已经归我所有了。她向S伸出双手,它们细长又苍白。来,坐到我身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从前,连讲故事的人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有一个世界,有一个王国,王国里有一位公主。她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公主,没有人不喜欢她。但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与她同龄的王国骑士长的女儿。
公主努力学习,想要成为优秀的女王。见习的骑士也努力训练,想要继承父业,堂堂正正站在女王身边。然后,她们想要一直生活在一起,在王城中度过和平的一生。她们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公主的成年礼来了。在仪式上,神司得到了对于公主的预言。预言中说,公主不仅无法成为好的女王,而且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若在此时放过她的性命,这个世界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因她而毁灭。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公主马上被囚禁了起来,等待发落。虽然大家都那么喜爱公主,但无法忽视这可怖的预言。国王在雨夜落下眼泪,他们决定处死公主。但在他们下手之前,骑士已经解救出公主,带她逃离了王城。
骑士带着公主一路流浪奔逃。她们势单力薄,又要对付魔物与追兵。骑士忠于自己的信念与感情,将公主严密地保护,自己扛下所有的担子。但没过多久,她就不堪重负了。受了太多伤,又在仓促的旅途中无法得到充分治疗的骑士,最终死在了公主的怀中。
而这个似乎促成了这一切的预言,其实也是真的。公主最终化为了魔王,向杀死她心爱的人的人们复仇,继而踏平整个世界。城镇倒塌,人们死亡,生物被感染为魔物,森林变为荒野。这个世界最终还是完全毁灭了。
站在荒凉的大地上,魔王感到孤独。她望向黑暗的天空,全身心地想念自己的骑士。于是,她打开了通往平行世界的门,在未知的世界里,骑士还一无所知,快乐地生活着。
……与另一位公主。
讲故事的魔王又落泪了。她轻轻闭上眼睛,让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但是,她感到一只温热的小手向她伸出,擦了擦她脸庞上的泪水。她睁开眼。坐在她身前的S抬头看着她,被她发现了,有些尴尬地轻轻笑了笑。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魔王说。
我知道。S说。讲述自身故事的魔王,她的快乐、悲伤与孤独,小女孩都能感受到。而且,好像她也没什么选择权,毕竟她面对的是魔王啊。她跳下床,环视四周。那么,你是想让我和你在这儿生活下去吗?
啊,魔王说。
可是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S说。
魔王摇摇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但是我需要,S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可是饿了。而且这里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天也总是黑的,死气沉沉的。我不喜欢这里。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魔王说。
啊,我知道啦。我只是说,我们也许可以换个地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活人了吧。我在书上见过,我的世界里,有一个偏僻地方的小村庄。你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不要露出魔王的模样,我们可以搬到那里去住。我们就假装是一对没有了其他家人的姐妹。那里有吃的,人不多,据说景色也不错。S说。
魔王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
你觉得怎么样,"姐姐"?S故作轻松地询问魔王道。
哎呀!听到S的声音,本来边笑边跑在前面的R公主赶紧停下脚步,回头望。
她见到S撞进了一个女人的裙摆,于是也准备走过去,和S一起道个歉。但她刚迈出步伐,却看见S在女人双手的轻抚下,身体软了下去。在嘈杂的街道上,一个路人从她们中间经过,女人微笑着将陷入沉睡的女孩抱在怀中,看她的眼中充满宠爱。
你做什么!R急忙跑到女人面前。放她下来!
女人只是瞥一眼她,并没有听从的意思,反而R完全看不懂女人的眼光里想表达的东西。
这是命令,R严肃地说,我可是公主。只要我发令,卫兵马上就会将你拿下。
你是公主?女人笑了,你什么都不是。你连从我手里将她夺回来的力量都没有。她露出恶毒的一面来,快乐地看着公主变得气急败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女人说,蹲下身子,将宝物保护在怀里,凑近公主的耳边。你是无法成为女王的。
相反啊,你会成为这大地上邪恶的化身,毁灭一切你热爱的东西。
你!公主发怒了,女人起身就要离去,公主伸手去抓她的衣裙。但在下一秒钟,女人消失不见。公主手中只留下一片裙摆的碎片,她站在人群中四处望,她召唤卫兵搜索整座城市,但也再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女人,以及S。
女人说的话,在风中,一直回荡在她耳边。公主攥紧了那片衣料,紧皱眉头。
也许这就是那个村庄了……也许不是,她对书中的记忆总有差池,但是无伤大雅。
在村民看来,一对失去了家人的姐妹流浪到了这儿。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专门到这儿来定居其实有些奇怪,但他们也知道不应该多问。姐妹中的姐姐不常出门,自称会一些小法术,受伤或得病的人们可以在她那里寻得一些治疗。妹妹年纪还小,但很活泼,承担着家庭的重任,这个年纪就独自到森林里去捕猎了。村民不时将自己的物资分给她们,妹妹总是笑着收下,然后将自己的猎物也与他们分享。
S推开门,今天的她没有收获,身心疲惫。魔王从厨房里冒出头来,一眼就看见她身上多了不少伤口。她急忙跑出来,跪在S面前,为她施放治疗法术。
别用太多了,S说,将她的弓箭放在门后。愈合得太快会很奇怪。虽然她这么说了,身上的创口还是肉眼可见地很快愈合完毕。她只好笑了笑。
真希望我也能去狩猎。魔王说。
唉,谁让你只要一走进森林里,方圆几里的动物马上都跑光了呢。S说。
魔王放下施放法术的手,将S抱在怀里。啊,比起几年前刚得到她,她的身体已经成长了许多。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魔王不禁想象起她穿着骑士铠甲的帅气样子。
S抽出一只手来,摸摸魔王的头,像安抚一条大狗。她闻到了厨房里溜出来的气味。你又做饭了?她说。
邻居送了我们一点土豆。我试着做了做。魔王抬起头,哎呀,是不是煮过头了!她又急忙钻进厨房里去,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声传出来。S笑起来,魔王比她还像个小女孩。像个公主。她慢慢站起身,虽然身体的伤口愈合了,但精神还是有些疲惫。她跟着走进厨房里去。
今天明明是个重要的日子,但见习骑士仅仅只能在城堡门外站岗。她取下头盔,张望月色。她望望背后城堡的高处,那里亮着璀璨的灯火,盛会正酣。她叹了一口气。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个激灵。她回头看,是一位王宫的侍女,等等,她仔细看,是穿着侍女衣装的公主。公主俏皮地对她笑,将手上端酒杯的餐盘丢到一边去。
你怎么来了?骑士讶异又惊喜地说。
宴会无聊极了,公主说,不过是一些大人灌酒和大声嚷嚷。他们才不在乎我在不在呢。
那你也不能逃走啊,骑士笑起来,作为未来的女王,你总得习惯这种场合。
我没有逃,我只是来见你。你父亲明明知道我们关系好,却还在这个时候派你来守大门。公主撅嘴。
他可能,呃,不希望我们关系太过于好了。骑士说。
什么意思?公主皱起眉头。哦,哦。我懂了。去他的吧。公主用双手捧起骑士的脸,在近处直视着她,骑士有点脸红起来。
明天,我就成年了。一切我都做得很好,我会成为女王。到时候,谁都不能阻拦我,我要谁是我的伴侣,谁就得躺在我床上。他一个骑士长还能对我怎么样?
呃,拜托请不要开除我爸哦。骑士说。
你说不就当然不。公主笑起来,但你必须属于我。她亲吻了一下骑士的脸颊,然后放开已经很不好意思的她。
当然,我永远都属于你。从从前开始就是这样,必要时我会为你献出生命。骑士说。
别说那样的话!公主说,闭着眼扑到骑士身上。她们的笑声回荡在月色下。城堡上空亮起了团簇庆祝的礼花。
魔王在夜半醒了过来。她睁着发光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然后转头看躺在身边的人。S,她睡得很熟。
这个时间,村庄就应该这么安静。但现在的安静,让她感到不对劲。她听到敲门声。是谁?她轻声问道。
某个她认识的村民在门外说,自家的小孩忽然发了急病,想请她去看看。她应了一声,披衣起床去开门。
她推开门,看见的是被推到一边的村民,和全副武装的王国士兵。士兵的剑朝她砍来,她稍微侧身,剑刃削下了她的半边臂膀。
平静又黑暗的村庄里亮起熊熊火光。一小支王国军队排列在屋子对面,严阵以待。年轻的公主站在队伍前头,身旁站着两位护卫。她挥挥手,让护卫朝魔王靠近过去。
魔王漠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血肉从创口快速生长蔓延出来,重新组成身体。村民被吓得连滚带爬逃走了,这里也没人在乎。她也挥了挥手,一柄无形的剑将站在面前的士兵的身体贯穿。她将手收回溅上了血的披衣下,士兵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魔王远远地问R。
R张开手,手中是一片陈旧的衣服碎片。带有你法术痕迹的衣摆,R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和法术学会研究它。
纵使如此,你也花了挺久。魔王笑了笑。
R咬了咬牙。不要恐慌。不要小瞧她。准备战斗。她低声对自己的士兵说道。
双方一触即发时,从魔王身后,S冒出头来。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揉了揉睡眼,然后看到了站在对面的R。
就这样,平静被打破了。
魔王退后半步,一只手张开了法术屏障,用来抵挡敌方后排法师们的攻击;另一只手直接化为一片刀刃,将冲上来的卫兵砍成两截。在她无暇顾及之时,她身后的S钻过空隙,跑上战场,朝着另一头跑去。她被冲锋的士兵撞了好几下,有些失准的法术也掠过她的头发,她跑得跌跌撞撞的,但绝不停下,一直向前。在混乱的战场上,公主也在不久后注意到了她。于是公主也忘了自己应该呆的安全位置,跑下坡道,在法术雨下,在倒地的士兵身旁,她们终于重逢,紧紧相拥。
而魔王那边,激烈的交火很快停止了。魔王踹开堆积在面前的士兵的尸体,他们在魔王的利刃下不值一提。她吟唱黑暗的法术,让那些法师们陷入疯狂,将自己的头挠出血来,不久后便倒在地上。这些渺小的人类,魔王摸了摸自己新生的胳膊,她最终只不过染上点擦伤罢了,这还是因为久不经战才有的一点疏忽。啊啊,她身边的人不见了,去了哪里呀,她四处张望,抬起眼睛,看见惨淡的战场中央,一对年轻人正抱在一起。
那在魔王胸中引爆了一颗炸弹,超级痛的。
你怎么样,有没有……R抚摸着S的脸,而S握住她的手。我没事,没什么事。她说,她终于能由衷地微笑起来,然后她们俩一齐看向对面那孤独伫立的魔王。
魔王低垂眼睛,也见她们自重逢后手就紧握在一起。公主,魔王笑起来,你的作战已经全面失败了。你也会死在这里。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杀死公主的。S向前一步,挡在公主面前,对魔王说道。
S,魔王低垂眉毛,哀伤地说道,我们明明也过得很幸福。
你明明也摸我的头,拥抱我,和我睡在一起。为什么事情还是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S说到这里,也有些伤感,但她选择握紧身边人的手。但我不爱你。
啊,是这样。又是这样。
魔王低吟道。我明白了。她看起来又像在哭,又像在哈哈大笑。她抬起手,像是将死之人一般无力地一挥,公主发出惊叫,无形的刺刃穿透S的胸膛。
下雨了。雨水将魔王轻薄的衣服和长发淋得湿透。她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抬起脚前进,跨过士兵的尸体,走到两人面前。
R抱着S,边哭边试图用自己学会的一点法术帮她止血,但是无济于事。嘘,S用呼吸说,攥住她发抖的正在施放法术的手。她支撑起头来,轻轻地亲吻公主,虽然弄得公主脸上也都是血了。然后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身体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倒在公主的怀抱里。
魔王冷漠地看着她们。公主哭了好久,然后抬起头,愤怒地对魔王施放了攻击法术。只是那一小团能量球被魔王轻松地攥在手中,一捏就没了。
有点味道了,魔王说,你的痛苦、愤怒与绝望。我说过了吧,你只有这一条路走。我们都一样。再见了。魔王说,打开传送门,回自己的城堡去了。
她记得那天夜晚也是风雨交加。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山洞能休息片刻。骑士几乎是在走进山洞的阴影里时就倒在了地上,由她生火,煮点热汤。逃亡了一阵子后,她对这些事情已经习惯了不少。
她只恨自己在王家时没有钻研太多医疗法术,以至于面对骑士日渐严重的伤势,只能做一些基础的包扎和止痛。自从上次为了摆脱追兵横穿沼泽,为了掩护她遭到毒物攻击,骑士的状况就再也没好转,马儿都是她在驾。马儿很累了,她也很累,但她知道骑士的身体更痛苦。
她回过神来,之前在篝火旁发呆,汤就要煮好了。这时她听见骑士在轻声呼唤她。又有什么地方痛起来了吗?她急忙靠过去,将脱掉了轻铠的骑士抱在怀里,听她说话。
公主啊……骑士说。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她说。
R……辛苦……你了。
都是因为我,她说,流下眼泪。可骑士努力地抬起手,抚摸她沾湿的脸颊。不。无论……公主,是什么……我都会是公主的……
不是完全不相信预言,而是选择无论预言是否真实,都只站在所爱的人这边。
骑士死去了。然后,再也没有谁会那样爱她了。她是魔王,所有人都会恐惧她。她装作一个弱女子,有人会可怜她。但是没有人再会爱她,亲吻她,像是萧瑟中的一缕阳光了。
她在黑暗中沉睡,就这样相信了很久很久。
也许呢?也许还有希望。毕竟,这孤独实在难以忍受。
从回忆中拔出意识来,魔王在自己的城堡自己的大床上醒来。她看看自己,把自己又变回女人模样。她打开了搜索的法术,将距离较近的一切平行世界收于眼底。
有些世界自己踏上了相同的毁灭的道路,有些世界被别处来的魔王所干扰,当然,下场都差不多。有人死了,有人成为新的魔王。魔王们寻找着新的净土,新的一无所知的孩子们,当然,我也是一样。已经有许多光点又变成了黑色,魔王在法术地图上望了望,选中了一个比较遥远的世界。在那里,时间似乎还在更早之前。也许那里会有希望。想到某个人的笑脸,她不禁自己也微笑起来。
魔王再度启程。
- END -
【地上星】
第一百八十三次作业【向西】原创《地上星》
文:绿鲤
关键词:向西
背景:架空
文体:小说
BGM:《Le portrait》
词条:《遂星》
“请问你见过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吗?我听说她来了这个地方的……”
“你说的这个女孩子大概长什么样子?”
“啊……她大概……她大概是个有黑色长发、脸有点圆、眼睛很亮……的女孩吧。”
当你问到细节的时候,对方就会变得犹豫,含糊其辞。
请不要质疑对方,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样子,多高个子,穿什么衣服,也是真的想找到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
你看他依然穿着露出半截手臂的衣服,有着这炎热的地方没有的象牙色皮肤,嘴唇干裂,于是好心给了他一顶阳帽,请他喝了口水。那个男孩子笑起来格外腼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向你鞠躬致谢,看起来也像是南方的礼节。不同的是他的拳头放在胸膛中央,而非心脏的位置。
前天也有人用这样的礼仪问候过你,是个外乡女孩向你问路,也是这里没有的白皮肤,只不过不是他说的黑发。跟当地人比起来,那只能算是褐色。
“如果你说的是一个跟你用的手势差不多的女孩子,我是见过的。”
她往西边去了,向你买了几只装满的水囊,但是谢绝了你找一名向导的建议。
在这个风沙吹袭的边陲小镇,再往西就是茫茫沙漠了,每年只有特定的季节会有冒险家组成队伍进到沙漠里,去寻找传说中的“众星沉没之地”。虽然你也担心过,但也许她自己就是一名年少有为的冒险家呢?
你把见过这样一个女孩的事情告诉了这个男孩子,那被热风拔去了水分的脸上忽然现出了涌泉般的笑容。他再次向你道谢,然后像那个女孩一样详细地打听了往西去的路和方法,最后又向你鞠了一躬,顶着你送的帽子赶往太阳下沉的方向。
奇怪的孩子们。
你想。
你不知道的是,在你目送他离开视野的时候,从附近的几个镇子上,从最近的驿站,有好几个人,青年的、中年的、甚至老年的,都向着沙漠的方向而去,甚至从沙漠深处的绿洲里,也有人骑上了涉沙兽赶往沙漠的边缘。
事实上,就在你看见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可能去了沙漠。”的消息已经像光线一样散布到整个世界了。
由遂星的感应之网。
这个向你打听人的男孩是一名“遂星”,他想找的女孩也是一位“遂星”。他们的胸膛是半透明的深蓝色,里面含着天星般的美丽光点,就像闪闪的星穹。他们相信自己是天上星星的化身,自己的生命是星辰的一场旅行,在能够独立之后就会循着各自的星轨在大地上流浪。地上的星星们从不迷路,他们能通过自己那颗星星的感应辨认方向,还能通过它感应到天涯海角的每一个同胞。
即使永远在一个人流浪的路上,遂星们从不孤单。
沉浸在同一片星海之中,他们知道在世界某一处有人看到了壮丽的极光,有人在高原上遭遇数十年不遇的风雪,有人躺在小船里,沉醉在倒映玫瑰色天空的湖面上,也有人在深夜里一个人赶路,地上的星星们和天上的星星聊天。
所以他们也知道每一颗星星的消失。
十五天前,有一个人在星海里问:你们最近感应到过那个孩子吗?
那个喜欢在夜里赶路,还喜欢在星海里唱歌的女孩子。
从她那里传染来的快乐像恒星的光一样美丽热烈。
“没有,有段时间没感应到她的存在了。”
“好久没听到她唱歌了。”
“她还好吗?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吗?”
地上的星星们想知道。
如果一个遂星在星海中忽然消失了,很有可能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或是更加少见地——与之对应的天星陨灭了。
地上的星星们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于是将各自所知的关于她的事情拼凑到一起,得知了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又向大地上的人们打听。到第二天,他们听说有人看见她往西方去了。
她还活着!这是一个好消息,但这就证明了另一个可能性——那个孩子的星星在宇宙中陨落了。
遂星们顺着星辰的呼唤而得知自己的方向,也凭星辰的存在确知彼此的存在。失去了自己的星星,遂星的轨道就断裂了。
无法把声音传达到她那里的遂星们担心在这样的年纪突然失去了星星的孩子,于是散落在茫茫星海中的他们开始在茫茫的大地上寻找那样一个突然消失了的小星星。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遂星在跟路人询问“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直到今天,他们确定了她去了沙漠的方向。就算是不会迷路的遂星,一个人深入沙漠也是危险的。他们要找到她。
于是在第十五天的夜晚,从沙漠边缘的小镇出发的男孩子,终于在浩瀚星海下发现了站立在沙丘上凝望天星的女孩。
女孩的长发像河流一样在夜风里涌动着,确实如他们所说,脸有点圆,看向他的时候,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里映满星星。
她看见骑着涉沙兽忽然出现在茫茫沙漠里的男孩停下坐骑,裹着外套一点点爬上沙丘来。他可能在沙漠里跋涉了整天,直到来到她的面前。热风关上了他的声音,疲惫让他喘息着干站在她面前。在他能说出什么话之前,他把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向她行礼,不是心脏的一边,是中间。
女孩也用同样的手势回应了他。
说实话,这一刻她还有些不知所措。自从她的星星陨落了,她感受到的宇宙就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原本能感觉到的联结瞬间退去,曾经会对她唱歌的天星们也蓦然缄口,变成了遥远冰冷的光点。无论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人回应了。她只有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夜幕下,所有星星的光之外。
男孩看起来是专门来找她的,虽然她已经离开家很久了,但这感觉像极了贪玩晚归被焦急的妈妈抓到。对方恐怕也是一名遂星吧?出生在不同的家庭里,流浪在不同的星轨上,另一个遂星何以跑到沙漠中来找已经失去了星星的自己呢?
男孩向她伸出一只手:“大家有话想跟你说。”
她轻轻牵住那只手,默许了对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而后站在上风口的女孩,眼里忽然进了沙子。
广阔的沙漠上,大地上的每一颗星都在通过男孩的联结呼唤她,闪耀、璀璨、海啸一般腾起的喜悦引爆了环绕着他们的整座星穹。就像数亿颗超新星一起爆炸,每一束光都传到她身边。
“找到她了!”“她没事!”“太好了!”
这些消息在男孩确认了是她的时候就已经传向了全世界每一个不眠的遂星。
寂静的世界生机重现,夜风越刺骨越清晰地感知到血流的热度。她不知道他们的模样,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认得出一颗颗亮晶晶的灵魂。
沉寂了许久的各种情感也跟着泪水一起挣扎出来,她不停地吸着鼻子,直到男孩慌了开始哄她:“别哭别哭,沙漠里连泪水也很珍贵的。”
她收回放在对方胸口的手来擦眼泪,终于向专程追进沙漠里来的男孩露出了一个非常努力的笑容。
繁星合唱的天穹下,小星星们坐在沙丘上。
“你是想去‘众星沉没之地’吗?”
“嗯,犯傻了,就老想着,说不定我的星星也会掉在那里呢?如果我把它举起来,送回天上,会不会就能和以前一样。或者……倒在路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抱着膝盖目光向下,笑着说。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感应不到了……那就是没有了哦。”
“……是啊……其实我清楚的。”她点头,而后望向天宇:“只是,没有了星轨,我该去哪里,我已经不知道了。”那盛开的天空里有所有星星的轨道,但那是他们的轨道,不是她的。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脱离了自己的星轨来找你的。”他也望着天空,抬手像是要接住倾泻下来的星光:“星轨指引遂星的方向,但它不是全部。没有了星轨,也意味着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比如不知死活地一直往西?”她从鼻子里轻轻笑出了声,于是他也笑了,沙丘阴影里的涉沙兽都抬起头来看。
“那么,还要继续往西吗?”他问:“去众星沉没之地?”
沉默了一小会儿,不再循着星轨前进的小星星叹了口气,一弯笑容向着另一颗小星星徐徐升起:
“不去了。”
“现在我想去众星升起的地方。”
文:魇
关键词:【瘟疫】
文体:小说
标题:《小憩》
阮灵把卡车停下,摇下车窗,看着站在车外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放下步枪,向她走了两步。与此同时,他们背后小楼上的人都把枪架了起来,枪管在夕阳中闪闪发光。
“证件。”那个人说,“双手持证面向我。”
阮灵把副驾驶位置上的证件拿在手里,依言摆好姿势,阳光有些刺眼,她不得不稍微放低一些视线,盯着对方的脚面。那个人仔细看了一下,点点头。“车厢里是什么?”
“我父亲。”阮灵说,她把证件丢回去。车厢里配合似的
那个人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他又打量了阮灵一阵,“那你可挺不容易的,小姑娘。”
“还好,喂他一些生肉就可以了。”阮灵说,“车厢我改造过,非常牢固,他可能逃掉……我可以下车了吗?”
那个人转过身挥了挥手,小楼上的人放下了枪,坐了回去。稍远的人还是保持着警戒姿势,只是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卡车车厢上。
阮灵跳下车,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我可以在这里过夜吗?如果不行,可不可以卖一些食物给我?”她指指小楼。
“我们这里没有旅馆,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收留陌生人过夜。”那人说,然后对阮灵伸出手。“我叫亚瑟。”
“阮灵,您大概已经看到了。”阮灵同他握手。“那可以卖一些食物给我吗?水,蔬菜,水果,生的熟的都可以,只要能吃。还有生肉……”
亚瑟看着她。
“我不能看着他死,他毕竟是我父亲。”
亚瑟看了车厢一眼,叹了口气。“你跟我来,我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阮灵跟着亚瑟向小楼走去,她看到小楼里走出一个人,站在原来亚瑟的位置上。这里的人似乎非常警惕,阮灵想着,这样挺好,这种时候,再小心都不为过。
阮灵走进小楼,她看到有的人猛地关上房门,有人则把房门打开了一些。“我们会找老比尔买东西,如果有富余的东西也会放在他那里卖掉。”亚瑟说,带着阮灵走进一间屋子,跟坐在屋子最里边的中年人打了个招呼。“比尔。”
中年人对两个人点点头。“我不要钱,用东西换东西。”他说,“小姑娘,你有什么?”
“打火机,一些汽油,马上过期的压缩食品。”阮灵说,“我想要一些新鲜的食物和水,还有生肉。”
比尔眯起眼睛。
“她爸爸是个感染者,她把他关在车厢里。”亚瑟帮着阮灵解释。“比尔,帮个忙,一个小姑娘独自带着一个病人在路上跑……你有女儿的。”
比尔闭上眼睛,然后睁眼看向阮灵。“我很同情你,但同情不会让食物从天上掉下来。”他说,“汽油和压缩食品可以换新鲜食物,我再赠你一些水。但生肉真的没有了。”
“但——”
“小姑娘,我们也都有感染的家人。”比尔说,“所以你觉得我们还能剩下多少生肉分给你呢?”
阮灵闭上了嘴巴。
“我可以陪你去取东西。”亚瑟说。
“谢谢。”阮灵说,对着两个人微微俯身。
阮灵和亚瑟并肩走出小楼,却发现站岗的两个人在和一个陌生人争论着什么。那个人穿着一件破斗篷,拿着一根木杖,胸口有什么金属饰品在最后一缕阳光中闪亮。
“怎么回事?”亚瑟凑过去。
“那群疯子。”顶替他岗位的人说,表情多少有些无奈。
阮灵和亚瑟一起点头。“那群”人,只要这样说,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旧日会的教徒,他们坚称感染者只是脾气不好的异食癖,只要有对真神坚定的信仰,耐心感化他们,他们就不会伤害别人。通过血液传染的疾病是假的,瘟疫是不存在的。
“那他要干什么?”亚瑟问。
“我要去释放那些被你们关起来的可怜人!”教徒喊道,“他们只是不巧爱吃生肉且脾气比较差,却被你们这群人剥夺了自由!”
“嘿,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任何人的。”亚瑟说,“如果被他们弄伤,还会被感染。”
“对你这种脾气差的人,我也不会好言以待。”教徒针锋相对。
阮灵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她说,同时用眼神示意所有人不要动。
教徒跟在阮灵身后,走到卡车车厢前。“这里面是我患病的父亲。”阮灵说,“如果你能让他乖乖听话,我就相信你们说的——瘟疫不存在,疾病是假的,他只是脾气不好不想跟我沟通。”
“想必你是个习惯性苛待家人的烂人。”教徒说,“打开车厢,我会证明给你看。”
阮灵小心地打开了车厢,一把把教徒推了进去,然后迅速锁好门。她走远了一些,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听着车厢里传出来的惨嚎声。不多时,咀嚼的声音取而代之。
阮灵去车厢隔间取了压缩食品和汽油,走进老比尔的店。
“小姑娘,刚刚丽莎跟我说她的儿子死了,有一些生肉会放在我这里卖,你还需要吗?”老比尔说,指了指地上一只浸出血的麻袋。
“谢谢,我拿到生肉了。”阮灵说。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阮灵吃掉了换来的一部分食物,喝了些水,又在偏僻的地方解决了一些生理问题。她坐在驾驶位上,听着车厢里传来的咀嚼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阮灵发动了车子,驶入夜色。
备注:本月实在太忙,给所有人叩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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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橙子
关键词:磷
原作:阿漓
文体:小说
正文:
冬春两季,这座小煤城里从无太阳,细光维系着肿胀的、灰青的布景。
光线垂落的时候,山那边一阵鞭炮声响,却不见烟灰;一只发焦的麻雀自高空俯冲而下,和这声音一起沿一条被砍削过的水泥坡道滚落,跌向砖瓦更深处。
——砖瓦深处有一点火星浮动。
陆壬葭提着行李箱走过小巷,他缓缓吐出灰烟,再将烟气赶开。
烟卷上的红点烫散墙根下锅炉的水雾,烟雾后是番薯摊老板与黄毛尖头小孩儿,前者努着嘴聚精会神地扇了后者一耳光。 有人哭。有人奔跑。有人沾浆贴倒福。赌徒透过塑料门帘吼叫。赤肩少女急急拉扯蕾丝袜。一枚纽扣从巷子的一端歪歪扭扭滚向对面,而陆壬葭跨过它,默默朝前走。麻雀流过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视线便被引向了坡道的顶端:
长长的、长长的水泥路上,起初似乎什么都没有。树枝下堆着几捆破旧的光絮,晃动了半阵子,才在眼底散了,才发现有两簇影子蠕动—— 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细弱些的影子戴一顶白色棒球帽,刚开始走得慢,踉跄了一下,步子突然又轻起来,陆壬葭注视着它越过另一堵身影投下的浓暗、抢先拉开某道栅栏。不知是谁唐突地喊了一声,“衣服!”风跟着一紧,乱烟抹消了影子们,褐色、绛紫色,小道两侧是干枯的三角梅。
有一瞬间,陆壬葭以为这一切只是个幻象。
幻象?他没停下来思索,他的脚步依旧沿着这坡道向上。他的提箱里有衣物、钱夹、车站退返的差额、有证件和票根,这些东西比视网膜底的影像更具实感。他走得快了些、更快了些,直到墙上的爬藤植物悉数断裂,露出一扇半掩的铁门,门槛上有生锈的链子。一旁的铜牌遍布根系,上面写着:“……铁道部……”,还有一行加粗的“闲人免进”。
陆壬葭将烟掐灭。他扯开门,走向院内那盏并非为他点亮的灯:铁路局员工休息站的收缩门尚未合拢,台阶下摆着一把潮湿的空椅。进入前厅前陆壬葭屈起指节敲了敲门框,回声叩响招待处的一角:半透明的柜台、大前门纸盒、表格簿、座机电话、一个落满火屑的痰盂、一顶旧制服帽,收音机隐约闪烁着杂音。
陆壬葭清清嗓子。“您好。”他问,“您好?”那顶制服帽子终于晃晃悠悠地升起——前台嘟囔了几句,把小指放进耳洞里慢慢转着,掀开厚眼皮又很快放下。“大过年的,你他妈的就不晓得看下牌子?出去。”前台说。
“先生,我有一个房间。”
前台瞧了瞧陆壬葭:“下午开进来的车?证件给我看看。”
“我不是职工。有人打点过……”
“什么名字?”“陆壬葭。”“什么名字?”
“陆……”
前台手里的圆珠笔跳了芯。他翻开表格,他扬头凝视陆壬葭的脸,他的眼角变得浑圆。“你…来做什么的?”
“借宿一晚,明早七点走。”
“嗨呀。家里人这不急吗。”
“前方路段打滑。车停了。”
“打滑?妈的!怎么还真是这样。”
“先生,钥匙。”
“我说,考考你,你晓得铁轨在哪段结冰了不?”
“钥匙,先生。”
“……往前走,右手边第三间。钥匙在这里。” “谢谢。” 前台却不再回话。前台扭响了收音机,人声刺啦啦从匣子里流下。离开前陆壬葭回头望了望,却发现前台也在窥视他。坐班男人的手掌滑向铁匣子,压出一串酱紫色的嗡鸣。
“嗡……我市市民……私自调查……嗡……嗡……”
按照前台的指引,陆壬葭走向长廊。声控灯在他迈出第一步时开始工作:旋转把手、木门。“本台……多次劝阻市民……嗡……非法雇嗡嗡……个人隐私……”
而第三间房的门开着。房间里没有什么光,房门开着,睁开漆黑的门缝。门把手上挂着一件灰色浴袍,下摆垂落,挂出一张宽大的、松松垮垮的、呐喊中的脸:束带是鼻子,侧袋是眼睛。汽笛声由远及近,伴随叫喊与提示灯的闪光偃息,火车头发出的强光与廊灯的颜色混合,涂亮阴影中的尘土——闪电疾驰而过,水渍、纤细的脚踝……一张灰色的布脸,瞳仁里胡乱插着超市小票,眼窝别一只掰断了的奥特曼水晶公仔,眼睑深处一把发热的硬币。
那也许只是一次臆想、一场幻觉?陆壬葭的手僵在半空中,像跨过街角的纽扣那样,他试着将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可这时,不知从何处挂起唐突的风。
门页向黑暗落去,砰——房内空空如也。窗扇洞开,面朝落满雪的铁轨。窗下,一只白色的小拖鞋歪倒在那里。
备注:又要考试了,又焦虑了,又删剧情了,我又成为谜语人了……考完试会修改的,会修改的!!!!啊啊啊啊啊
最后,老陆,你好惨,还要被我的焦虑差遣,对不起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作者:爱斯人
在遇到你之前,世界是什么颜色的?
宇杰记不记得什么时候被送到了这里。
这里有苍白的、冰冷的、发霉的肮脏墙壁和一群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人。还有那弥漫了整间房间的、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药水味。
宇杰的手脚不能动——很明显地,他被绑在了床上,用粗大的绳子。
他的喉咙很渴、很渴,不过他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在哪里。
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孩子,躺在他旁边的床上。
于是,宇杰开口问了。
“这是哪里?”
“这是第七人民医院。”男孩淡淡地回答。
什么?宇杰心里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宇杰从来不认为他是神/经/病。精/神/疾/病/患者应该是什么样的?他们应该是衣衫褴褛、口齿不清、目光呆滞的。人人都会看不起他们,人人都会躲着他们。这样的他们才是真正的神经病。
而宇杰是什么样的?他,衣衫整洁。他的脸,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
他认为,让他在这里,把他绑起来,这是对他的侮辱。
他不过是想离开这个世界罢了,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清楚了。
这个世界就是强者剥削弱者的牢房。
他就是那个被剥削的弱者。他,生为男人,他的拳头是无力。他被要求坚强,他的眼泪对于男性而言,不是痛苦的标志,而是懦弱无能的象征。
所以,他不会哭了,眼泪变成了血液。他拿着沾着铅笔灰的圆规,往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皮肤慢慢地绽开了,鲜血流不止,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臂的肌理流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那些压迫者们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他写了一封与世界的告别信吗?
这难道是错的吗?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和世界告别呢?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会不会有些不公平,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没有人问你愿不愿意来,但是,你想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挽留着你,让你不要离去。
最后,带血的圆规和那封告别信,把宇杰送到了这里。
宇杰想要喝水,他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护工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水杯。
宇杰不适应这样喝水,大部分水还是从嘴里漏了出来,漏到了枕头上。
宇杰问护工:“为什么我会被绑起来?”
护工冷冷地说:“因为你不肯吃药,还骂了护士。你不听话,这里的第一步就是静心。”
护工走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宇杰想要小解,但是,他意识到他的双手被拷着。他明白,他的某个部位将要被其他男人触碰到,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恶心。
“放我下去!我吃药!我道歉!”宇杰歇斯底里地大叫。
护工走了过来,冷冷地问:“真的吗?”
“真的!求你了!”宇杰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和腹部就快炸开了。
绳子终于被解开。宇杰询问了隔壁床的男孩厕所在哪里,然后冲了过去。
要听话,不然,就会失去尊严,失去隐私。
深深地刻在了宇杰的心中。
宇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真的和他想的一样,目光呆滞,进食和如厕都无法自己完成的人。
他们生活在一起,说明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是一样的!
宇杰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这仿佛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这里,对于宇杰而言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这里,不能使用智能手机,你无法知道今天是星期几,无法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时0.1秒可以跳出来的答案,现在无从知晓。
这里,一旦不吃药就会被绑起来,隐私就会遭到侵犯。
过了不知多久,晚饭时间到了。
今天的晚饭是粥。粥很稀,几粒切成片的咸菜,浮在米上面。味道和这碗粥一样又稀又淡。然后就是吃药。
药很苦,它的味道像苦味的花绽放在自己的嘴里。药丸有时候会卡在喉咙里,不小心被呕出来,接着,几个小时都是这个味道。
晚上,电视机里放着无聊的电视剧,坐在他旁边的男孩看得津津有味。
睡觉时间到了,宇杰睡不着,因为隔壁房的大爷唱着不知道给谁情歌。
今天是几号?好想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
半夜,宇杰觉得有点冷。结果,看到他的被子被旁边那个男孩卷走了,宇杰没有办法,他只能让护工拿了一另外床被子。
接下来几个星期,宇杰都很听话,他表现地很“正常”。无论他有多么想伤害自己。
后来,他的父亲来了,他面对父亲表现地很亲和,很温柔。
再后来,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他喜出望外着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了这个存在人间的“新世界“。对于他而言,不过从一个牢房逃到另一个更大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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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水
关键词:社畜区活动文
文体:小说
正文:
在市区中心的偏远位置,有一条多年前建成的美食街,有些窄且矮小的仿古建筑,稍微有点坑洼的全石板路,墙边路口仍残留着的过去游客们络绎不绝时留下的痕迹,以及现在蹲在门口抽烟望天的饭馆老板,一同把整条街衬得愈发的冷清。
就连食客走近,老板或者伙计们也都只是懒洋洋地做了个手势,嘴巴开合了几次,似乎说了几句揽客常用的话语,但并没有让人听到什么声音。
显然,他们是因为冷清而失去了热情,而不是因为失去热情才令这里变得冷清。
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
杨灭靖迈步走进这条街,对周围零星的招呼视若无睹,随意而散漫地在弯弯绕绕的小街上游荡着,他似乎在游荡着,却又似乎目标明确。
一路走到一家狗肉馆门前,他就停下了悠然的脚步。
走进馆子里,桌上还摆着似乎是上一桌客人留下的饭菜,老板娘围着围裙掀开厨房的帘子走了出来,围裙上沾染着些许鲜红的血迹,更多的已经了。
她本要去收拾桌子,不经意地抬头才见着站在门口的杨灭靖,连忙迎上来招呼他坐下。
她脸上带着些疲乏的笑,却也并不显得多么憔悴,把杨灭靖引进桌后迅速地抹了一遍桌子,随即掏出小本子来,站在一旁候着。
兴许是有些近视,她把本子抬得很高,几乎要贴到脸上去,缩着脖子准备记录的样子,像是一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
杨灭靖也没有看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老板娘就迅速离开了,顺带把之前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碟一并收了回去。
随后厨房里就传出了炒菜的声音,杨灭靖微闭着眼端坐着,如雕像般杵在那里,街道外清冷的阳光经由地面漫照在他身上,为他打上了一层肃穆的光。
饭菜上桌的时候,老板娘站在他与门口之间,他身上的光被她阻挡,他这才深吸了口气,似活了过来一般睁开眼。
他吃得不快也不慢,途中又添了一次饭,把一桌的菜无论荤素都吃了个精光,当他吃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老板娘已经擦着手走出了厨房,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做了下来,单手托着腮。
似在看窗外,似在看他。
他吃罢回头,她对他微笑。
“味道你还喜欢吗?”
杨灭靖回头看向空空如也的餐盘,也笑了笑。
“喜欢,可惜不是我期待的味道。”
“那你期待什么味道?”老板娘挑了挑眉,他却不再答复,她于是环顾这件小店,已经无法再展露笑容。“在这样的小店里,你还能期待什么样的味道?”
“我熟悉的那种味道。”
说罢,杨灭靖掏出钱包站了起来,老板娘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无法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饭钱。
“你……果然是你。”
“可惜,你不是我想见那一个。”
杨灭靖把钱塞进老板娘的手里,老板娘瑟缩地退了半步,她看着他冷淡的双眼,终于不再挣扎,一如接受了某种令她沉重又令她放松的命运一般,接过了他给的饭钱。
杨灭靖信步走向门口,老板娘这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你应该去看看医生的。”
他回过头,老板娘已经失神地靠在了墙上,他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随后转头向小街之外走去。
从那天起,这家狗肉馆再未开过门。
这是另一个已经被世界遗忘的城市,它破败得像是被反复使用了多年,然后被随手扔在了柜子里积灰的牙刷,刷毛底部还充斥着经年累月中慢慢填塞起来难以清洗的牙膏。
杨灭靖坐在一列老旧的公交车上,车厢里甚至还有一个专供售票员的专座,但并没有什么售票员坐在那里,只是像其他地方的公交一般在驾驶员座位边上的地方留出了专门刷卡扫码的位置。
车停下后,杨灭靖漫步走下了车。
他的面前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八栋同样制式的筒子楼紧紧地并列在一起,楼道里堆满了居民们暂时弃置的生活用品,或者成堆的可回收垃圾,或者一些难以搬动的大件物品。
整栋楼都散发着一股已经老去的气息。
并且它还在继续老去,杨灭靖站在楼下,默默地看着楼上某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随后迈步走了上去。
赵蒲稜在自己的家里来回走着,他走得很急,以至于平日里稍有些不便的腿脚,都显得顺畅了一些。
别扭且顺畅的快速交错被三声轻柔的敲门声打断,这两只脚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停了下来,时隔几秒后才缓缓放下,这下它终于开始以不规则的停顿与弧线向门边移动了。
“我还是我。”
坡脚的主人赵蒲稜连门都没开,与杨灭靖隔门相对。
“别挣扎了。”
坡脚开始不安地抖动了起来,似乎是主人的习惯,也可能只是一种本能,它渐渐不堪重负,身体的着力点换到了另一只脚上,这使得它虚浮着踩在地上,于是愈发加剧了抖动。
老旧且劳损的膝盖在这阵抖动中发出了只有他本人才能听到的摩擦声,似乎并不是从他的胫骨传向耳朵,而是自心灵而起,进而直击灵魂。
“之前的每个人都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了,对吧?”
“大概吧。”
赵蒲稜扶着自己不停颤抖的腿,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是不是在你眼里,从前的我那么成功,现在失败了,我就不是我了?”
“现在的你是谁,与我无关。”
赵蒲稜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双手的手指逐渐收紧,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脸,使其表面留下了一道道鲜明的抓痕,其中部分因为长期没有修剪的指甲而被划破了,近乎凝固的粘稠血液从中被挤压而出。
似乎如他所说,他不是他,这也并非他的脸。
门内只剩赵蒲稜痛苦地揉搓自己脸庞时嘴中偶尔的呜咽声,门外是沉默。
门打开时,沉默随即将呜咽打破。
在一阵阵如破布被扯碎般的撕扯声中,一个奖杯从放在门边的纸箱中滚落。
奖杯被雕刻成了自行车的形状,上面写着赵蒲稜的名字与名次。
在纸箱里还有他获奖时的照片,他站在奖台上捧着奖杯,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他的灿烂,被一阵枯萎粘腻得近乎发黑的红色晕染。
这是杨灭靖的最后一站。
不同于他之前去过的几个地方,这一次等待着他到来的人过得很好。
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看上去都很好的那种好。
如其他人一般,他早已知晓杨灭靖即将到来,但他并没有惶恐,也没有紧张,更没有丝毫的失态。
他隔着老远就亲手为杨灭靖打开了门,将他迎到了室内,为他慢条斯理地泡好了一杯茶,甚至在泡茶的期间为其亲自烘焙了一盘精致的茶点。
“有一种病,病人无法与其他人产生任何情感上的关联,甚至无法与自己最亲密的人产生共鸣,进而以为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一个神秘的存在替换成了不相干的人。”
马利新把茶点放在桌上,从容落座。
“我没病。”
“我相信。”
马利新把茶点往杨灭靖的面前推了一点,盘子只移动了寸许,盛放在盘子上的点心却来不及停止,滚落在了杨灭靖面前。
“其他人不信,所以他们会怕你。”
“他们怕我,是因为他们真的被人换掉了。”杨灭靖把滚落的点心拾起,放回了盘中。“你不一样,你还在伪装,但你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早在一年前,我和他们一样觉得你在开玩笑,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们都被人换掉了,更谈不上替我们复仇,直到——第一个受害者死了。”
“他,以及他们,以及你,都不是受害者,我才是。”
“当然,你可以这么说。”马利新拿起了盘子,把上面的点心抖落,在点心下藏着的小刀露了出来。“在这一整年的时间里,我几乎都开始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
“我想过你恐怕真的生了病。”
马利新握住了小刀。
“我想过那些家伙是否真的被掉了包。”
马利新拿着刀的手伸到了杨灭靖的面前。
“我也想过,要不要在你找上门的时候杀了你。”
马利新把刀柄转向杨灭靖,随后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但我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一个谎言而已。”
“38个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谎言去杀死这么多人。”
杨灭靖的目光镇定,马利新的神情惋惜。
“从第三个人莫名失踪开始,就没有人会再把你的话当成玩笑了,当第十个头像不再亮起的时候,再大的谎言,也该成真了。”
杨灭靖握住了手中的刀,正当他打算发力的时候,马利新反而抓住了他的手,以及他手中的刀。
“但谎言,终究是谎言!”
马利新的目光徒然锐利了起来,杨灭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
“说到底,你和他们都一样,只是因为不肯直面事实而徒劳挣扎罢了。”
“不肯直面事实的,是你!”
“我……”
“所有人都以为老东作为群主,是第一个被你杀死的人,但是并非如此!”马利新没有让杨灭靖把自己的话说完。“你杀的第一个人,是小敏!”
“你喜欢她,她似乎也喜欢你,你不愿与她分隔两地,主动找上门,却发现这只是她在群里和你一起演的一场戏。”
“她被人调包了。”
“她当然被人调包了!因为她不爱你!”
“她爱我。”
“她当然爱你,一个死人可以对你产生任何感情,只要你愿意相信。”
马利新死死地盯着杨灭靖的双眼,杨灭靖则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没有试着去把眼皮抬起。
“你不惜杀死了群里的每一个人,只为了说服自己,她爱你,而那个不爱你的,被你杀死的人,只是一个被调包的替代品。”
杨灭靖终于抬起了双眼,他的神色没有半点波动,一如往常般冷静地看向情绪逐渐激动的马新利。
“你们的爱情,终究只是一个代价太大的谎言而已!”
“你说完了吗?”
马新利松开了他握紧的手,松快地坐下,同样恢复了他将杨灭靖迎进门时的亲切笑容。
“当然,我说完了。”
马新利摊开手。
“你可以杀死我,来弥补你的谎言,而我也可以戳破你的谎言。”
马新利淡然一笑。
“进而杀死你的爱情。”
备注:梗来自于群里的玩笑,虽然历时好几天,但是酒喝太多了,我感觉完成得还是很不到位。
没有层层渐入的节奏感,令我非常气馁。
我决定再写一篇别的,以资鼓励。
免责mode:笑语/求知
作者:源源汪
前承:引子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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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蓉眨了眨眼睛,困惑地反问道:“实在对不住,您方才说了什么?”
“来谢您的救命之恩。”门前站着个衣着颜色朴素但是料子一眼看上去就连魏蓉这个穷教书的都看得出来相当华贵的青年一脸平静地回答着。这理所当然的表情让魏蓉觉得是不是自己忘了什么时候在隔壁山里的小树林里救过什么小狐狸,人家现在修炼成精变身过来报恩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长得五官端正,虽说不上是貌比潘安,但细看久了确实叫人觉得怪好看的。不过气质相当清朗,不像是戏文里会魅惑人心的狐狸精。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胡思乱想。魏蓉盯着他的面容思索再三,并没有印象自己在何时替一个富家公子出过手——自己不过是一个穷教书的女先生,且先不论自己有没有救人于危难的这份高尚品德,就说自己身处的这个小村子一共就那么几户人家,今年最大的危险也就是东家的狗吓到了西家的鸡并追着它跑了三里路。难不成不是小狐狸,而是那天闯进自家院子的大公鸡吗?
魏蓉收回自己已经偏离了的想法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并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忍不住干笑道:“这位……少爷?您怕是认错人了吧。”
“不当如此。”那青年皱了皱眉头,他的眼神太过清明就连眼中一点点的困惑都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约六月之前,您曾将一重伤之人送去医馆,难道不是吗?”他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指着院角的一处栅栏说道:“我记得这处缺口,木桩朽了,断了一半,六个月前就是这样的。”
魏蓉不由得尴尬了一下。这处破损不大不小,本来三五日就能修好。但是在这乡野村庄里,大家都互通底细,鸡鸣狗盗之事极少,自己一个教书的也不养鸡鸭过活,一处破损并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因此这栅栏坏了她也懒得去修,一日拖一日竟已经拖了六月有余,居然突然被一个陌生人点明了,叫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重伤之人?医馆?”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喃喃地重复了几遍那青年的话,忽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等等……”
这个词似乎触发了魏蓉的什么记忆。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些片段,再看面前的人的容貌,居然隐约间在那眼眉找到了一丝熟悉感。这时魏蓉是真的想起了什么,但是看着青年端正的面容又实在不敢确定,再次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难道你是那个欠我医馆钱跑了的大胡子……?”
听了这话,青年先是稍稍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眼角一下弯起了一个弧度,笑意立刻就爬上了眉梢。这一弯倒像是春色压弯了柳枝,叫看着他的魏蓉不由得心头一颤,反应慢了半拍。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话有些不礼貌,连连摆手道起了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必介怀,我当时确实狼狈。”似乎是因为照顾魏蓉的情绪,青年面上的笑已经褪去了,但是眼中却很难藏住东西,魏蓉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两分笑意,“当日事出紧急,不告而别。今日特来拜访,拜谢救命之恩。”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打被包好的什么东西,递给了魏蓉。
“不用这么客气……哎哟!”魏蓉刚想谦虚两句以表自己施恩不望报的高尚情操,却被塞进怀里的这个布包给搞懵了。她疑惑地看看青年,想也没想就径直打开了包着的布。于是一打银票就这么露了白,把毫无防备的魏蓉吓了一大跳。她反射性地把布料按了回去,似乎多露一份这一打银票就会不翼而飞了。她抱着包裹的手都抖了起来:“这、这是什么?”
“银票。”青年直白地回答。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银票!魏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自然知道这是银票,我的意思是这一叠银票……是什么意思?”
青年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魏蓉的意思:“我来谢恩,这些自然是报酬了。”
魏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虽然刚刚打开包袱就瞧倒了一眼,但是这银票的面值却看得真切。这一张张的,面值可都不小,而且用手捏一捏这厚度,里头少说也得有一千两吧。虽说魏蓉为了给他结清医馆的钱确实花了两个月的工钱,着实让她肉疼了许久,但是从天而降的千两银子拿着也太烫手了,心里头实在不安。
当下她就立刻把东西塞回了青年手里头。
“这我要不得。”
“为何?”
“这报酬太重了,我不能收。”
“你救人性命于危难之时,我心怀感恩想要酬谢于你,不过是一些银票,怎么就收不得?”
这家伙一脸的不解让魏蓉真是有苦说不出。
老实说,面对着这上赶着来白送的银子,你要说她一点儿都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她一个穷教书的,不吃不喝干几年才能攒够这么多钱。但是拿着银票的时候,魏蓉脑子里总忍不住想到当时遇上这人时的场景,突然给这么多钱她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当时在河边见到他时,这人一身的血污,头发和胡子都结成了缕,也不知道几日没有清洗过了。他破烂脏污的衣衫上的裂痕一看就是刀剑割的,说不好就是被什么危险人物追杀而导致的,更搞不好他自己就是个危险人物。要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也就罢了,要是个官府通缉的罪犯那就糟糕了——况且就算是个侠客,说到底也是个混黑的,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啊。
当日就犹豫了许久要不要救他,生怕惹上什么大麻烦。但是后来围着这人转了八圈,还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不想见死不救,于是将他背去了村上的小医馆里,拜托了大夫救治他。
尽管三日之后这人就不告而别连账都没付坑了自己五两银子,魏蓉确实心疼了,但是其实走后数日之后也没人再来找事儿,自己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现在看他收拾得干净整洁,一身衣服的料子光用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能用的,而且一出手就这么阔绰,搞不好真是做什么不法生意的,之前那次也是被人追杀所致。这一叠钱不知来处,魏蓉捏着实在觉得烫手。
她这种小人物可惹不得这种人。
“您瞧,我不过是将您送去了医馆,真的救了您命的还是大夫。”魏蓉眼神飘忽,努力地为自己找着借口,“虽说我确实替您付了医馆的钱,但也就是出了个钱,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就算当日不是我在场,便是换个人也一定是一样的做法。”她说着瞧了一眼面前的人,见这人仍旧要将钱往自己这里推,于是立刻话锋一转:“若是真的过意不去,那将五两银子还我便是,多的我可不要。”
这话让那人的手顿了一下,面庞上立刻浮现出了清晰的困惑和为难。
“这不好……”
魏蓉未免他说出更多婉拒的话,即刻打断了他:“这样吧,我再加一两。您还我六两算是酬谢,多的我是真的再不能要了。”
那人面上的困惑愈浓,估计是没见过收白送的钱还讨价还价的。然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似乎再多做争论也显得过于刻意了,他轻轻地笑着叹了口气说道:“好罢。”于是招手叫来了自己的随从,从他那里拿来了六两碎银,交到了魏蓉的手里。
“多谢多谢。”魏蓉诚惶诚恐地接过了银子,原本瘪瘪的荷包一下子就被装满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再抬头去看,刚巧撞上那人略显失落的眼神,这让魏蓉忽然又有点儿不是时候的心软。要说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呢,现在魏蓉看着青年这副表情,居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做法有点儿不上道。说到底那些担忧也都没什么根据,这再三地推拒了,等于是在人家的热情上连泼了三四盆凉水。细想想,是有点儿不识好歹了。
“哎……”魏蓉突然招呼了一声,“这钱我收着有愧,但人总是要吃饭的。要您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请我吃顿便饭,这事儿就算了结了,您看如何?”
青年眼睛忽然亮了,立刻答道:“好。”这一瞬叫魏蓉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居然这么一个小提议就让这青年人的情绪由低转高,还真是没有料到。
刚刚进来送碎银的随从早在马车旁候着了。青年带着魏蓉上了这架马车,随从就机敏地立刻扬起了鞭子,让马车动了起来。魏蓉也是第一次坐这样高级的座驾,又是软枕又是华饰,叫人忍不住感叹有钱人果真不愧是有钱人。刚欣赏完一圈,想起来忘了说去哪里吃更好,正准备说村口赵姐姐的小饭馆就很不错,便见那青年对着赶车的随从吩咐道:“去城中我常去的那家酒楼。”
“好叻,少爷!”随从的回答响亮又干脆。鞭子一甩,马车就飞奔了起来。魏蓉随着惯性向后靠了一下——已经多少年没坐过马车了,这车夫骤然一加速,她扶着车窗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连一句回绝的话都没说出口,魏蓉就要被马车带出村子了。
身边马车窗户上的帘子刚巧被风吹起来了,赵家姐姐的小饭馆就从外头一闪而过。
文:魇
三个月前,我得到了最终的诊断结果,医生说我最多能活半年。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哭了两个小时,然后决定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都写成信件,发件人收件人都是我自己,就当做是我对自己这可笑的几十年生命的交待。今天,我终于写到了最后的一封。
我自认我的人生就像是一片落在池塘里的枯叶,不知谁向水中扔了一块石头,于是我就开始不由自主随着涟漪飘荡。之前的所有变动——或大或小——都是那些渐渐扩大消散的涟漪,而今天,我终于要正视那块石头了。
这件事还是跟王爽姐姐有关,是的,肯定和她有关系……还有吴洋。那年我和吴洋十一岁,都上了初中,而王爽姐也梦想成真,成为了附近幼儿园的大班老师。虽然王爽姐姐因此不能再经常和我们一起玩,更是没办法及时辅导我们功课,但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们也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有时如果学习任务不那么重,我们会去幼儿园找王爽姐玩。一般那个时间孩子们都已经被家长接走,只剩下老师们为第二天的教学做准备。十几年前幼儿园的管理自然是不如现在严格的,当班老师也乐得有免费劳力帮忙收拾被孩子们弄乱的玩具,而王爽姐一向宠溺我们两个,只会向同班老师解释我们是她的邻居弟弟,感情好得宛如亲生。
弟弟,我知道王爽姐一直当我和吴洋是她的小弟弟,虽然她只比我们大十岁。吴洋的爸爸比妈妈大十二岁,我表姐夫比表姐大十六岁,只有十年的差距,她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我们中的一个呢?年龄根本不是问题,我这样认定,吴洋也这样认定。但王爽姐只有一个,等我们长大了,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她。
我和吴洋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起过争执,但此刻因为王爽姐,我们必须分出胜负。好在那时我们已经感觉打架之类的举动过于孩子气,想必王爽姐也不会喜欢头破血流的小毛孩,于是几番商议过后,我们决定两人各递出一封情书,决定权归于王爽姐。
我熬了三个晚上,把家里古今中外的诗集都搬出来,在书桌上垒成两座高山。母亲觉得奇怪,因为我平时对诗是碰都不会碰的。父亲只当我突然转性想恶补语文,嘱咐母亲给我做些好吃的。我无暇顾及其他,这封情书当时就是我的铠甲、坚盾和长枪,是我上阵杀敌的保障。我字斟句酌,反复推敲,还小心翼翼地把所有废稿都带出去烧掉。最终,我得到了满意的成品。
我把情书放在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淡紫色的信封里,用和同桌女生换来的红心贴纸封好,洗了个头,穿上母亲之前刷好还没完全干透的运动鞋。出门前我深呼吸了三次,推开门,看到同样面色凝重的吴洋站在他家门口。我们对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信捏得紧了一点儿,又同时松了点劲道,怕手出汗浸湿信封,也怕手劲太大弄皱了它。我们并排下楼,并排走在路上,并排跟幼儿园的看门大爷点头——大爷在打瞌睡,甚至没有看到我们走过来——并排走到了王爽姐在的班级门口。
班里不止有王爽姐和同班老师,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同班老师坐在椅子上,头低低地垂在胸口,而王爽姐侧对我们站着,背靠讲台。男人看到我们,右手藏在背后,向我们走来。王爽姐才发现我们,突然回身抓起讲台上的一盒粉笔对准男人扔过去。我以为这男人惹恼了王爽姐,怒不可遏地想冲上去,却被吴洋拉住了。
我才看到,男人伸出去挡粉笔盒的右手上,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刀。
王爽姐撕心裂肺地喊着让我们快跑,出去报警。吴洋则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信塞给我,趁着男人被粉笔灰呛得咳嗽的时候把王爽姐拉了出来。男人抢过来拿着刀乱挥,吴洋喊了一声,好像被砍到了,但他只是把王爽姐推出来,又把门撞上。
我忘了当时我是在发抖还是在发呆,只记得王爽姐在喊我的名字,又给了我一巴掌。那巴掌落在我脸上,不疼,木木的。我抬头看着王爽姐,看到她在哭。她拉起我往外跑,身后的教室里吴洋在喊着什么,我们跑得很快,一下子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警察似乎一下子就到了,楼里乱糟糟的。我和王爽姐站在幼儿园门口,旁边是哆哆嗦嗦的看门大爷。王爽姐不时抹一下眼睛,几次想回去看却被外面的警察拦住。我只是站着,感觉周围没什么声音,又很是吵闹。
天黑了,吴洋还是没出来。后来也有急救车开过来,但停在楼门口,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攥着两封情书,站在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的看门大爷旁边,站在不时抹泪的王爽姐旁边,偶尔会想一想爸爸妈妈还没下班么,吴洋的爸爸妈妈是去医院看吴洋了么?
吴洋……没事了么?
吴洋当然是死了。
十多年,我终于亲笔写下这行字,如果不是我也即将死去,大概根本不敢这样写,即便现在写了出来,大概也不敢读出声。我记不清吴洋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因为那天我们根本没有对话过,而之前,零零散散又说了太多。他给王爽姐的情书和我的放在一起,我会把它们带进我的棺材,跟我一起变成灰烬,撒进海里,被藻类吸收,藻类被鱼吃掉,鱼又被孕妇吃掉,成为胎儿的营养,如此形成一个生命的轮回。
那个凶手是同班老师的丈夫,因为不同意和她离婚,于是便找到单位来杀人。他本并不想伤害王爽姐,又怕放她走她会第一时间报警自己被捉,正在犹豫。我们在这个时间撞到现场,打破了本来建立起的微妙平衡。那男人自然是给吴洋和妻子抵了命,一命抵二命,恶人居然还赚到了。吴洋不会再活过来,我们虽然没有了竞争,但我终归是没脸把情书交出去。我时常能梦到吴洋满身是血大声斥责我没有救他,然后再大汗淋漓地醒来,我不知道这件事跟我的病有没有关系,更不知道王爽姐有没有做类似的梦——因为吴洋死后两个月,王爽姐就去一个极偏远的山村支教了,我们之后便断了联系。
希望在山村支教的王爽姐能幸福健康,吴洋一定会保佑你。再过三个月,我也一样会保佑你的。
备注:笑语
作者:夜雨
两人相遇在一个深夜里。
那是一个温和的夜晚。鲜花盛开的悬崖下,浪潮一下下向岩壁涌来。声音并不大。
西边的树影下走出一个人。
他一摇一晃地前进着,像厌恶了行走。左脚和右脚都不像在用力,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向前拖行。
他的头颅在月光下显形。乌黑的眼瞳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紧闭的嘴唇有点发青。
东边也走出来一个人。
他两脚像是飞在天空,很少有同时站在地上的时候。
他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见到他的人,即使没有实际听到声音,也会在脑海里回荡起他的笑声。
他一跳一跳地前进着,虽然来得比另一个人迟,但却更早来到石台上。
那是一个光滑的石台。月光在它上面仿佛被拢成了一团火焰。
对方也来到了。
一次相遇。
他先盘腿坐了下去,头垂到小腿处,一点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他也坐了下去,上身微微前倾,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容。
“来谈谈事情吧!你笑得瘆人,不会是面瘫吧。”他嘴里嘟囔着,语速很快。
“那当然不是。”
“我、我也没觉得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个状态。我说这话就是开玩笑,你、你不会听不明白吧。”他侧着头说到,“我他妈的到了这个烂世界,一路把我按在底部。实在不该来的,我操。”
”总、总是事与愿违,我已经受够了!“他愤怒地一甩头,“我实在不能容忍这个破烂时代,什么人都能被替代,什么人都得过且过。做出一堆垃圾把人埋住。。。”
他的手一直撑在地上,像是一位充满好奇的少女。
他看着他,因愤怒抬起来的身子逐渐又缩了回去。
“你呢?你是什么问题。”
“我?我单纯是活够了。”他笑了一下。
“像是骗子经常说的话。”他顿了一下“骗子!常说!他们在这行骗人的钱和身子,转手就把人一吞,吃干抹净,那个笨蛋就哪里都不存在了。”
“人需要社会,我们这样的也一样。”
“不一样!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不记得了。”
“那怪不得你要来相亲。这点也忘记的人,已经没法再活下去了。”
他撇了撇嘴,流露出明显的讥讽。
“我们算是神明吗?”
“我一直想成为英雄的。到头来却是神明吗?”
“我们这些人像风滚草一样不知道漂到历史的那个地方了。”
“到头了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天空上的星星像被吸走一样,朝着一点消失无踪。月亮急速上升,冲进一片黑暗。地面现在一丝光明也没有。两个“人类”在黑暗之中什么轮廓也看不见。
“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一个声音响起来。
“气氛优先吧。”
两人突然出现在了篝火边上。噼啪噼啪的声音由高转低。两人的脸上,火光在闪动。
“不不不,不是这里,我们需要更严肃的场景。”
他们突然出现在一个教堂似的建筑里,面前是整洁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张协议书。
奇怪的是,桌子旁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座位,甚至有些被钉在墙上。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位旁观者,每一个旁观者都把视线投在他们两人身上。他们长着不同的脸和身体。
他环顾四周,看出来有一半都是他过去记忆的融合。快乐的记忆长着翅膀,痛苦的记忆被钉在椅背上。更奇怪的那些(对他来说),则不知道出自哪个位面,哪个世界线。
“你到底是混过哪个次元啊!”两方都在心里暗骂着。
但同时选择的沉默,促成了这次“婚姻”的成立。
一个长胡子的老人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他拿着手杖一样的东西挥了一下,雷鸣般的声音从天空落下。
“谁是身体持有者?”
“我。”一个人开口道。
“嗯”,老人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你是否愿意在历史洪流面前发誓,你将永远与他纽结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愿意。”
“你是否承诺,在未知的时间里,你将永远失去自己,失去灵魂,失去你仍保有的一切?”
“我将失去。”
“而新的命运会诞生在你的身体里。那并不是你,也不会是他。新的他会继承你们的记忆知识身体,回归那个世界。”
“从历史得到的,也会成为历史的力量!”
“愿你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与老头言论相反的是,世界完全变得黑暗了。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你为什么来参加相亲?”
“因为没钱了。去现实组织那里偷过一点算力,但算起来,命并不长。现实的事情我一直看着,不一直看下去像是一本好小说太监一样。。”
“百分之九十九的赛博幽灵都是这种理由啊。。。”
呆立在路口的男人摇了摇脑袋。说他是男人,是出于外表的臆断,实际上他也可能是个女人。路边走过的大头怪人、苍蝇怪人无不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他抬头看。像是蚂蚁视角的亚马逊丛林,人类在巨大建筑之间穿梭跳跃着。飞在天空上的货运机器人时不时被楼与楼之间伸出的枪口击落。掉落的货物伴随着四处飞出的警员直升机一起落入进地下的缝隙里。楼与楼之间狭窄的天空,一张男人的脸被平铺在上面。
他只看见下巴和头顶。
“什么烂世界。”
他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