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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我很抱歉女士。”医生从诊断室内走出,脱掉一半口罩,沉重地对我说,“您先生确诊了趋光症。”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意外,人类作死至此,有什么奇怪的病症都不稀奇。比起空气敏感症、水中毒综合征等等,趋光症好多了,只是不能晒太阳而已。
“没关系亲爱的,不能晒太阳而已。”丈夫贴着我给了一大口么么,“你就是我的太阳,贴你也一样。”
来时双手空空,走时我手里多了一把大号遮阳伞,还有一口袋缴费发票。
“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丈夫举着伞,试探着将手指伸到阴影外。
“建议你不要——”还未等我说完,刺耳的“滋啦”声和烤肉糊掉的味道一起袭来。
我们又一次回到了门诊楼,这次挂的烫伤号。
“像吸血鬼。”等待叫号的时候,我听丈夫这样说。他仔细打量着自己黢黑还有些掉渣的手指,神情并无痛苦。
“亲爱的,你敢相信吗,痛感只有被太阳灼烧到的一瞬间。”他将已经开始长出新肉的手指举到我眼前,“然后就是愈合!”
这让我想到了一部电影的经典台词,“人类进步的本质是进化,而进化的终点是非人。”他确实有点儿像吸血鬼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变得爱喝血——他可是从来都不吃鸭血的。
“523号,2诊室。”
我拖着丈夫挤进诊室,医生只是扫了一眼丈夫还略带黑渣的手指,什么病症就一清二楚了。
“趋光症,很正常的反应。现在病症初期还没什么,等到中晚期了,会出现严重正趋光性。这点家属要注意。”
“正趋光性?”
“是的,趋光症患者九成都是正趋光性,负趋光性的患者不会尝试把自己暴露于阳光下。”
顶着医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我愧疚的低下脑袋。对不起,我为自己的知识匮乏道歉。
“不需要治疗,现在已经愈合差不多了。”医生拿酒精棉把丈夫的黑指头擦干净,打发我们离开。“趋光症患者的恢复能力确实加强了,但这只是应对偶发损伤的身体自我调节,还是不要长时间接触阳光的好。”
我使劲点头,薅着我家大傻子离开诊室,再一次举着伞站在了门诊楼大门口。
“亲爱的,从今天起你坐后排。”副驾驶的遮阳贴膜比较透,还是后排的好一些。实在不行,还能打伞,或者换一边坐。
丈夫花一分钟说服自己接受失去副驾驶的屈辱,然后又花五分钟在后排安静下来。他脑袋靠在驾驶座后背上,委屈的很。
“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你要是坚持坐副驾驶,就真的要死了。”
“那我能拥有太阳老婆的一个么么吗?”
么么没有,白眼可以。
诸如此类“丧权辱国”的事情在丈夫生病期间发生了很多次。比如说,周末下午,我们难得有兴致打算下楼找一家咖啡馆,边品尝人生苦涩边欣赏春意盎然;但他不能靠近窗户,只能窝在角落里跟网友征战峡谷,并在黑屏的时候抬头看看他在户外晒太阳享受春天的老婆我。
“亲爱的,我感觉自己要长虫了。”
“所以呢?”
“晒晒太阳不长虫。”
“容我提醒你,亲爱的。”深呼吸,忍了又忍的我决定让自家大傻子清醒一点儿,“你的医保卡余额只有121块钱了。”
他苍白的皮肤衬得黑色眼睛很大,再配合他震惊的表情,我都怀疑他眼睛是不是要掉出来。
“怎么会?!”
“因为你每周都会把自己送进医院一次……”至少一次。
此时不过距离确诊趋光症才过去两个月,丈夫亲近太阳的行为越发频发,只要稍不留意他就会尝试晒太阳这一危险行为。
有时候,我是指,有时候丈夫路过窗户时,他看向太阳的神情有些像宗教的狂信徒。
只有最原始的冲动。
我开始有些慌了。我在网上搜索,也去询问医生,趋光症从确诊初期过渡到中晚期需要多久……
医生的回答是:三个月。
从确诊到晚期,从初春到夏初。
丈夫坐在地上,脑袋搁在我腿上,像只没有吃到罐头的大狗。“老婆,我有些冷。”
“给你暖暖。”
二十多度其实一点儿都不冷,但我知道,他说的不是身体。
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当他的太阳。
“我爱你,老婆。”
“我也是。”
这是他最后一次跟我说话。
第二天,我从熟悉的黑暗中醒来,下床,开灯。然后开门,准备去洗手间……
那一瞬,我被刺目的阳光晃到失神。
我的丈夫,我的大傻狗,他坐在床边,微笑着晒太阳。
他手里端着刚打好的豆浆,见我出来,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
然后,他化成了灰烬。
白色的豆浆撒在黑色的渣子上,消失不见。
说实话,我并不意外。
我了解我的丈夫,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他只是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我。
我说,睡午觉就一定要晒着太阳睡才有感觉。
我说,晒太阳不长虫,补钙还长个。
我说,我是他的太阳。
“可是太阳不应该在黑暗中。”
于是他撕开了黑暗。
我将最后的尘埃收起,去医院定制成钻石,戴在无名指上。
我时常会坐在窗边,迎着朝阳,看钻石折射出的光。
“我爱你,亲爱的。”
作者:凰
评论:笑语
*PS.其实是某冷门老番的同人,但是没看过也不影响阅读,因为它超冷哒!(赞诶)主要是想写写少女的某段旅程,没啥逻辑和中心思想,标题是模仿了那部番每集的标题风格。
起初,漆黑的空洞倒映在少女的瞳孔里。
意识到自身与外界的存在的那一刻,无数闪烁的星星同时于头顶的天空向她睁开眼睛,在逐渐明晰的视野中摇晃了几下,然后再一次让她将自己从地面上拉起。
少女坐起身,看见那只通体黑色的鸟展开翅膀飞向远处,很快就融入一片幽暗之中,再也无法看清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女想到,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依旧尽是疑问。在看见星空之前所见到的一片漆黑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醒来都会刚好看到那只鸟飞走?那熟悉的黑色羽毛、明亮到闪着微红的光的双眼——她明明应该知道这生物的名称的,但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
“……苏芳。”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回过头去,看向那个呼唤了自己名字的人。
永不熄灭的蓝火依旧燃烧着,而现在她不会再觉得刺眼了,从面前的人胸腔中透出的火焰仿佛真的能散发热度一般,让她刚刚恢复知觉的躯体感到了一丝温暖。
“黑,”苏芳轻声回应,听见自己的语气已经没有了犹豫,“我又晕过去了?”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便自称“黑”的年轻男人半跪在一旁望着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该走了。”他只是这样说道,接着就像从前不知多少次一样安静地继续看着苏芳,直到她吞下一切疑问,活动起有些僵硬的四肢,拖着明明无比虚弱但怎么也不会感到疲惫的身体跟在他身后,朝着无法被看见的目的地继续前进。
我们要去哪儿?在这一回苏醒前,苏芳曾像这样追问过很多遍。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问的是“你要带我去哪儿”,然而不论换多少问法,黑也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不止如此,除去最初将名字告诉了一无所知的苏芳,黑根本就不会回答她所提出的任何疑问。就算在他心脏处燃烧的火焰是这广无边际的空荡世界中唯一比星星更耀眼的东西,就算他们毫无缘由又一刻不停地继续着未知的旅途,就算一路上不知多少次被看不见形体的“怪物”袭击,而那只无法被叫出名字的鸟一次又一次出现又飞走,苏芳也从未从黑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这个在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发觉自己的记忆比环绕在周边的虚无更加空洞时便出现在她面前,此后便一直陪伴引领着她的男人像繁星的背景一样一片漆黑,阴影似的古怪斗篷将他从头包裹到脚,连从兜帽下漏出的额发也是深黑色的。
过多的黑色让那点蓝色显得更加鲜明,苏芳总会在黑看向自己时望进他无神的深蓝色眼睛,不自觉地猜想那双眼是否直通他的心脏。她在这一路上针对这个奇异的家伙做出了很多猜想,只为了打发也许根本没有在流逝的时间,而逐渐的,有那么一个想法似乎不断地被应验了。
随时都可能从虚空之中冒出、隐藏起来袭击他们的敌人,是被黑燃烧的心脏吸引而来的。
苏芳不明白这想法从何而来,但似乎是被空缺的记忆所影响,她发觉自己也并不在乎“真相”这种事了。一无所有的天地已经不再空旷到让她恐慌,不知走在何处、要走向何方的旅途也因为有黑在面前引领而变得并非缥缈不定,她开始能够在行走之余找到更多的事情给自己做。
比如盯着黑的背影看——这是当然的,如果不想盯着闪烁的星星看到头晕目眩,也不想被虚空夺去视线的话,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看着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了。
所以在漫长到已经无法被察觉的时间中,苏芳将那件斗篷上的每一条褶皱数过了近一百遍,几乎对每一个会因动作而产生的变化都了如指掌,但了解得越多,就越让她意识到自己被允许去接触的就只有这些。
在那片斗篷之下,她对引领着自己的这个人毫无了解。
于是在不知多久之前,苏芳也曾不断地试图打探出更多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内在,但那张嵌在苍白面孔上的嘴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仿佛只是个装饰,紧闭着不会被她撬动一丝一毫。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在醒来之后,她再一次例行公事般问出了这个问题,并不指望能得到任何回答。
寂静的虚空依旧漂浮着,如从前一样没有因她的话而产生回音。苏芳听着两个交错的脚步声,很快就感到了无趣。却在这时听见了来自前方的另一个声音。
“就快了,”黑低声说道,“近在眼前了。”
苏芳停下了脚步。
预料之外的回答让她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广阔的空间在她站住的同时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她忽然感到一阵恐慌,就如同这回答像是某种审判一般,宣告了自身与整个世界的终结。
“不……”苏芳无法再动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颤抖着从喉咙中挤出,落在了脚尖上。
仍在前行的黑终于停下来,转头望向了她,没有表情的脸上连一丝不耐烦或是疑惑也没有透露出来。
“不行——怎么会就要到了?”苏芳慢慢地摇起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开始发抖,但那恐慌占据了一切,让她没有任何余力再去进行思考,只能不停地、毫无逻辑地吐露着心中的想法。
“不能就这样结束了,我不接受,我——”她说着,余光瞥见黑开始转过身,“本来应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的,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我怎么可以就这样要结束了?”
“苏芳。”黑呼唤了她一声,但这毫无作用。她的话语不断落下,连带着让身体也一起开始发抖,可她依然一寸都无法移动,双脚仿佛被融化在了地面上一般。
“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会结束的,为什么现在这么说了!”苏芳继续说着,声音逐渐开始失控,到最后已经是喊了起来,“我不接受!不能这么快就结束,不能这么快!”
像是无声无息的虚空终于听见了她的呼喊,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整片大地瞬间震动起来,苏芳在错愕中抬头,看见斗篷扬起将自己遮住,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闭上眼睛,苏芳。”她听见黑这样说道,猛然在依然存在的恐慌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该存在的似曾相识,而这让她奇异地决定了违抗这个指令,从斗篷的缝隙中向外望去。
蓝色的火焰点燃她放大的瞳孔,苏芳看见无数黑色的倒十字星辰自明亮的夜空落下,每一颗都熊熊燃烧着,砸向围绕在她身边的水面。无数森然白骨在漆黑的河流中沉浮,挣扎着踩在彼此之上,抓着同样的白骨攀爬出河水,正在向着她和黑所在的方向聚集过来。
苏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看清这景象时抓紧黑的斗篷,但环抱着她的人却在此时一把推开了她,在她变得绝望的眼神中向前走去。
“——黑!”她在黑身后大声喊着,而那个身影站住了,接着如同有形的阴影一般边缘开始扭曲、膨胀,燃烧的心脏放出无法直视的灿烂光芒,苏芳看见漆黑的斗篷向四周扬起,接着一柄巨大的镰刀出现在黑伸出的手中。
苏芳又一次睁大了眼睛。羽翼般飞扬的黑色斗篷,锐利如喙尖的弯曲刀刃,还有那些从黑勾起的鞋跟攀附上小腿的白骨——反光的瞳仁与掠过视线的黑鸟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忽然觉得自己开始明白了。
难怪她每一次醒来时都会先见到那只鸟,接着在它飞走后才会听见黑的声音。苏芳想到,看着黑用轻巧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在骨堆上跃起,挥舞镰刀擦着水面划出完美的弧线,让蓝火狂奔着席卷了一切。
白骨在火焰中消散,苏芳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火烧过自己的脚面,在不知第多少次就要失去意识前看见黑想着自己转过头来,深蓝色的双眼中闪过与黑鸟别无二致的红光。
于是这一刻,她终于想起了那个一直被自己遗忘的名称——乌鸦。
而这一刻,这个词像是某种钥匙,连带着开启了苏芳被锁住的记忆之门。变得混沌的意识中陡然涌入数不清的回忆,色彩鲜明却又无比遥远,但不知为何她知道,那是她来到这里前所经历的一切。
周遭归于平静后,苏芳看见黑朝着已经跪倒在水面上的自己走来,对着她伸出了手。她望向这个依旧没能被了解的存在,握住他和自己一样并无温度的手,慢慢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向着四周望去。
原本只是一片虚无的世界展现在了苏芳的眼前,波纹在两人脚下闪着荧光,扩散到无法看清的远处,而深邃的河水超出了她的视线所能触及的范围,于是她只能又抬起头来,波纹缓缓流动的方向望去,看见河水在尽头升起,倒流回天空的边际。
“这是冥河之水。”黑忽然在一旁说道,声音平稳如往常。
所以是这样,苏芳想着,突然笑了起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行走于冥河之上,在幽冥之界从无数亡魂中经过,而她却直到现在才真正看见这一切。
“那……这说明我是个死人了,是吗?”她轻轻说道,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漫长的旅途中自己一无所知的每一刻,“死后要渡过冥河原来并不只是传说吗?从一开始你就要带我来这里,对吧?”
黑没有说话,但苏芳明白她可以将这视作一个默认,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它们到底是什么?”
“亡者的思念,残留下来最后的欲望,人与人之间无法割断的联系。”黑回答道,一只手搭上苏芳的肩膀,轻柔地将她推向前方。“用你也许会更熟悉的词来说,”似乎是觉得答案太过抽象,他又补上了一句,“是业力。”
苏芳怔了怔。她其实并不太明白黑在说些什么,但这样有问必答还是第一次,就好像是要在即将走到终点时安慰她这个即将告别的亡灵一般,而这让她又感到了一丝恐慌。
这太快、太突然了。她记得自己只在人世生活了十三年,也记得与黑在冥界这段仿佛有十三万年那么漫长的旅程,可对她来说都结束得如此突然,甚至不留给她一点儿反应的余地。
但好在,搭在苏芳肩膀上的手带着恰到好处的重量,让她能够将恐慌控制在心底,笑着看向了身边的人:“所以你是死神,嗯?又或者只是一只迷路到这里的乌鸦?”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也许是为了拖延时间。然而无论如何,终结不会因此而消失,她在终将到来的分别之前毫无阻拦之力。
黑安静地看了苏芳一会儿,没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带到了开始上升的冥河尽头,接着收回了手。
“接下来的路你只能一个人走。”他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而苏芳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一直紧抓着黑的斗篷一角,跟着被向后拉去的手臂回头望向站在身后的死神:“我们的旅途不会再继续了吗?”
黑依旧没有回答,轻轻握着她的手,让她松开了紧绷到僵硬的手指。
“快去吧。”他最后说道,放开了苏芳的手。
于是苏芳转过身,在踏上倒流的河水时,恍惚间听见羽翼在身后展开的声音,便知道有着漆黑翅膀的死神将会在那里,看着她独自走完最后的旅途。
作者:猫箱
免责mode:随意
做梦梦到的东西,粗加工了一下
————
-你知道吗,听说失踪的人,都是被乌鸦带走了。
-这是最近流传起来的都市传说吗?
-哎,你配合一下气氛不行吗!
落下去。
落下去。
热气球在上升,乌鸦在半空徘徊,她在下落。
落下去。
落下去。
忽然,毫无预兆地,时间静止了。
空气一瞬间凝结了似的,她飞扬的裙角,四散的发丝,下降的身体,全部静止了。
她的思维也暂停了好一会,仿佛被甩在了半空还未落下。她转了转眼珠,万幸,眼珠还能动。
在大厦的玻璃窗上,她看见自己半透明的倒影,视线穿过虚影,窗子里的女性正死死盯着她,五官凝固在一个惊讶表情的起始状态。女性的眼珠不能转动,像一对玻璃珠子,拿胶水粘进了眼眶里,了无生气。
思维终于落回大脑,她忽地想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小动物的躯体,时间在那上面停滞不前,被福尔马林浓郁的气味拖住了脚步。不过,与那陈腐的皮肉相比,她显得要更新鲜些。此时此刻被福尔马林浸没的、停转的城市,人们都比瓶子里的小动物新鲜。
热气球不再上升,乌鸦们也不聒噪了,只是黑乎乎一大群,覆盖在她头顶上,像一大朵乌云,而且将要落下雨来。可那终究不是乌云,只是一群静止的黑羽的禽类罢了。
她不知道为何时间在这个紧要关头停住了,也没那个兴趣知道。现在她只想快点摔到地上去,结束这短暂的一生。
这一生确实是短暂的,驱车来到这幢大厦楼下是受精卵正在形成,电梯里漫长的三十层等待是胎儿在子宫中发育,离开电梯走向隔间时阵痛发生了,推开顶楼大门则是分娩的开始。
于是到了最后,双脚都离开了水泥平面,她才真正降生于世。呼呼的风声是婴儿的啼哭,乌鸦的喧闹为新生命的降临喝彩——而现在,她的人生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多一点,她非常满足——如果不是被眼下的突发情况搅了兴致。
还有不到五层,只有不到五层了,死亡在终点向她招手,她却一动也不能动,这实在让人生气。她想大声质问是谁在捉弄她,然而上下颌无法张开,声带无法振动,能动的只有思绪和眼睛。
扑啦啦。
在令人绝望的万籁俱静中,振翅声鲜明地落在耳边,她努力转动眼珠去看那发声的东西——一只乌鸦,稳稳停在她飞扬的一缕发丝上。乌鸦略一歪头,赤黑的眼珠盯着她。没来由地,她心里生出一股畏惧。真奇怪,她有勇气从十几二十层的高楼顶直面地面,现在却被一只鸟吓着了。
乌鸦攀着被时间凝滞的发丝就像攀着树枝,一蹦一跳跃上她的头顶,脚爪扣着头皮,虽然没有用力抓握,但也刮得生疼。好在它很快又转移阵地,一路闲庭信步地游荡到脊背、肩膀、走上手臂、最后停在指尖。她只能用视野的余光去瞥那只鸟。
忽然间,她听到一个声音,像乌鸦的叫声一样粗粝,锉刀似的刮过耳膜。
「那么我就收下了。」那个声音这么说。
紧接着指尖一阵刺痛,是乌鸦啄了她的手指吗?这食腐的生物已经狂妄到觊觎活物了?随之而来的是……她感到指尖在消失。或者准确来说,指尖正在……变成什么别的东西。
皮肤肌肉骨骼脆弱地崩解了,从碎屑之中展开墨黑的双翼,一声粗哑的鸣叫,引来头顶那团乌云的回应。
这只是一个开始,随即更多身披黑羽的鸟类扬起翅膀飞向灰蒙蒙的天空。手臂身躯双腿……大团大团的羽毛掩盖了正中央的人形,她的面容也随着羽尖的收拢与展开一点点消失。
数十只乌鸦飞上天穹,而其源头仍然没有停止的趋势,更多、更多的鸟儿还在源源不断地涌现。在静止不动的时间里,唯有这片街区上空乌云翻涌——群鸦的乌云。
有什么东西伴随鸦群的膨胀在撕扯人类意志,它们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了似的……又或许,这就是它们本身的意志?
鸦群亮起无数双赤黑的眼睛,撕碎人类最后一缕思维的残烟。
它们如乌云兵临城下,盘旋着,叫嚷着,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似乎在提前唱响悼歌。待到阴云覆盖整座城市,雷光划过天空,惊雷劈碎了盛装世界的福尔马林瓶,时间重新运作起来,暴雨如期而至。
-最近天气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突然下大雨,这还没到夏天啊。
-是那个吧,温室效应。
-……温室效应是用在这种场合的吗?
-不知道,还是先去躲雨吧!
END
评论要求:笑语
1、
桐门太郎
桐门太郎的病,在今年初雪落下时发作。
好好的汉子,说倒就倒。明明前一天太郎还在山上猎到了三只野兔和一只狐狸,正准备剥了皮送到市场上买个好价钱换点米钱过冬。妻子正在屋子里洗菜,只听身后中中一响,回头时就看见猎手倒在地上,手还攥着正准备剥皮的兔子。
“啊……疼啊……“太郎躺在被子里,胸口的疼痛如同火烧一样灼在他的理智上。
桐门千美替他换下头上的布,在盆中重新打湿后给他盖上,伸手一摸,即使是只摸手臂也能察觉到太郎的身子正处在严重又持久的高烧中。实际上,他胸口的疼痛自入秋了便没有停过,只是像他们这种在山中劳作的人,落的一身病也是正常。山中清冷,他只当是染了点风寒。
直到前几天倒下去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桐门千美只能等到太郎的情况有所好转后,默默替丈夫收拾了猎物,开膛破肚剥皮,给丈夫留了足够一天的米粥,这才背着背篓下山。
冬日的山中寒冷异常,连黄叶都早已落完,如今整座山只剩一片清冷死气的灰白,连鸟鸣都甚少听见。
桐门千美被寒风吹得有些冷,一手覆在了隆起的腹部上,加快了脚步,只求手里的东西能在集市上多换些钱,不光能留足米钱,还能给太郎买到治病的药物。
太郎躺在木屋里,意识半昏半醒。胸口仿佛要涨开一般,而空气似乎完全凝固了,任由他几近力竭,依然感觉到喘不过气。
妻子离开时留下的米粥被盛好了放在枕边,只要太郎伸手便能够到,只是太郎此时依然疲惫地与呼吸做斗争,已经无暇去顾及腹中的感受。此刻他听不见寒风吹过树梢的呼号,也听不清风中某个低语不断的嗓音,或者说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像他的喘息声。
“爹爹,爹爹……”
太郎被稚嫩的声音唤醒,那些声音听起来清脆细软,如同幼鸟的叽喳声一般,织成一匹细密的布环绕着他。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轻松了,转头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家的孩子在门外玩耍。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却在下一刻浑身冰冷。
窗户外,年轻男人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桐门太郎清晰地看见,男人的脸上是锋利的鸟喙。
“孩子……”
男人的声音尖锐嘶哑,如同某种鸟鸣。
2、
桐门千美
身穿麻布衣裳的年轻妇人在河边洗着衣服,时不时搓搓通红冰冷的手,头上美丽的发饰和艳丽的容颜交相辉映。
桐门家身手矫健的猎户,或是桐门家年轻貌美又贤惠的妻子,附近的人总会听说其中一个或是两个。在还没有成为桐门千美前,她是远近闻名的农户家的美丽女孩,生得一副不该出现在村庄中的美貌。这样的女儿,家里总是希望能给她找个好人家,于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嫁给了最厉害的猎人,郎才女貌,太郎也还算疼她,两人婚后过着还算舒适的生活。
她摸着肚子,眼神望向了水中倒影里,自己头上的黑色羽毛发饰。不知道那是什么鸟的羽毛,乌黑油亮,阳光下会泛出漂亮的蓝色光泽,被人灵巧地用红线扎成了扇子的形状。那是今年夏天时,太郎去山上打猎带回的羽毛。
“一直没能给你什么好的东西,这次的东西成色不错,我就找深次郎给你做了个发饰,快戴上看看。”
过几日去市场时,问一问这个能换多少钱吧,如果有有钱人家能看上那是最好的了。
她回到家中时太郎还在昏睡,桐门千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还能平安睡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前几日她去买皮毛和布匹的钱已经有大半花在了给太郎请医治病上,如今剩下的一点也勉强只够米钱。如果还要给来年降生的孩子留足储备,这个冬天估计要很辛苦。
“孩子……孩子……”昏睡中的太郎发出沉沉的呓语,翻动间挣开了被子。
桐门千美给她掖好被角,嘴里和哄婴孩一样,不断轻柔地叨念:
“明年就可以咯,再过几个月,你就当爸爸啦……”
说着说着,她忽然落下泪来。
夜半,桐门千美被丈夫的呻吟声惊醒,只见太郎面容扭曲地盯着窗户。
“孩子……孩子们来了啊!”
孩子,什么孩子?她扭头看去,也被吓得几近魂飞魄散。不知何时有个男人的侧影投在窗户上,看上去是个五官端正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只是从鼻子到嘴巴的部分完全愈合成了类似鸟喙的形状,眼下那喙正一张一合,桐门千美确认她听见了山雀的叫声。
“孩子……孩子啊……”
桐门太郎的呻吟声依然没有停止,梦魇般缠绕在桐门千美耳边。
她突然醒悟,妖物是要抢走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缠上了自己的丈夫吗。
“你的孩子不在这里,走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抓过墙边的柴刀,直接就把刀横在身前,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握紧柴刀。
山雀的叫声停止了,男人似乎是转过头来盯着她,眼中发出猩红色的光。桐门千美浑身一抖,于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刀子。
“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滚!”
阴影渐渐消失,清朗的月光又一次撒进这方小小的木屋。
桐门千美屏息听着,直到那巨大的振翅声消失。她身子一软,柴刀咣当一下砸在地上,这时她才发现后背湿透了。
3、
阴阳师
深秋的院子里,天空已经由秋日的高远转变成了乏味的白色,盛夏时还翠绿的庭院,眼下只有那一树红叶还算亮眼。
博雅一早下了朝便应晴明之邀匆匆赶来,刚踏进庭院看见这一抹红色顿时身心舒畅。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有这种红叶啊。”
“那个是人面树哦。”
回应晴明的话,树干上伸出一节漆黑的树枝,向着博雅挥了挥。
博雅被这个动作带起了一点鸡皮疙瘩,想起要务在,匆匆把手里的包裹递给穿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给,你要的材料,兄长专门托了下人去城外收来的。”
“不愧是源家。”阴阳师接过青布包裹,旋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这个上面的怨气很大啊。”
“怨气?被猎人杀死的怨恨吗?”
此刻晴明已经拆开了包裹,露出里面的几件皮毛,从兔子到甚至和晴明为同族的狐狸。在平时博雅知道晴明不会使用这种杀生的物件来做法术,用他的话说,为了某些不必要的事而去加害,迟早要遭报应的。然而现在是特殊时刻,即使是白狐之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件。”晴明拿起其中一块灰兔的皮毛,“上面有不是来自本体的怨气。”
“需要我再去找别的替代吗?”
“那倒不必,我来净化就好……”
阴阳师盯着那块皮毛,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神变得复杂。
“作孽哦这是。”
“嗯?”
“你家的下人都是在何处收来的皮草?”
“出城往西南方向五里的山中,你要去解决这事吗?”
“不了,现在我抽不出那个空,但是有个人可以。”
4
旅居者
“哎呀,夫人,您这是要上山吗?”
贵妇人转身,并未言语。
“听说山上桐门那家被妖物缠上了啊,天色不早了,现在上山怕不是很危险啊。”
米户有些担忧地说着,六分出于好意,四分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私欲。却见妇人冲他深深地行了一礼。
“多谢。”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打扰了,请问可以留宿一晚吗?”
千美打开门,门前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外衣用华丽的金色打底,佐以银线绣出的仙鹤羽毛纹路。女子带着蓑帽,背着一把同样华丽却略显巨大的纸伞,怀中抱着一个婴孩。轻纱垂下,千美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隐约可见她娇艳的红唇和娇小的脸庞,想必是个富贵人家的貌美女人。
“妾身要往附近的寺院去,却在这山林间迷了路,可否让妾身寄宿一晚呢。”
桐门千美的心中突生一股自卑之感,面前的妇人光彩照人,愈发对比得她灰头土脸,家中连日来的变故让她憔悴不堪,而在这自卑感之上又升腾起一股嫉恨之情,控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悲惨命运。但是这些在想到那妖物时又被不安和惶恐悉数压了下去。
“大人可知近来此处被妖物缠上?”
“山下的米户倒是告诉我了。”贵妇人言语间带着轻微的笑意,“只是他那一副好色模样着实让人不安。”
“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
千美点了炉火,取了白日里卖皮毛和布匹换得的一些米,又拿了一些尚算新鲜的蔬菜倒在锅内,打算煮一锅青菜粥。
女子取了蓑帽,露出下面娇艳华贵的容颜。在千美专心料理时,低下头去哄着怀里的婴孩。
“待产期,是什么时候呢?”
“来年的二月。”
“降生在春日里的孩子吗,恭喜恭喜。”
“但是初春时节的的话,很容易染上风寒,还得准备额外的衣物……”
“请问,您的丈夫,是怎么了呢?”
唐突的沉默弥漫在屋子里,期间只有桐门太郎的咳嗽声间或响起。
“得了重病,喘不上气。”千美搅着锅中不多的米粒,“村子里的人都说是惹了妖物,现在也只能靠着药草吊着一条命。”
妇人听完,不再多言。锅中的粥终于滚开,妇人摇晃着怀里的婴儿,轻声哼起助眠的曲子。
“大人,明早还请您尽快离开吧。”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忧,“那妖物近来每晚都会光顾,虽说不伤人,但终究不宜久留。”
“为何不请阴阳师来呢?”
“负担不起那个费用。”桐门千美为妇人摆上了碗筷,不自觉摸了摸肚子,“虽然在这个村里还算富足,但说到底,我们还是出不起那个钱啊。”
当晚,桐门千美给妇人铺了被褥,检查了门栓,这才抱着柴刀走向距离门口最近的褥子。
午夜时分,她又听见了熟悉的尖啸声。桐门千美熟练地抄起柴刀,却见月光下,那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梳好了发髻,正抱着怀中婴儿,低眉敛目,端庄沉静,丝毫不见畏惧之态。
“夫人,请您稍稍躲开些。”
“我就是为他而来。”
千美突觉面前的妇人不似人类,或者说是那副纯良的外表突然褪去,底下的妖物终于伸出了利爪。妇人怀里的襁褓散开,窜下来一只小白狐狸,额前一抹紫色的弯弯花纹。
而那贵妇人,施施然起身,千美望着她纤细娇美如水芹的手臂渐渐生出羽毛,逐渐变成鹤的翅膀。妇人弯了灰白交杂的翅膀,从伞柄中抽出利刃。
云层散去,月光终于得以照进人间。木屋的门洞开,化作年轻男子的妖物踩着积雪,半躬着身,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一跳一跳地接近。
千美看见妇人的入群下,是一双高挑纤细的鸟腿。
两人的下身此时竟然一模一样。
“你丈夫造下的孽只能他自己还,我们救不了他。”小狐狸不知何时挤到了千美身边,尾巴扫过她的手,“但夫人您是无辜的,还请不要离开小生身边。”
“晴明大人说的不错,你的确是入魔了。”妇人的伞剑直指着妖物,“入内雀。”
“姑获鸟。”这是多日来千美第一次听见妖物的声音,嘶哑,艰涩,如同被撕开的血肉在碎石上狠狠摩擦。
妖物垂下的袖口渐渐被棕色的羽毛填满,终于变成和姑获鸟相似的翅膀:“人类夺走我们的挚爱,我让他偿命有什么不对。”
伴随着他的话语,桐门太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子因为巨大的疼痛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桐门千美扑过去,险些被太郎一巴掌挥在肚子上。一阵挣扎后,一股黑雾从他胸口漫出,而他的身子也像被开膛的鱼,最后颤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那股黑雾仿佛有意识一般,汇聚到入内雀身边,几人这才看清,那些黑雾是扑腾着翅膀的鸟群。而被环绕在黑雾中的入内雀,也开始褪去人类的模样,从皮肤下生出羽毛。
姑获鸟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当头一剑劈过去,却扑了个空。入内雀表现出和他体积相反的敏捷,尖利的喙直冲着姑获鸟而来,被它用剑峰挥到一边。
随着姑获鸟的动作,千美能看见妇人艳丽华美的容颜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伸长的喙,和越来越细长的脖颈,黑色与白色的羽毛逐渐覆盖了那具身躯。最后出现在千美面前的,是外貌宛如仙鹤一般,又以人类之姿站立的妖物。
姑获鸟握住伞剑的翅膀一动不动,指向对面猛虎大小的怪鸟。
入内雀抬手一扫,羽毛化作利刃袭来,饶是小狐狸和姑获鸟连忙抵挡,剩下的羽毛依然切开了木屋的墙板。
“妖狐!”
小狐狸一甩尾巴,几道尖锐的气流呼啸而出。入内雀身上漫出几道黑雾,连血花都没溅出一点。
小狐狸顿时有些慌了,强行稳住心神再看向姑获鸟,却见她一幅意料之中的神色,直接收起了伞剑。
入内雀见状,直接扑来。
姑获鸟宽大的袖摆里飞出几道黑影,入内雀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身边是围成了一圈的符咒,眼下这些符咒组成的结界正牢牢困住他。他左突右撞,结界丝毫不见碎裂之像。
“晴明大人的符咒果真有效。”妖狐漫步到姑获鸟身边,望着在法阵中挣扎的入内雀,“我来喊大天狗大人把他带回去吧。”
“他不是入内雀。”
小狐狸浑身一震:“不是?”
“你我都是长久侍奉晴明大人的式神,什么样的邪物我们无可奈何还不知道吗。”
妖狐的眼神闪了闪,从疑惑到到震惊最后到悲伤,他伸出一只爪子按在结界上。
“是啊……”他说,“你的伞剑,我的风刃,是伤不了鬼魂的啊。”
入内雀依然叨念着:“孩子,还我的孩子。”
“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姑获鸟挡在入内雀和千美中间。
“你的孩子们早就死了,盛夏的夜晚和那个鸟巢一起。”
妖物登时没了动作,弓着身,巨大的翅膀垂到地上,赤红色的眼睛徘徊在姑获鸟和千美身上。
“孩子,阿雪……”
盛夏时山谷中的风景填满了他的思绪,春天里那个时候阿雪跳上枝头唱歌,她是林子里最漂亮的姑娘,而他只有一身平平无奇的羽毛。初夏时他们商量好了要建最好的巢,于是飞上林子里最高的树枝,找来最好的材料,阿雪和他拔下自己的绒毛垫在窝里,期望孩子们出生时能够滚落在柔软舒适的羽毛堆里。
“阿雪!”
人类的箭矢首先刺穿的是正在巢里的阿雪,鲜血渗出来打湿了黑色的羽毛,于是她垂下翅膀想要护住所有的蛋。但是人类的镰刀伸上来,把她和整个巢一同掀翻下去。
他红了眼,一爪冲着人类的眼睛抓过去,却被人类捏着脖子摔倒地上,咔嚓一声之后再也动不了,黑暗蔓延上来,最后能听到的是人类欣喜的欢呼。
“应该能换不少钱……还能……补身子……”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错,为何会招致这个结局。
不甘心,不甘心啊……
“你的孩子不会回来了。”
“阿雪……孩子……”
环绕在怪鸟身边的黑雾逐渐散去,猩红的液体从它的眼窝里落下,一滴滴砸在雪地上,锋利如刀刃的羽毛正渐渐恢复成柔软的样子。妖物隔着结界望向桐门千美,确切说是她头上的发饰。
“阿雪,阿雪……”
就在妖物呆愣的档口,姑获鸟抓住时机,长剑划破长空,径直劈去。
尾声
“大天狗大人,我们回来啦~”
天狗妖怪扑腾扑腾翅膀,从房顶上落下,顾不上扔掉修理用的锤子,一手捞起飞扑而来的小狐狸。
“没有贡品?”
“没有,姑姑说要给那家留些过冬的口粮。”狐狸抱着尾巴躺在天狗怀里,“但是那家男人也算是废啦,可惜了那家漂亮的女孩子。”
“姑姑呢?”
“说是有事,去后院的神龛了,晴明大人呢,还得请他给这小麻雀净化。”
狐狸在尾巴里掏来掏去,最后捧出一具鸟儿的骨架,看上去和普通的麻雀没什么两样。只是两只妖怪都能察觉到那上面冲天的怨气,如果是个普通人拿着这具骨架,只怕当场就会被控制。
大天狗一把丢了锤子,抱着小狐狸往屋里走去:“昨晚去宫里赴宴了,这会还抱着玉藻前的尾巴不撒手。”
银发的阴阳师终于被自家式神从被褥里拽起来,一番洗漱后推到房间里,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准备好了材料和法阵,只差阴阳师做法。
“晴明大人,那究竟是什么?”
“‘入内雀’的孩子们吗……那个连亡魂都算不上啊。”
阴阳师结印,手下的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那股怨气正在散去。
“生灵死后化作鬼,鬼死后化作残魂,而那些小鸟只是一个鬼最后的执念罢了。”
咔嚓一声,骨架破碎开来,在一阵微风中化作尘土。
“晴明大人早就料到了吗?”妖狐摆着尾巴过来,跳到阴阳师肩上。
“真正的入内雀不会拿这种方式作为报复。”晴明念起咒语驱了一阵风,吹散了这一捧尘土,“或者说就算真的是报复,对他们来说这种寻常手段也不会产生如此深重的怨气。”
“所以晴明大人才要派姑姑前去?”
“毕竟牵扯到‘孩子’,她是不会放手的啊。”
说是没要酬劳,但是姑获鸟还是从桐门一家那里拿了一件物什。
“剩下的部分呢,那只山雀的羽毛。”
“太郎他……拿去卖掉了,说是成色很好,换了不少钱,等孩子出生能给他做一件好点的衣服。”
小狐狸叼来了在木屋门前挖出的小小尸骸,小小的纤细的骨架,很难和昨夜猛虎大小的妖物联系起来。姑获鸟将其捧给桐门千美看。
“因为这副骨架,山雀才有了作祟的依凭。”姑获鸟收回骨架,目光移到桐门千美头顶的羽毛发饰上,“夫人头顶的羽毛装饰,请交由我带回吧,山雀的怨灵已经消失,这个没有护身的功效了。”
桐门千美听罢,慌忙解下发髻上黑色的羽毛头饰,递到姑获鸟手中。
“请问,为什么说那个可以护身?”
“这是山雀妻子的羽毛,也许山雀把你错认为是妻子了。”
“那个笨蛋说是礼物,就送给我了……”
屋子里只剩下桐门千美的抽泣声。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串发饰,黑色泛着蓝色光华的羽毛被仔细地排成了扇子的形状,又被精巧地用红色的线系好。她拽了两下,发现比预料中还要结实。
如果不是那猎户自己的手工,只怕也是花了重金请的手工匠人。
姑获鸟将它放入神龛,双翼合拢,做出人类一样的祈祷姿势。
神龛里,除了黑羽发饰,还有一小束羽毛,看上去是某种半大幼鸟褪下的绒羽,被小心收束起来系在一起,灰白色的纹路,像极了姑获鸟翼尖的花纹。
几只小妖趴在屋檐上偷看,姑获鸟却纹丝不动,长久地保持着祈祷的姿势。
最后,她摇了摇神龛上方的铃铛,转身离去。
评论:笑颜。
作品为同人*
登上这个列车的时候,其实芥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这个感觉应当是指感情上的,在生理上,因为腿短所以显得这儿实在是太高了。阶梯,月台,他无法对应清楚每一个名字,也听不懂来来往往的各类人的语言。只能拼命踮起脚尖,最后回望一眼——如他所料,那儿什么都没有。没有告别的人,没有应该留念的人。和他的记忆一样,什么都没有。
名为“龙之介”的幼童默默地抱紧了手里的盒子。那是个棕色的不太起眼的方盒,只有细看才能看到那被锈痕掩盖的粗糙裱花,像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刻上去的,还有可疑的暗红色痕迹。孩童无法用“番茄酱”一类他不太理解的东西去解释,在贫民窟的经历告诉他那应当是血迹。 (这盒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紧紧抱着它了,忍着棱角硌人的痛楚也要抱紧的那种拥抱。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这么问道,当然不祈祷这个不起眼的小盒子能给予他什么回应。
芥川抱紧了这个小盒子。随着人群一起往列车上走。
站上站台的时候,他的心里涌上一点酸楚 似乎在这个时候,这种时候,应该有谁来见证他的离去,有资格来倾听他的告别。背后空落落的,和心中一样。 芥川摇了摇头,白色的发尾微微甩起,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去一样。
谁会等一个死掉的贫民窟的儿童呢?他这么问道。
一个崩塌的,充满了血腥和进化的灰色地块。守护着的什么早已经忘记,回忆里的每个人都脸上都被打着大大的红色叉号。真好笑…那是“死亡”吗?还是“遗忘”?又或许这是一个诡异的等式。死亡即是遗忘?
最终男孩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这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的列车。老式的发动机器发出破烂的轰隆声,然后慢慢地开起来了。
芥川总算找到了一个好一点的人少的位置,默默抱紧了他怀里的盒子。因为身量太矮的原因,来往的人总是会无意间磕碰到他。情绪寡淡的灵魂体茫然地说了声“抱歉”便继续向前走了。芥川抱着盒子,很戒备的样子,把自己往座椅深处更严谨地塞了塞。
我可以坐在对面这里吗?女孩子的声音。
走神的芥川终于把魂儿拉回来看向旁边那个黑发的女孩。少女很漂亮,有一点古典的优雅。看起来像被养的很好的富家的小姐。
芥川抿了抿唇。可是那女孩子已经坐下了。她温和地笑着对芥川道谢。于是男孩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好像为刚才自己的无礼感到抱歉。
这趟旅途很无聊。车厢的颠簸和窗外的单调景色都太容易让人感觉到昏昏欲睡。芥川强撑着眼皮打着精神,过于安宁的氛围让他无法入睡,就好像一旦闭上眼睛会有洪水猛兽来夺走他的生命。他抓紧了自己破烂的围巾,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你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呢? 女孩子轻声问道。这语气让芥川有点熟悉,就好像半块饼干 一半是香草味一半是抹茶味那种,当年他们为这一点可口但不管饱的东西争得头破血流。
在下并不知道。他如实回答。在下从未想过把它打开。
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个女孩说。 深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们有着相似的眼睛。芥川这么想着。可是他说。谢谢你。在下并不明白其中变化的原因。它之前从未打开,那么之后也不必打开。
于是少女也不在说话了。她看向窗外,好像被白色的景色给吸引了。这个无聊的旅程应该要持续下去。
芥川抱着盒子,终于还是忍不住睡着了。很可惜的是,正如他空荡荡的,令人懊恼的回忆。他的梦里面甚至什么都没有。他想看点棕色,树木那种,或者是一点黑色——都没有。在他的梦境里,连那双眼睛都是闭上的。
芥川突然很挫败。他觉得脸上有点湿,或许他本该是有权利哭泣的。现在他坚持着自我放逐,再没有哭泣的理由了。
失礼,你叫什么名字……
银。 那个女孩子平静地回答道。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ps,先发后改,写得一坨稀饭大家见笑了
坛开,桃香幽幽悄然钻入他的鼻腔。
几盏玉露入喉,来客拭去嘴角落下的酒液,向一旁的人儿投去询问的目光:“掌柜可曾听说过‘忽忽’?”
花逢君眉头一挑,放下手中账本,好奇地望向那位风尘仆仆的客人:“‘忽忽’?此名甚是古怪。不知客官可愿与我细说一番?”
来客轻抚着杯沿,眼中闪过一抹明艳的光芒:“我在一本古籍上寻到的。书上说‘忽忽生于天地风雨间,状若球,轻如鸿毛。可令天地灵气转,万物生光辉。’”
花逢君顿时露出了然的微笑,“原是如此。客官不远千里到我这桃花源里来,想必也是为这‘忽忽’而来吧。”
“掌柜的果然洞察秋毫。”来客微微颔首,眼中的光芒又明亮了几分,似有星辰闪烁其间:“古籍记载,它不仅能令万物生辉,更有着改天换地之能。若能掌握其精髓,或许能解开世间诸多未解之谜……”
花逢君掩着嘴好笑道:“非也,非也。你口中的‘忽忽’实为天地灵气聚集而成之物。既生于天地,便滋养一方天地。何来改天换地之能一说?”
来客闻言,眼中的光芒并未黯淡,反而更显得坚定:“掌柜的,或许你未曾亲眼见过‘忽忽’的神奇,但古籍中所记载的并非虚言。我曾亲历其事,见过‘忽忽’在风雨中显现,其光芒照亮了整片山谷,连最深沉的黑暗也为之退避。”
我等灵族怎会有如此惊人的能力……怕不是哪位妖兽大能不慎泄了踪迹……
花逢君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客官,我虽未亲见,但世间之事,多有奇异。你既如此笃信,或许真有其事。不过,‘忽忽’若真有此等神通,为何世人知之甚少?”
来客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掌柜的有所不知,‘忽忽’并非寻常之物,它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天地异象,寻常人难以窥见其真容。古籍中记载,‘忽忽’现身之时,天地间会有一种特殊的共鸣,只有心诚之人,才能感应到这股力量。”
呵……我或许知道是谁写的书了……花逢君好笑地点点头,示意人继续说下去。
来客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神秘之色:“掌柜的,我希望能借助桃花源的力量,找到‘忽忽’的踪迹。据古籍记载,桃花源乃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或许在这里,我能感应到‘忽忽’的存在。”
好啊,果然是那姓公叔的。闲来没事写点破书找乐子,还真有人信啊……
花逢君的嘴角抽了抽。沉吟片刻,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账本上,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客官,桃花源虽是灵气汇聚之地,但‘忽忽’之事太过玄妙,我也无法保证你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它。”
来客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掌柜的,你的帮助我铭记在心。若真能找到‘忽忽’,我定会将其中的秘密公之于众,让世人都能见识到它的神奇。”
公之于众?
花逢君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客官,你可知,有些秘密一旦泄露,便会引发无尽的灾难。‘忽忽’若真如你所言那般强大,那它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来客不安地抹了下鼻头,心中泛起一丝不详:“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逢君依旧笑着,笑容中不带一丝温度:“我的意思很简单,‘忽忽’的秘密绝不会从这桃花源中泄露出去。”
来客猛然站起,袖中寒芒一闪,直逼向花逢君的喉间。后者不闪不躲,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皮肤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忽地散作满天花瓣,无风自动,飘向门口的方向。
来客顿时瞳孔紧缩,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回身,指向那一团花瓣的刀尖微微颤抖着。
花瓣重新聚成人形,花逢君略带惋惜地摇摇头。“你当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来客嘶吼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你口中的‘忽忽’。”花逢君淡淡回道:“我们还有个名字,灵。”
没去理会来客的怒吼,花逢君缓缓抬手,对前者张开手掌,而后猛地握紧。
数片花瓣悄然划过来客的咽喉与四肢。仿佛失去丝线操纵的木偶,来客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花逢君摆摆手,来客的身躯竟缓缓下沉,与地板融为一体。
花逢君扭头望向窗外的繁星点点,心中五味杂陈,喃喃道:“愿你的灵魂得以安息,来世不再卷入这些纷扰。”
桃花源的溪流依旧在夜色中静静流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你瞅了一眼电脑屏幕的某个角落,再次确认只需五分钟,你就能踏上归途。你迅速地在大脑中梳理了一遍手里的工作,用百分之两百的脑力计算,哪些工作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处理结束,哪些工作干脆明天再说。运转了一天的大脑早已有些疲倦,但是在气势加成下,你还是寻得了最正确的答案,并立刻执行。
伴随着你最后点击鼠标的动作,屏幕上那不起眼的角落也发生了最后一次变动——倒计时已经结束,它今天不会再与你相见。你从座位上跳起来,电脑关机时令人的愉悦的光映在你身后,向你无声的道别。
浑身的细胞都在催促你加快脚步,而你顺应本能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你适当好处的迫切为你带来了一份幸运——下楼的电梯刚好停在了你这一层,让你成功省去了一部分等待的时间。于是你接受这份馈赠走入电梯,曾落在另一块屏幕上的视线,这次上移到电梯角落那小小的面板上。
三、二、一,你内心的倒计时随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一同变化。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你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第一个冲出了电梯,直奔大楼之外——只要出了这幢大楼,你就将变回自由的小精灵,充分享受生命的快乐,感受生活的美妙。这幢大楼封闭了你太多的灵感与热情,你那有趣而多彩的灵魂只有在太阳底下才能绽放出极致的光彩。
啊,太阳,让你灵魂闪耀的太阳啊!
你怀揣着这份激动,冲出了大楼——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你原本轻盈的脚步瞬间变得沉重,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则宛若被浸入无形的蒸笼之中。体表温度不受控制地直线上升,你一瞬间分不清你的脸颊、脖颈、胳膊、双腿到底是被空气灼烧,还是被血液灼烧。
好热!好热啊!!!
大脑的每根神经都在发出尖叫,它们的无措甚至让你产生了错误的想法——或许退回身后那栋有着冷气的大楼会更好一些?好在大脑的中枢早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混乱,它最终还是给了你更加合理的命令,让你迈动沉重的双腿,朝真正的回归之所迈进。
这趟旅途不如想象中那么困难,却也不如想象中那么轻松。明明太阳已经向西偏移,然而水泥和沥青依旧在释放热量,加热着沉淀在地表上的空气;被灌入太多热量的空气如同带着镣铐的巨兽,它们匍匐在花草和树木身上,迫使这些鲜活的生命低下头颅,奄奄一息。而在这条热气之海中迁徙的你,对抗的是如浪涛般凶猛的热风。
行道树和建筑物能助你躲过阳光的直射,但他们就如生长在海底的珊瑚,无法阻止海水充满整个世界。滚烫的空气拂过你的肌肤,缓慢却又无情地啃噬着保护你血肉的皮肤,你毫不怀疑,如果给它们足够的时间,你的皮肤会像巧克力般溶解,最终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榛果。你试图通过一些人类制造的设施缓和这份滚烫,但不知是因为设施正在更换,还是因为周围所有人的肌肤都滚烫如岩浆,这份闷热之感毫无消退的迹象,甚至随着苦行者的增加,而变得愈发明显。
你听到有人在抱怨,还听到有孩子在哭泣,但是已经被热意剥夺了大部分力量的你,已无力去关注那些嘈杂的声音。你大大吸了一口气,却不想吸入口中的空气让你的舌头发烫,喉咙则被这潮湿的、沉重的空气堵塞。你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本就怠惰的身体,变得又虚弱几分。
你又开始忍不住思考,是不是应该在那封印了你灵魂的大楼里多待一会儿,至少等太阳落山之后,再选择离开。在这种足以将人烧焦的天气里,那栋压榨了你所有精力的大楼,或许也是一座能带给你快乐的乐园?
但很快你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再次叹了一口气之后,你扯了扯衣领,又用手扇了扇风,试图通过让空气流动起来,以便缓解你窒息的感觉。虽然你的努力收效甚微,但带来的效果对你来说依旧是救命稻草,至少,你在这小小措施的帮助下,避免在浪潮中失去意识。
一步,一步,又一步,等回过神来,你已经站在了熟悉的门口。此时你的双手垂在身侧,头颅低垂,死气沉沉的模样与从大楼离开时那健步如飞的你判若两人。你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鬓角的发丝像往常那般擦过脸颊,却不像往常那般能轻易离去。汗珠顺着你的额角滚落,而你的额头与鼻翼泛着一层油光,双眼黑得像是冬日深夜。
仿佛有谁伏在你的耳边,再次向你低语:或许你应该晚点离开那栋有着冷气的大楼,待太阳落山后再踏上归途,你的模样就不会如此狼狈。
但是,当门扉打开,当一股凉气伴随着一声猫叫与一声狗叫拂过你的耳畔时,那丝低语就如同被凉风吹散的热意一般,消失在了身后。
真正的乐园只在此处。
END
vol.234【无尽旅途】
作者:【十一招】星云
免责声明:求知
观前提示:本篇主人公为本人和列表在coctrpg《奈亚拉托提普的面具》模组之中的PC们的造谣拉郎cb向if。
存在高强度魔改原模组,因为二创成分较多所以标为同人,但不了解背景亦可观看。克系世界观,且涉及上述模组的*非常重要的剧透*,有想要游玩者谨慎观看。
文中所写部分驾车行为非常危险且违规,好孩子不要模仿。另外,爱护生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触摸和投喂野生动物。
赠言:亲爱的列表,你的PCfine,下一秒mine。如果ooc了请别打我。
以上可以接受,那么。
——正文——
像是一片孤舟在海中,怒涛将船身高高抛起又跌落,梅林·斯图尔特感觉重力像是不存在似的。风浪陡增,雷雨隆隆,刺目的白色闪电像天幕的裂隙,他还记得那里曾经有什么。要去找…去追寻那血腥的源头,去踏着他的脚印找出全部的真相……无数的碎片在眼前闪回:酒店里上演无声的残杀、血暮背景下的黑风乍显、炽热滚烫的火舌舔上皮肤、黑灰的天际上正在日食——可他只能抓住甲板的缝隙,尽全力抵抗风暴的力量,可是人怎可和如此伟力抗争?只是一刹那的失神,手上一空,梅林再试图伸手的时候只能看着指尖和最后的支撑差之毫厘。
被抛入空中时,闪电正好消退,于是他眼中最后的光也没了影踪,徒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呼呼下坠的风响。
砰的一声,梅林睁开眼,发现自己翻身掉进了轿车后座和前座之间的缝隙。
原来是个噩梦。但惊醒的地点不应该是我自己的工位吗?他想:不对,操。为什么我真的卡住了?还有这他妈是哪?
“你醒啦?我还想着,你要是还不醒我就要停车叫你了。”司机从回头看了他一眼。日光从背后洒来,显得他的面容明亮而模糊。
梅林攀着车座把自己撑起来,下意识想要扶眼镜却只摸到了绷带,但是没空管这个了——“胡利安?!”
胡利安·卡斯特罗回头看路面,不甚在意地点头,“早上好,你可以回回头,刚刚是日出呢。”
“这是什么情况!”梅林扒着前座探过身,“胡利安,我们在哪?你又要去哪……不对,你是他吗?”
“你的眼镜在座位后面,我放眼镜盒里了。”胡利安不紧不慢道,“我就是我,既不是伊斯之伟大种族也不是会易容的女祭司。”
梅林第一时间找到眼镜带上,当他看清车外的景象却更希望自己还在噩梦之中——高速公路两侧只剩了高耸的山峦和郁郁葱葱的灌木,哪还有华盛顿的影子。
驾驶座上,胡利安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我们才刚出发4个小时,现在正在弗吉尼亚,接下来要途径北卡莱罗纳、田纳西、阿肯色、俄克拉荷马、德克萨斯……”
“停,我在中学就接受过完整的地理教育,不用报地名了。直接告诉我目的地,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梅林还停留在加班翻阅档案之时,他是几点睡下的?两点?三点还是更晚?与其说是睡眠还不如称之为昏厥,或者是咖啡的效果又减弱了。该死,下次试试看三包咖啡粉一起泡。不,可能不太够,再多半包吧……
“你刚刚一定没有在听。”胡利安长叹,“我们去科罗拉多大峡谷,车程37小时,路上分出些时间去露营,爬山或者去其他景区城市逛逛。所以……大概一周吧?”
是的,在梅林越发绝望的心情里,胡利安单手扶着方向盘向他骄傲地笑了一下——“这是一场公路旅行。”
操,梅林已经分不清此刻的胡利安和他妈的奈亚拉托提普哪个更可怕了。因为他这位好同事是一名侧写师,用人话来讲:他是一位心理学家。
“所以为什么是现在?!”他无助地呐喊,“随便找办公室里的什么其他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我。”
“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我们出发。”胡利安回答,“公路旅行从来都没有最好的时间,只有立刻。至于为什么是你,你要听官方原因还是主观原因?”
“不管是哪个原因,你都不能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弄到车上,”梅林揉了揉额角,缺少睡眠让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偏头痛也在此刻一同上门,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会不会又添一个晕车,“你这种行为在美国法律的判定里叫做绑架。”
“谁绑架还要管人质的意愿?”胡利安开玩笑道,“那我都说吧。官方原因是只有你有空,福金还有马杜克斯都要为入政做准备,赫尔曼也要回趟老家。该伊倒是挺乐意和我一块,可惜我们俩努力了一天没给他要到假期,只有你——休假期间还闲不住来办公室,光翻案宗就能浪费一整天。至于私人原因……”
胡利安爽朗地笑起来,“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仅此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兼职心理医生了,嗯?”梅林无语道,“是BAU给你开的工资不够花吗?”
这一切怎会那么容易就被治愈。梅林泄气地靠在后座上,闭上眼试图缓解偏头痛,可是只要他一合眼,回忆便不自觉地拥挤上前:六个国家,五个大洲,一个阴谋。接着是无数的细节,那些血腥而艰难的无尽旅途。曾经他是真的认为这一切不会有尽头,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斗争怎会如此轻易的完结?
确实不容易,但是他们就是做到了,几个或多或少沾点精神病的多管闲事的美国条子就这么拯救了世界。尽管他们的生活早就因此天翻地覆了。
在布置完封印到预言日期前的担惊受怕,在日食异象结束后也未曾松懈,全世界每一处异常的风暴和怪物目击都被他们找出一一排列,奈亚拉托提普会不会就在其中卷土重来?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甚至更久,送到这个背地里被叫做灵异事件特案组的办公室的案件越来越少,大家才迟缓又不敢置信地猜测:一切真的结束了?
半年飞逝,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起码表面如此。但梅林没有,当然失眠和噩梦是他从学生时代就有的老毛病了,这他早学会了无视。可是负罪感,他要怎么逃离,才能避开午夜梦回时那无数的眼睛。杰克逊·埃利亚斯死前的忧虑、萨柏林决裂的淡漠玩味、甚至是该伊中弹时的无措回望——尽管他们这位同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已被从死亡的宁静中唤醒。只是梅林有关于眼神的记忆依然挥之不去,还有更多的,有些他已经记不清名字了却还记得眼神。行走越久背负的越多,直至把任何一个普通人压垮。
但梅林不是会被压垮的普通人,他只是把这些负罪感连同速溶咖啡粉一起冲泡饮下,不辨其中滋味,接着枯坐在电脑前一天,整理他曾经历的所有卷宗,整理完了搜集各种资料,有关超自然的被他分门别类排列收集。也许有一天他们就用上了。
或者几十年后的人翻阅电子图书馆会看见吧,他随即又想到自己和同伴们每到一处就先扫荡图书馆和博物馆的经验,不禁自嘲地笑笑。
这个动作让他侧脸的烧伤瘢痕有些痒,但是他已经习惯忍受。
又是一下急刹,梅林来不及平衡便撞上了前座头枕,这下几乎给他撞出生理泪水。梅林赶忙摘下眼镜擦拭,“操!胡利安!这回又是干什么。”
胡利安用他那双太阳似的金色眼睛无辜地望着他,指了指前方。是一头鹿,它的鹿角也被日光点缀成金色。
“你应该把安全带系上,后座也一样。”他说,“如果需要清洁就把后排中央扶手放下来,我在后备箱放了湿巾和牙具还有垃圾袋。现在,请等我一下。”
说完他不等梅林有所反应就开门下车,然后靠近那只发呆的白尾鹿。
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梅林崩溃地想到,他昨天就不该来办公室。这样就不会因为长期熬夜在工位上昏睡,也不会被助人情节深厚的同事偷渡上车,更不会这么停在公路正中央看胡利安傻兮兮地驱赶一头鹿!
这都是什么事啊,梅林摇摇头,打开车门对着反光的车窗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哇!梅林,快过来。”胡利安在一边叫着。
鬼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经历了这么多还和一个天真大学生似的,胡利安甚至比自己还大两岁呢。梅林把用过的湿巾叠好放进垃圾袋封上口,无奈地朝他走去。
原来胡利安并没有直接把鹿赶走,更神奇的是他此刻正在摸鹿角,不知为何,向来怕生的白尾鹿也没有反应。
“你要摸摸吗?”胡利安说。
“免了,你还是自己玩吧。”梅林站在两米开外,内心交战半晌,教养还是战胜了烦躁,“……我就不了。谢,谢,你”
“呃,如果你想要速溶咖啡我也带了,放在前座扶手里面,你脚边位置应该有热水壶和纸杯能泡……”胡利安和鹿拉开距离,看着它优雅地踱向林中,“但是答应我,别一次泡太多,不然保准半路就耗光。”
“胡利安,请你实话回答我。”梅林木然地问道,“你是不是连衣服都给我准备了?”
胡利安点头,“全新的,我应该没记错你的尺寸,而且颜色也不是亮色,你放心。”
“好,非常好……下一个问题,你为了这次绑架准备了几个月?”
胡利安挑了下眉,“…2.5除30……0.083个月?”
梅林深吸一口气以缓解涌上脑袋的眩晕感,“两天半???你说你两天半之内准备好了路线规划、物资采购、人员调度还有绑架我,所有这些?只用了两天时间?”
极其理所当然地,胡利安说,“没错,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有些人说走就走不做任何多余准备,有些人仔细规划事无巨细。但是能把两者合二为一的,胡利安大概是第一人。
“真的,我爸妈,妹妹们,还有我两个舅舅,他们都是这样的啊。”胡利安补充道。
“哈……遗传真可怕。我早该猜到。”梅林喃喃自语。
任何人从凌晨3点开车开到早上7点都会累,包括这么可怕的胡利安,此刻他已经躺进了后座。梅林坐上了驾驶位。
现在开回华盛顿来得及吗?梅林一边看向狐狸贴好的地图一边想,反正就这样了,总比开门发现胡利安给他准备了戒咖啡因互助会好。
胡利安闭着眼睛,对外界的响动倒是一点儿不放过,“我不觉得一个把咖啡当水喝每日睡眠不足4小时的人疲劳程度好过我自己,梅林,你也可以在副驾驶上休息一下的。”
“谢谢,但是我不想在这f…电影式公路旅行上浪费更多时间了。”梅林咽下不怎么优雅的形容词,“所以你还是赶紧补充精力然后回来继续开车,免得我们发生车祸。”
胡利安嗯了一声,进入安静的浅眠,大约2小时之后他坐起来,等着梅林在路外停车换上自己。
早秋的上午,无云的澄澈天空,有些叶子已经从翠绿变作金黄,但树木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梅林下车,摘下眼镜挺身远眺以缓解酸涩,头疼已经减弱,只是偶尔昭示一下存在感。他真的累了,不是因为睡眠或旅行,只是胡利安这随性的行为让他一时难以处理。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疏离的交际,胡利安这般热情似火的,他不理解也不擅长应对。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成为同伴和好友。吊桥效应真有如此魔力吗?也有可能,是胡利安自己的魔力。
不过,梅林回到后座,胡利安贴心地放了靠枕(之前没被发现,是因为它也从座位上掉了下去)在一边,醒了这么久,他现在尚无睡意。只是疲倦如影随形,于是梅林眯起眼小憩。
胡利安的车速是75英里/小时,距离超速只有一步之遥,公路上鲜有其他的车辆,只有飞速倒退的灌丛可以提供一些他们正在疾驰的实感。公路旅行…梅林想起杰克·凯鲁亚克笔下那疯狂却迷惘的旅途,而胡利安和这毫不沾边。在他们之中胡利安是最正直的理想主义者,可是他却从不受负罪感的困扰。有时候他实在想不出胡利安是如果排解这痛苦的,于是他问了。
胡利安回答他,“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注1)。我们无法永远做到完美,有时甚至挣扎着也只能勉强完成,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接受失败。实际上我也不是没有负面情绪的,梅林,我只是把它变成了……愤怒,对,这一切像地狱之火一样驱使我不能停止努力。”
在过去一年内他们对抗奈亚时的道德滑坡之密集偶尔会让梅林胆战心惊,从无能为力,到放任自流,直至主动将一个本该有光明未来的人强行拉入队列——尽管马杜克斯对此没什么意见,但这不会更改其本质。有时他想要逃,逃到无人可知的地方甚至逃向死亡,但最终,负罪感和仇恨让他像厉鬼似的停留在人间——就像他半夜惊醒时站在他床头的杰克逊·埃利亚斯。
“从坟墓那边向你们致意!”梅林甚至不需要回忆就能记得作家那封绝笔书的内容,往后的一年他们走在作家开辟的那沾满鲜血的天堑之途上,那封信就是起点。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理解了一切,理解人类所谓的抗争之史不过是一群绝望的偏执者将无辜者拖入漩涡,直到他们也被执念侵染,这旅途无穷无尽——因为圆没有端点。
大概没什么人还记得梅林在刚刚加入联邦调查局时和众人嬉笑打闹的样子了。
胡利安也许还记得,但是梅林无意探究。
现在一切结束了,他却不觉得自己的担子轻了多少。但他有预感,自己卸下这些负罪感的那天就是获得永恒的安眠与解脱之时。
“你听我的车载碟片吗?”胡利安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梅林抬眼,撞进他剔透的金色眼睛。
“求你看看路!别回头看我。”他崩溃道,“还有,要听也不是现在,专心开你的车。”
胡利安遗憾地叹气,转回头,但是没过一分钟他突然大声道,“那我唱给你听吧!”
“我就知道……胡利安,你就像那些不给玩家拒绝选项的RPG游戏。”梅林虚弱地说。
胡利安透过后视镜朝他狡黠地眨眼,随后他清了清嗓,“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西弗吉尼亚,如同天堂)
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
(蓝岭山脉,谢纳多河)
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那儿生命久远,比树更古老)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blowing like a breeze
(又比群山年轻,微风般成长)
……”
任谁都能听出他大概已经弹唱过无数次,即使吉他不在手里,脑中印刻的音符也能无比自然地从双唇流出。没有伴奏,也没有高深的技巧,胡利安只是在呼啸的风声中唱着他想唱的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缚胡利安,他永远自由。
最终梅林没有叫停,于是胡利安继续唱下去,声音显得有些渺远,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乡土小路啊,请带我回家)
To the place I belong
(回到我的故乡)
……”(注2)
直到胡利安已经闭上嘴许久了,曲调还在梅林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向西行,太阳从背后以缓慢而有耐心地行动赶上他们,直到比赛变为了两人试图追逐落日。
梅林已经喝过了一杯速溶咖啡,他甚至记不清上次自己只泡一包咖啡粉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天可怜见,胡利安给他带的量只有这些,少的活像是三战开始,配给制死灰复燃了一样。
余晖同样是金色的,衬得胡利安的眼睛同样熠熠生辉,梅林正想着,胡利安又出声道,“梅林,你真的那么想死吗?”
“心理疗程开始了?”梅林心立刻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所以你还是没有放弃吗,胡利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有数,也不会闲着没事找死。”
胡利安没有回头,“我知道。但是你不会主动去寻死,和你有多么想死是两码事。”
混淆概念对专家来说毫无用处。梅林摸上额头,犹如实质的疼痛感好像又涌上来,“所以呢?你为什么就非要纠结这个?”
胡利安沉默了许久,久到梅林几乎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他糊弄过去了,他才终于开口,“我思考了很久,比我策划这次旅行久得多,我一直在想,我一直以来的行为对你是不是种伤害?”
梅林卡壳了,他意识到假如他回答是,那么这个真诚的不可思议的家伙也许真的会信——他和胡利安相处的已经够久了,久到知道该如何骗过侧写师那双真视之眼。
“……不是。”梅林回答,他血红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夕阳,但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只注视着另一人,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胡利安低声地笑了一下,仰头眨了眨眼,又是一声低笑,最终他放肆地开怀大笑,梅林反倒惊慌起来——“见鬼!胡利安!减速!你他妈开到90码了!”
胡利安终于笑停了,车速也回到了正轨,他揉了下眼睛,梅林才见到一闪而逝,微不可察的一点泪光,那是几乎从来没有在胡利安这样的人身上出现过的东西——他哭了。
只是因为梅林的一个词而已。
“我只是太激动了,梅林,我相信你,这一点没有变过。”胡利安又擦去眼泪。
梅林后悔了,他一想到接下来还要面对胡利安像这次旅行一样无穷无尽的打扰,就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说“是”。
可惜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
胡利安还在继续:“……我知道这一切都够糟糕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人已经被生活逼到这份上了,是不是该让他们去追求这份永恒的宁静呢。但是最终我还是做不到,梅林,我无法忽视在我面前逝去的生命,你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个。一个人,他会有无数次想要死的瞬间,但是已死之人却再没有求生的可能了。我听闻无数濒死的自杀者在哪一刻来临前都会后悔。所以我希望对待生死,你能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
梅林其实并没有多想求死,他预想中的结局,大概是挑中一个顺眼又有天赋的后辈,尽力培养他,最后在逃不过的瞬间被复仇的邪教徒枪杀在小巷。就像埃里亚斯,又像该伊,只是他不会变成鬼魂也不会复活,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那时,梅林终于可以丢掉那些责任了。但是他还是尽力听着胡利安的话,侧写师就是依靠这个抵御同事们一次次的冷脸,坚持那些“治愈”的关怀。
“我不会后悔的。”梅林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去向你们所有人告别。”
即使是来自东方的巨人也追不过太阳,何况是小小的胡利安和梅林,夜幕降临,星辰在头顶沉静地闪着,自大战之后,他们终于能只是单纯地欣赏月亮而非一次次计算着倒计时。
今天是上弦月,早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观望了,而现在它好奇地西垂,端详着两人升起的火堆。
梅林捧着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这是他一贯的睡前饮品——小口啜饮。胡利安站在不远处煮通心粉,番茄肉酱的浓香在小小的锅炉里面勃发。
“你都带了这种燃气炉了,为什么还要生火?”梅林疑惑道。
“露营怎么可以没有火堆呢?”胡利安反问他,“还是你要烤棉花糖?”
梅林攥紧了杯子,“……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好吧,是我问赫尔曼的。”胡利安局促地解释,“我承认我是有意的…只是希望这样能让你放松一点。”
可实际上,太久了,他都快忘了,原来在这场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斗争伊始,他们还没有认识到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在安第斯山脉荒凉的山坡上,他们还有过这么一次堪称是美好的露营回忆。
高山上微寒的夏夜,营火将每个人的脸照成暖色调,被暖意吸引来的蟒蛇吓了赫尔曼一跳,还没有决裂的萨柏林——不,不要这个,那是敌人。
于是回忆调转方向,他想起了那个前半夜,没有任何药物和助眠手段,他喝了咖啡,却莫名睡的很安稳,噩梦没有侵扰自己半分,直到轻柔的力度将自己唤醒。
他睁开眼,看见火光下,杰克逊·埃里亚斯对他微笑,梅林看不清他的脸,尽管作家的美貌举世罕有——但他想不起来他的五官和神情,只记得在营火映照下,边缘泛着金色的柔顺长发,和再也没有体会过的安心感。
胡利安坐到了梅林身边,使他从回忆里抬头,营火就像那晚一样安静地燃烧着,其余的一切都相去甚远,但他并不讨厌。
“我害怕你会…嘿你这什么眼神啊。我也是会害怕的好吗?”胡利安刚开口就被跳进了另一个话题。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只要是人都会害怕的,你也一样,胡利安。”梅林喝了口咖啡,淡定地想:原来他害怕是这副样子。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希望的应答,胡利安垂眼看向手指,“我害怕我这么做会让你伤心。或者更可怕的,你没有反应,完全麻木。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我下次不会这么干了。”
“心理医生的职责可不包括对患者的反应担惊受怕。”
伤心倒还有点依据,麻木又是哪得出的结论?梅林想,他又是从哪个奇妙的微表情看出了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他还没有来得及分辨自己潜藏于回忆的情感呢,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吧。
只是几句话,胡利安再转头的时候,又变成了那副热情却沉稳的样子,他一贯是这么稳定的人。
“你介意晚餐里面有辣椒吗?”
……也是一贯如此跳脱。
梅林不介意,于是他吃到了胡利安版本的西班牙风味肉酱通心粉。
简单地清洁完毕,梅林钻进了睡袋,这个时间对他的生物钟本是过早的,但也许是一天的驾驶和长期的疲劳,又可能是缺少了咖啡因之后的反噬,总之他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真奇怪,分明是和那天没有一点相似,他却感到了许久不曾有的睡意。只是梅林还没来得及转动脑筋,就已经被拉入了睡眠。
他并不知道胡利安为了确认他熟睡还偷看了他的帐篷。
第二天起来时,梅林感到浑身酸痛像是被拉去打了十轮自由搏击一样。
胡利安轻松地把他拖起来,“你瞧,这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下场。”
“操,你简直就像那些崇尚童子军夏令营的传统美国家长一样,”梅林笑着骂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睡了一晚上野地吗?”
胡利安不顾梅林的反抗往他肩颈处轻轻一捏,梅林便咬着牙尴尬退败,耳边还有胡利安得胜的轻哼。
“我以为你能躲得开……”胡利安终于舍得放他一个人活动四肢。
那是因为咖啡因不足的戒断反应!梅林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出来,胡利安就自顾自接上了后半句,“果然咖啡配给是掐住了死穴啊。”
梅林剜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是故意的。
胡利安笑嘻嘻地接过他杀人般的眼神,回以一个无辜的眨眼。
早上7点,他们再次出发。梅林坐在后座,肩背还是酸痛僵硬,但偏头疼却奇异地消失了。
端正地坐了半小时后,敲着自己肩膀的梅林感叹道,如果把身心俱疲转化成纯粹的肉体疲劳算是心理治疗的话,胡利安一定是该处方的推广大使。
不想对方听了他的评价之后竟颇以为然地点点头,“既然你认为这是治疗,那就说明它起效了。”
“……所以你别告诉我这也是故意的。”梅林无语道。
“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胡利安神色正直,简直无懈可击。
事实已经证明过数次了,一个人心性正直和他偶尔有些坏心思并不矛盾,所以梅林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并不把这番辩解放在心上。
胡利安哈哈大笑,风从车窗里灌进来,让这肆无忌惮的家伙尝到了冷风的滋味,只得咳嗽着悻悻地摇上窗。梅林终于露出了上车后的第一个微笑。
被他嘲笑的胡利安单手理好头发,瞟了一眼后视镜又笑起来,正巧梅林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你又笑了?是因为我?”
胡利安立刻收回目光,只是那笑容并没有隐去,“没什么。”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今晚我们出弗吉尼亚,你想要住旅馆还是……”
“旅馆。”梅林打断他。
“噢,好吧。”胡利安诡异地遗憾了一下,梅林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遗憾什么。
“正好我知道一个离看日出点很近的旅馆。”胡利安又说。
“我是什么时候答应你去看日出的?”梅林反应过来。
胡利安讪笑着:“对啊,什么时候呢……”
“你……算了,你天生就该干侧写师这行,我说真的。”梅林闭上眼。耳边又传来胡利安的轻笑,这次笑声里是一种满足。
梅林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他一直以来都明白自己要的只有休息,公路旅行算休息吗?显然不是梅林正常认知中的答案,但疯狂也是会传染的,而胡利安确乎是那个最大的传染源。眼下他居然也患上了这绝症,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为什么呢?
可能正因为这场他毫无准备的旅行,打破了他一直用以承载压力、疲劳和痛苦的瓶子,如今它们宣泄而出,搞得梅林苦不堪言——蜷缩在后车座上面对一成不变的风景和几乎看不见尽头的路途,往日困扰他的省思也被间或的颠簸打断。但当思想上的痛苦流走之后,也许真的给他创造了一块暂时不需要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负罪感的空间——人们往往是被现实所伤而逃往虚幻,诸如心灵和网络。可梅林深知自己的思想甚至比现实更加危机四伏,因为肉体的伤口可以治愈,虚无主义的死亡阴影却永远盘旋不去。
胡利安就这样从梅林那荆棘遍布的荒芜心灵园林里,带他得以短暂逃离,即使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慰藉。
又是一整天的旅程,梅林已经没那精力东想西想了(难道胡利安真的不会累吗?他盯着对方手拎两个行李箱的背影,脑中只剩了这一个念头),晚上到汽车旅店后,梅林先一步洗漱完毕跌在床上,甚至没来得及喝咖啡,只是觉得眼前越发昏暗,便沉沉睡去。
清晨梅林被一阵轻柔的力道从无梦的睡眠中唤醒。他看见属于胡利安的金色眼睛在深蓝的天幕下浮动着他看不懂的光芒。这光芒……好像在哪见过?
“醒醒,梅林,快要日出了。”胡利安说。
梅林眨了下眼,却已经抓不到那思绪的尾巴,“……几点了?”
“5点。”胡利安回答,“享受到8小时睡眠的乐趣了吗?”
“没有,我一般习惯5小时作息。”梅林只想给他脸上来一拳,然后倒退回过去摇醒那个默许胡利安请求的自己。
那是什么样的日出呢?其实也不是多好看,梅林觉得看这种每天都存在的现象是种很傻的行为,他也不明白胡利安对于日出的执着。但是在等待金色光芒涂满天际的时候,胡利安看着太阳,兀地又落下泪来。
梅林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那刺眼的大圆盘子上,“我说,胡利安,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不是为了这个流泪的。”胡利安咧嘴一笑,泪光在他的脸颊上,被日光映得晶莹,“我只是在想一个未来,有关于你的。”
“怎么,你还没有放弃你那蠢兮兮的念头吗。”梅林意识到他这并非负面情绪,便放心的打趣道,“想到我又恢复三年前的样子啦,医生?”
胡利安摇头,抹去眼泪,“我只是希望,愿终有一日你卸下自己的重担,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走向永远的宁静之前,能够回忆起我们这次旅行的一个片段——如果真能让你感到那样的安宁,我该多幸福啊。”
——这就是我的愿望了,他如此说。
“……我有时候真的会想。”梅林呢喃着,“为什么我会遇到你呢……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夜被催促着离开。吃过早饭,梅林又一次坐上了后座。
汽车发动,加速,驶入那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旅途。
他们又一次出发了,在一切结束之后。
————end————
注1:出自《归去来兮辞·并序》,作者陶渊明,此处胡利安说的是英文版本:Realizing the past without remonstrance, knowing that the future can be pursued.
注2:出自歌曲《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作者约翰·丹弗,曾入选过格莱美名人堂。是美国乡村音乐的经典之作。
特别鸣谢:睡眠搅拌机/sleepwalk——梅林·斯图尔特的作者对本文提出的深切指导意见和许多对话修改!也感谢我亲爱的好友和我一起跑团创造的PC们的故事!
这是一个,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的祝福。
Vol.235【回报】《回报》
关键字:回报 作者:喵哩 评论:笑语
安东尼·罗素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逐渐醒来,耳边是逐渐清晰的争吵声,声音听起来还挺耳熟的。
“嗨,为什么我们要把他们给抓来,按理说我们直接跳到2025年或者2026年买张电影票就行了,再不行也可以直接去看枪版。”死侍摆弄着手里的平板,发现屏幕上的时间线已经扭成了结,感觉要不了多久,机器就要因为超负荷而爆炸了。
“如果那有用就好了。”莫比乌斯叹了今天的第三十二个叹,瞄了一眼俘虏的方向,立刻发现了安东尼的状况。“嗨,他们醒了。”
“我是不是见鬼了……”乔·罗素喃喃自语道,他比哥哥就晚了一点点醒来,在看到活的死侍和活的莫比乌斯穿着戏服聊天后,转头又看到了一身经典制服的金刚狼——或者说休·杰克曼。
“到底怎么了?”两个导演发现自己被毫不客气的捆在了椅子上,关在一个散发着废弃和腐朽味道的老仓库里,没有任何的窗户,所有的照明来自于自己头顶那盏古老的白炽灯。
“这是什么愚人节的玩笑吗?”安东尼努力的扭转身体,看四周有没有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如果是真人秀,那么这东西有可能隐藏在黑暗的任何一个角落。他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惊慌失态,万一这真的是一个迪士尼的什么见鬼的节目,太慌张可就要成为笑柄了。
“哈,你可猜对了,我们今天的目标就是拷问出你的复联五、六剧本。”死侍欢快的拍了一下手,拉了一张同样破旧的折叠椅一屁股坐到了两个导演的面前,入戏的演了起来。
“我们没有接到任何的通告,经纪人也没有提过这事情……”
“那就不够逼真不够刺激啦!”
“如果我们不同意,这样的操作就是违法的。”乔的声音大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合同,没有谈报酬。”
“相信我,你会有无法想象的巨大回报的。”死侍微笑着拍了拍乔·罗素的肩膀,试图安抚。
“现在我们的面具已经可以直接反映人物的表情了?”安东尼看到面具上鲜明的表情,诧异的问道。“有了这个,比后期特效方便多了。”
死侍摸了摸脸,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AI技术真是日新月异啊。”
“所以剧本是什么?”安东尼下意识的寻找着摄像头,猜测摄制组会把它安放在哪里。
“很简单,就是你介绍一下你对于复联五和六的规划,还有杜姆博士的故事线balabala……”
“然后关于我的,为什么雷神会哭?”
“剧本还在创作中,而且这不是应该保密的吗?费奇也没有和我说你们这个节目。”
“总该有草稿什么的吧……故事板……”死侍并没有放弃。
“休,欧文,你们怎么都不开口?我都被搞糊涂了,说老实话,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们非常不愉快,我希望能先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根冷冷的看了乔·罗素一眼,懒得解释,艾德曼合金的爪子从关节缝隙处缓缓的长了出来,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
害怕的表情从罗素兄弟的脸上逐渐浮现,莫比乌斯不得不在他们开始尖叫之前出来说话。
“嗨,我们是TVA的,就是那个TVA。希望你们先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放心,我们问到想要知道的内容后,会把你们送回到刚才来的时间和地点,保证你们一点都想不起来今天发生过的一切……”
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说明,他们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叫的如此凄厉尖锐,还有漫长……
等到两位导演终于冷静下来,可以沟通以后,莫比乌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洛基去哪里了?我是说,在你们的故事里,他去哪里了?”
“所以你们是从电视剧《洛基》和电影《死侍与金刚狼》里穿越来的?”安东尼的声音拔高了3个八度。
“嗨,真不错,起码他们把别的片子都看了,不像《奇异博士2》的导演压根不知道《旺达与幻视》的剧情!”死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两位惊慌的导演竖起了大拇指。
“yep!好了,现在说出你们的计划,否则……”死侍指着罗根寒光闪闪的爪子,坏笑了一下。“你们可是知道,这个版本的金刚狼脾气特别不好。”
“我……我们,是有一些安排,要衬托杜姆的强大,需要有一个观众心目中已经封神的人被打倒,所以洛基自然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既然多元宇宙需要结束,那么掌管了多元宇宙的神,只有被推翻,打倒,才能给观众一个震撼的开场……”乔有点结巴的开始了讲解,但到后面,因为说出了自己得意的安排,慢慢变得自信和大声起来。
“我们熟知观众的心理,知道什么样的剧情能够给他们最大的震撼,我们成功过一次,也必然可以成功第二次。他们爱死这个了!这一切,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回报,让漫威和我们一起重回巅峰!”安东尼配合着兄弟,侃侃而谈。
“既然你们从我们的故事中而来,应该明白,是我们的功劳让你们这些角色变得家喻户晓,人见人爱。”
“嗨,你们不觉得炒冷饭有点缺乏新意吗?毕竟复联三已经来过一次开场杀了,还是同一个角色。”死侍凑进了一点,小声的嘀咕。
“可观众就爱炒冷饭啊!你看死侍与金刚狼,让多少人重新回忆起X战警的风光岁月?”
莫比乌斯看着死侍和两个导演絮絮叨叨的聊剧情,心情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按照罗素兄弟的说法,漫威宇宙的未来已经没有了多元宇宙和洛基,那么这是否是自己上天入地都无法找到洛基的原因?
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洛基再一次死在导演和编剧的手里?
是谁想写万圣节贺文但被毕设抽巴掌?是我。
是谁文艺复兴回去看老ip然后被毕设抽巴掌?是我。
是谁大病区逃出病院又因病发被抓回去又被毕设抽巴掌?是我。
事已至此,滑铲!
——
红发红眼的人造混血。
小狼想起长辈对他的评价,大多负面,恶意偏多,但他从没因此情绪失控过。
一些长辈对他的强大实力表示认同,支持族长用诱惑拢栓住他为族所用;另一些则坚决反对族长继续与这只混血继续交往,因为他可怖又肮脏,他们更喜欢用“奇美拉”而非血族去称呼这个俊美的青年。
可是他给我糖吃。小狼想。姐姐也让我把钥匙给他。
小狼第一次和他说话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抱着好奇心问他:一些大人叫你奇美拉,一些大人叫你吸血鬼,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呀?
红发青年从包装精美的硬纸盒中拿出一块漂亮的红丝绒蛋糕,贴心地插上叉子端给她,听见问题后,从喉咙里发出长长的音节,似乎在思考。
他重新包装好硬纸盒,对她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呢,但我有名字的哦。
小狼接过蛋糕,问道:我叫莫娜,还没有家族,你叫什么?
嗯,我现在的名字叫,夏尔·埃弥忒斯。
他难得露出一丝窘迫,红眸飘向夜空。血族都是追求高贵与优雅的人,哪怕遭受排斥,他们也会要求被排斥者保持适当的行为举止,哪怕他实力强大也无法不受限制。
埃弥忒斯?小狼睁大双眼:在我们的语言中,它意思是“神的代行者”。
什么?夏尔看上去有点懵,他似乎没想到当时白狼族长轻飘飘为他定下的姓氏如此珍贵。
小狼轻轻咬着叉子,耳朵和尾巴晃晃悠悠,高兴地说:只有家人才能分享姓氏称号,姐姐很中意你呢。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落月下,夏尔的表情忽然一片空白。他们安静地吃完了蛋糕,她第一次将钥匙递给他。
那天之后,夏尔·埃弥忒斯常常带些人类的好东西来这儿。有时是食物:包装精美的蛋糕、特殊节日的甜点,甚至味道不错的速食品;有时是新奇的小东西:上至拍卖价格亿万的藏品,下至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长寿种的时间既快又慢,莫娜已收敛了一身皮毛,只剩手背手臂的白灰色。她算好了日子,在白漆木门后等待一阵敲门声。
叩叩。
很礼貌的两声,间隔完美,不轻不重。
莫娜推开门,目光上移,与一双鸽血红的眸子对上视线。
夏尔·埃弥忒斯沉静柔和地笑着,与平常一样,穿着白衬衫和高腰长裤,披风外套平整地搭在肩头,低头说话时鬓发微动,隐约露出耳边垂下的亮金水晶。
他手中提着一个米白色的纸袋,一常反态地戴上了独属于他的红水晶头冠——尖锐的金色菱形连成合适大小的圆圈,额前的红水晶落下目光,在不落月的光芒照耀下熠熠生辉。
莫娜皱起眉头,她知道这秀气美丽的头冠是特意做成这样的,据说是为了讽刺人造血族俊美的容颜。
“今晚是最后一次。”夏尔·埃弥忒斯递来纸袋,里面装着六个铁罐,他一个个点过去:“铁黑色的装着上好的茶叶,人类那边有的我都放了点;白铁罐是压缩空间,装着坚果果干之类的零嘴;玫瑰红的是花茶,选了产量很少的火云花;镀金的是水果罐子,我把能做成罐子的都收集了些……这些请人做了特殊加工,保质期有三百年,足够你喝到成年还有余。”
莫娜一个个记住,双手拎住提绳,努力让自己不显得落寞:“你要走了吗?”
夏尔轻笑一声,鸽血红的眸子半掩在眼睑下,可他的语气仍然平和,甚至有些轻快:“其实是去治病,如果顺利的话就不会太久。”
“那不顺利呢?”
“……”夏尔·埃弥忒斯眨眨眼睛,轻声回答:“那就回不来啦。”
……
时间飞快,族长的办公场所从温室搬进了独栋小屋,仅有两层的棕木屋精致优雅,远离接待来客的广场与别墅。
莫娜不必再保管温室钥匙,也不会有任何不自量力的生物前来偷盗或抢劫,令她高兴的是,族长允许她保留钥匙,作为一种纪念。
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人造血族的消息,他送的茶与零食实在太多,哪怕莫娜日日食用,也才用掉了快三分之一——她甚至都快成年了!
这些年,族长仍然闭门不出,并非情绪低落,只是单纯的行程忙碌,要霸道而不失礼貌地拒绝其他种族们的宴会邀请属实不易,她每日要拟定的不仅有族内的事务和项目,还有缺席宴会的理由。
或许是独属于族长的耐心,她从未询问过夏尔·埃弥特斯的行踪。当然,莫娜觉得,这归功于族长房间内那顶红水晶头冠,人类常说睹物思人……还是该说望梅止渴?虚灵月在上,大不敬啊。
年份一点点变大,十二个数字循环了一遍又一遍,莫娜看着族长独栋小屋里的日历增加了一本又一本。自从个位数成了过往,族长要做的事变得更多了:总有些自不量力的雄性想向族长提亲。莫娜的乐趣增加了一项:看他们如何费尽心思获得走过接待别墅,来到独栋小屋所在的小郊区,又如何都走不完脚下一条窄窄的石板路,最后累了半死,只能看着独栋小屋咬牙切齿,装出优雅和轻松铩羽而归。
很少有人选择大闹别墅,要要回自己带来的礼物,如果有,那么族里又有好戏可说了。
……
“您不着急吗?”已经成长为优秀护卫官的莫娜收起项目文件,出于好奇向正放松自己的族长询问道:“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外界都换了第二批贵族了。”
月狼的族长缓缓闭上双眼——为了处理这个项目的调查结果,她已三日未眠,现在正是倦怠的时候,不过既然自己的护卫官问了——
“死亡未尝不是好事。”瑟琳娜·埃弥忒斯微不可察地笑着,这句话后便无了音节,意味着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莫娜将文件整理完毕,她收起好奇心,掩饰掉遗憾与失望,走向门外:“那您休息,我去转交文件。”
“莫娜。”
什么东西朝她飞来,瞧速度是玩闹的意思,于是她抬手抓住:一颗水果糖,酸味,是族长青睐的味道。
瑟琳娜·埃弥特斯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属于领导者的温和笑容一如既往:“今天是万圣节,放假一天,去休息吧。”
莫娜笑了笑,怀念和感慨带着它们特有的味道浸染心绪。
她将糖果收入手心,拳头抵在胸口微微鞠躬:“万圣节快乐。”
……
咚咚。
很礼貌的两声,间隔完美,不轻不重。
瑟琳娜·埃弥忒斯毫不意外,她打了个响指,两枚锁扣解开,一处是自己的房门,另一处则是安置红水晶头冠的玻璃柜。
什么东西朝她飞来,她赤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正走向玻璃柜,却目不斜视地接住了它,收入掌心的瞬间,她便知道了这是什么。
手指抚上玻璃柜顶,她转向门口——
披着白色床单的幽灵拎着南瓜灯,红色画笔敷衍地画出“血液”,面孔处则煞有其事地画着极其可爱的OWO表情。
“万圣节快乐。不给糖就捣蛋。”
瑟琳娜·埃弥忒斯悠然拨开糖纸,食指将糖果推入唇齿,魔术般变出另一颗,清了清嗓子:
“如果你想要,你必须自己来拿。”
作者:【十二招】柏志榮
Summary:
當貓也扁扁的,變成直線時,我意識到我不該繼續熬夜。
免責聲明:隨意
Notes/備註:
現實裡面沒有任何貓貓受到傷害。
應該是在去年春季的時候,我到腦科醫院去。我肯定那一天不是週末和節假日,因為我沒看到那些看起來就十分“初中生樣”的初中生——有時候是很有“高中生樣”的高中生,男生女生都有。我想不起來是要去幹嘛了,只記得換乘很多次地下鐵還有巴士上有人嘔吐在我隔壁的座椅上。
還比較能完整想起來的就是,那個地方實在很安靜,氣溫很舒適,實在很適合養病。對我來說,我大概這輩子也找不出從這裡離開的理由,除了住院費用應該會貴得很可怕。我走到住院部大樓的前面,看見一隻白貓趴在無障礙輪椅坡道上,一動不動,是在睡覺的樣子。我放低身體慢慢蹭過去想摸摸它的腦袋,它的耳朵動了幾下,又幾下。
老實說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我躺在床上仔細回想,腦海裡的醫院大樓突然被壓平拉長成一條直線,我變得比40mP歌曲PV裡面的初音未來還要高了。那隻貓還是趴在那裡,耳朵動動,卻不睜開眼睛。或許它其實是一隻盲貓,一隻無畏的貓吧。
我站著看它,它不想看我,我和貓一直都在那裡,但其他的東西都已經變成一條挨了二向箔後的平直線條了。
當貓也扁扁的,變成直線時,我意識到我不該繼續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