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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珑
评论:随意,同人,比较乱
关键的部分总是很狡猾,它掩护在最显眼的东西下面,明明让人瞧见了,却怎么也发现不了。
黄秘书杀小磊的时候,比杀厂长那会儿熟练多了。他知道安妥这件毒药,知道小磊不喝酒,知道那个来路不明的记者,于是按计划骗小磊喝下毒药并将其伪装成失足落水淹死然后嫁祸给记者。要不是那水缸裂了道缝,水慢慢流走成了一口空缸,这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
天气比往年这时候热。知了叫得人心烦,阳光像是往人的皮肤里扎针。路上车来车往依旧,但是见不到人,像是在荡漾的热浪中蒸发掉了。
黄秘书依旧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亮。他在计算药物融化时间。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时间,但手腕空空,只剩一条常年戴表留下的白色皮肤。戴了多年的石英手表,是一个小朋友送的。确切地说也不是他送的,而是二人一起去相中的。而这只表,本该戴在这个小朋友的手上。
当时黄秘书还年轻——也不是秘书——被亲戚介绍到陶瓷厂,在厂里打杂。厂长看他上过大学,就让他来给自家孩子补课,又见他勤恳老实,就一点一点提拔着他。当时厂里还有另一个小孩,沉默寡言,性格古怪,据说是厂长领养的孤儿。当时,大家都叫这孤儿瓦片儿,在读初三,厂长的儿子还是个小学生,叫小磊。黄秘书一边给小磊补课,一边给叛逆期的瓦片儿当知心朋友,俨然成了厂长家不可或缺的一员。相比小磊,敏感怪异的瓦片儿更依赖黄秘书。这一点,黄秘书虽然有时候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但也丝毫没有嫌瓦片儿烦。别人问他怎么驯服得了这么年轻气盛叛逆暴躁的瓦片儿,黄秘书只嘿嘿笑。
瓦片儿考上了镇上的好学校,黄秘书承诺给他奖励,俩人去镇上买手表。黄秘书承认,瓦片儿的眼光比他高多了,相中的手表款式的价格也比他看中的高多了。怎么办。
黄秘书觉得第三次杀人,应当比第二次更从容。他把药物放在手帕中,手帕在口袋里,最平常的动作,他常常做,没什么特别。先去找那个来路不明的记者。
第一次杀人。任何事情第一次,总会有点手生,还有紧张。加上那次大多因素在于冲动和情势所逼。厂长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过了许久黄秘书自己还懵着。那时候陶瓷厂已经没落,工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夜深人静,黄秘书回过神来,已经把厂长的尸首拖到窑洞中,拆得四分五裂,埋在窑洞深处。
他擦了擦眼镜,整理好头发。小磊在他妈妈被厂长杀死的时候变得疯疯癫癫,瓦片儿也早已不知所踪。黄秘书目睹了厂长杀妻的过程,夫妻猜忌,冲动杀人。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权力,在跟厂长谈判的时候,拿了这事儿向他谈。厂长当然拒绝。结果……陶瓷厂变得更安静了。
那年夏天热得非比寻常,黄秘书以为自己是热昏了头了,才去买下了那块表,在表盘背面刻上了瓦片儿的名字。他是后来才回去买的,一时之间,没找到送出去的时机。加上高中生,也不适合戴贵重手表。他要是说,现在先放在我这儿,等他将来考上了大学再送给他,那小子肯定会说嘿你一个手表从高中送到大学啊,你小气不小气。想到这里,黄秘书估摸着得再找个合适的理由。后来直到瓦片儿失踪,也没有送出去。
黄秘书成为秘书那一天,给自己戴上了新的手表,里面刻着瓦片儿的名字。一开始他觉得有点奇怪,马上就不太在意了。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想起一些事。再后来,还会想起厂长、厂长一家的死状。
石记者在写陶瓷厂迷案的跟踪报道——说是跟踪报道,其实是他混进陶瓷厂跟着法医调查出来的。法医调查结束离开,报道落到他手上。这是个大新闻,他离开陶瓷厂多年,也算是给厂长和厂长夫人一个交代了。
他要如何呈现黄秘书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他想起一些事。
黄秘书很温柔,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着他,他被厂长收养,他感谢厂长的养育之恩,但是无法融入家庭的孤独也让他走投无路。黄秘书几乎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们无话不谈,无所顾忌。只有那件收不到的礼物,他念念不忘,为了让他兑现承诺,他拿走了那支钢笔。黄秘书常常别在衣兜里,看起来很旧,但是被他保护得很好的钢笔。
房间很乱,吊扇吱吱转着,搅着室内闷热的空气。石记者已昏睡过去了,桌上电脑闪着莹莹的光。黄秘书把手帕揣回兜里,他知道,这家伙多次潜入陶瓷厂,鬼鬼祟祟地套小磊的话,小磊时不时地放一些物品进去,一定跟他有关。
他看到桌上有一支古旧的钢笔,有点眼熟,又不太熟悉,这让他想起那年,那家伙拿走的那支他很珍惜的钢笔,但是那上面刻着名字,黄秘书的名字。是他拿走后自己刻上去的?
而他丢失的手表,刻着那家伙的名字,正戴在这个记者的手腕上。
这人在陶瓷厂出现的时候,贝雷帽压得很低,半张脸藏在帽檐下,所以他从没看清这个记者的脸。现在他倒在面前,没戴帽子,至少能看清眉眼,看清样貌,睡着时不安的皱眉,以及夏天汗渍渍的气味——毕竟以前,以前他们总腻在一起。他探了探他的鼻息。
黄秘书知道,杀多了,总会变得熟手。可后面这些熟手,哪次不是为了对第一次生手的补救呢。
石记者惊醒。他感觉有人在他身后,但是房间空无一人,却变得异常整洁。他写得到处都是的稿纸没有了,电脑文档空空如也,只有被他瞌睡时压出的一整页空格。他写了一半的报道!一定是做梦了。天气这么热,一定是他晃神儿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手上的手表不见了,停下了动作。吊扇吱吱地吊在头顶,室内的闷热并没有减少。
倏忽间回头——
-end
有传说,在冬季的深夜开车经过玻璃河大桥,或许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当你想要停下来观察时,他便会消失不见。
科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并且对于那个影子感到抱歉。
“烈瓦!”
有些荒唐好笑的是,这起关于死亡的意外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做错事,科灵只是担心烈瓦的精神状态而给他推荐了格雷戈里这个艺术展策划商人,格雷戈里在知道烈瓦的作品实际上没有达到真正的“艺术品”级别,但依旧愿意免费帮他办展,结果两个人一回头发现某个不知名艺术日报的作者把这位刚刚上路的仁兄批判的颜面扫地,导致烈瓦这个好不容易走出抑郁阴霾的“艺术家”一怒之下直接一脑袋砸到冰面上当场暴毙……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点太艺术了。
表面上看来是这样,但科灵总感觉哪哪不对劲。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他看起来精神多了’实际上是抑郁转双相了?”
……
虽然死人不能复生,但是这样的说法显然有些太敷衍了,所以为了还这位老同学一个公道——当然也有可能是科灵真做噩梦了……毕竟在极夜的日子里看见一个湿漉漉的家伙站在自己床边实在是有点惊悚。
“喂!去玻璃河大桥!”
即使是交通要道,也只有偶尔几辆零散的车辆,越往郊区开科灵心里边越发慌,这绝对是自己做过最缺脑子的事了,万一要是真的见到烈瓦了,该怎么和他解释好呢?
在冬季夜晚结冰的河流因为月光的照射而变得闪闪发光,但随着日益严重的气候污染,很少能看见如此明亮的月亮了,河流也随之暗淡了下来……还没等到适合人人出行旅游的时代,这样的奇景就要消失了吗?
“烈瓦,你真不应该去学翻译,尤其是在信息时代。”
科灵拒绝了同行人的陪伴,独自一人下了车,漫无目的的在桥的人行道上走着,自从烈瓦在这里一跃而下后经过了一次翻新,护手都换成了不易生锈的金属,上面还有许多突起的圆点,大概是盲文什么的。
苏克是一个很好的国家,但烈瓦是被迫留在此地的外乡人,因此这样的幸福不属于他,甚至办一张医疗保险都需要科灵陪着他,只因为他看起来不像苏克人。
“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是我父亲做的!”
他的那个苏克人父亲,把他骗到这个国家来,然后自己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几吨炸弹碎的连渣都不剩,没有任何人做错事,要怪就怪那些疯狂的复国主义者吧。
科灵扒着扶手向下看去,月光照射在冰面上,竟然恍的有些刺眼,烈瓦从上面掉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闪的睁不开眼呢?
“你见到了嘛?”
“没有,回去吧。”
拖着有些劳累的身体回到家中,科灵竟发现自己走的太急忘了关灯,屋里散着橘黄色的柔和灯光,以及一只湿漉漉正在暖气边上烤橘子吃的幽灵。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算是乙一模仿作吧,goth最近再版了。推理元素极低。
最近办公室里发生了帽子失窃事件。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丢了帽子,而后愈演愈烈,办公室里近一半工位上的帽子都不翼而飞。小偷下手的对象很随意,鸭舌帽、遮阳帽、贝雷帽,甚至倩倩桌面上摆着的针织帽子小摆件都被偷走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势要抓住这个凶手不可。可是工位上并没有单独的监控,而经理下令逐一检查了每个人的工位和包包,都一无所获。作为朝夕相处的同事,大家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午休时间,我正坐在工位上发呆,一旁的倩倩转着椅子挤过来,张模作样地压低了嗓音,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我有怀疑的对象了。”
旁边的园园也凑了上来,一脸兴奋地问:“是谁是谁?”
倩倩偷偷指了指她正对面的那个位置,是平时一买什么就爱炫耀的小石。
“不会吧——”我和园园都一脸不可置信。小石除了爱炫耀这个臭毛病,为人大方,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带来公司分享,在公司里很受欢迎。
倩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不就坐在他对面嘛,听他打电话说抢到了x牌限量的鸭舌帽,正准备到货了带来公司给我们长长眼。”
“我好像没见到诶……”
“对啊对啊,关键是第二天你猜怎么了,主管破天荒的戴了顶帽子来上班,那顶帽子我查了,正巧是b牌的新品,比x牌贵整整两倍。”
“所以你觉得,小石因为主管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偷了主管的帽子。”
“嗯嗯!毕竟是小石,最好面子了。”
“那为什么要偷其他的帽子。”园园单纯不解地转了转椅子,“其他人的帽子都很普通啊,我的那顶都是pdd上买的,小石哪看得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藏木于林,只有主管丢了一顶帽子,那一定会严查,小石经常找主管报告工作,是主要的嫌疑人。但是所有人的帽子丢了,那嫌疑人就扩大到整个办公室了,这下子主管一时也查不到他头上,然后他就只需要等他帽子来了,再把所有人的帽子还回去就好了。”
“所以他就拿了你的针织摆件?”
“诶!”倩倩瞬间露出懊悔的表情,“对啊他总不会这么恶趣味。园园,我还给你的小比尔织了帽子呢!”
“哇你真好!”园园开心地抱起桌上的小熊玩偶。说是小熊,其实也有半人高,咖啡色的卷毛熊,叫比尔。平时就放在园园的桌头,园园说这是她的心灵寄托,还时不时给比尔先生换新衣服。
“你们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刚吃完午饭的小石晃了过来,“快看快看,我刚到的这顶帽子好看吗?嘻哈风,还是限量款。”他耍酷地压低帽沿,摆了几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额……好看好看。”刚刚还在怀疑的我们面面相觑,只好尴尬地假笑附和着。
……
切,好难看,花花绿绿跟泼了油漆似的,我才不会喜欢呢。看着小石在那里像一只花孔雀一样炫耀,我心里暗自冷笑。偷走主管的帽子也不是因为好看,是因为我听说他最近脱发严重,恐怕已经秃头了。
我是想换一顶新帽子来配我的新衣服罢了。大家的帽子都太不合适了,让我拿了一顶又一顶。不过我已经有了最佳人选了,倩倩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
……
“我下班啦!”倩倩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先回家了。”“拜拜!我还有个文件要交!”园园用力的挥了挥手。
倩倩打了卡,我抓准时机跟了上去。倩倩今天穿了一条嫩黄的连衣裙,头顶别了一个小花发卡。她步履轻快,如瀑的直发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看起来能准点下班很是开心。
如果戴上那顶白色的渔夫帽就更合适了,把她不听话的刘海压一压。前几天我从小周包里顺来的,她那个样子哪里适合白色的帽子,整个人阴沉沉的。还是活泼好动的倩倩好看,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四射的,办公时多看两眼都心情愉悦。
她平时步行上下班,我不紧不慢地跟着,有几次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发梢。我知道我这样还是很显眼,伸手把口罩向上拉了拉,转到一旁的服装店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盯着她走到了拐角。不理会一旁的销售员,我急忙赶了上去。
“你好——送你一个扇子,能不能帮我点一个助力。”一个满手扇子的中年人突然挡在我身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门卫打了声招呼,走进了小区里。
“没……”我拿着手机正要摇头。
“美女!你看看呗!就点个赞就好了!”那个中年人似乎看我好欺负,一定要在我这捞上一单,拿着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就往我脸前凑。
要来不及了!我平时装作乖顺的模样,不过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都拒绝了这人还像苍蝇一样往上凑。
“滚啊!”我有些烦躁,像驱赶蚊子一样嫌恶地抬了抬手,不巧把他手中的扇子打落在地。他愣住了,随后破口大骂。而我趁机跑出大半截路,心里却一阵舒畅,像是有什么挣脱出来,放跑了。
我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倩倩已没了影。正懊恼着,旁边歪嘴斜眼的大爷却指着我,“你是小倩公司的同事?”
“是,是的!那个,啊,叔……你,你怎么知道的?”我努力匀住气,平稳地说。
“你这个工牌我都见小倩忘拿好几次了,每次都跟你一样匆匆跑回来,现在孩子真的是,丢三落四的。”说着就给我开了门。
“嗯嗯,谢谢叔。”我是人事部的,偶然看过倩倩的资料,63号楼3楼301。
我跟着旁人进了单元门,拿起手机调出倩倩的电话。随着铃声的响起,我拾级而上,楼道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隐约间似乎能听到倩倩在哼唱着小曲儿。
“喂?园园,怎么了啊?”
“我带比尔先生来找你玩,开个门吧。”园园把我面朝外抱在手里,我眨了眨眼,肚子里帽子弄得我犯恶心,但在开门那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欢迎比尔先生~”
作者 皇子
评论 随意
大约是十年前。
龙的大半被赶尽杀绝。
留下的,只有幼小的孩子。
孤儿,总是容易惹人同情的。
那之后,幼小的龙之子们就成为了这个城镇的居民。
至少公文上是这么写的。
与长着鳞片的成年龙不同,幼年的龙与人类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有一处不同,琥珀色的瞳孔。凭这一点,可以清楚地区分出她们。
就在刚才,她还在被人类的大人们揪着头发,说什么滚出这个城镇云云。
她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拼命地挣脱大人们的束缚,但是这根本就毫无意义,大人们一把抓住她,然后就往前拖拽着。
她拼命地叫喊着,挣扎着,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她开始嚎啕大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迷失了她的心智。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但是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那一晚之后,她只剩下了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着头发的手好像松开了。
于是,她开始朝着远处奔跑。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但是她依旧咬紧牙关向前跑着。
她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而已。
她希望,逃离了这里,她的父亲母亲会回来找到她。
她希望,她能够回到家中。
她希望,她能够重获自由。
她不断地祈祷着,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只是在不停地跑着,跑着,一路奔跑着。
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膝盖磕出了血。
她哭了。
因为周围没有人。
一阵风吹了过来。
树叶纷飞。
一股熟悉的气息飘散而来。
她感觉到了。
是龙的气息。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忍着疼痛,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朝着前方走去。
前方。是一条溪流,溪水的另外一边是一座山峰。
她朝着山峰跑了过去,但是。脚步却像是灌满铅一般沉重,她感到浑身无力。
但是她依旧咬紧牙关继续前行,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于是,她还是向前迈去。但是,越往前走,她的心里就越加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够听到谁的脚步声,当她停下来的时候,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仿佛是她自己的脚步声一样。
这时,一股风又吹来。
她的眼睛更加的亮了。
她朝着山峰冲去。
这次,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反倒是感觉自己很轻松。
又是一阵风刮过。她已经跑上了山峰顶端,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龙。正躺在山顶的草地上。它身上的鳞片已经变白,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很久了。她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这个模样。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她知道,她终于到达了她该到达的地方。
少女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似乎部都被抽干了。
她倚靠在泛白的鳞片上,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已经无力再跑动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有任何奢求,而她也不再奢求什么。
"啪嗒!"一滴水滴从天空中掉落,滴在了她的额头上。
下雨了。
她睁开了眼睛。
"呼~~~~~"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她感觉到自己轻松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妈妈。"她喃喃的说道,嘴角流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不能再睡了,我还要去找自己的家。不过,我真的好困。"少女喃喃的说道,但是,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她怕自己一睡着就会错过。她不想自己错过自己的父母。于是,她便努力地睁着自己的眼睛,她不想让自己睡得太快。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沉重极了,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睡意的侵袭,睡了过去。
她仿佛感觉到一双大大的手将她抱在怀中。
那双手带着她的身躯。她在这双手的怀中飞翔着。在云层中穿梭着,在天空中翱翔着。
她们飞翔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她们在空中飞翔的速度竟然超越了光速,在这个速度下,少女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她觉得很舒服,很享受。
这时,她似乎是做梦了。梦境之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的母亲还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
她对自己微笑着。
看着母亲开心地笑着,少女也跟着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她也不想睡觉了。
作者:白梓
备注1:虽然有些悲伤,但应该是个HE吧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我虽然留有她的影像,但也不常看,因此记忆里的她多少都有些模糊了,当她的仿生复制体出现时,我还是不太能确信那就是我三十年前的恋人。
当我看见她时,她也发现了我,虽然变化很大,但她的面部识别算法还是认出了我,便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
我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语言去回应隔了三十年的相遇?是要哭吗?说话时要不要哽咽?眼泪是仅仅湿润眼眶,还是流落双颊?
我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地多,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久不见。”
我的回应像是触发了什么,她的身体保持不动,头颅却开始震动,发声器里传出的语句变得零碎而缺乏逻辑。
“大海、列车、月亮、星河,”她说,“逃跑、飞行、坠落、D24C。”
“你还好吗?”我嘴上说着关心,脚上并无动静,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球缓缓突出,皮肤崩裂。
“嘭”地一声,她的脑袋爆炸了,青蓝色的冷却液和她的仿生脸皮一起泼洒在我面前的强化玻璃上,缓缓滑落。
在我无言地注视这一切时,一个男人推开了门,他看着玻璃内的场景,呆滞了几秒,然后有些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抓着脑袋自言自语着。
“只是第一句对话就让思维逻辑模型崩溃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啊……”
“真没道理,这没道理的!”
我并没有多说话,毕竟我只是受邀前来测试仿生复制体的,对这些前沿科技并不熟悉。如果谈论的内容是做菜,我大概能给出一些不错的建议。
在那位工程师自怨自艾之时,我听见了“咔嗒”的一声轻响,自玻璃窗后传来。冷却液与脸皮在重力的影响下滑落于地面,虽然窗户仍污浊不堪,但至少能看清其中的情况。
她的合金头骨只剩下一半,只由一根钢铁脊椎连接身体,可怜地倒挂在上身,仅剩的右眼看着我。
“好久不见。”她用金属的声音问候。
我和她曾是恋人,当时我们都刚刚高中毕业,都喜欢星空与大海,总是梦想着攒够钱,去海滨城市走一趟。她总说,希望到达海边时,夜空无云,繁星能与海的倒影一同闪烁。
她平日很内向,在镜头面前却无太多顾虑,我把她所有浪漫且疯狂的想法录成视频,发到了网上。那鲜活的生命力随她的一言一行迸发,引来了许多身心俱疲的社会人追捧。
我已经记不清当初拍下那些视频的原因了,不过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感谢我记录下了她的音容笑貌。
他们总说:“她给了我追求梦想的动力!”
他们总说:“很抱歉你们的遭遇。”
他们其实不必抱歉,毕竟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在她死后,我确实花了不少时间走出阴影,但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结婚生子,过着自己的人生;我忘记了她确切的样貌,只记得少数印象深刻的只言片语;我赚够了钱,和妻子、女儿一起去了一趟海边。
见到大海的那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那时我才发现,星光原来如此微弱,再清澈的夜空也无法让星星的光落在海面。
仿生复制体,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种潮流科技,虽然在十几年前便有了第一个仿生复制体出现,但真正进入商业化阶段,还是近几年的事看,而商业化的关键在于拓扑算法的出现,让模拟人格复制未曾备份过的死者人格成为可能。
通常来说,复制活人的人格要比复制死人的人格简单,但人们常常更需要后者。
公司选择了她作为自己仿生复制体产业的营销重点,在数不胜数的已死的名人中,她是最便宜的,她的父母轻易地贩卖了她的人格权。
在人格模型的设定下,她的自我认知为“拥有人类记忆与自我的人形,既是人类,也是机器”,并无太多自我怀疑的情绪,也没有自毁倾向,但距离完全运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需要大量的实践和测试。
不知是愧疚亦或冷漠,她的父母并没有参与后续的模拟人形测试,因此公司的人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帮忙。
“毕竟在那些播放量最高的视频里,她提到你的次数和她的梦想一样多。”公司的营销总监侃侃而谈,“而且再见离世多年的生死挚爱,也是一个不错的热搜话题,归根结底,这个时代人们最需要的是感动,而不是过气的死人。”
想法很不错,实践有难度,作为营销的一环,我与她很难配合。不知为何,她的仿生复制体和我聊不过几句便会崩溃,有时会失控自残,有时会影响到头部硬件当场自爆。
我每天都会在饭店打烊后去公司一趟,妻子还以为我外遇了。不过等我对天发誓了好几次后,她的疑虑也就打消了。
她倒是不太关心我在做什么,只要不是外遇就好。
就那样,过了十几天,测试了十几次,她也崩溃了至少十次,公司的工程师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严格来说,”他严肃地说道:“现在的你,不是过去的你,而模拟人格认知中的你和实际的你有太多差别,因此影响了逻辑算法的运作。”
“现在的我,当然不是过去的我。”我平静地说道:“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一点成长也没有不就是巨婴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希望你能模仿18岁的自己,用当年的样子去和她对话。”
我沉默了几秒。
“很难。”我认真地说道:“加点钱的话,我可以试试。”
我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大腹便便,头发稀疏,虽然常去染黑发,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几条白色的发丝,因为常年在厨房工作,皮肤出油很重,重点是那双眼睛,过于麻木了。
她过去总是夸我的眼睛很好看,原话是“就像藏着星星一样”。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会对现在的我失望吗?
应该是失望到爆炸了。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屏蔽墙缓缓升起,她出现在我面前,低沉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好久不见。”她说。
我为了如何回应想了很久,如果是三十年前的我,等了三十年再见到她,到底会怎么回答?我攀着过往的记忆,塑造着年少的自己,得到了一个回答。
“你回来啦。”
我说得很难为情,这并非演技的一部分,而是真的感受到了强烈的尴尬。
在我的预想中,我应该是用如释重负的语气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但话到嘴边,却以一种别扭且抗拒的状态说了出来。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不适,也没有失控或是自爆,仅仅是望着我。
我没料到她会什么也不说,便搜肠刮肚地想要主动找个话题:……“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说好要去海边吗?”
“我的记忆就留在那个时候,不过比起以前的事,我还是更想听听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变了很多。”
我瞄了一眼摄像头,这次测试和工程师的预期不同,她意识到了我的变化,意识到我与18岁的少年全然不同,却没有出现自爆的情况。
但按照之前的方案,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能继续聊下去,不要停。
“……我现在是厨师了。”
“你做饭确实很好吃,但你当初不是想当飞行员吗?”
“你走了以后,我还是没拿到航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垃圾大学里混了四年,也没学到什么,就回家继承了我爸的饭店了。”
“太可惜了……”她抿嘴道:“我觉得你是能做到的。”
“哈,谢谢夸奖。”
“我以为你很讨厌子承父业……”
“没办法,当时他急病发作走了,和你一样突然……总是有很多没办法的事。”
她沉默了好一会。
“那之后呢?”她问。
我也沉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我结婚了,”我还是说了出来,“我有了一个女儿,现在八岁,喜欢唱歌,每次去KTV总是抢着要点一些卡通里的主题曲,我老婆觉得她有天分,想给她报一个钢琴班。”
“唱歌和钢琴是一样的吗?”她有些迷惑。
“她觉得都是音乐,也算沾边,而且钢琴档次更高一点,比唱歌好多了。”
“你怎么想?”
“……我没想法。”
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涌上了心头,我看着她精致的脸庞,下意识地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再之后呢?”她问。
“再之后,我就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三十年,不应该只有这几句话来概括。”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其实也发生过很多其他琐碎事,但好像都没有讲出来的必要。”我看着她的样子,故作轻松道:“别想太多,生活也只是生活而已,要聊聊以前的事吗?”
“白廷。”她忽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不由得有些紧张。
“怎么了?”我问。
“你可以抱抱我吗?”她问。
我想起了她自爆的情形,犹豫了片刻。但最后,我还是看了一眼摄像头,点了点头。
我和她之间的那扇门自动打开了,我走了进去,她只有一个上半身,腰部连接着支架,无法移动。她朝我张开了手臂。
我应该顾虑自爆的危险性,我是一个家庭的支柱,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应该停下,应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我还是走了过去,抱住了她。
她对比我记忆中的温度冷了许多,但这也正常,毕竟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由有机合成物、金属以及算法组成的仿生复制体,真正的她早已死去。
“我才发现,”我在她耳边说道:“原来时间治愈不了什么,时间只是杀死了过去的我,让新的我,代替了过去的我。”
我说:“我还记得一些过去,确实有很多无法忘怀的故事,但那好像……”
“……好像已经是别人的故事了。”
她更用力地抱着我,但力度尚可接受。
她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可以再遇到现在的你。”
她松开了我,笑着看着我,笑着笑着,停了下来,不再动弹。
我放开了她,然后看向冲进测试区的工程师。他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她妈的!怎么又崩溃了!”他把手里的文件摔到地上,“明明已经接近成功了!”
“别激动,”我平静地说道:“我找到解决办法了。”
“你找到什么了?你懂个屁的算法!你就只是做饭的!你知道离散数学吗?知道拉姆齐问题吗?知道四色定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而知道的还要加班!天天加班!天天加班!”
我没再说话,只是等那位工程师冷静下来,颓废地坐在地上后,平静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屏幕里,公司的首席科学家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仿生复制体的前景,说着各种难以理解的名词,就在大家快要昏睡过去时,公司发言人及时放出了一段三十年前的短视频。
视频里的少女大谈自己和男友的梦想,时不时做些夸张的表情,又扑向镜头后的主人,让两人的笑声交响。那已是三十年前的影像,人物的衣着装扮,放到现在有些老气,但那蓬勃的欢乐与情感仍能让如今的人们感受共鸣。
“……她曾是一个鲜明的存在,在短视频年代红极一时,给予了无数人追寻梦想的动力,她曾有过星空与大海的美梦,却因疾病不幸离世,留下了自己的父母……以及深情枯等三十年的恋人……”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故作煽情地说着,“……仿生复制体,能弥补一切不曾期望实现的遗憾,我们以基因数据与生活信息,结合拓扑算法,在缺少人格备份的情况下重塑了完整的她!”
少女走入镜头,她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周遭喧嚣的一切。
在她身后,一个少年也悄然出现,他双眼蕴泪,嘴角上翘,胸膛起伏,呼吸略显沉重。
“那男的也太他妈年轻了吧,这三十年是怎么保养的!”老婆靠在我身上,惊讶地说道。
“说不定别人家里特别有钱呢?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只要舍得花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也是,那个姓马的也是越活越年轻……”老婆看了会,又惊道:“不对啊,那男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你?”
“那确实,有我一半的帅气。”我冷静地说道。
“得了吧,减减肥还能有那么点说法,现在你就是坨猪肉而已。”老婆毫不客气地说道。
小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女儿跳上沙发背面,扑倒在我身上,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猪肉,今晚我要吃辣椒炒肉!”她欢呼道。
“行,今晚就做辣椒炒肉……”我看老婆眼神不善,连忙补充道:“只做够你俩吃的分量,我吃素,我减肥,好了吧?”
女儿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忽然自己回房间画画,我这才有机会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屏幕里。
在那个摇摇晃晃、模仿着手持录像机风格的镜头里,少年与少女牵着手,走向了星空与大海。他们身前幻象无人机构成的虚拟场景,虽然是假的,但以如今的技术,几乎能以假乱真,甚至出现现实中不曾有过的景象。
海面静止了,如镜子般反射点点星河,海风吹来,拂过少年与少女的发丝与衣角。她踮起脚,举起手,似乎想要抓住星辰,一时不稳,带着少年摔入了藏星的浪中。
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对方,无忧无虑地笑着站起,然后奔跑在星空之间。
年少的梦得以成真,即便大海与星空,他与她,都只是谎言。
“辣椒炒肉没辣椒了。”我说。
“我已经负责洗碗了,你总不能还要麻烦我去买菜吧?”老婆说。
我思量了一番,郑重说道:“欣欣已经八岁了,也该学一下买菜。”
她的眼神说明她还在思考,但脑袋却已缓缓地点下。
“有道理。”她说着,笑着看我。
我们齐声笑道:“阿欣啊~”
創作者自我階段性總結問卷
問卷製作:雷七郎(特別鳴謝群友甄栩瑶對本問卷提出的改進意見)
填寫人:雷七郎
創作身份:畫手|寫手
一,自我階段性總結
1.1,請先簡要地總結自己過去一年的創作歷程,比如完成了哪些作品。
A:完全沒記憶……直接證明了我浪費了一整年啥正經事都沒幹。
唯一能想起的祗有我花了至少2.5W+買書。
1.2,如果你有做過創作計劃,那麼這個計劃在上一年的完成度如何?不在計劃內的作品又有多少?
A:沒有,如果我哪天做了什麼計劃,那說明我祗是想要做一個計劃而已。
為了參CP29的OC展於是搞了一些原本沒想要搞的圖,但是認真說起來《燕京萬花樓遺事》小說我一開始就沒打算配任何圖(包括立繪),完全是為了參OC展才開始搞,結果搞到現在成了畫更多而小說本身沒更幾回的情況……更操蛋的是大部分畫作還都是彩色人物立繪,根本自身最喜歡畫的黑白插圖完全沒關係。
1.3,你對自己過去一年的創作行為和成果是否滿意?
如果滿意,說說具體滿意的地方;如果不滿意,具體說說不滿意的地方,以及你認為自己能力上,原本可以達成的目標。
A:見上,我完全不知道我過去一整年除了花錢還幹過啥。
在有目標(備戰OC展)的時候我還是比較勤奮的,但是一但沒有目標(29延期你懂的),我就繼續擺爛了,從這點上來說我跟往年完全沒區別。
1.4,根據1.3問,你沒有做到以你的能力原本可以做到的創作成果,請分析造成這個結果的主要原因。
A:又懶又爛唄。
主要是懶。
1.5,根據自己上一年完成的作品,分析自己在創作方向上是否有所變化?在哪些方面有所進步或突破,哪些方面仍有較大的欠缺甚至退步?
A:方向上沒太大變化。但我覺得明顯自己是退步了,立繪畫多了感覺腦子裡面基本失去構圖能力,而且因為囿於“不能太跳脫”的想法久了,甚至忘記了怎麼安排人物動態(立繪)。需要畫一些別的系列來轉換思維,然而正如前面說的,沒活動沒動力。
寫文方面也是,自從開始寫萬花樓腦子就陷入一種“怎麼才能維持封建文人思想和語感(尤其是語感)”的境地,不敢碰其它(本來也沒能力碰),然後就失去了寫其它文的能力,覺得這樣不行,於是開始有意識地寫一些世界觀設計作調劑,結果很自然地就失去了對明清白話文本來就不熟悉的語感。
不過詩和偽詞偽曲去年還是有一點點成果的,雖然屬於現學現賣而且現學還沒學清楚整到最後才發現詞的押韻是分平仄並且一般來說平仄不能互押(我說詞林正韻沒事幹分個平韻仄韻幹嘛呢,我真是個傻逼),不過三首偽曲牌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的(這人也就這點水平了,不過反正我也沒設定這個四海孤帆主人是什麼大文學家,所以無所謂啦)。
1.6,根據1.3問,分析自己在各方面有所進步或止步不前、甚至退步的自身原因。
A:就是懶啊。
因為懶所以爛。
古人安排這兩個字是諧音真是有先見之明。
1.7,根據1.3和1.4問,思考在接下來的一年中,如果想要繼續保持進步,或改善自己的欠缺之處,你認為自己應該在哪些方面努力?你列出的這些努力方向,是否是你能夠堅持做到的?
A:祗要勤勞就行。
但我做不到。
沒活動沒動力。
畢竟祗是給自己看的話,我靠腦補就能滿足了(懶的原因找到了)。
YY才是我的精神食糧。
2,自我認知
2.1,回顧自己過去一年的創作(尤其是非長篇連載類作品),是否有特定的創作方向或主題?這個方向/主題是在進行創作前就決定好的,還是無意識的個別創作在完成之後整合形成的?
2.2,根據2.1問,這種創作方式是否是你近幾年內習慣使用的創作方式?如果不是,那麼改用這種創作方式之後,對你的創作成果有什麼影響(比如對作品的完成度、創作靈感、思想性、完成作品的效率等等方面,積極或負面的影響)?
A:兩個一起答。
1,沒有。
或者說,記憶裡幾乎沒搞過不屬於連載系列的東西。
(翻了一下2022文件夾,這個幾乎可以刪了)
2,連載的話,主要就是《燕京萬花樓遺事》系列,從第一次參CP的OC展開始,這個系列的創作目標就變了,從純小說變成了搭配繪畫的系列(因為參展要求有視覺展示),於是繡像、插圖、小說外文字(比如詩詞曲,文案等等)等的創作目標也被加入進來。
優點大概是作為一個系列作品,它的展示變得因多面而顯得豐富,但缺點也因此而生。
一是我更多地將時間放在繪畫上,畢竟對我來說畫畫確實比寫文要容易一些,而且很多完全不會出現在小說中的人事物(比如「造像風流原列仙譜」)也被我納入了創作計劃(如果這也能算計劃的話,畢竟我也確實做了一個供參考的人物列表……),於是我放在小說本身上精力就被分掉了很多(舒適區,你懂的……);
二是我小說的本意,尤其是主角楊柳岸,我其實並不打算描繪他的具體形象(就算不畫立繪我也不打算在小說裡具體描繪他的外貌),所以一開始畫他的立繪我其實並不太情願,但是因為參展需要人物立繪,而他作為小說的敘事主角,我就想當然地把他推出去了,現在想起來,其實我完全可以不畫「夢中人」,而祗畫「戲中人(優伶)」和「畫中人(妓女)」啊……不過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這也是我決定畫立繪的時候,在序言裡面寫“本書不附繡像,若有好事者為之,亦不與本書有關”的原因。
至於影響,正如前面我說的,有活動我才有動力(這人大概命中缺死線),有死線的時候我還是比較勤勞的,創作更新排版啥的,然後一宣佈延期,我就地癱倒。
這到底算正面還是負面影響實在很難確定,畢竟如果沒有活動死線(無論是參OC展還是當年還能玩P站的時候打PF),我真的可能一整年0產能。
2.3,你在創作的時候(或是對自己的創作),是否有作為目標或標桿的對象(無論哪個方面,無論是作者或作品)?
2.4,根據2.3問,簡單敘述這個對象在具體的哪些方面,成為你的創作目標或標桿,以及為什麼會讓你產生以其為目標/標桿的想法。
2.5,根據2.3和2.4問,請簡單敘述這個對象對你自身實際創作行為時的影響。當你以其為方向或目標進行創作時,你獲得了哪些創作經驗(包括創作實踐行為、思考方向等等,包括積極的和負面的經驗)?
A:2.3~2.5一起答。
這個問題我覺得我其實比較難回答,雖然我在設置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腦中其實是有答案的,那就是柳永和老舍的《茶館》。但是無論是柳永還是《茶館》,都不是,也不會成為我刻意模仿或學習的目標。
柳永的問題比較複雜,先說《茶館》,我個人非常喜歡《茶館》,一方面大概也有對過去那個年代的探索興趣,而最重要的是老舍先生那種,用一個小小的場景,將世間百態都娓娓道來的作風。而這種作風本身就是我非常喜歡,或者說是嚮往的作風,也是我心目中“如果我能寫出這樣的作品,那我就成了”的唯一一種風格(雖然世界上偉大的作品很多,但我並不會有這種“如果我能我就”的感受)。(之所以特指《茶館》而不說老舍,是因為老舍作品我看過的其實沒幾部,《正紅旗下》我還祗看過北京曲劇版,而祗有《茶館》我把電影話劇北京曲劇都看過好幾遍,還特地買了老舍原劇本看(順說,原劇本中沒有被實際演出所使用的,以小丁寶流淚老叫花子唱詞安慰她的那個結尾我也很喜歡)。
對我個人來說,在創作故事時我更傾向於一種“平視”的,“不帶明確褒貶和道德審判”的視角(雖然萬花樓裡我為了讓它更像明清文人寫的東西(也有其它原因,下詳),往裡插了不少作者的評論在正文裡,而使我的這種“理想創作傾向”無法達成,但這不會影響我將之作為一種理想狀態)。所以這也是《茶館》吸引我的原因。(有人形容老舍先生是“以憐憫精神哀其不幸”,但我個人不太認可這個帶有明顯自上而下視角的“憐憫”一詞,我更傾向於使用“悲憫”。)
至於柳永,我對柳永的喜好其實更主要是對他這個人的興趣,而不是他的作品。真要說宋詞,我其實更偏向所謂的豪放派作品(雖然我對蘇軾感情複雜不過真要論起來我對他的作品可能喜歡的數量還比柳永要多一點),何況我對傳到如今早已成為“句讀不葺之詩”的詞本來就興趣不大,而更喜歡句式工整的絕句和律詩。
我因為一些因緣際會開始研究柳永(也不能算研究吧,該說是找各種柳永的研究來看),然後對他這個人,以及流傳至今的柳永形象產生更多興趣,然後才誕生了《燕京萬花樓遺事》中的敘事主角楊柳岸。如果有看過被我廢棄的最初版序章(還是引來著,忘了),就會發現,最開始設置的敘事主角(品花客,沒錯最開始主角是連名字都沒有祗有一個號的人),他的設定跟最後定稿下來的主角楊柳岸是有很大不同的,楊柳岸實在是比品花客要正經很多。當然這不代表楊柳岸就是柳永或者代表柳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事實上楊柳岸可能比我淺薄地研究過一番之後對柳永形象的定位還要更正經一點,而柳永在我心目中要比楊柳岸更加不羈和瀟灑一些),但我產生認真塑造這個敘事主角(相比最開始他祗是一個代表視角的代號而言),確實跟我研究柳永有直接關係。
在我看的柳永相關研究中,有一個觀點我覺得對我塑造人物很重要,那就是曾大興在《柳永和他的詞》中說的,白居易、柳永、關漢卿、馮夢龍四人,他們既是中國文學由貴族化向平民化發展大進程中的四座里程碑,同時也是詩詞曲小說四種文體各自的代表人物。所以「白居易(唐詩)→柳永(宋詞)→關漢卿(元曲)→馮夢龍(明小說)→“楊柳岸”(清戲曲)」這個脈絡,確實成為我塑造“楊柳岸”的內層邏輯之一(能不能做到另說,實在不行設定湊唄OTZ)。尤其是從柳永開始的發展歷史,畢竟詩終究是一種雅正文學,而從詞開始,才是民間文學類別(注意我說的是文體)的不斷更新和發展(雖然詩最早應該也是來源於民間(至少是來源之一),但畢竟過了千年,它的主體已經變成身為社會上層的文人士大夫文學了)。也是因為這個內層邏輯,我才會安排小說中的楊柳岸與林文清談柳詞(相關劇情還有一段,尚未進入正文而已),毫無疑問,這也完全違背了我“平視”和“不帶明確褒貶和道德審判”的敘述理想(何況那還祗是通過我個人的淺薄見識寫出來的觀點)。
當然,我不會因為所謂的“違背初衷”就強行改變一些東西,畢竟比起所謂“初衷”或“理念”,我其實是更“活在當下”的人。因此雖然搞一些文評之類的段落並不符合我的“理想”,但是這是符合“楊柳岸”定位的,也是我之所以要塑造一個“楊柳岸”,而不是最開始祗作為純粹敘事工具的“品花客”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就是說,按現在靜下來仔細思考的結果,我塑造“楊柳岸”這個敘事主角,從一開始就是帶著私心和目的的,而不是為了單純的喜愛或興趣。這或許也解釋了一向以YY自家OC為精神食糧的我,卻從來不會將“楊柳岸”作為YY對象,我的大腦廚房也無法對他形成YY,仿佛一種對敵方施加的debuff完全免疫的被動(我試過好幾次然而全都以失敗告終,我對他甚至提不起一點XP值)。
2.6,根據2.5問,你的目標給你所帶來的影響,是正面還是負面的居多?
如果負面影響居多,請嘗試思考和分析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是目標本身就不適合你個人的創作方向和創作性格,還是你在嘗試靠近目標時所作的努力和實踐是不適合的?
如果正面的影響居多,也請試著思考非正面的那部分影響,以及你自身與正面影響相關的創作實踐,是繼續按照之前的步調進行,還是可以有所改變。
如果你還沒有從那些目標身上獲得能夠總結出來的經驗,你認為主要是什麼原因?
A:我個人認為主要是正面的,一是如前所說,對人物創作的啟發,二是對我個人,產生了更多閱讀研究文獻等等的興趣和動力,這對個人的知識儲備和創作當然都是好事。
所以我沒有改變這種步調的想法,我自己本身也是比較隨性子的人。
2.7,根據2.1~2.6問,你認為自己在接下來一年的創作實踐中,應該做出哪些努力或嘗試?
A:主要是解決懶的問題吧,這個不解決說啥都沒用。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解決,我的組成除了水就是懶了。
3,自我反省
3.1,回顧總結自己目前為止(或一段時期內,比如一年)和正在進行的創作,你是否遇到了難以突破的瓶頸或無法走出的創作困境等難題?
3.2,請嘗試思考和反省形成這種瓶頸或困境的自身原因。
3.3,根據3.2問,如果要解決這些造成自身創作難題的原因,你認為你可以、或應該做出哪些努力?你提出的這些方案,你都能做到麼?
3.4,如果你完全沒有遇到過創作瓶頸、困境和難題,請思考一下沒有遇到的原因或經驗。
A:這整個問題都沒什麼好回答的,因為還是那個字——懶。
4,自我展望
4.1,對自己可見未來內(比如一年)的創作方向和目標,你有什麼想法或計劃?
4.2,你對接下來一年自己的創作是否有什麼特定的目標(數量、質量,或題材等各方面)?
A:一是CP29的OC展繼續準備《燕京萬花樓遺事》的展品(這個月底還有主題展的截稿日,而我又打算推到重來了……感覺根本來不及),因為開放了(繼續每天辱罵這個ZC一百次),所以29應該不會再延期了,希望到時候展示冊的內容能更豐富一點(當然,全指望圖了,畢竟,現場觀眾人也不看文,問題是你不看就不看吧,直接留言說你把文字部分全跳了有必要麼,所以我冊子2.0版就增加了小說的部分,現在繼續做的是2.0plus)。
二是【神國】系列也想畫點新的,可以的話也想爭取一下OC展名額(雖然這次神仙打架入選可能不大了)。
目前的目標就是到CP29前(也就是四月),之後的等之後在說吧,誰知道到時候又是什麼情況(能不能活過下半年都不知道呢你說是吧)。
4.3,這個目標是否是你目前能力範圍內可以達成的?你定下的這個創作目標,與你目前的創作能力是一個怎樣的比例關係(比如按照目前的能力可以輕鬆完成,或需要更加努力完成,或不太可能完成但是作為一個目標可以成為自己的創作動力等)?
A:CP29的OC企劃沒問題,畢竟本來就準備好了,祗是因為活動推遲而打算往裡面增加內容罷了。月底的主題展比較懸,實在趕不及也沒辦法。
5,這個自我總結問卷發出來後,你是否希望能夠獲得讀者或其他作者的建議,或是產生相應的交流?是的話請簡單敘述你的想法。
A:給我的文誠意求評。
畫就不用了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畫多嘴。
想要參與活動的成員們請先閱讀本活動世界觀簡介》》
【逃離文字獄】活動序章開啟,本章節內容包括兩個部分,即人設+相關獄中日常短篇創作。
祗有參與了序章的成員,才能夠參與本活動後續章節。
【序章】作為報名章節,本身沒有時間限制,從即日起直至本屆【逃離文字獄】活動全部結束之前,都可以投稿參與。也就是說,在本活動進行至後續章節時才打算參與的成員,祗要提交了本【序章】要求的內容,就可以參與後續進行中的章節活動。
【序章】不計算分數,積分從第一章開始。
本活動所有作品請投稿至【逃離文字獄】大區下的相關分類中。
【獄中公告】為活動管理者專用分類,用於發佈活動相關世界觀和公告、進程通知等等。
【序章】作品請投稿至【序章·入獄者們】中。
以下為【序章】要求》》
【序章】活動內容:填寫人設表格,並創作入獄生活相關的短篇作品。
【注意】用於報名的PC祗能選擇【作者類犯人】身份,其餘不限。
投稿格式》》
(↓標題格式↓)
【逃獄】PC名【章節名】
(↓內容格式↓)
PC(玩家角色)人設:
囚犯姓名:(請使用參與者群內ID,可以祗使用部分,或可以讓閱讀者一眼明白的暱稱,比如雷七郎可以使用簡稱雷七,落水可以使用暱稱阿水,注意不要與其他參與者重名)
罪名:(自定,必須與文字類創作有關係,如果不確認是否可行請私敲【獄卒】雷七郎確認)
判罰:(關押年數+在獄懲罰,年數最高無期徒刑(終身監禁),最低3年,在獄懲罰指在獄中的交稿週期,週期最高為月更,最低為日更,與罪名相關聯)
入獄年數:(入獄至今多久,最高10年,最低1日.如果入獄10年,意味著是文字法立法後第一批被逮捕入獄的犯人。如果想將人物設定為因號召反對《文學創作法》而被逮捕入獄,請將入獄年數設定為3年,且判罰年數為終身監禁)
交稿類別:(指判罰交稿的作品類別,如果因小說類作品被判刑,那交稿也必須是小說類作品,連載拖稿類的罪名大部分會判罰按照一定期限交稿該連載作品,也就是判罰可能會具體到某部作品。舉例:一名日常寫詩的詩人,某日因個人興趣寫了部小說,又因這部小說被判定罪名入獄,那麼他在監獄中作為懲罰必須創作交稿的作品類別將是小說而非詩歌)
人物簡介:(限定25漢字以內,2字母=1漢字)
正文:(描寫PC與文字獄相關的生活日常,可以寫如何被捕入獄,也可以寫在獄中的生活等等。無字數要求,正文內容滿足1500字的作品,可以替代作品發佈當月的關鍵詞任務,字數滿足條件的作品,請作者自行跟【牢頭】落水報備。)
(↓舉例↓)
標題:【逃獄】雷七【序章】
囚犯姓名:雷七
罪名:創作需要事先付費才能閱讀的YHSQ作品然而讀者們看過之後都覺得一點也不YHSQ於是舉報詐騙,法院判定罪名成立。
判罰:無期徒刑+每月至少創作一篇YHSQ類作品。
入獄年數:10年
交稿類別:艷情小說
人物簡介:入獄前啃老,入獄後啃文字獄,被家長歡送踏上監獄船。
正文(略)
(↓人設表格複製用↓)
囚犯姓名:
罪名:
判罰:
入獄年數:
交稿類別:
人物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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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序章】要求以參與者自身ID進行報名和創作,從【第一章】(包括【日常】)開始,參與者可以自行創作角色參與活動,並不限制與報名角色,以增加各位作者們的自由度。
有任何疑問都請在此留言。
vol.238【面包屑】陨落的太阳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观前提示:偏中古的西幻世界观,高魔设定。所有宗教,国家,革命均为捏造,无现实原型。
祝观看愉快。
————正文————
“伟大天神塞利路高居于天穹,拥有一只全知之眼昼夜不息,俯瞰众生,将所有的善恶之行收入眼底,直到灵魂穿过已死的躯壳,来到祂的面前。
虔诚者洗去污浊,与天神共同生活在这天外的乐园。作恶者被驱逐,永远有云上的雷电,水下的漩涡,空中的飓风追逐着,直到他所受之痛苦抵过他造成的痛苦之时,才得以解脱。”——《圣言警世》
卫教的圣叶尼亚裁判所位于萨曼第二帝国的首都,在所有的裁判所中,它是最大、最古老、最权威的,信仰与正义是这座肃穆的灰白建筑无形的明珠。
十年前,我看过一次公开庭审,审判长坐在高台,记录员在他前方,长长的卷轴会随着审判的进行渐渐堆到地上。审议员坐在侧面,聆听每一条证词,讨论商定判决结果,递交给审判长。审议员们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们读遍典籍,熟知法律,信仰虔诚,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塞利路的塑像就在他们身后,犯人站在中心,抬头必然会看见天神塞利路塑像上冷峻的眼。
当惩戒被敲定,围观群众往往会爆发出欢呼,“万岁公正,感恩天神塞利路!”
这时,作为神圣的卫教的一员,我也感到骄傲。当然,卫道夜间巡逻队和裁判所之间的差距就好比路边的野雀和天上的老鹰——都有一双翅膀,但实在是天差地别。
我对这份工作说不上喜欢,它报酬并不丰厚,胜在包吃包住。只是比不上十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孔克赛尔,也没有打仗,普通人看见巡逻队可是要低头让道以示尊重的。
那个反贼先是掀起叛乱,直到整个敕科珀被他收入囊中。萨曼没有关注他国内事,不曾想没过几年,他竟将贪婪的魔爪伸向萨曼。彼时铂金神帝溘然长逝,谣言四起,人心动荡,孔克赛尔落井下石,将整个大陆拖入战火,谁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邪术,蛊惑无数人为他卖命。
首都坐落后方,不停地收到前线退败退败再退败的信息,自信变成怀疑变成绝望,但在这危急时刻,卫教还是守住了防线,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没有再让孔克赛尔的军队前进一步。尽管人们不再对着巡逻队敬礼。
队长在大醉的时候经常抱怨孔克赛尔,因为他给萨曼,给卫教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动摇了无数人的信仰,那是个货真价实的魔头。
就在一个月前,魔头落马了。卫道军团假意接受敌军的求和,避开正面作战,智取敌首,轻松抓获了因自大而孤身前来的孔克赛尔。
这是官方版本,另有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谣言,却好像更为民众所信:卫道军团根本挡不住孔克赛尔,只能不断使用焦土屠城战略拖延他的进攻,孔克赛尔代表联合军队为了保护那些城市放弃了大好的进攻机会,僵持一年后,孔克赛尔主动提出议和。卫道军团于是提出只要他不带军队自己赴会就同意。所谓的智取其实就是胜之不武的胁迫和偷袭。
如此毫无根据又离谱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还未等卫教找到真凶,这些企图颠倒黑白替罪犯孔克赛尔的言论就已在抨击下消散。这是一场伟大的胜仗,容不得半点诬陷。
当然,对我以及绝大部分首都人来说,战争离我们实在太遥远,对杀戮的恐惧已经随着前报里日益增长的数字渐渐贬值。曾经我也热血沸腾着,想着为神圣卫教献出力量,但当战时足够久,它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生活,至少我尚未感到孔克赛尔被捕带来的影响,甚至由于氛围太过火热,城里发生了不少闹事案件,平添了许多工作量。
孔克赛尔与我无关,我一直如此认为。
可围绕着他的审判与死亡,一片长久不散的疑云却将我笼罩,好奇、遗憾和惊骇,最终构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让我从头开始吧,我的好友在醉酒走夜路不小心扭到了脚,而他恰好是裁判所的一位站岗卫士。
“真是活该,怪不得酗酒要列入禁令!要是裁判所知道你因为这种原因旷工,你就别想继续干下去了!”我抓着他的衣领摇晃,“你干脆淹死在酒槽里算了!”
我听他可怜兮兮地赌咒发誓,相信天神塞利路能看见他此刻的虔诚,可惜时间不会倒流。我也不可能看着一位老实人因此丢掉工作。
“没有下次!”我警告道。
“仁慈的天神塞利路想必会原谅你的,这叫做善意的谎言。”朋友给我递过他的头盔,试图给我点安慰。
就这样,我扮成了一个卫士,着急忙慌地在大清早进入了向往已久的圣叶尼亚裁判所。一路上,我根本提不起半分心思去观赏裁判所的内部,只觉得路过的人在看我,他们是否认出来了?窗外的鸟在打量我,尖锐的鸣叫使我心烦意乱。而穹顶上绘着的塞利路更是注视着伪装下的我,无所遁形。
我大概是凭着意志才一路镇静地走到了我的岗位。其他卫士也站在了各自的角落,距离拉远后,我总算能稍松一口气,随后悄悄观察四周。
这是哪里?我从没有听说过圣叶尼亚裁判所内有这样一个房间。
有人走进来,我差点惊叫出声。这是我人生几十年来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陪审团大人们。
卫教偏爱素白的服饰,但陪审团代表律法和惩戒,所以身着黑袍,只在领子和袖口点缀了些许浅色纹饰。
也许冒名顶替并不是完全的坏事,我忍不住这样想到。
“今日,我们将进行一场绝无仅有的讨论。”首席坐在主位,只刚开口,众人便安静下来,“有关于孔克赛尔,这位狡诈阴险的恶徒终于落网。”
侍者早就已经为他们手边的高脚玻璃杯里斟上了白葡萄酒,在灯光映衬下,浅金的液体在酒杯里缓缓摇晃,就像是另一片流动的光。
“正式开始讨论这位罪人的结局之前,先为我们卫教又一次挺过危机,拘捕孔克赛尔是一次壮举,值得我们为此庆祝。感恩天神塞利路!”他举起酒杯,笑容溶解了脸上的严肃。
众人也跟着举杯,“感恩天神塞利路!”
这竟是一场关于审判的讨论!我稍微向前看起,暗暗祈祷自己伸脖子的动作不会太显眼。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这个假冒卫士的小动作,大人们正在相互恭维和称颂。
因为我听不懂那些引经据典的话,这个环节显得太晦涩,使我有些头晕。所幸这样的客套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大家便进入了正题:孔克赛尔该定什么罪?该受到怎样的刑罚?
“火刑!必须是火刑,这个恶魔的化身,除却烈焰,还有任何事物可以抵消他的罪恶吗?”金发背头的大人激动地敲了下桌子,几乎震动了邻座的酒杯。
“你忘了孔克赛尔自己就是最擅长用火的法师了吗?不行,火刑的隐患太大了。”系着蓝色领巾的大人摇头,“必须是溺刑,关在笼子里丢进护城河,这是最保险的手法。”
“您太想当然了,普莱西阁下。”另一人举手否决,“孔克赛尔的人有多神出鬼没大家都了解,溺刑也许能控制住他自己,但谁敢保证他消失在我们视线的那几秒钟,不会有人冒险来营救?”
“那就一个桶来装水,摆在广场中间。”有人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法。
“等等,溺刑向来只是给那些异教的巫女用的。他吞下了我们三个盟国,还有西南部的基奥和潘卡地区,这么一个侵略者,只用巫女的标准处置他?这太不合适了。”又是一人提出意见。
“那还是绞刑吧,起码让他在死前说不出任何遗言。波德阁下,您觉得呢?”蓝领巾,也就是普莱西大人示意着自己身边的人。
“说不出遗言?那不够吧?既然要震慑他那些狂热者。就该打破他的形象才对。不如就用对待帝国叛贼的方法,鞭刑三日之后拉上断头台!让他那些拥护者好好听听他的惨叫。”波德大人优雅地叠着餐巾,如此回应。
“这个魔鬼,反贼头子,穷兵黩武的战争疯子。完全合适,波德阁下果真高见。”
“不不,孔克赛尔如果是反贼,那就得交给他的祖国敕科珀。那野鸡国早就是孔克赛尔带出来那批贱民和杂种的天下了,这个名头不能用,难道你想在给敕科珀发难开战的理由吗?”
“不是反贼也可以砍头吧,他难道没攻打那些国家吗?至少得让他受苦啊!”
“那些国家的人已经被他那什么联合政府的鬼话洗脑成傻子了。把孔克赛尔当成救世神呢!”
“呀!你在说什么啊!这世上只有一个伟大的天神塞利路!”
……
孔克赛尔,到底何许人也。五花八门的刑罚从我耳边划过,进了脑子里的却是这人的累累罪行。脑中忍不住浮现这个问题:他花言巧语蛊惑无数民众,是长着蛇那般灵活的舌头吗?他野蛮入侵邻国,举国的防御被他轻松撕裂,难道他手握百万不死不灭所向披靡的魔法骷髅大军?他率人夜袭爆破军队指挥部,只身拖住驱魔卫士团甚至全身而退,这难道不是只有力大无穷的石巨人才能做到吗?他自大自狂,妄言世上无神,这能说明他是个疯子吗?他走过地方就会燃起战火,即使卫教收回了一部分被他夺走的领土,却怎么也镇压不完叛乱,甚至在孔克赛尔未曾到来的地方也有人高呼他的名字纵火焚烧教堂,他是人,还是某种灾厄的具象化,亦或者他就是战争的象征?
这样一个人,他真的存在吗?真的会被抓捕吗?他长什么样?是否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会流血会痛?恶魔给了他什么庇佑,他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些问题会成为拖我陷入深渊的爪子,而对孔克赛尔的好奇,会令我后悔终身。
讨论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了,有时陪审团会偏离主题,一起唾骂孔克赛尔的恶行,一些大人的封地被他入侵,建筑和田地都被他分给流民笼络人心;一些大人的亲人就遭他毒手,被他和那些不知感恩的奴仆吊死在城堡门前;其他大人一边哀叹着安抚,一边也抱怨着孔克赛尔的行经误导了人民,让他们背弃帝国甚至背弃卫教。
每当这时候,话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只是在摇头或点头的首席会轻咳一声,要求大家回到正题。
这一讨论就是不知道几个小时,这个房间内没有窗户,我只能通过饥饿和干渴来推测,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而且我还忘了吃早饭。当然,侍者已经在恰当的时候为陪审团摆上了精致的餐点和供大人们自取的小面包。
首席同意后众人便优雅地动起刀叉,食品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实在是折磨。
首席放下刀叉地一刻,诸位大人也随之停下进食,侍者无声地开始收拾餐具,而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后,陪审团又开始讨论起孔克赛尔。
“那个自大的小子,再怎么厉害也好,还不是就要死在我们手里了!”说到激动处,最开始那位金发背头的大人一挥手不小心打落了装着面包的篮子。新鲜而松软的面包滚落一地,撒下一片面包屑,在场各位不带恶意地笑起来,“琉特阁下,您也太冒失了,即使再怎么激动也别忘了礼仪啊。”
琉特尴尬地一笑,抬脚任由侍者趴下清理散落的面包屑。
最终还是首席开口,“无碍,琉特阁下,我们都知晓你的喜悦,毕竟孔克赛尔这个心头大患即将解决,感到轻松也是正常的。”
气氛并未因此冷下来,讨论依然在继续,而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还是只能看着在光洁的地板上甚至没沾上灰尘的面包被随意地当做垃圾扔掉,那一地的面包屑和滚落的面包反复在我脑中回旋。再坚持一下吧,我默念着,就快结束了。
确实,这场讨论已经持续了太久,连我都意识到,孔克赛尔是个太庞杂纷乱的命题,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罪名能概括这个撬动世界的男人。自然,单一的刑罚也不能成为他的终结。
陪审团最终敲定了方案,它听起来就令我胆寒。
首先,孔克赛尔会被铐上脚镣,在行刑卫兵的监督下从监狱一步步穿过整个北城区,市民能够看着他一直走到处刑广场,不能休息,甚至不能抬头。
接着,在广场上,他将被捆住示众三天,在白天,刽子手会用烧红的刀子,一刀一刀剜下肉来,高温会立刻烧焦伤口,以免他因为流血而提早死去。况且,昼夜看守的卫兵也会时刻留意他的情况,保证孔克赛尔活过三天。
最终,绞刑架会结束这折磨,但死亡并非是终止,他的头颅会被砍下,悬挂在广场的旗杆上,作为一个长久的警告。也许等到这残骸腐烂至众人再也不会将其与那个传说中的孔克赛尔联系起来时,才会被放下。
“我会传达给审判长的,相信他一定也会满意这份决议。”首席满意地评价。
孔克赛尔的命运将在一个月后画上句号。
当说到最后一句时,众人站起来举杯相碰,相互寒暄了几句,便陆续离席。那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昭示了这一次站岗的结束。我手脚冰凉,饥肠辘辘,全身僵硬,低头跟着队伍离开了这个神秘的房间。大人们说到如何凌迟孔克赛尔时的神情太过兴奋,那笑容甚至有些狰狞,我感到害怕,以至于不敢去细思一个月后的处刑广场上会是什么光景。孔克赛尔罪大恶极,陪审团的决议应当是公正的才对。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饥饿带来的绞痛就打断了思绪。
入夜,我在夜间巡逻时,忍不住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事先说明我不是想为孔克赛尔辩解,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怜悯他,这残酷的折磨,不曾有任何一个人经历过。这样做,真的会消解他的罪恶,使他的灵魂安息吗?
第二天,第三天,我没有再进去过那个房间,甚至没有找到它在哪,站岗时间也没有那天如此长久。我偷偷告诉朋友那天我的见闻,他听得啧啧称奇,当我复述完毕孔克赛尔的未来时,我俩同时打了个冷战。
“仁慈的天神塞利路啊……”他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捂住嘴如此感叹。
三天后,朋友勉强可以长时间站立了,我也得以从冒名顶替中解脱,重新获得了白天休息的权利,日子又恢复了往常般平静。我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浮现出那天的疑问,孔克赛尔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四处询问,得到的回答却大同小异:坏人,魔头。
他长什么样?
黑发红眼,就像恶魔一样。据说他手持一条着火的长鞭,会将敌人活活抽死。
那他多高?年龄多大?是什么性格?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我追问道。
于是,对方卡壳了,我这才意识到哪怕战争持续了十年,孔克赛尔依然是一团谜。
几周后,在闲聊时,朋友突然神神秘秘地问我,“你很好奇吗?对那个孔克赛尔。”
我吓了一跳,“你说这个做什么!”
“问你自己呀,不是你天天缠着我们聊那个家伙嘛。回答嘛,你真的很好奇?”
“对,那又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丝羞愧,但却不知道这情感从何而来。
“你别那么激动,我是打算谢谢你前几天帮我来着。”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想亲眼见见他吗?”
我的回答是推开了他的脑袋一下儿站起来。
“你疯了吗!”我喊道,心脏狂跳着,甚至有些眩晕。
朋友委屈地挠头,“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嘛。”
我又坐下了,抚着胸口喘了两口气,“你先别管我愿不愿意,说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朋友的朋友是默艾监狱的狱卒,只要我想,就可以穿过泪河上的吊桥,去那见到被关押的孔克赛尔。
实际上,我预感我的行为就像是站在悬崖前,思考要不要一跃而下,孔克赛尔与我无关,不是吗?我没有必要去了解他,也不需要产生那该死的好奇。在心里,一个恐惧的嗓音说:一旦知道了,会不会再也回不去?
但你不好奇吗?朋友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是的,我好奇得要命。孔克赛尔已经干扰了我太多,见他一面,能终结这一切吗。
思想回到现实,朋友不满地问道,“你到底去不去呀,他可是没几天就要死了。”
“去。”我机械地回答,“我想去看看他。”
默艾监狱关押的并非全是死刑犯,也有一些终身监禁劳役的囚犯,尽管人数不多,但每日也总有些人会走上吊桥,越过犯人曾看过的静静流淌的泪河。
即使犯了错,有些人也比其他囚犯更幸运,能拥有为之祈祷的家人。
我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朋友的朋友是个面相十分精明的狱卒,我跟着他光明正大地穿过一层层的监狱,一路向下。
“孔克赛尔,那家伙也是个怪人。不祈祷,不忏悔,也不抱怨,成天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要不是每天送餐时他会说句谢谢,我们还以为他是哑巴呢。”他回忆着,“上面对他也很特殊,为了防止他烧了监狱连牢房都是改造过的水牢。结果呢,又怕他死在牢里没法拉出去处刑,本来快没到嘴,现在改得不伦不类——啊,我们到了。”
我被冻得忍不住呵气搓手,不止因为地下,更是因为眼前的一池冰水。隔着牢门,我低头就能看见一个男人在侧边的一张湿漉漉的木床上躺着,手脚上的镣铐连着铁索,与墙体相连。冰水从墙上一个只有拳头大的洞口里流出,整个房间昏暗而狭窄,只有流水的哗哗声在回响。
狱卒指了指牢门上半部分的小窗,“剩下的时间留给你咯。这儿冷死了,我就在外边等你。放心好了,这么多天他从没想着逃跑。喂!孔克赛尔!醒醒,有人来见你。”
狱卒将油灯递给我,用铁棍敲了敲窗栏杆便走了。
而我则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缓慢地坐起来,抬起头望向我。
世人描述的恶魔往往相貌丑陋,身材畸形,以及有一双赤红的眼睛,这些代表了愤怒、鲜血和战火,孔克赛尔在众人眼中也是如此,而今天,我可以很笃定地反驳他们,不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有着敕科珀索瑞人的一切特征,棕色的皮肤,油亮而卷曲的黑发参杂了些许银白,眉毛微微上挑,鼻梁高挺,成熟、英俊而凌厉,在他望向我时,我看见的是一双暗玫红色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甚至呈现一种柔和的粉色质感。
“你好,我认识你吗?”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十分清晰,自然也没有海妖般蛊惑人心的动听。
“不,不。”我捂着嘴小声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
“啊,我明白了。”他稍微勾唇笑了一下,“看得清楚吗?”
“清,清楚的!”我胡乱点头。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上眼不再发话,显然是没有什么主动开口的欲望。
我开始为一时冲动来到这感到后悔了,只是看一眼,尴尬地沉默下去,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以自己曾见过的那些人为参考,以为他也会迫不及待地阐述自己的所作所为,替他身上那些罪行寻找理由,一个人知道自己要死了,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那个,孔克赛尔……”
“嗯哼。”他点头,“什么事?”
“你…你知道他们给你的处罚吗?不,不觉得那太痛苦了吗……”
他突然来了劲翻身下床,涉入及腰的冰水里也只皱了皱眉,随后拖着脚镣走过来,撑墙仰起头。孔克赛尔很高,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巨人,甚至有些消瘦——这是牢狱给他留下的印记。我们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到两米。
“我知道啊,我也出席了那场庭审——以被审判者的身份。你不在吗?”他语气轻松地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场庭审没有公开。我头疼的要死不想说话,他们就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开始念诵我的罪名和处刑。没有观众,自然也不需要卖力表演,不是吗?”
他顿了顿,继续回答,“你问我如何觉得,实话实说,我没什么想法。我现在这情况并不比死了好多少,这是事实。”
终于打开了某个宣泄的口子,疑问接着疑问自口中倾倒而出。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犯下那些错到底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行善?为什么要制造痛苦和战乱?这样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你如此不在意,即使全知之眼就在凝望你,也不肯悔过吗?”
“你的问题也太多了。这叫我怎么回答嘛。”他轻声抱怨道,语气中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全知之眼?哦,塞利路是吧。”
他抬头看着四周墙壁上的眼型纹饰,“那只是画上去的而已。”
“呃!不要这样直呼天神的名讳,这不礼貌。”我下意识地纠正道。
孔克赛尔指了指自己,“在说我吗?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是无神论者。”
我一时噎住了,是呀,这个人是个固执的疯子,甚至拒绝天神塞利路的感召,光是这点,好像就足以解决我前面那些问题了。
“只是因为不相信天神,就要做出这些可怕的罪行吗。”我低落地感叹,心中不由得开始向天神告罪,我竟为见这样的人溜进监狱。
“不,这是你搞错了因果。”孔克赛尔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做那些事并非出于对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的否定,这也太荒谬了。”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了什么,你说说看?”
“率众叛乱、杀人纵火、打家劫舍、入侵我们的国家还蛊惑人心……”
“有人和你说过我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吗?”
“……穷凶极恶的流氓、土匪和暴民。”大概是他的态度太过平静,我便大着胆子说出我所听闻的全部,“是杀人取乐的扭曲疯子。”
“他们其实几乎都是农民,甚至在这之前是农奴,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替主人一直干到死为止。敕科珀有着全大陆肥沃的土地,可占了全国将近九成人口的农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却死于饥饿、劳累和鞭挞。”孔克赛尔缓缓说道,“你说,如果不是有人让这些可怜人活不下去了,他们又怎么会被我蛊惑呢?”
“你,可是,你怎么能这样欺骗那些人,让他们为你的一己私欲去拼杀送死……”
“你认为这些人,什么样的谎言可以蛊惑他们?”
“当然是,许诺给他们土地、食物、自由和不必被打骂的生活……咦?你,你……”
“我做到了吗。”他追问道。
我开始语塞,开始头晕,一些极其怪异的情绪几乎要让我呕吐,因为我意识到了在那些恐怖的罪恶之后,真相已经揭开了一角。
“我,我不知道……你的国家,你还不是可以随便撒谎。”我心虚地反驳。
“如果我做到了,那这就不能叫做谎言。这就是我蛊惑人心的方法。”他说,“这叫做承诺。我杀死那些贵族,那些贪婪地盘踞在土地上,啃食农奴的血肉的蛀虫——土地、食物、自由,有尊严的生活。为我而死,是他们自愿给我的回报。而我能让他们的亲人后代,不再向任何人或者神下跪。”
“那也是你们自己国家的事情,萨曼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萨曼没有奴隶吗?”
“可是那也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
“萨曼的那些农民,要给你们的皇帝和神交上多少税?他们又饿死了多少?你住在城里,肯定也见过那些工人吧,那些织布的女工为什么穿不上她们亲手纺出的布?在火晶矿洞里几乎被烤晕的工人为什么在冬天用不起煤?贵族们享用这他们带来的一切——例如餐桌上的面包、炉火里的煤炭,萨曼什么也没做错,只是他放任了一些我不能坐视不管的事情。
“当然我还是杀死了那些贵族,可我没有屠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民。我对敕科珀是怎么样的,对基奥和潘卡就是怎么样的,不存在丝毫的偏颇。我可以保证在联合政府里,曾被忽视的人民的呼喊可以被听见,正义会声张,这不是入侵,这是解放。”
“这些,这些并不是绝对的啊!并不是非要残杀才能解决,为什么不去教导、劝告那些人诚实地劳动,而是要以血还血。”我企图找到一些逻辑上的漏洞,尽管这听上去像是强词夺理。
“有人这么干过。”孔克赛尔笑了,“比如编撰《安提亚百科全书》的人,他们把世界上所有的道理都摆出来了,不论是历史的教训还是劳动的方法。结局是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百科全书在18年前因为亵渎神明和污蔑皇室被列入禁书,所有的抄本都被销毁,编撰者全部被通缉,任何私藏百科全书的行为将被视作叛国论罪。这个政策在一开始遭受了无数人的反对,可那些声音最终还是消失了。他们妥协了,没有百科全书,人们一样可以生活,和之前似乎也没相差多少。
“萨曼不是唯一一个企图消灭百科全书的国家,一开始我也只是纯粹的反对禁令,我不想让我的子民们失去他们唯一一个可以了解这个世界的手段。我试过了情愿、抗议、甚至是游行——我没记错的话萨曼当时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最后也是差不多的,我等到的只有一条通知,叫我去领罚认罪。而我已经向我的子民保证过不会退让,这就是一切的开端。萨曼只是运气好,在当时没有出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但我还是来了。”
他暗玫红色的眼睛在油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终于显示出了一些决然,“只可惜我没能做到更好。”
“什么是……更好?”
“那样的话,你会过得好一点。”他沉默了片刻,“意思是,像你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挣扎而活的每个人,一切被压迫,被欺骗,被天生的血缘阶级禁锢的人,如果我做得更好,我能让你和他们都获得自由。”
“我不需要…我本来就过得很好……你明明就快死了,还在说什么大话。”这段对话要结束了,我有这个预感,尽管如此,我却不愿意接受。
“每个人都会死的。”孔克赛尔不再撑着墙,笑容显得有些狡黠,“不过,杀死我,就是结束了吗?”
“什么?!”我抓住窗栏喊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孔克赛尔已经慢吞吞地坐回了床板上,水顺着他脚踝上的镣铐滑落,他揉着额头,“在索瑞,我们有着这样一个传说。”
——伟大的勇士,一名英武的少年,他叫康克拉斯亚耳,他驯服了酷热的太阳、怒吼的江流与吝啬的土地,使它们为人服务,他是秋日、丰收和反抗的象征。被不甘心的神算计而死之前,他大声宣告着:
我不会真的死亡,我的血肉和精神灌注在每一粒麦穗中,变成面包喂养我的人民,每一个人都会继承我的意志。只要他们还在,我就会在火焰里走出来,继续我的战斗。是的,即使只剩了一粒面包屑被鸟儿衔去,我永远会复活!
“说到底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毕竟死者不会复活,至多变成幽灵。”孔克赛尔评价道,“但我很认同一点——
“你们杀了我,却永远不可能杀死自由的意志,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永远活在人们点燃的每一团火焰中,直到一切的不公都被焚尽。这不是诅咒,你瞧好吧……”
我逃跑了,失魂落魄地拾级而上,直到下午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黑暗,狱卒正站在门口,“完事啦?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嘛。”
我摇摇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我要走了。就这样,谢谢你们——”
穿过吊桥,跨越泪河,我不知道我在躲什么,直到回到家,家人的询问和吵闹才让我的灵魂回归体内,也总算可以暂时忘记孔克赛尔最后的话语。
我试图说服自己,他肯定在骗我,但是为什么呢?他要死了,骗我有什么意义?可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卫教残杀的不就是一位救世主了?不,这绝不可能,裁判所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在肉体死去的一刻,灵魂就分离了,天神塞利路会公正地对待每个人。如果他在说谎,那一切都会很容易。但假设,有那么一丝可能,孔克赛尔说的是真的,天神塞利路又会如何对待这个不曾献给祂一丝一毫信仰的灵魂?是让他也去往乐园,还是依照不敬之罪将他放逐。
问题并不因我与孔克赛尔的会面减少,我下意识地拒绝去思考,就这样三天转瞬即逝,孔克赛尔的行刑日到了。
由于繁重的工作和逃避孔克赛尔的心理,我并没有去亲自观看他的处刑。我只是不断地听闻,这场处刑简直是卫教的耻辱——我曾说过自己感受不到孔克赛尔被抓后生活的变化,事实证明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陪审团出这酷刑是为了彻底粉碎人们追随孔克赛尔的幻想,可现实给了他们一记重拳。
从孔克赛尔走上吊桥后,人们便疯了:负责维持秩序的卫兵根本拦不住一遍一遍冲击的人们,他们不畏刀剑也要前进的原因,只是为了搀扶因为镣铐而行动艰难的孔克赛尔。
确实有人向着队伍斥责,却不是对着孔克赛尔,而是他身边的卫兵。豺狼、帮凶这种词汇不断地砸过去,直到鲜血溅上了道路,游行才得以继续。裁判所已经不敢再让孔克赛尔继续走了,临时叫来了囚车,草率地结束了这段示众。
到了处刑广场,才是一场长达三天的噩梦,不管对谁而言都是如此。
据说孔克赛尔几乎没有惨叫,只在刀子落到身上时才会哼两声。于是刽子手以为他快要昏厥了,便停下动作,结果这个男人突然睁开眼,开始大放厥词,“为什么停下呀!我受的折磨还不如被你们残害的那些无辜之人的百分之一呢?”
即使全身都血肉模糊,他也没有放过没一丝机会向处刑台下的民众呼喊,“不要替我流泪呀,兄弟姐妹们,未来只会是你们的呀!”
第二天,裁判所才缓缓意识到,他们应该事先割掉他的舌头。于是他们试图亡羊补牢,没想到这却几乎引爆了人群。刀尖还只是刚割开嘴角,辱骂和残叶烂果不断向刽子手袭来,人们把律法和信仰踩在了脚下。卫兵拘走了一批又一批人,男女老少,去了又来,直到日落才堪堪消停。
入夜后也没有好多少,当夜就有将近十多人试图爬上处刑台,整夜没合眼的绝不止孔克赛尔一人。
第三天,刽子手询问孔克赛尔是否认罪,对他有造成了如此多人被捕有所愧疚。孔克赛尔却沙哑地笑了,嘴角的伤口也淌下血来。
他是最后一句话是:“不认罪,不愧疚,他们都是英雄。”
在当天午夜,在众多火把的簇拥下,孔克赛尔的尸体从绞刑架上放下来,头颅被砍下,如太阳陨落,残躯则被斩断焚烧。正如最开始他们计划的那样,那颗头颅悬挂在最高的旗杆上,往来的每个人都能看见。
卫兵密密麻麻地站在周围,将每个忍不住发出呜咽的人带走——由于这几天的疯狂,为这个魔头哭泣也被禁止。
第四天,孔克赛尔的头颅展示了一整日,期间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只有监狱的钟声响了彻日,泪河上不断走过的,都是因孔克赛尔而来此的囚犯。
这四天里我没有去过处刑广场,一次都没有,孔克赛尔死了,我感到世界都变得虚幻了。他死了?就这样结束了?
在众人都已沉沉睡去的时候,我正结束了每夜的巡逻,来到了处刑广场,钟声预示着这已经是第五天的清晨。这也是我这几天来第一次前往这里。守备依然森严,我远远地可以看见那卷曲的黑发、他嘴角的伤痕、以及为了禁锢魔力纹上的墨黑花纹,只有那双暗玫红色的眼睛却再也无法窥见了。
我想着那天和孔克赛尔见面,他的话语,心中开始忍不住发虚,死者是不会复活的,幽灵也是不存在的。我默念着后退,还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黑白杂色头发的男子。我道歉的话语他好像没有听见,只是凝望着旗杆,说出了一句我不懂,现在却觉得宛若征兆的话语。
“快了,就快了,孔克赛尔,你将归来。”
我当时被吓了一跳,可我想要追问时,这个男人却一眨眼混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真的存在吗?还是我的幻觉?我不禁自我怀疑。
第五日的后半夜,我照旧在夜巡。有一段路线在处刑广场的不远处,有个巷道会直通广场。我每次途径时望去总能影影绰绰看见一些人。
而这一次,是火光来迎接。
烈焰在广场上沸腾,灼热伴随着尖叫席卷而来,我在远处赶紧跑来,从那条巷道里,我看见一个不可能的身影,手持一条燃着火焰的长鞭,红色披风的边角有灼烧的痕迹,卷曲的黑发中夹杂着银丝,金色麦穗形状的头冠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在冲天的火光里,他在旗杆的最高点,摘下了罪人的头颅,随后一跃而下,灵巧地如一阵风,火焰并未伤他分毫。
那个身影朝着我面前的巷道跑来,卫兵将他拦住,可这个鬼影闪身略过,竟没有人能触及他的衣角,他从巷道里冲出来,火焰紧随其后,将这黑夜照的亮如白昼,在这一刻,我看见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暗玫红色的眼睛啊!全世界只有他会有!
一个愤怒的,永远不灭的火焰,游荡在大陆上!陨落的太阳又复生了!即使是神明也不能使之屈服的……
“这不是诅咒,你瞧好吧,这是……”
孔克赛尔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最终竟借我之口喊出:
“这是预言啊!是幽灵…是孔克赛尔的幽灵来了!!!”
————end————
作者:蜂銀
评论:随意
盛夏,我坐在棚子下等待的时候,有飞机从我的头顶飞过。
院子里的野百合长得比我还高,纤细的茎孱弱地在花盆中随风晃动,百合一朵朵结得手掌一样大,洁白的花瓣,一入夜就映照在寂静的黑幕中。我站在花前面,喝了果茶以后舌面上留下一片黏腻的糖味,我伸出舌头,哭着脸给空气看。
之后的一天,我和四十多个同学挤在只有风扇的教室里写英语的模拟卷的时候,班主任从前门踱进来,宣布为了减轻压力,每个人需要带一盆植物来学校,要给它起名,还要养它直到毕业。我最后在院子里选了一盆开得正艳的凤仙,起名叫指甲,说是起名,想起来也只是把俗名挪来安上。
教室外的柜子上摆满了小盆的植物,讲台旁还多了一个鱼缸,里面有四条小鱼。一个男生负责照顾鱼,原因是他是生物课代表,鱼食放在粉笔盒旁的小罐子中,当天的值日要帮忙喂养。
再后来,我的妈妈终于还是死在医院里,家里让我请了两天的假,我参加完葬礼,把院子里的花全部搬去花鸟市场卖掉,拿着八百块钱在网吧里又躲了五天才回学校上课。那天是周一,我算着在学校早会之后才到,进教室之前发现指甲有人帮忙浇水。枯黄的、大约是落花的东西蜷曲在泥土上,沾着一滴浑圆的水珠。
放学时,照顾鱼的那个男生叫住我,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声音有些畏畏缩缩的,发音跟老师一样叫错了一个多音的字,他的嘴唇张开又闭拢。“曹钥,”他说,“你缺了次值日。”
我留下来擦了黑板,整理桌椅,照顾鱼的男生扫了地,然后用小网把鱼捞起来放到一个盆里,抱着鱼缸走出门去。我走进放鱼的盆,闻到水生动物的腥味,皱了皱鼻子,又想起来值日是要喂鱼的,我从罐子里抓了一把鱼食,投进水里。鱼们有些激动地抢食,有一条兴致好像不高,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它的尾鳍缺了一块。
照顾鱼的男生抱着鱼缸回来,有些吃力地慢慢放下,他看见盆里抢食的鱼,说:“早上已经喂过了。”
“只喂一次吗?”
“对。”
我蹲着看那条残疾的鱼,它呆在靠近盆的边缘的位置,而另外三条鱼还在游来游去吞食剩余不多的鱼食。
我给它取名川端康成,川端康成是唯一一条黑色的鱼,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时会去鱼缸旁观察它,大多数时候都会在一个装饰的大石头与缸壁的缝隙之间找到它。
后来照顾鱼的男生又找了我一次,他说,曹玥,你该记得给你的那盆凤仙浇水。我这才想起指甲来,好像自从发现落花上的那滴水珠之后我就再也没关注过它,这种遗忘让我心惊。
“月,不是药,这是一个多音字。”我这样回答照顾鱼的男生,我停顿一下,又补充,“那条黑鱼,尾巴缺了一点的,它叫川端康成。”
把名字告诉那个男生的第二天,川端康成就死去了,几乎像是我咒死的。它被捞起来,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我盯着语文老师不算很好看的板书,想象着把它放在手里,鳞片冰冷,带着腥味的水渗进我手掌纹路里。川端康成,从来心灵残缺的川端康成;走路摇摇摆摆、模仿醉态的颓废男人;花的圆舞曲里的瘸腿男人;洁白的、不能运动的千只鹤。
照顾鱼的男生放学后找到我,他拿着喝空的可乐瓶,瓶里装着水和川端康成的尸体。
我拖着他去了河边,因为我不会骑自行车,而那条河离学校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自行车最后停在石质栏杆边,我靠着粗糙的狮子雕像表面,远远地把可乐瓶伸出去,川端康成合着水从瓶口流出来,顺着重力下落,在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有飞机从我头上经过,我想象它投下一朵蘑菇云。
“我叫陈书春。”照顾鱼的男生顶着高温,一边气化一边这样对我说。河水沸腾,带着川端康成打着旋舞蹈,一直,一直向前流去的话,好似能到达任何地方。
关键词:水
作者:魇
评论:笑语
黄昏时分,楠多站在家里,凝视着挂在墙上的猎刀。这把刀有着被略显陈旧的布条缠绕的刀柄,握把前有个小豁口的刀锋,没有刀铛,也没有刀鞘,更没有一处纹章或装饰用的花纹。总的来讲,这是一把看起来不错的刀,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楠多无比渴望得到它。
据说在二百多年前——也就是战火烧遍世界的时候,楠多的祖先,带领着家人逃到了这里。他发现这儿是大片戈壁沙滩中的唯一绿洲,中心那眼泉水似乎永远不会干涸。在详细考察了周围的情况之后,他决定在此定居。不久之后,楠多的祖先在蜥蜴的爪印便发现了一个晕倒的士兵,祖先救了他,给他水和食物,士兵却趁着夜色带着救命恩人一家积攒的口粮逃走了。天亮之后,祖先循着脚印找到了士兵的尸体——他全身发黑,脚边躺着一只被踩碎了一半的沙蝎。祖先带走了自家的口粮,也带走了士兵的刀。如今,这把刀挂在楠多家的墙壁上,它象征着这个家族的宽容与善良,也昭示着这片沙漠对于他们的恩赐。
楠多满十一岁了,他认为自己可以配得上它——也许体力方面差一点,但智慧足以补齐这个短板——但他的母亲不这样认为,她蛮横地夺走了刀子,把它挂回到墙上。
正当楠多还在思考时,屋外响起了交谈声。他把头从窗户里探出去,在被骆驼和栅栏隔开的空隙中看到了母亲的背影,又在那个背影旁边看到了“油舌”杰克。
“夫人,您看看这个吧。”杰克说道,“只要五个铜币,我保证,物超所值。”
楠多不禁走出了房门,他看到母亲似乎在犹豫,但他真的很想看看杰克的新玩意。“油舌”一向都是这样,消失很久之后带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一个新故事出现。楠多很快就注意到杰克手里的箱子了——说是箱子,似乎有些高抬它,那只是几块破烂木板胡乱钉起来的一个匣子形状的长方体,边缘处还支出了几根正在往下滴水的稻草。它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但又充满了诱惑力。
“你看,你的孩子也很好奇。”杰克说,对着楠多眨了一下右眼。
楠多在母亲的注视中站得笔直,他并不想在母亲面前表露出这份心思。然后他听到母亲谨慎地开了口:“好吧,五个铜币,但如果我认为不值得的话,你需要退给我四个,或者让我拿一些箱子里的东西。”
“夫人,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退钱。”杰克说。“我保证。”
楠多迎着沙漠中晚霞的颜色,看到杰克蓬乱胡子下面露出了泛黄的牙齿,大概是母亲点了头,杰克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打开了勉强可以被称之为箱盖的东西。
一股寒气冲到了楠多脸上,他看到那箱子里的东西一闪一闪的,但似乎又不存在——他能看到箱子底部的棉絮和稻草,它们被什么东西隔开了,而楠多搞不懂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楠多听到母亲很轻地抽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过是一块冰而已,在这里可能算罕见一点。”她说,“可我是去过冰糕厂的。”
“夫人,夫人。”杰克急急忙忙地说,“这确实是一块冰,如您所见,但冰糕厂的冰可不能跟它相提并论。”
楠多看到母亲抱起了双臂,杰克则把箱子盖子合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夫人,您是知道的,二百多年前,遍地都在打仗。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被迫四处逃窜,很多人来不及逃跑就被炸死了,而挑唆人们互相开打的人呢,他们建了一艘大船,全都搬到了船上。
说是一艘船,实际上,那是一支由一艘巨大的船和很多艘小船组成的舰队。小船的“小”是相对大船而言的,如果它们有一艘单独停靠在海岸边,你会发现,我们要头顶着脚地躺下一百多个人,才能从船头够到船尾。至于那艘大船,如果把它掏空,它可以装下所有的小船。小船来来往往,给大船送去那些人需要的奇珍异果、淡水粮食,带走一些被大船上人嫌弃的奴仆,又补充一些新的。至于珠宝黄金,那些东西早就被带上船了,那些挑起战争的人不会给陆地留下任何一点点财产。他们只会收割,不会播种。
是的,夫人,大家都知道这个传说。人们纷纷逃离自己的家乡,跑到原本贫瘠的地方去躲避战争,所以很多真事也变成了传闻,这件事也不能逃离这样的命运。但我可以确定这是真的,因为,你们亲爱的老杰克,在这次旅行的途中,遇到了一名水手。
打那个人一亮相,我就知道他肯定来历不浅。他戴着白色的帽子,穿着笔挺的衣裤,脚上套着到小腿的长筒靴,气派极了!他走到我在的酒馆里,大声问有没有人愿意做工,一天两枚银币。有人马上站起来问工作的内容是什么,那人回答说是往船上搬东西。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围上去,最终,我和其他三个人被挑中了。
我们跟着那个人去了堆满货物的码头,见到了那艘巨大的船——那个时候我已经认为它足够大了——被惊得呆在原地。那人往我们三人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态度又骄傲又不悦地让我们快点开始搬东西。
我们搬啊,搬啊,有的箱子散发出蔬菜的清香,有的箱子充满了香料的浓郁,还有的箱子里有东西啾啾的叫声,把它放下来时,我发现手上沾了一泡绿色的粘液。就这样搬了五天,我们终于完工了。最后一个我搬运的箱子摸起来冷冰冰的,表面有些水珠,我的手指在箱子底滑来滑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它弄上船。你们的老杰克嘴巴很甜,早就讨得了那个水手的欢心,所以在我友好地询问这个箱子里装了什么时,那个人告诉我,这里装的是冰。他看我有些迷惑,笑了笑,一脚踹开了箱子的盖子。
要我说,冰这东西是有魔力的,它会吸引着你去摸它。当我屁股上又挨了一脚时,才发现我的手几乎要粘到那上面去了。那真是一块漂亮的东西,透过它能看到箱子底部刻着的花纹,不太清楚,却因为不清楚而更加美丽。
水手被我窘迫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大发慈悲地给了我一个机会——登上这艘船,跟他一起去那艘大船见见世面,我不仅能见到更多新奇的玩意,还能拿到更多工钱,代价只有远离陆地一段时间。
这不是代价,这是恩赐。我登上了那艘“小船”,跟着水手和其他水手一同冲进了大海。我分辨不清方向,但据说这船一直在向北航行。一开始我还能看到零零星星的陆地,但后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水是蓝的,天空也是,但分辨它们居然很容易,因为海浪是白颜色的。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时候,海水和天空都会被染上金色,那可是好看极了。
可就算再美,看多了也会觉得腻味,毕竟那水、天空和太阳都不及夫人您的容貌,这才是真的百看不厌呢。在我逐渐开始怀念把脚踩在地面上的感觉时,我又看到了新的岛屿。我笑了起来,恨不得要跳一支舞,但我很快又发现,那不是岛,那是船。
那就是那艘大船,亲爱的夫人,你们没见识的老杰克把它当成岛了。它比我见过的沙梁要高出一万倍,大到可以装下我们这片沙漠。船身上装饰的花纹又精致又漂亮,但每一个小花纹都是我们这儿最高的树的一百倍,而随着它离我越来越近,我则看到了那些花纹中更加细小的部分,它们最细微的线条竟然跟我的头发丝一样精妙。它真是太大了,那上面的一排排烟囱像通向天国的台阶,那其中中冒出的烟雾还泛着金光,在大船甲板上面走动的人像阳光下漂浮的灰尘一样微小。那一刻我仿佛一下子灌了半瓶酒,喉咙因为突然窜过的辛辣而清凉,肚子里燃起了一团舒适的小火苗,烤得脑子晕乎乎的,干涸的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水。
我不知道自己呆呆地看了多久,屁股上又挨了几脚,只能赶紧去搬东西。是的,我当然没资格登上那艘大船,只能把东西搬到小艇上。这次我们搬了四天,因为来路中消耗掉了一些食物,而一些可怜的动物被闷死了(它们的尸体丢进了海里)。在搬完最后一箱货物时,我突然发现,那艘大船一直没有动。
我以为大船是为了等待我们的货物才抛了锚,得知我这个想法后,水手哈哈大笑。他告诉我他们不会等待我们这样卑贱的人,即使如果没有我们,他们就会挨饿。大船没有动,是因为那上面的人们在观看北极最后一块冰的融化。”
原来我已经到了北极!
水手大发慈悲继续给我解释,北冰洋本来就是一块巨大的冰,但现在融化得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他指给我看,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白色冰块,在海水上晃晃悠悠地飘着。
我大失所望,却又很快地振作起来,这是让大船足以停靠的东西,而我也亲眼见到了!
是的,夫人,这块冰就是那一大块冰中的一部分。你们亲爱的老杰克,没有要工钱,只要了这么一块冰,还把它带到了你们眼前。夫人,这是否值五个铜板?
楠多听得晕晕乎乎的,小船,大船,海水,北极和冰,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许不太值得,你的故事肯定是编造的。但我愿意让步,如果你让楠多摸一摸这块冰,我就把五个铜板都给你。”
杰克看起来有点受伤,不过他很快再次打开了盖子,并把箱子递到楠多面前。
楠多摸到了那块冰,它竟然有些烫。他急急忙忙地缩回手,缓了几秒钟,把手指塞进嘴里,尝到一股咸味。
母亲点了点头,这几乎可以算作逐客令,杰克马上礼貌地道别。在他的身影几乎消失在沙梁边上时,楠多忽然对准那个方向,窜了出去。
楠多远远地坠在杰克后面,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上去,但他已经在这么做了。他跟着杰克绕过好多道沙梁,最后看着他走进一座方形的建筑——那是冰糕厂,他记得母亲带他来过。
楠多蹑手蹑脚走过去,探头向没有闭合的门里看。杰克正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翻着一本杂志,蓝色的海浪在书页上一闪而过,很多大大小小的箱子在他脚边堆着,箱子里渗出来一片片寒气。楠多被激得打了个喷嚏,等他再抬起头时,杰克正在门口看着他。
“这可真不妙啊。”杰克说,露出他的黄色牙齿。“亲爱的楠多,你不会把你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你妈妈的,是不是?”
楠多后退了一步,“我不会说的,杰克。”他说,“但骗人是不对的。”
“当然,你是对的。”杰克说,“只是可怜的老杰克已经没钱喝酒了,看守冰糕厂的仓库没多少钱可拿,所以用故事换一点钱肯定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罪过,是不是?”
“喝酒也是不对的。”楠多一步一步后退。“但我会原谅你。”
“当然,当然。”
楠多认为自己已经退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他大喊起来:“骗子!我马上回家喊我妈妈来!”
有什么东西飞到了他脸上,比他想拔腿就跑的念头还快。楠多头晕目眩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的脖子被狠狠地扼住了,杰克的低语声在他耳边回荡:“骗人是不对的,楠多,这是你告诉我的。”楠多想喊叫,想挥舞并不攥在手里的、祖先传下来的刀子,但一切挣扎都和他的生命一样,在此刻戛然而止了。
PS:这篇算是我比较罕见的“改”出来而不是“写”出来的文,其实某种程度上算是对《百年孤独》开头的一种解构,虽然我一开始是相对恶意的,但改到后来心态就已经是平和的“单纯想讲一个故事”了。
以我现在的水平其实很难判断出这种“改”出来的和之前那种“写”出来的文章哪种更好(或者说都很糟糕),也非常希望大家能够批评指教(鞠躬
作者:菲心
评论:随意
“伊哀,午饭想吃什么?”女人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
“随便啦。”软糯的声音故意拉长,坐在书桌前的小男孩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笔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呢?”女人温柔的走过去揉了揉男孩看起来非常柔软的米白色头发,男孩吐吐舌头一下子合上了日记本,“随便写的东西而已,不可以偷看!”看到男孩甚至警惕地抱住日记本,女人不由得笑出声,“好了好了,妈妈不会随便看你的日记的,只是想提醒你注意用眼。”说到这里,女人的眼里充满怜惜和哀伤,她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男孩抬起头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一个白色的眼罩遮盖住了他的右眼,“妈妈?”他嗤笑一声,“算了,随便就好。”他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重新打开了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而男孩认真的在空白页上写下:游戏开始。
“伊哀,该去上学了。”自称为母亲的女人贴心地把书包递到男孩的手里,而男孩乖巧地和妈妈挥手,“再见啦。”“早点回来。”
伊哀走出家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早知道就不设定地这么肉麻了。”他掏出日记本在上面写下,“母亲的这一切都是伪装,她从内心里厌恶着这个孩子。”伊哀停下笔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这样的伪装让她感到恶心,于是她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伪装。”写完这些,伊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上学了。
课上,老师念着课本上的内容,讲台下的学生都昏昏欲睡。“好无聊啊——”伊哀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蝴蝶,他再次在日记本上写下,“老师上课太无聊了,学生们受够了老师的讲课,有人用刀把老师捅死在讲台上。”随着一个个字符写在本子上,一个学生突然站起身冲到讲台上,随即狠狠将刀子捅进了老师的胸口。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鲜血从老师的胸腔流出,有女生开始尖叫,整个课堂乱成一锅粥。伊哀看着这一幕终于笑了出来,他愉快地欣赏着这一幕,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你也太乱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一个戴着巨大巫师帽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对这个穿着不同的女孩感到惊讶,似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伊哀叹了口气,“我玩得正开心呢,你来干什么?”“我听说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新世界就过来看看。”女孩饶有兴趣地翻看着伊哀的日记本,“这个日记本有神迹的味道,这是祂给你的?”
伊哀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对啊,我说我太无聊了,克丽丝多就给了我这个说是可以随便玩。”
”这可是一个世界耶,你就这样随便玩也太浪费了吧!要我说,干脆把这个世界全部建成一个巨大的游乐场,这样我们就能好好玩啦!”女孩兴致勃勃地提议。“才不要!米拉吉亚你每次都要游乐园,我才不要玩这么低级的东西呢!”“我的游乐园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可争论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最后米拉吉亚想出了一个办法,“要不干脆就在日记本上写随便好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伊哀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了随便两个字。
落笔的瞬间,课堂上的闹剧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学生们有的掏出手机打游戏,有的拿起笔在别人的身上写起来,还有的朝着老师的尸体继续挥动刀子。学校里不再管束着学生,伊哀和米拉吉亚来到街上,红绿灯随意的闪烁着,行人也不再听从交通管制,车祸频发却没有人管理。规则与秩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两人一开始还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可很快便对这样的世界失去了兴趣。“人类啊……”米拉吉亚似乎想要感慨点什么,只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说辞,只得故作高深的摇摇头。“人类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克丽丝多看了这么多年不会觉得无聊吗?”伊哀耸耸肩,随着他的动作,一对小小的洁白的翅膀从他背后延伸出来,头顶的光环也显现出来。米拉吉亚见此赶忙从世界的缝隙中逃开,下一秒,眼前的世界化为一片鲜红。
“玩够了吗?”掌管欲望的神明收回了祂的礼物。“玩够了,人类也太无聊了!”小男孩不满地嘟着嘴,把日记本还了回去。
神明微笑着,“这就是人类啊,欲望横流,无趣至极,有趣至极。”
免责:笑语/求知
老师我这辈子还有机会把文写得不那么平吗救救我
小时候水灵被家附近的算命的判过八字,那个眼瞎心盲的神棍说她这个名字取得非常不好,命里本来就恶水了,偏生随了水姓,名字还水上生灵,以后注定要死在水上的。
水灵的父母虽然不太信,但想着到底避一避也好,然而那时候水灵已经把自己的名字视为自己的一部分,在家里大吵大闹了好几个月,坚决不同意要改名字。她还背着父母喊了附近的几个孩子准备一起去打一顿那瞎子,不过好赖一众小孩还有些心理压力,走到面前看着瞎子那沧桑的黑脸到底没真下手。
但她转头就带着一群小伙伴下了水,在河边玩得不亦说乎,回到家里自然是被狠狠揍了一顿。不过既然没大人看着下水都没出事,改名这回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如此皆大欢喜。
虽然神棍之言在她这算不得数了,但为人父母者总有多余的担忧,在开了一百二十个家庭会议后,水灵终于勉强应承了父母不随意下河的请求,实在要去,也一定有大人在旁看护。
水灵自己领下的这个名字倒也真应了景,她入水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乡下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小大河流都被她游历过,那条最宽最大的几公里江面都没能阻止得了她。那些看护她的大人一个个都跟不上她的进步,很快她就成了小小的明星。
古语说善泳者溺,这倒更叫人忧心起来,但水灵父母一合计,如果实在阻止不了水灵下水,要不让她进泳队试试,至少在游泳馆中安全性总比在野外要好。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水灵在泳池中完全失去了那恍若天成的游泳本能,她甚至连凫水都忘了,在泳池里直往下沉,好在第一时间被人拉了上来,没出大事。
也算好事,她自那次之后再也没下过水,甚至表现出对下水的厌恶,那些闪亮的天赋好像一夜之间突然消失,她又变回了人群中最普通的一员。
她按部就班地升学,没有格外突出的经历,正常地和所有人社交,就连她自己都要忘记曾经对下河的过度迷恋,成为了相当不错的城市小孩。
大概是城市小孩吧,如果城市小孩也会在周末的时候在河堤上走一整天,在河边几乎要垂到水面的柳树上躺一整晚只听着水卷上河岸的声音也是一个城市孩子会做的事情的话。但她的确不再下水了,她甚至不会再踏进浅浅地覆上一层水的河岸里。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泳池里浮不上来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瞎子说的话是对的,她会死在水里的,而且一定是江河的水中。她仍然眷恋在水中的感觉,却被莫大的恐慌淹没了,那个曾经属于她的领域她再也不敢踏入一步,这当然可惜,可比起无法得到新的未知的死亡,那些让人好奇的陌生的东西更为重要,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后来水灵考上大学,学的水文,这时已经没有几个人想得起来她曾经对河流的迷恋,虽然填志愿的时候她的父母似乎模糊地感觉出什么东西在眼前,可看不清楚,最后还是被抛掷在脑后。
她学习水文地质的天赋非常高,那些繁琐的知识点只需她看一遍便能记住甚至是明白其细节,这值得欣喜,她很快成为了系里格外被看好的那个,当然也不免有人说也许她只是理论天才,说不定到时候实地调研的时候就变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晒点太阳还要写抱怨小作文的大小姐。但事不如人意,下现场的时候她的导师们就发现她那突出的天赋完全不止于在学习书本中的知识上,她天赋异禀地明了整段水体哪里最危险,这甚至有时候比机器要更详细。
水灵没有再回过家,她对父母说是项目繁忙,最开始的时候项目的确是做不完的,可等到她跟着博导做完几个大工程之后,她的项目与项目之间就常有小半年的空档期了。
她还是没敢下水,但也离不开水,于是在水边建了栋房子。房子没打申请,是实打实的违章建筑,但乡下山里,还是河边,建起的又是几乎像危房的毛坯,根本没人管她在做什么,那个村里的人还要感谢她为此付了一大笔钱。
她那栋房子出门下行五六步就能到河边,甚至汛期还能被全淹一遍,说它是危房一点不夸张,不过她又不在汛期来住,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宝贝的家具(都是水泥和砖块垒出来的大概样子),甚至连电线都没牵,所以倒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水灵在那住了好些年,后来下游修大坝,上游水涨几十米,水直接淹了房子,她没了可以歇脚的房子,终于在大坝修好后回了一趟老家。
老家日新月异,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模样了,甚至父母也是,水灵几乎认不出来他们是谁,两方相见面面相觑,对水灵父母而言,这个几十年不见的女儿还不如邻居家的小孙子更来得亲近。
水灵也没有在家住,她在外面订了间酒店,连着睡了好几天都没有出门。某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她打了个车,准备去河边看看,但说地点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没想起来家乡这条河究竟叫什么。
不过也就这条河了,司机熟练地开了车往桥上去,去的二桥,这边以前是没被开发的乡下,现在也有了几个人气不足的商场和活动大坪,她在大坪下了车,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河边走去。
一切陌生又熟悉,还是那条河,但河床前些年挖河沙挖得坑坑洼洼,流淌间多出了好多陌生的漩涡。水灵顺着河岸走下去,走到支流处,转头往上走,这是她家以前住的那边,那条曾经的小河现在水量已经不大,甚至几近于要干枯了,水灵终于走到她第一次跳进的河边,立了很久。
这四遭无人,只有一些破损的铁网,想来是拦一些想下河游泳的小孩的,水灵轻巧地绕过它们,走到了水边。
就是这个时候了吧,水灵那颗一直以来沉在恐惧中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她在那之后,第一次弯下腰直接用手触摸流水,随后,她走进水中。
那个夏天,水灵老家所在的城市泛了洪水,但神奇的是,没有任何人在洪水中受伤,只有一个在那座城市里称不上著名的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