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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妈妈,张大汪他们什么时候来呀?”
刘小喵拉了拉母亲的外套下摆问道。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女人转头看了一眼女儿,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正在削皮的胡萝卜上。
“应该快了吧?他们说四点到。”
“喔,四点啊。”刘小喵点点头,转身跑到客厅,看向放在茶几上的台钟。短胖的那根指针正朝指向正右方,瘦长的那根则笔直地将表盘下方一切为二。
还有半个小时,她的好朋友才会来她家做客。
削胡萝卜的女性一边清理着水池中的杂物,视线越过分隔厨房与客厅的玻璃,落到蹲在茶几前的少女身上。
“你要不打个电话给张大汪他们,问问他们到哪儿了?”女人说,“我的手机在沙发上,你找找。”
“对喔!”刘小喵拍了拍手,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沙发。她家的沙发一共有三条,她的母亲平时喜欢看电视,因此经常会坐在正对着电视的那条。
刘小喵扫视了一眼绒面的沙发,没能立刻找到自己的目标。她开始翻动放在沙发上的靠枕,猜想着母亲的手机到底是藏在哪一个靠枕下面。
然而将每个靠枕都翻了个面,她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刘小喵跑到另外两条沙发旁找了找,可母亲的手机始终没有出现在自己眼里。
刘小喵有些疑惑,开始思考是不是母亲记错了。于是她一边将手指探进沙发缝里,一边提高音量引起母亲的注意。
“妈妈,沙发上没有你的手机。”
“咦?没有吗?”女性的声音淹没在水流声中,“茶几上呢?”
“茶几上没看到,我正在沙发缝里找。”刘小喵说,“但是,还没有找到。”
“咔哒”的细响传进刘小喵耳里,同时水流声消失了。母亲的身影依旧停留在玻璃另一侧,只剩她的声音飘到客厅。
“奇怪了,我记得刚才还用过呢......”她的母亲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你用你的电话手表打打试试?妈妈的手机号你记得的吧。”
刘小喵停下了翻找的动作。
“电话手表......”
随着低声呢喃,少女的视线缓缓移向自己的左手。一枚有着天蓝色腕带的手表正环绕着她的手腕,黑色的表盘倒映着她的眼睛。
这枚手表是父母送她的儿童节礼物。除了适用性能的时候拨打过父母的手机以外,她还没有给其他任何人打过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妈妈,第二个电话打给了爸爸,第三个电话她想打给......
“刘小喵,找到妈妈的手机了吗?”
母亲询问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刘小喵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抿了抿嘴唇,将衣袖向下拉了拉,盖住了自己的手腕。
“还没有,”刘小喵回答,“我先再找找,可能我看漏了。”
“好吧。”母亲没有多说什么,而回应也再次被淹没在水声中。
母亲没有追究她不打电话的反应让刘小喵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自己被沙发挤压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再次将视线投向周围,开始回忆母亲上一次使用电话是什么时候。
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是早上妈妈跟张大汪的母亲打电话的画面。妈妈和对方聊了什么以后,忽然邀请对方来自己家里做客。挂了电话以后,妈妈告诉自己,张大汪也会一起来。
“说起来,张淼说她也给张大汪买了个电话手表。我顺口问了一句,我们买了同一款呢!”
她还记得妈妈说了这么一句。张淼是张大汪母亲的名字,刘小喵知道,妈妈和对方的关系很好。平时如果哪一方没空接她们,另一方就会帮忙把她们送回去;而且两家经常去对方那里做客,邻居们似乎已经默认张大汪家是自己家亲戚了。
“张大汪也有电话手表了吗?”
刘小喵记得自己问了这么一句。
“对呀!”妈妈当时看起来心情很好,“张淼觉得手表质量不错,还想给你买一个,没想到我们家也买了。不过说来也巧,我本来想着如果你觉得好用,也送他家一个呢。”
“哦。”刘小喵应了一声,犹豫了许久,问出了另一句,“那张大汪来做客会带着手表来吗?”
“应该会吧?张淼说他可喜欢了。”母亲说,“等他来了你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络方式,以后约出去玩就方便啦——但是一定要提前跟我们说哦,不能悄悄跑出去。”
站在沙发前的刘小喵低头,看向自己被衣袖遮住的手腕。她隔着衣服摸了摸光滑的表盘,忽然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要先找手机!”
刘小喵自言自语一句,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寻找手机上。
总之,早上母亲打完电话以后,就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这之后好像还打过几次电话,但过程怎么都好,她得想一想现在手机可能在的位置。
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都不在,那会不会在卧室?刘小喵一边想一边跑向卧室,在床头柜和枕边翻找着手机,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在卫生间?刘小喵又转头跑向卫生间,看了看洗手台附近,却只看到了常规的洗漱用品。
是不是把手机带进厨房了?怀揣着这样的猜测,刘小喵跑进厨房,一边小心着不妨碍母亲做事,一边探头探脑寻找着手机。
“刘小喵?你干嘛呢。”
可惜的是,虽然刘小喵已经很注意不干扰自己的母亲,但是她满屋子跑来跑去的身影还是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我、我在找手机......”
“还在找?”母亲有些讶异地挑起眉:“你的电话手表呢?是不是忘了怎么用通话功能了?”
“不是不是,我知道怎么用——”刘小喵慌忙摆了摆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打电话的原因。
她的沉默再次引起了女性的注意,女性甩了甩手里的水,疑惑地打量着局促不安的女儿。
沉默包围了两人几秒,最终按捺不住疑问的女性率先开了口。
“刘小喵,那个电话手表——”
“叮咚——”
女性的问话被铃声打断。当母亲的视线从刘小喵身上移向入口时,刘小喵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张大汪——张淼阿姨他们!我去开门!”
在母亲又说什么之前,她脚尖点地冲向了玄关。急急忙忙将门打开,一位笑容满面的女士正站在门外,她身后跟着一名与刘小喵差不多高的男孩。
“嗨小喵,我们来啦。”女士摆了摆手,在小喵让出一条道的同时走进了屋内。
“张淼你们来啦!路上堵车吗?”
原本在厨房的母亲不知何时来到了玄关,招呼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快。
“不堵不堵,我们顺着双全大道过来的,可畅通了——嗯?”轻车熟路找到客用拖鞋的张淼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弯腰从墙角捡起了一个东西:“这是.....鹿鹿你的手机?怎么丢在玄关门口。”
“哎呀?”在刘小喵惊讶地看向手机时,她的母亲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只是很快便恍然大悟:“哦,可能是我今天买东西回来时,放东西的时候掉地上了。”
“哈哈哈,会有这种时候的。”张淼笑着将手机放入原主手中,随后转头看向刘小喵,以及早已换好拖鞋站到刘小喵身边的自家儿子。
“你们小孩去玩吧,一会儿吃饭喊你们。”
“好——”代替刘小喵回答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大汪。得到大人应允后的小男孩转头就拉起女孩的手,将她拉向了客厅沙发处并肩坐了下去。
在两位女士的身影进到玻璃门的另一端时,男孩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女孩面前。
“小喵你看!这是妈妈给我买的小鬼才电话手表!”男孩兴致盎然地转动着手腕,全方位地向女孩展示着红色的腕带以及黑色的表盘。
看着少年兴奋的模样,刘小喵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嗯,我听说了。”刘小喵说,“我妈妈也给我买了一个。”
她的回答让少年笑容满面地点了好几下头。
“我妈说了!”张大汪身子一歪,拉近了与刘小喵的距离。在刘小喵下意识往后仰去的同时,张大汪兴致高昂地接上了下一句话。
“我们来交换联系方式吧!”张大汪说,“以后就算妈妈他们不在身边,我们也可以相互联系啦!”
“好啊。”刘小喵点点头,拉起袖子,露出了之前被她藏在袖口地蓝色手表。在设置联络方式的中途,刘小喵盯着少年欢欣雀跃的侧脸,犹豫半晌后,开了口。
“说起来,你有没有打别人的电话试试功能?”刘小喵问道。当注意到张大汪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刘小喵克制住自己下意识躲闪的视线,故作镇定地组织语句。
“我的意思是,提前熟悉一下操作也好。我给爸爸妈妈打过一次,所以能保证打给你的时候不会按错......我的意思是,最近班上也有好多同学买了电话手表,熟悉操作以后也方便交换联系方式......”
刘小喵说着说着,音量开始降低。就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张大汪眨了眨眼,思索一瞬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说得对哦,但是我还没给别人打过。”张大汪笑眯眯地晃了晃手腕,“我妈说你也有以后,我想第一个打给你!”
“......咳。”
“小喵?”
张大汪疑惑地看着忽然弯下腰把脸埋进手心地少女。然而对方猛搓了几把脸以后抬起头,虽然努力在维持表情,但嘴角正在不停上翘。
“那个,大汪。”刘小喵伸手摸了摸脸,尝试控制嘴角的弧度。在少年疑惑的注视中,她继续开了口。
“因为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是试验,所以我也是第一个打给你。”
“是吗?”张大汪眨了眨眼,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太好啦!我是第一个有你联系方式的人!”
“嗯。”
“但是我们还没尝试过通话,要不要现在试试?”张大汪指了指房间,“我去那里给你打电话,你看看能不能收到哦!”
“好呀。”
得到应允的少年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跑向了房间一隅。刘小喵坐在原位看着远处的少年兴致勃勃地操作着电话手表,而她则等待着自己地手表发出提示的瞬间到来。
当手表响起来电提示的瞬间,她低下头,看向黑色的表盘。
在通话申请上方,四个罗马数字正显示着此刻的时间。
现在四点一刻。她接到了想接的电话。
END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两个人玩什么密室……”
昏暗的客厅里,我立于矮脚电视柜前皱眉俯视,思考上一次见录像带这玩意儿是在哪个年代。
阿飒则在我背后,找了个沙发坐下,毫不在意灰尘,也毫不在意血迹。他翘着二郎腿,拿过桌子上的咖啡杯把玩。
“你应该对自己的运气有点数儿,亲爱的。”他仿佛真的是花一百块钱来玩的一样放松。
我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你运气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一样的倒霉,俺俩也成不了朋友。“别在那儿研究破杯子了,赶紧来找线索。”
我今天还约了帅哥泡吧,可不能迟到。
“说不定,这就是密室之神的指引呢。”阿飒往前倾了倾身子,从下面把杯子递给我——底面朝上。
那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蝴蝶。
“啧,欧皇。”
接过杯子,我将其放回茶柜中,让它与周围的杯子姿势一致,下一秒,电视机柜弹开。
阿飒从沙发上起来,复又蹲在电视机柜前,将抽屉里的录像带取出,装进录像机。
“哦,开始了。”他快速后撤,将最佳观影位置让给我。我也不谦让,横跨一步,挡在电视机前。
“我叫阿福,今年十三岁……”电视机里,是一名少女的生日独白,一月三日是她的生日,可是妈妈没有回家,她许愿妈妈以后都陪自己过生日,但是却被晚归的妈妈骂了。
我没在意故事的合理性,甚至没怎么认真听故事,但我一如既往的抓住关键信息,报送给后方的阿飒。
“调频1020、5341、9800、3331.”
阿飒没有说话,按照我的指示调整茶几咖啡杯旁边的收音机,对应三个频段内都有不同的讯息传出,唯独最后一个,是一片嘈杂的滋啦声。
“年轻影后毁容死亡,美容机构唤醒青春系列产品申请科技专利,市青少年宫新上了一批昆虫标本……”阿飒一边讲一边记小抄,“听起来好像没啥联系?”
“……你早上几点起的?”我活动活动腿脚,从客厅走到走廊,扭头打量墙壁上内嵌展柜里放的物品。
阿飒紧追我的脚步,三两下来到我身旁,伸手从柜子里取出一顶紫色的刺绣帽子,“十点。这不一起床,就约你吃饭来了。”
没错,被卷入这个不知名的密室副本之前,我正在餐厅里跟他吃饭。
话题说到,昨天钓到的小鲜肉居然是有女友的,可把我恶心坏了。
但这不是能让我闭嘴不怼他的理由,“那我想,你一定是起床姿势不对,把脑子落下了。”其实我更想说,他压根儿就没脑子。
犹记得上个副本里,我遇到了一名可爱的女生,我俩加上阿飒是整个团队最后的活人,等出了副本,女生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劝解我不要再跟阿飒组队。
“他就是个拖后腿的,根本没脑子!”
我很赞同的点头,“好看吗,帅气吗,战力够强吗?嗯,脑子换的。”
尽管我总是吐槽他,还嫌弃他,但不得不承认,阿飒真的是好队友——起码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队友。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傻。”他不满的将帽子戴在脑袋上,还不忘把那丑到极致的蝴蝶刺绣转到后面去挡住。
我没稀罕看他,就算再帅,也不能给我暖床,一无是处!
密室的走廊不长,说话的功夫我们就走到了尽头,左手边和正前方有紧闭的房门,右手边则是开了一条缝隙的洗手间。
按照闯到副本这么多次的经验来说,开门的洗手间里必然有奇怪的东西存在。
我甚至不用出声,只一个眼神,阿飒就带头冲锋。他脱掉碍事的西服外套,松开衬衣领口的扣子,露出半个胸膛,又慢条斯理的把袖子卷上去。
不得不说,我真的爱死他这爆表的男友力了。
“看好我的衣服,一千块新买的。”
“……”
容我收回前言。
阿飒收拾妥当,抬脚踹开房门,矮身躲过黑红影子的攻击,再看,就已经冲进去把那怪东西摁地上揍得满地找头。
真,满地找头。
我踢了一脚滚到我脚边的黑脑袋,抬脚踩碎,找到了一把金色钥匙。
阿飒也结束战斗,本想用洗手台洗洗手,没想到流出来的血,他手上的黑血一下子又被鲜血替换,甚至沾湿了衬衣。
“妈的,我的新衣服!”
“等出去了,我给你买新的。”
我不想在这破事儿上浪费时间,不带一点儿感情的熟练爱抚,顺便用钥匙打开了左手边的门。
是孩子的房间。
墙壁上挂满了蝴蝶标本,床头柜的台灯是坏的,抽屉里还有一本日记……标准密室搭配。
我望着书桌上没有组装好的标本框和标本,露出无语的表情。
“给我五分钟,排序。”
阿飒比个OK,“那我来搞定其他的。”而这些“其他”,具体指拆掉所有可能隐藏的机关,找到勉强能充当武器的物品,以及打穿与隔壁房间的墙。
“???”
墙壁倒塌的瞬间,我弹出满头问号。
“不关我的事!”阿飒收回踹墙的脚,高举双手,“我就轻轻碰了一下!”
“我信你的鬼!!”
于是话题有绕回来,要对自己的运气有点数儿。
如果说我是非酋,那么阿飒一定是欧皇。
得出此结论的证据,不限于人鱼副本中他随手捡的玻璃是人鱼之心,鬼村副本中他打翻的粥是蛆虫和腐肉熬的,狼人杀副本中查的第一个就是狼……
当然,还得加上今天这个。
我认命地放下手中进行了大半的排序工作,转身跨过破洞,来到隔壁房间。
入目,梳妆台前一具穿着真丝睡衣的尸体,通过镜子冲我微笑。
我回以微笑,然后僵硬转头,“你开的门,你负责。”
阿飒比了个OK,摩拳擦掌走向梳妆台,对尸体一番上下齐手,摸出了一张ID卡。他在忙活的同时我也没闲着,破解两个密码,打开藏在保险柜里的保险箱,发现一台像是POS机又有点像大哥大的东西。
还没等我研究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阿飒就拿着ID卡凑到我身边,顺手把卡往机器上一刷。
“滴——验证成功!”
然后,机器显示上出现一串数字。
“啥意思?”阿飒皱眉。
“手术日期。”
我边说,边后退,“小女孩儿阿福的妈妈就是被毁容的影后,她为了重获新生,与美容机构签订合约,等阿福长到十三岁的时候进行换脑手术。”
“现在,把窗帘后面的墙锤破。”
无视阿飒懵逼的表情,我拨通小女孩儿房间,藏在枕头下的座机。
“一月三日,阿福的大脑达到可手术要求,影后本想当天就带她去手术,但没想到阿福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妈妈的备用容器。”
“你恨她,所以你杀了她。证据就是你藏在尸体下的棒球棍。”
电话对面,传来仿佛野兽的低吼。
“如果不是阿福,影后也不会被私生饭泼硫酸毁容,是你毁了妈妈的一生!”
电话中的嘶吼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但我不能挂断电话,扭头冲着阿飒喊,“你好了没有!”
阿飒用西服裹着肩膀,第九次对墙壁发起冲锋,终于,墙壁碎裂。
看到出口,我露出欣慰的笑。
对电话里怪物的语气也不觉轻快起来。
“但你还是太嫩了,美容机构的技术根本不是换脑,而是洗脑。那些蝴蝶,就是你母亲。”
说完,一把挂掉电话。在阿飒的催促中快速奔向出口。
蓝色旋涡前,我俩即将做出最后的选择。
【密室中的怪物,是蝴蝶还是阿福?】
【A 蝴蝶】
【B 阿福】
阿飒后退半步,把决定权交给我——他一贯如此信任我。
我深呼吸,摁下了第三个按钮,“我选C——它谁也不是。”
它是洗脑失败的阿福,是影响阿福的蝴蝶,更是二者结合的疯子。
“毕竟,人类只有一个头,而它有好几个头。”
【恭喜通关。】
离开密室后,我看了一眼重新出现在口袋里的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无视掉小鲜肉的夺命连环CALL以及轰炸短信,息屏,扭头望向跑去24H便利店买了矿泉水回来的阿飒。
“晚上去我家?”
他撕开一包湿巾,边擦脸边点头,“有夜宵吗?”
“有,螺蛳粉。”
“……我想吃烤冷面。”
“再逼逼连啤酒都没有。”
“行,你付钱听你的。”
“车停哪儿了?”
“草!我车钥匙落副本里了!”
……
所以说,人得对自己的运气有点数儿。
《糖与龋齿与破碎眼球》
作者:高以讕
//龋齿之章//
.
牙痛。
下颌骨右侧后方的第一磨牙上坚硬的髓质已经磨损殆尽。柔弱的神经仿佛就暴露在外,哪怕是舌头的轻微舔舐也会拉扯出绵长痛苦的线条。深吸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冷气掠过时水分子在神经上蒸发,我捕捉那一瞬间,然后紧紧咬死牙齿。
——你在听吗?
——什么?
糖与花之国的小王子抬眼望我。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眼睛里,被剔透的糖晶体切割成无数流转的的辉光,让他的眼神永远看起来没有焦点或者起伏,美丽与危险也只是其上平白展示的两面,中间仅有一条锋利棱线的隔痕。
他不说话。没有解释。下一秒平静的眼神毫无预兆地拉近,就这样吻过来。
晶体生命的绝大部分外层皮肤有人造皮肤覆盖,柔软与非晶体生命无异,但是口腔并不算在内。他一只手攀上我腰间,另一只手向上摸抚,指尖拂过我干枯空瘪的左眼眶。我闭紧右眼。砂糖的粗粝感紧贴我嘴唇,我被迫后退。不能。不可以。然而这种时刻的拒绝向来没有作用,甜腻的颗粒撞破嘴唇闯入潮湿温热的口腔内,我唇上的破口流淌出血液温热,而口腔中唾液混着融化的糖粒黏糊。一塌糊涂时,我感受到王子的舌头准确探查到龋齿的所在,糖粒变成锋利的刀刃,重重碾过脆弱的缺口。过量的甜度微颤着拉扯。神经在不堪的痛楚里尖叫。
——我终于推开他。他眼睛里的光点依然散碎、平静而美丽,与一分钟、一天、一个月,甚至更久以前别无二致。只有他脸颊沾上少许血迹与我嘴里尚且绵延不绝的痛楚证明刚才荒谬的行为确实发生,而非我肉质的、不可靠的大脑神经处于疯狂边缘时的幻想。
——您不该如此。我盯着他眼里最明亮的一块光点说。您是王子,而我只是侍卫。
他不说话。糖与花之国的小王子向来以乖张冷僻著称,在他的两个哥哥尚未因怪病死去之前,没有任何人对他抱有期待,因此他似乎从未得到过王室正统的教育。即使在晶体生命中他的性格也过于难以捉摸了,在糖与花之国甚至有不少人认为他是国王与人类结合诞生的产物。这当然是荒谬的说法,晶体生命与非晶体生命构造差异大到连交媾都不可能,遑论诞下子嗣。
——您是晶体生命,而我是非晶体生命。我身上腺体分泌的油脂、身体里流淌的体液会玷污您的身体。我看向他脸颊上的血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要找医生为他擦拭修补皮肤了。
——后天晚上。他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时间倒流到最开始他把我拉进书房的时刻。牙痛已经平息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幻想还是真实呢?头顶的水晶灯依旧漠然地闪亮着,洒下同一而无变化到称得上残酷的光辉。后天晚上的舞会。
——你在听吗?
——什么?
我说,如果你不去后天晚上的舞会,那我也不会去。王子淡淡地重复着,细长的手指塞给我一张装饰繁复的请柬。尽管是小王子的招婚舞会,却只有国王的头像印在上面,一同摆在明面上的是人尽皆知的暗示意味。还有,刚刚你的感受是什么?你嘴唇上的血,没有擦干净。
我定定地望着他。不劳您费心,我咬紧牙齿,硬挤出一个微笑。我没有什么感觉。嘴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我用力摩擦,只蹭掉一点褐色干枯的粉末。
——不可能。非晶体生命总是有感觉的。你们体内爬满的柔软神经不是很敏感吗?
这句话像一只透明的冰冷箭簇直直落在地上,扎进大理石地面,让无波的光滑平面泛起蛛网似的裂痕,切碎我佯做平静的影子。我的倒影碎裂。我想尖叫。在冷漠的水晶灯光辉下,王子的周身反射着同样美丽冷漠的辉光,他只是站立而已,并不理解、也不感受。这是晶体生命天然的优势,我明知道不能怪他,但是恨意从灵魂每一个破溃处满溢出来让我几乎站不稳,这就是非晶体生命不稳定之处。但是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看着他半透明的、光线在其中折射又反射的眼球想,他太傲慢了。为什么可以仅仅因为对感受这一概念本身感到好奇,就故意撞破别人的嘴唇?
不劳您费心,我重复。我没有什么感觉。
.
——什么是“感觉”呢?
梦里我回到八年前那个繁星遍布的晚上。新生的草味道清新柔软,蚂蚁爬过我手背,于是我抬起手尽可能小心地把它抖落。蚂蚁都爬到你身上了。我说,边吃吃地笑。年幼的小糖人睁大眼睛,接着毫不迟疑地抬起手掌,耐心地、一只接一只地压死寻觅着他身旁掉落糖粒的蚂蚁们。啊,对不起。他小声解释,这人造皮肤已经旧了,上面难免有些裂痕。
——那么,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感觉”吗?
我仔细在脑海中搜寻,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对于刚刚年满十岁的我来说这个问题似乎过于难以解释了。感觉就是感觉。对于非晶体生命——在很多语境下都特指人类——来说,这似乎是天然的事情。可是在那双折射着美丽光芒的眼睛的注视下,年幼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词穷。我随手摸到一块小石子,想了一想,拿捏力道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胳膊。
——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嗯……胳膊被石头砸了。就这样。
——不会疼?
——疼?是什么?
我有点泄气地躺下。头枕着交叠手指,手背压在青草上,风一吹,青草和糖的味道混在一起飘向高而渺远的夜空,没有月亮的夜晚,夜幕上撒满细碎的星星。小糖人也跟着我躺下来。夜空很美、很漂亮。他忽然说,上面撒满的星星,就像散落的糖霜。
我腾地弹起来。你怎么会——?
他诚实地摇头。我不会。这是我听你自言自语时候说的,我只是擅自把句子记住了而已。
——我也想知道拥有“感觉”是什么样子。过了很久,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在草叶沙沙的摇曳声中,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我假装没有听见。任由这句话从耳边掠过去,但是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次次叠加,变得愈发不能忽视,像远处不知名虫子的嘶哑聒鸣一般令人烦躁——
——明明如果没有感觉的话。一切都会更轻松、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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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舞会只剩下一天时间。我跟随小王子进入日厅,那里已经有王国的贵客在等候。
当小王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老国王没有看他一眼,他的厚重的影子垂在桌子上,仿佛一块深色的幕布。他正与盐与石之国的王后谈话。盐与石之国的公主被压在母亲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仿如一尊石像,光滑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在她身边站立的是钻与光之国的王子,这位年轻的王子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闪耀着绚烂夺目的光辉,尽管很明显另外两位年纪更大的话事人极力忽略他的存在,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爽朗的声音一颗颗落在地面上,蹦跳出令人不得不承认美妙的声响。
噢,得了吧!他甩甩头发,整个大厅的天花板顿时映出美妙的花纹,纹样随着他摇头的节奏有规律地旋转。你们这些老家伙,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一些呢?你把糖与花之国的秘宝交给谁,谁就会愿意和那个麻烦精结婚,然后你就负责在明晚的舞会上宣布一下,啪!他打了一个响指。这事就这样结束了,多简单!
太轻浮了。盐与石之国的王后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地拍拂钻石王子兴高采烈的光芒。您不会把秘宝交给那样——她又瞥了钻石王子一眼——的人吧?再说,订婚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嘛。她的眼神第一次落在小王子身上。噢,看看这个稳重的孩子,多么能沉得住气呀,一看就堪当大事。她的嘴角上扬,眼睛却依旧是冰冷的石头,仿佛坠落下来就能将这大厅里的一切都轻易碾碎一般。当然,我们国家的公主一定能辅佐好他的。您觉得呢?她到底还是在和国王说话。
钻石王子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迅速挂上一副灿烂笑容。当然了、当然了,我和这位——呃——什么名字来着?算了。反正我也很配。看,我们都是亮晶晶的,对吧?
这个要看他本人的意愿吧?石之王后的话音更低沉、更冷了,让人联想起王宫背阴处的角落上爬满苔藓的青砖。
我不想选。在一片仿佛扼住人脖颈的沉默里,小王子的话语依然平静而且浅淡,仿佛只是在碰巧胃口不佳时拒绝一次午餐。我不想选。他站起身,但没有离开,右手抚上心口位置,然后接着向上直到左肩膀。你们选吧,他说,我无所谓,依然平静地、像主人熟练地把点菜的权力交给宾客一样彬彬有礼地。然后右手施力。咔擦声像一颗炸弹落在寂静的大厅里。他把自己的左臂整个卸了下来,扔到木质会议桌上,咚的一声,白花花的糖粒全部散开,像一道摆盘凌乱、品相不佳、出乎所有宾客意料的料理。
——这样已经足够了吧?他望向他的父亲,而后者正怒视他。
将剑抽出剑鞘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过。空气好像变成某种奇妙的固体,可以承接挥刺和劈砍,并发出低沉又绵长的声响。王子现在受伤了。你们最好都不要轻举妄动。我抽出剑挡在他身前,盯紧手慢慢摸向腰间佩剑的钻石王子。余光中,似乎有什么向我倾倒过来、迅疾地、坚决地、仿佛雨滴从云中坠落那样自然地倾倒。
——就现在。你的感受是什么?
王子的身体摇晃两下,然后落向剑刃,柔软的人造皮肤破开,他摔碎在地面上。布满裂纹的白砂糖块,不规则的断面,散落的细碎砂糖。在已经称得上吊诡的静默里,剑刃上残留的糖粒,一粒一粒不可控制地坠落。
我把牙齿咬得太紧。
那颗已经龋坏的后槽牙又开始疼痛。
//破碎眼球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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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感觉就好了。因为感觉狡猾、易变、盲目、不忠实。如果人没有相信它,脆弱的神经会日夜发出不满足的信号;如果人选择相信它,当坠入深渊时,它只会朝人绽放出无辜的、茫然的、蕴藏歉意却全然无用的笑容。这是非晶体生命致命的缺陷,时至今日,一些人也坚持认为这是他们在与晶体生命的战争中,最终惨败的原因。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当事实已成,原因就变得模糊而不重要。非晶体生命是更冲动、低劣、不完善的生命,晶体生命会负责统治他们。在平日里这种统治是平静的、柔和的、甚至充满尊重的,因为与非晶体生命相比,晶体生命的欲望更合理而且克制,这可能是由于它们拥有漫长得多的寿命。但如若发生什么事情,可以想见地,非晶体生命需要承担一些不属于他们的罪名。我被投入到大牢里,理由是图谋叛变和谋杀糖与花之国的王子。但是于我而言一切都已经变得无所谓。在漆黑一片的地牢里滞涩低沉的笑声回荡,当我被吵到有些不耐烦时才发现,那原来是我自己的声音。
——你明明看见了。那时,你明明可以将剑移开的吧?
脑海中的小王子用平静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质问我。在漫无边际的幻想里他又摔碎无数次,直到彻底散落成面目模糊无法再聚合的微尘。
——是的。我回答他,我可以。但是,我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如果要完整严谨地讲述所有因果,这个故事就实在太漫长、太无聊了。若要将整个故事倒带,我甚至不知道该将它回溯至何时才是源头。人类发现晶体生命的时候?人类为了生产效率压榨利用晶体生命的时候?晶体生命开始反抗的时候?战火将我的家彻底焚尽的时候?得知曾经住在我家隔壁的晶体生命竟然是糖与花之国国王的私生子的时候?纷繁复杂的理由变成微不足道的尘埃,层层叠叠地累加成必然的结局。
——真是冠冕堂皇的解释啊。脑海中王子的脸已经彻底破碎,只剩下声音依然清晰。非晶体生命总是在自己细微又脆弱的感觉上堆叠很多宏大的词汇,最终却只会导致一切彻底坍塌。为什么不诚恳一点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悲哀,又像是某种悠然的不屑。你连你自己的感觉都无法面对,又凭什么认定对我的怒火和恨意是真实而非某种幻想?
——那你呢?我反问他,你不也看到那柄剑了吗?为什么还选择向那边倾倒?其实根本不必问,这个答案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他想。仅此而已。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因为没有感觉,所以不会犹豫,不会彷徨,也不会后悔。永远不会顾及别人的目光,因为根本不明白他人的感受。正因如此,那双美丽透明的眼睛,永远不会理解我有毒的、腐蚀性的、想要毁灭他的意愿。
太不公平了。
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黑暗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视觉外的一切感受都格外清晰。我感受到空空的左眼眶些微刺痛,但依旧干涸。随着心跳将血液泵到全身各处,龋齿的神经也有规律地打着痛苦的节拍。糟糕的结局,我想。但至少结束了。空无虚茫的黑暗里,我沉沉睡去。
梦里又回到我和他最后分别那天。天空灰色的,压得很低,草叶都沉沉伏在地上,曾经挺立鲜嫩的杆如今沾满粘滞的淤泥。再见,我先开口说,保重,你可别死了。至少活到十八岁,到时候我送你成人礼。
好,我答应你。曾经高度只达我肩膀的小糖人也长大了,身材纤细,肤色苍白。人造皮肤的表面更破旧了。稍微移动一点,就会有细碎的白糖粉末从缝隙里簌簌地掉落。他递给我沉甸甸的一小袋白糖,纯白色,没有杂质。以防万一,他说,毕竟战争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现在白糖越来越昂贵了。
我没有给他带礼物。口袋里只有几枚硬币,一个弹弓,几粒我精心挑选打磨的小石子。我把他们都掏出来摆在地上,你想拿什么就随便拿吧,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太想承认根本就没想起来送他礼物这回事,又要努力强装慷慨。没想到他的眼睛却一瞬亮起来,真的可以吗?拿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有的,你随便拿。
——太好了!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声音欢快清脆,嘴角却只向上翘了一点点,拉扯出对他来说明显陌生的弧度。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他的笑容忽然贴近,然后剧痛从左眼袭来。血色糊住一切。黑暗。血腥味。灼烧般的疼。尖叫。痛苦。混乱。在忽然暗下去一半的世界里,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艰难地、痛苦地拼尽全力勉强维持自己的呼吸。是梦吧?我想。什么都做不了。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像身体里被放了一把火,神经全部被烧成灰烬。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左眼球,指尖变成红色,血从他的指缝中滴落到草地上。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现在,他牵起我的手,血沾上我的掌心,粘腻的感觉让我想呕吐。奇异的冰冷缠上来,有股莫名的腥甜。
——我们去跳舞。
记忆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光覆盖我,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但当然不是。
牢门打开了。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轮廓。
.
——为什么你没有死?
——晶体生命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我们体内有一个核,只要核不被破坏,我们就可以活着。
现在我知道如何确切地杀死他了。但我缺少武器。
——现在是什么时候?
——舞会当天的凌晨。你被关押了十八个小时。
在寂静一片的黑暗里,人对时间的感觉会变得紊乱,让我误以为这段时间比十八个小时要漫长得多。
——为什么来救我?
——我不是说过吗?今天晚上的舞会,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会去。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老国王的。不过我也并不感兴趣。
——这是要去哪里?
——去跳舞。
——为什么?
——因为我想。
他一点都没改变。
空旷的舞厅里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他被修复得很好,洁白的皮肤没有一丝裂痕,闪耀处仍然闪亮,柔软处依旧柔软。他一只手搭在我肩膀,而我搂住他腰肢。他的腰肢过于纤细。仿佛只要我稍微用力,他就会再次整个断裂,摔碎在地上。
光影在他眼睛里流转。我忽然想起我的左眼球,在那个当时以为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也曾经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但当我再次以侍卫的身份见到他时,那颗脆弱的、肉质的、他曾经保证过会珍惜的、我的眼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说恨意里不包含这一份是假的。尽管我明白不能指望他好好保存那颗易腐烂的眼球,但若说一次也没有幻想过那也是说谎。因为太痛苦所以就忘不掉了,因为想麻痹痛苦就开始构筑幻想了,因为幻想的存在爱好像开始发酵了,因为幻想最终破灭就恨起来了。非晶体生命所谓的感觉,是这样无逻辑又荒谬的东西而已。我说服自己这只是因为他太傲慢这一切又太不公平,但心底里当然明白恨是会增殖直到泛滥的感受,并且永远有理有据,会为自己的存在寻找理由。
不小心跳错了舞步。我向他道歉。他摇摇头,表示无所谓。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我明明知道,却依旧无法不愤怒。
——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在轻巧的、悠扬的乐曲声中,他的手指扣紧我的。头顶的灯光在他眼睛里旋转,洁白美丽、令人眩晕。他灵巧地踩着节拍,几乎是拖着我在舞动。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他的声音却那么轻、那么悦耳,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我紧紧回握他手掌。我掌心滚烫,隔着人造皮肤将他体内的糖粒升温,我甚至可以幻想此刻他的手掌处的糖粒,一颗一颗黏糊地融化。
——我恨你。我自然地微笑着,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然后,在头顶明亮刺眼的水晶灯光的笼罩下,我忍不住笑起来,笑得仿佛心脏就要裂开,仿佛黑夜永远不会过去,白昼也永远不会来临。
//糖之章//
.
当太阳再次升起,然后落下时,舞会开始了。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各国收到请柬的贵宾纷至沓来。名义上所有受到邀请的人都是可以参与婚约竞争的对象,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所有人都清楚这场联姻的政治意味,也明白这场联姻对糖与花之国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国力日渐式微,糖与花之国的国王不会如此急切地把自己仅剩的王子当做联姻的筹码。在舞会那高雅悦耳的配乐声里,流言在一双双精明转动的眼珠和涂抹着厚厚胭脂的嘴唇间流传。
他们说糖与花之国的国王也患上了那种怪病,在此前,这种怪病已经夺走了两个王子的性命。还有人说国王要宣布退隐,若是没有宣布,那就是要潜逃。一些人认为小王子必然与盐与石之国的公主联姻,两国都是晶体生命掌权的大国,他们的先王曾经联手,领导晶体生命击溃非晶体生命的统治。另一些人反驳,当今国力最盛的晶体生命国当属钻与光之国,如果老国王还没有彻底痴呆,那就应该将小王子许配给那位充满活力的钻石王子。
实际上,与其说他们关心小王子的命运和糖与花之国的未来,倒不如说他们在意的是糖与花之国的密宝。他们翘首以盼的并非以乖戾闻名的小王子的面容,而是据说在今天的舞会上,国王会将从糖与花之国建国后就一直锁在国库中的密宝赠予婚约者,以示糖与花之国的最大诚意。
我终究还是参加了舞会。
百无聊赖地穿行在权高位重的晶体生命之间,幻想如果有一把火烧过来,把这里彻底夷为平地。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所有入场的宾客都已经被严格搜身,禁止携带任何危险品,我连一把剑或者一根火柴都没有,两手空空。实际上,平日里作为怀有复仇之心的侍卫,总是需要把目光放在那位从来不会意识到我注视他的小王子上,根本没时间欣赏宫殿中光景。如今只当送给自己一个假期,我在舞厅里随心所欲地穿行,惬意自不必说,只是总萌生出无聊的念头。
其实自从凌晨跳了那一支疯狂的双人舞后,我总觉得有什么彻底燃尽了。一种奇怪的、空旷的感觉攀附我,仿佛支撑我的恨意终于彻底熄灭,如今游走在世间的,只是一具空无一物的躯壳。
.
大约三支舞的时间后,音乐声慢慢弱下去。宾客们找到摆放自己名牌的座位依次落座。我找了半天,发现我的座位在最角落、最靠近门的位置。我耸耸肩。这毕竟是晶体生命们的聚会,倒也无妨。
老国王缓缓出场,站定,在高台上俯瞰所有宾客。一瞬间连空气中的呼吸声都弱了几分。我看见小王子站在他身后。盐与石之国的公主站在高台最右侧,而钻石王子站在左端。
老国王拿出一个乌黑的匣子。转身。
他的身影把小王子挡住了。
他向高台右侧走去。小王子面无表情。
老国王把盒子放到盐与石之国的公主手中。她的胳膊向下坠了一下,似乎盒子很沉重。
老国王转身。他的嘴巴动了动。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高台上一线耀眼亮光匆忙一闪。我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扯到桌布,桌上高脚杯摔落,深红酒渍在地毯上氤氲出奇异形状。
老国王的头从高台上掉下来,摔了个粉碎。我快步向高台狂奔,两旁宾客都变成呆滞迟缓的残影。我没有看到小王子。盐与石之国的公主站在原地,手里仍然捧着盒子。钻石王子保持着出剑的姿势。
狂奔。吐气。呼气。视野晕眩。
为什么呢?我终于与钻石王子缠斗在一起时心想,只要离开就可以了吧?为什么偏偏有种想要留下来的感觉,在我头脑中叫嚣?钻石制的利剑朝我右眼刺来,我抬起右臂抵挡,剑尖刺入肉中划出不够优美但深刻的长弧。如果没有感觉就好了,我想。至少若是没有感觉,就不必遭受疼痛。我故意将右臂向钻石王子方向移动,剑尖入肉又深几分。血液顺剑刃流淌至剑柄,很快滴落他手上。他嫌恶地喊叫出声,手一松,我用左手劈手夺过钻剑。结束了吧?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跑。
小王子牵起我右手,狠命拉扯,血液一股一股从右臂的伤口涌出来。我被拖着跑,踉踉跄跄,勉强跟上他脚步。鲜血浇灌疼痛带来恨意,怒火再次灼烧吞噬我。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果然还是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
后面的话被一声巨响吞没了。
他和我一起停下来回头看。我们已经跑出了宫殿和御花园,在不远处,刚刚还伫立着的糖与花之国的白色皇宫轰然坍塌在一片烟尘里。
.
——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我说不出话。脑子里一片空白。视觉听觉嗅觉一起失灵,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这是送你的礼物。他说,语气依旧平淡。说点什么吧?
感觉渐渐飘回来。我看见溃逃的人群,听见哭喊和尖叫。血腥味和糖的生甜味混在一起,裹在烟尘里钻入我鼻腔。右臂只剩下疼痛,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左手一松,钻石剑摔在地上。
小王子弯下腰,将剑捡起来,剑尖对准自己,毫不犹豫地插入。
——糖与花之国的秘宝,都在这里了。我在舞会前将它们偷出来藏在体内,将原来那份换成易燃的磷。剑刃将他从腹部撕开一道口子,白花花的糖粒散落,一同滚落出来的还有各色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有几颗镶着金边的玉石叮叮咚咚落在地上,欢快地碎成悦耳动听的音符。
他望着我,身后大火的白光在他眸子里跳舞。你喜欢吗?
——你疯了?他已经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我勉强用左手扶住他。你——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想,仅此而已。他慢慢地说。送你的成人礼礼物,我以为你会笑的。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即使到了现在,我发现自己仍然不明白。
——再说一次“我恨你”吧。他说。他的腹部已经彻底空了,体内糖粒如流沙散落,轻得像一片羽毛。他眼睛里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当你说那三个字的时候,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却依旧坚持着在心口处掏摸很久,最后递给我一颗雪白的糖晶。谢谢你当年送给我的礼物。我总以为……他的声音也渐渐弱下去,变成白糖颗粒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在爆炸混着尖叫的一片混乱声中,我必须把耳朵贴近他嘴唇才能听清楚。他把那颗糖晶递给我。我摸到他的指尖,才意识到原来如此冰冷。我总以为,把它当成核后,我也可以稍微有些“感觉”了。但是……
他的声音变得不可分辨了。我眼睁睁看着他彻底变成散碎的糖粒,从我怀中哗啦啦地散落,覆盖在各色名贵宝石上,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纯白。
我抬起手。今晚没有月亮,黑色夜幕铺满散碎的星子。星光穿透糖晶折射过来,我看见在那颗糖晶正中心,我的左眼球望着我,一眨不眨,仿佛被包裹于一颗硕大无比的泪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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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要成功了。
自从上次仪式已经过去了快三年,三年前的他堪称是天真,于是命运也给他的天真给予了应有的回馈。他的仪式毫无反应,任凭他献上羔羊与财富,而他的神明显然并不青睐这些,他的召唤阵中毫无动静。
他充分吸取了上次仪式的教训,至少这次的仪式不会再是毫无反应,而且这次他有了助手,两个人准备起来确实比一个人轻松了不少,而玛丽也的确是他见过的最能干的女孩,她什么都好,即使她和其他人一样并不看好他的仪式,但是她依然勤勤恳恳地满足他全部的需求。行动总是反映了最真实的想法,他坚信也许玛丽也不相信他的仪式,但是她足够爱他,这份爱让她乐意陪着维克多干出这些在常人眼中几近疯狂的闹剧。
只有那些平庸之人才会将这一切视为闹剧,因为他们看不穿这背后的伟大奥秘与意义,他们太过于沉迷那些被人为铸造出的规则,并乐此不疲地在里面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为他们依托在规则上建立的沙堡欢呼雀跃。世人太过沉湎于这些虚无飘渺的的东西,以至于维克多只是将这些虚伪的东西稍微撕开了一点点,向他们展示了这虚假蒙纱之外的一点点真实世界,一些尚有教养的人称呼他的行为是离经叛道,是经受了生活的刺激与命运的重锤以至于进入了某种谵妄的境地,而更多的人,他们对他的评价则带着近乎不加掩饰的纯真:疯子,变态,比撒旦更撒旦的某个东西。
只有玛丽,他亲爱的玛丽,她在三年前他最低谷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只有她听完了他所有的哭诉与抱怨,然后默不作声地从他手中接过了活计,并出色地完成。维克多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因为她那金发碧眼的外貌就赶走她,她比任何一个来自耶鲁或是哈佛的完美女生更符合他的心意。也许她比她们更加蠢笨,但是她那份向上的真诚与拼搏劲使他青睐于她。
他几乎就要爱上她了,无论是作为知音,还是伴侣,或者是最得力的助手,他已经打算好在那个他即将升入的天堂中为她美言几句,让那位全能的上帝准许这位他最得力的助手伴随他一同飞升。是谁说的来着,态度远比能力重要,至少在他这里,是的。
现在玛丽背对着维克多,正在清点所需要的材料:羔羊的血、肉与眼泪,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活着的羔羊。他听从了玛丽的建议,这个世界的财富对他的上帝并没有任何吸引力,所以不如换点它更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也许他上次已经快成功了,这次只需要加把劲,玛丽是如此劝说他,虽然维克多深知她是一片好意,但是提及上次的失败他还是有些心灰意冷,说那是快成功不过是恭维的安慰话,实际上那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从午夜到凌晨,他从夜枭啼叫开始一直重复这仪式直到乌鸦清晨从巢中醒来,他的身边只有羔羊被他戳成冰冷肉泥的尸体以及凝固成深褐色的魔法阵,即使他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还是有部分的纹路被他的体温模糊。而这一晚上,他毫无所得,即使他念咒念到嗓子沙哑,连羔羊的尸体都化作一摊冰冷的肉泥,在清晨的阳光中呈现出一股腐败的惨白。
玛丽将清单交给他,他并没有去核实,因为他对这位助手向来放心。他从玛丽手上接过刀子,走向祭坛上被捆好的羔羊。玛丽甚至贴心地将羔羊固定得结结实实,以防它在挣扎中弄乱了美丽的金色皮毛。他的助手永远都是这么贴心。
羔羊挣扎着,口枷让它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美丽的蓝眼睛中倒映出维克多举起刀子的身影。
这是第一百七十八次他重复这段仪式,现在羔羊的胸口也被他扎成了烂泥,它的血凝固在法阵之上,现在它的血肉与它的同胞们一样,开始步入腐败的领域。
维克多颓然倒地。
“是到底差在哪……”他喃喃自语。
“什么也不差,仪式很成功。”玛丽在他身后拍手,金发打着卷垂在胸前。
“你不必用这种言论安慰我。”
“不,你的仪式很成功,我很开心。”玛丽没有停下鼓掌,“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重复已经生效的东西,不过你似乎很开心,这是什么人类特有的爱好吗?”
作者:舞舞纸
MODE:无声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4)
“我刚才给夏老师打了电话。”
“啊?”
龙哥所说的夏老师是圆鱼舟宗教传说领域的权威学者,胧目外婆的恩人之一。他在三个月前为了科考奔赴北极,因为手机变砖等原因,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络。
“夏老师从北极回来了吗?他能打电话了?不对,这不重要,龙哥你和夏老师说什么了?”
“我问他空气教室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在大学教书。”龙哥打开九保递来的冰可乐,灌了一口,“但是他说他没用过,这是今年三月来才启用的新科技,他这几个月来都在北极。”
“那……”
“礼帽小姐,您是今年三月来到圆鱼舟的异世界人吧。你们应该比我们更了解科技,因为科技和魔法,原本就是为你们开发的。”
说着,龙哥起身,探进吧台,在吧台里侧的角落里摸出一张粉红色的A4纸。那是一张通知:“3月17日起,圆鱼舟将迎来大量的异世界访客,请各位业主友善接待,向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展现圆住民最好的风貌。”
“这张纸其实是我三月初收到的,是白天的时候商店街管理委员会发给我们的,据说你们的手机里也会收到。因为九保和目目不用通知也会给客人最好的接待,所以我觉得这通知没有必要,没有告诉你们。”
此时九保已经擦干了眼泪,他很想抗议说他没有手机看不了通知,但鉴于气氛,没敢出声。
“礼帽小姐,你们其实有一个地方可以申请使用魔法和科技吧,还可以看到圆鱼舟所有魔法和科技的效果和操作方法。我想知道空气教室到底是什么?它要怎么启动,启动之后是依据什么原理规则来让学生不能离开教室的。希望您能帮我这个忙。”
“哦豁?”见龙哥没有被悲伤击垮,樱桃酱点着头表示着佩服之情,“其实这个宁宁今天下午就查到了,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一坐下来就开始说个不停,我们都插不上话。”
“龙先生,这是空气教室的官方说明,您可以看一下。就像您说的,异世界人不但可以使用科技和魔法,而且可以自由地消失和出现在圆鱼舟。”说着,宁宁又表演了消失后再度出现的魔法,她重新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叠A4纸,“就像我刚才演示的那样,对异世界人来说,凭空消失不是难事,我认为老师和刑警就是这样消失的——他们用魔法离开了圆鱼舟,也就是这份说明里的‘下线’,这不是什么大事。”
“老师和刑警,不是什么大事,但消失的不仅是老师和刑警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师和刑警的消失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三个学生的消失不是,这从老师的反应中也能看得出来。”
说着,宁宁将手中的A4纸传给了边上的胧目,龙哥不烦胧目隔着不省人事的罗警再传一次,直接起身站到了他的身后,一起看起了这份空气教室的说明。
空气教室
类型:科技
摘要:一种虚拟教室以及用于划定教学区域、控制教学区域内人员、物质出入的教学控制方法。空气教室为一个无色透明的长方体空间,可通过操作系统开关,可通过操作系统设置教室位置、持续时间、允许出入教室的人员等,控制学习教学秩序、提高学生学习质量。
操作装置:手机应用
功能及操作方法:
(1)设置虚拟教室位置:在操作系统上显示的3D示意图中划定长方体教室的存在空间,确定后即可生成教室,教室生成后,教师可以手动调整教室的位置和大小。学校在申请使用空气教室时,须提交使用空气教室的班级教室位置,首次划定空间默认为该教室。教师在进行体育运动、户外活动或其他集体活动时,可以经学校批准,在教师以外的区域手动设置、使用空气教室,手动设置后的教室位置为下一次教室启动的默认位置,活动结束后,可通过复位功能将教室位置重新还原为首次划定的教室。
(2)设置虚拟教室时间: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虚拟教室的开关时间,确定后教室会在设定的时间开启、关闭。学校在申请使用空气教室时,须提交学校课程时间表,默认的开关时间以该时间表为准。教师可以手动控制教室的开关。
(3)设置可以进入教室的人员: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可以进入教室人员的名单。默认的可以进入教室的人员为申请使用教室的学校的教师及申请使用教室的班级的学生。
(4)设置不得离开教室的人员: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不得离开教室人员的名单,教室内的人员将显示在操作系统中,教师可以手动设置。默认的不得离开教室的人员为申请使用教室的班级的学生。不得离开教室包括在线上离开教师区域及主动下线,如不得离开教室人员的硬件故障、失去与操作者的连接或出现其他强制下线情形,该人员仍会下线,教师须注意教室内人员在线情况,必要时联系医疗急救机构。
(5)教室内人员管理:教室内的人员将显示在操作系统中,教师可以手动移除教室内的人员,被移除的人员将被转移至指定中转点。中转点由学校设置,教师不得擅自更改。被移除人员实施犯罪行为的,教师应当备注并将其转移至指定中转点后通报警方。
(6)物品管理:在操作系统上可依据物品安全等级,设置是否允许外来物品进入或离开。默认的设置为允许安全等级为“安全”的物品进入,禁止教室的物品离开。教师可以对教室内影响教学秩序的物品进行临时没收。学生的贴身衣物视为学生的一部分,教师不得进行调整。
(7)科技/魔法管理:在操作系统上可设置是否允许在教室内使用科技/魔法。默认的设置为禁止使用科技/魔法。教师可以手动设置允许在教室内使用的特定科技/魔法。
(8)安全性:空气教室生成的屏障不会对人体造成损害。若屏障在生成时贯穿被管理对象或与被管理对象发生碰撞,屏障将吸收被管理对象,并根据设置将对象平缓推移至教室内/外相邻的安全区域,如推移方向存在障碍物,屏障将将对象推移至相邻的无障碍区域。
“龙先生,正如您所说,科技和魔法的出现和我们异世界人脱不了干系。空气教室就可以说是专门为让异世界人在圆鱼舟专心学习而开发的科技。
“在圆鱼舟的所有异世界人都可以使用穿越两个世界的魔法——不,大家要用网络才能登录,叫科技更合适——从异世界穿越到圆鱼舟叫‘登录’或‘上线’,从圆鱼舟穿越回异世界叫‘登出’或‘下线’。
“在空气教室中,学生是不可以自由‘下线’的,如果学生在空气教室里下线,不是他们使用的科技出了故障,就是他们本人出了故障。
“因为我们异世界人的本体在异世界,圆鱼舟里的只有我们的精神,圆鱼舟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直接导致异世界人在物理上的受伤或死亡。也就是说,如果小白是异世界人,那么她现在其实没有死,只是回到了异世界,如果她想回来,你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的。”
“对啊对啊,其实我们一直想告诉你们这件事,小白其实没事。只不过在圆鱼舟里‘死亡’,顶多会让我们的精神收到冲击,还有平静小镇这地区,会让‘死者’平静一天才能回来。所以明天下午两点的时候,也许小白就回来了呢。”
说着樱桃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表演性质的笑声太过生硬,龙哥脸上的气压并没有因此回升。
“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呢。也就是说实际上没有人死吧,而且这是个意外,也没有人有意把人从悬崖上推下去。就……就当是摔了比较严重的一大跤,下次注意就可以了……吧……”
胧目相信自己老板对异世界人还有魔法科技方面的学识,也跟着樱桃酱打起了哈哈,期待龙哥早点消气的九保点头如捣蒜,就连醉得不省人事的罗警都在呼噜间咕哝了几句“意外”。
龙哥叹了口气:“我懂你们的意思,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明天直接问小白。如果担心小白遇到伤害,等这货醒来,问下监控里发生了什么,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着,龙哥在嫌弃地瞥了一眼趴在桌上流着口水嘴里还在复读着“意外”的警察,“但是我还是想自己找出答案,无关什么正义,也无关什么名声,就是想在小白回来,对我坦白之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就是想知道吧!我懂我懂!我们刚才也是因为想知道才……才……咳,那我们,要继续讨论吗?”说着九保招呼来了小葵,小葵将收到的点单交给九保,把罗警挪到一边,擦了擦桌子,倚在吧台上。九保收到点单,在后台叮叮咚咚地忙活了起来。
Vol.222「手术刀」《粗放手术》
作者: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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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吉拉把额头抵在玻璃窗上,拼尽全力吞吐空气,试图将胃部的紧张压力排出。
自上周三收到通知以来,那种无形压迫紧绷神经的感觉便挥之不去,过去无数次模拟练习,半年来多次实战操练,都是为了这一天。今天的手术至关重要,坎吉拉对自己说,今天,是关键的一天。吸气。坎吉拉闭上双眼试图抚平自己搅成一团的思绪,想象洗练天空中漂浮的白云;想象平静湖面;想象湖面上立如雕塑的白鸟群,呼气。
“啪!”伴随着坎吉拉被呛到的咳嗽声,群鸟腾空破开云朵,惊起湖面层层波澜。坎吉拉好一会儿缓过来,扭头狠狠瞪了背后那人一眼。
“啊,抱歉抱歉,阿坎,”来人带着没多少歉意的笑容,随手在坎吉拉背上顺了两下,“是不是吓到你了,你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
“林,你差点把我送去见天主。”林佩筠年近三十,与坎吉拉年龄相仿,是个东方式的成熟美人,尽管她穿着和大家统一的工作制服,氛围上却有很大不同,带着华美从容的攻击性。两人从研究生时代就开始合作,林佩筠那种轻巧的态度反而能让坎吉拉镇定下来。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林佩筠继续轻轻拍打坎吉拉的肩膀,“振作点,大家都看着呢,阿坎,你可是今天的主刀。”
“我现在只担心我会不会吐在手术台上。”
“那就吐呗,只要你的手别抖,手术正常进行,你就是上吐下泻也没人管,”林佩筠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虽然眼神中略无笑意,“还是说,你要放弃。”
坎吉拉直起身子,直视林的双眼:“绝不。”
“这才对嘛。哦,老大过来了。”林最后拍了拍坎吉拉的肩膀,“靠你了,阿吉,大家也会在旁边辅助你的。”
老大——大家以此称呼的那个人,也就是坎吉拉所在科室的主任——走进了操控室,也就意味着手术的开始。众人均收起脸上的表情,带着庄重严肃的气氛走向各自的位置,坎吉拉也向着属于自己的位置走去。
扪心自问,缠绕在坎吉拉心中的紧张感半是出于压力,另一半则是出于兴奋。诚然,索拉里斯联邦在对“腐败”的防治一直处于整个星际世界的前端,一次腐败手术已经不像五十年前那样值得宣传,但在他如今未满三十岁的年纪,得到一次主持清除“腐败”的手术机会仍是十分难得的。这次腐败的扩散程度对坎吉拉来说是十分合适的,腐败造成的危害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正因此坎吉拉更有把握完成手术。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程度合适的“腐败”是很难得的,大多数时候,“腐败”留给人们的只有一个流毒无穷的烂摊子。而只要有了那么一次手术成功的经历,坎吉拉的履历就会因此大大增光。可以说,这一次手术的成功与否,关系着坎吉拉的前程。
反过来说,若手术失败,无论是对坎吉拉个人还是对“腐败”的受害者们,都将是一场灾难。
坎吉拉坐进舱室中,陌生的座位,熟悉的控制面板,感谢模拟训练;坎吉拉熟练得启动手术台,接收着从其他人员传来的各种数据——林佩筠还发来一个做着鬼脸的卡通表情,可惜坎吉拉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复——操纵杆上传来的反馈令人舒适,不断顺利推进使得坎吉拉感到安心;“患者”的状态与前几日并无太大变化,只要按计划稳步推进即可。所有信息处理完毕,系统状态良好,坎吉拉将视线转向坐在高处的主任,等待指示。
“开始吧。”上方传来了领导沉静如烟的指示。
“明白。手术开始。”指定一旦下达,控制室内所有人员立即紧密行动起来,传输到手术台的数据一时倍增;坎吉拉一边审查数据,一边控制着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颤抖的声音开始工作:
“开始对安巴拉星球的‘腐败’进行粗放处置手术,主持者拉维夫·坎吉拉,启动‘手术刀’。”
尽管听不到声音,坎吉拉却能想象舰船外的庞大设施点火启动,宛如不停歇的轰鸣在他的心中响起,操作杆上也传来轻微的振动,一瞬间的错觉让坎吉拉和外面那复杂精密又宏伟的机械联为一体。由充当星舰的主体部分,环绕“患者”星球的卫星部分,还有深入大气层的探测器部分一并组成的,便是星球改造统合系统“子术”,大家戏称为“手术刀”,也就是如今坎吉拉和同伴共同操作的行星级巨构。
治疗方案和手术计划早已在此前的半个月内由坎吉拉和同伴们一起敲定,舰载AI接下来将会如实的执行计划,如今留给坎吉拉的任务,便是下达指令和适时的应对计划外可能发生的问题。
“前日注入海洋的隔离液状况稳定,地层内隔离液状况稳定,判断不需要进一步注射。接下来进入第一次分离阶段,将基内亚大陆的腐败部分切割下来;发射地块渗透弹建立第二隔离带,预设距离30公里,预备——发射”
“渗透弹发射。”连装导弹一枚接着一枚穿透大气射向星球的陆地。
“一号弹命中”
“二号弹命中”
……
“十三号弹命中”
“十四号弹偏离预定位置”
……
“补射渗透弹到目标该点、这里还有这里,”坎吉拉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再做一次地层扫描。”
“正在传输扫描结果。”
坎吉拉舔了舔嘴角,快速扫过传输过来的各项数据:“变化不大。接下来进入分离切割作业;”坎吉拉敲下按钮,让事先设定好的程式启动“手术刀”,“别忘了适时监控地层情况。”
卫星系统射出稳定耀眼的光束,穿透大气层,贯穿地面,深入地壳,向着地幔区挺进;四十六座卫星的共同作业,它们将沿着预定的轨迹移动,预计在一小时十二分钟内将预先划定的受害区域分离出来,在“腐败”突破隔离液之前,最后用彻光弹进行完全的净化。这一方法称得上野蛮粗暴,主打一手力大砖飞,但也是经过时间和实践验证的方法。若是时间足够,使用生态系统的第二种治疗方案会更好,风险也更低,然而本科室日程表上还有数个受“腐败”毒害的星球等待治疗,实在没有充足时间追求尽善尽美。
“腐败目前趋于稳定,隔离液状况良好。”
“很好,一旦完成第一次分离,准备深入地层进行第二次切割作业,那才是重头戏,不要放松。”
“是!”
……
……
“第一次主持清理手术,能够碰到这么‘乖巧’的腐败,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不好’,”主任,这个被大家称为“老大”的老人并没有名字,在工作铭牌上只有一个简单的“Z”作为代号,“如果可以,还是希望年轻人能够多积累处理复杂情况的经验,但是啊,时代毕竟是不一样了啊。”
“老师的意思是?”坎吉拉执弟子之礼站在一旁。
“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处理完名单上的那几颗星球后,腐败的清理任务就告一段落了。”
“意思是说,我们胜利了吗?”
“是啊,六十年的‘战争’,终究还是迈过去了。” 主任的脸上短暂的流露出孤寂的表情,“因这‘腐败’污染的土地,多少人颠沛流离,被迫星际流浪;但是,与腐败的战争结束了,这台机器的使命还没有结束。”老人轻轻地拍打着手术台,也是拍打着这把巨大的“手术刀”。
“还真是造成来一个吓人大的家伙啊。”老人收回缅怀过去的目光,转而落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这台机器的可能性,不应该止步于从星球上切下点什么东西这种程度;它应该做什么,该让它做什么,就是你们的人物了。”
“是!”
END
写于2023.9.29
(应该再加点关于‘腐败’的描写的,可惜没想出啥好点子来。之后再想吧,诶嘿~)
(总之,中秋节快乐!)
《时间旅行者的沙漏》同人
龙泉文香x加茂东马
关键词就是东马了x
对于加茂来说,那个改变一生的关键词是“伶奈”,但是对于文香而言,是一辈子都无法再见
“好不容易都救了你们……你们都要幸福哦!”加茂,那个来自未来的男人,文泉家的救命恩人,就这么消失在文香的身前。
“加茂!”文香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探出手出,只见近在咫尺的人就这么模糊,像是烟花一般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一把伞倒在雨里,雨水不停地汇聚在伞底,像是一只无法逆转的沙漏。
“2018年……”文香愣在原地,13岁的年纪,短短的几天里接连遭遇了父亲、祖父等一众亲人的离世,如今唯一和她心意相通的人也消失不见,理智终于濒临极限,嚎啕大哭了起来。
远处的月惠跑过来,她本来就不善言辞,只好把文香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这一切都结束了,她也向众人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一阵解脱感袭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幻二见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把心如死灰的雨宫绑到荒神之社后,就撑着伞陪伴在二人身边。一把伞里,只剩下三人相依为命,繁盛的龙泉家骤然消失,这几天的经历,可是足够的奇幻惊险了。
轰隆隆——
雨势渐大,远处九头山发出怒吼,泥沙裹挟着乱石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地冲破山林的阻碍,直冲位于谷底的龙泉家别墅。紧接着便是房屋倒塌、屋檐碎裂,昔日辉煌的巨人,就这么被泥石流轻而易举地摧毁。幸免于难的三人在雨中见证着历史的这一刻。
远处雨宫呆愣着,这一刻原本是他复仇计划的最后一环,亲手葬送了整个龙泉家族,是如愿以偿复仇后的狂喜吧?还是被D .卡欧西亚佩杀死?或许这一刻也见证着他的人生彻底结束。复仇并不能改变什么,一个个杀掉自己至亲的那一刻,自己真的有感受到快乐么?自己的人生早就被毁于一旦,事已至此自己也算是罪有应得。
雨停后,一行人又回到了别墅,谢天谢地露营拖车只是被撞到围墙边,主体并没有什么损坏。文香找回了自己的视若珍宝的怀表和日记本。
怀表还停留在二十五号,九点半的位置。文香郑重地转动着怀表背后的发条,怀表再次叮咚叮咚的转动起来,时针秒针交错,停滞的时间开始向前转动起来。
翻开日记本,熟悉的字迹还遗留着。沙漏里的霍拉大师说世界会自动修正时空旅行带来的扭曲,也就是说自己会逐步忘掉加茂,忘掉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吗?
“文香,我在拖车的桌子上找到这个,我想你会想留下。”幻二叔叔蹲下来揉了揉文香的脑袋,把那个黑色边框眼镜交给了文香,“我们都会记得他。”
文香看了看手中的日记本和一旁的眼镜,安心的笑了。是啊,自己怎么敢忘记呢?
6年后,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刚下飞机,就被等待多时龙泉家幻二、文乃和月惠等人迎了上去。
“变漂亮了啊!”月惠剪去了长发,不在沉迷于玩乐,开始学着接受公司的一些事务,只是一身当下时兴的铆钉皮衣,倒有几分大姐头的样子。
“三年都不回来,还以为把我们给忘了。”幻二显得成熟了不少,西装革履,但眼神透露出疲惫,似乎休息不足。没了爸爸和爷爷的帮衬,公司的重担抗在了他的身上。
至于文乃,被解救队营救回来之后便找人寻到了这个和文香孪生姐妹,两人十分相似,只是比起活泼开朗的文香来说,文乃更加腼腆内敛。两姐妹站在一起,也很容易区分。
“姐姐,欢迎回来!”文乃红着脸,把一束鲜花递给文香。
“我回来啦!”
独自在国外求学6年的文香张开双臂,把大家拥入怀中。
回来时正赶上樱花盛开的季节,龙泉家庭院里也种满了樱花,伸展的樱枝上无数的淡粉的花朵尽情绽放着。自己一开始与加茂相遇时,似乎也有这样的樱花,不安的孩童就这么与一个自言自语的陌生人碰上了面,还大胆地把他带回了家。
想到这里,文香不禁莞尔,小时候的自己真是胆大无畏。平时除了爷爷能够和她谈起推理小说以外,全靠自己自娱自乐,幻想着有一天聪明绝顶的侦探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结果他就冲天而降。
不同于不修边幅的幻二,还是高傲轻浮的月彦,来自于未来的加茂虽然衣着怪异,但眼神里却坚定而忧郁,藏着无限的心事,就像成天为家族忙碌的爷爷一样。旁听了他与霍拉的对话,才搞明白这次死野的悲剧,文乃的秘密和他的病重的妻子。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他正是要来逆转未来,是侦探,是救命恩人,更是她的英雄。
“文香快下来吃点心!”
楼下传来月惠催促的声音,文香披上披肩,朝楼下走去,只见客厅里文乃和月惠正在切蛋糕,幻二端了杯果汁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久?”
“长途飞机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来,我们来庆祝文香完成学业,欢迎回家!”月惠不知从哪里拿出礼炮,颇为夸张地庆祝了起来。幻二端起了一旁的啤酒和文香碰杯,其乐融融。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幻二从身后拿出一把铜色的钥匙,根付上是熟悉的白鼠图案。
“你们把钥匙复原了?”文香吃惊地接过子鼠间的钥匙,泥石流后很多钥匙已经遗失,这场悲剧成了龙泉家的禁忌,大家都讳莫如深,这钥匙的事情自然搁置下来。
“幻二说想留个念想。”月惠晃了晃手中那把属于自己的小蛇,“有时候还会想起哥哥和爸爸……就像他们只是暂时离家了一样。”说着视线转到了远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巨型龙泉家的全家福,爷爷、父亲、伯伯,甚至是雨宫和刀根川都在其上。如今在下面悬挂着一排崭新的钥匙。
“这把钥匙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挂上,”幻二拿出了缀有马的根付的钥匙,“要不你也一并收着吧。”
午马,加茂东马,东马。
“好啊。”
霍拉说“她”能自主的修正时空的错误,本以为自己会逐渐淡忘加茂存在,于是用日记的形式巨细无遗的记录了下来。
虽然文字没有褪色,但加茂的样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六年来文香远渡重洋,独自在英国求学,主修商学辅修文学,却再也没有遇到类似加茂的男子。
英国有福尔摩斯,有波罗,但那都是小说里的人物。有时候文香也会恍惚,是不是自己也是存在一本小说里,加茂是主角,而她是侦探身边的华生。
只是如今只剩下华生了。
文香也曾动笔写过不少侦探小说,设计了不少诡计和读者之间猜谜,不少读者写信说时空旅行太过于荒谬,遭受了不少谩骂。
哈!都是没有想象力的人,我才不在乎!
44岁的文香已经成了龙泉家的高管,幻二虽然担任着董事长的位子,但是和月惠一样已经退居二线,主要事务由文香负责。
毕业后她逐渐接手了家族产业,盛着日本高速发展的热潮,把公司扩大到更多的领域去。
文香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着,手机响了起来,是文乃。文香立马停下手中的事务,“喂?”
相较于自己在爱情上进展缓慢,与自己一母同胞的文乃那边却异常顺利,和龙泉学迅速坠入爱河、结婚、生子,如今已经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母子平安,是个女孩。”文乃在那边高兴地宣布着。
“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了吗?”
“想好了,伶奈,希望和你一样,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孩。”
像是有一股电流击中身体,文香忽然感受到宿命的意味。
——“我必须救我的妻子伶奈。”
彼时加茂坚定而又温柔地说出了这句话,那股爱恋之情仿佛喷涌而出。
“伶奈……”她喃喃道,“真是一个好名字。”
2004年,已经进入耄耋之年的文香静静坐在庭院里上望着又一年的樱花飞舞。
“又过了一年呢,”青春不复的文香端着茶盏,身边放着一把钥匙和一个眼镜盒,“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2018年实在是太远了。”
文香有些心悸,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溅到了泥土里。她想起身拾起碎片,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已经倒在了樱花树下。
只见落英缤纷,飘散的花瓣如同飞雪,逐渐遮掩了自己的视线。
我知这世界,本该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然而我没能再次遇见你。
作者:苑竹
免责声明:笑语
由于作者有独立世界观和故事,此类作品仅作为单篇作品存在,本篇与后续其他作品无关。(连载故事会单独发在作者主页,客官不如赏光一看)
作品中任何人名、地点、三观等皆为虚构,仅为故事本身服务,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请听某手游改编的《魔王》,纯纯意识流印像派注意。
观看建议:不要带脑子,当乐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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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有谁在奏琴,奏一段旋律,奏一团血肉,奏一个时代。
歌声,有谁在唱歌,唱一段词,唱一个人,唱一份灵魂。
醇厚悠长的声音与琴与鼓纠缠在一起,寂静的行宫之外立着墓碑。
白玉般散发光芒的墓碑以自身的存在为荣,它骄傲的抬头,无畏地直视着归来的主人,将历经三百年无损的刻痕展现在她面前——优雅俊秀的符文之名流淌着月光,昭示着已死去的,和解放归来的。
她知道这是谁的墓碑,她以沉默面对屹立三百年时光的墓碑:
【神女月眠之墓】
【遵循母亲的指引,神女月眠的第三度的人生在镇守“边境”千年获得解放。】
【于母亲的怀抱中归来之人,击碎墓碑,走入行宫。】
【第三度月食才得以结束,新月终将升起。】
手指触碰那些流淌光芒的符文刻痕,行宫的主人目光深邃哀怒,在三百年后与三百年前的自己遥遥相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厚如泥水般的疲惫。
那些自出生便决定好的使命层层递进,每一个都那么鲜活而必要,她身心疲惫,却不得不为了生存与心灵的平静无悔而跋涉前行。
丝丝缕缕的风带来了虚幻的雨,那是母亲的羊水,她不堪重负的灵魂在其中回归最初模样,然后再一次,“出生”。
命运不允许她停下脚步,可母亲仍庇护她的休憩时间。
喀拉……
金目中,白玉般的墓碑逐渐碎裂,清脆明亮的碎片发出丁铃声响化作光点融入她的身体,然她深刻的哀切不减,与空灵悠远、仿佛水珠落湖的钢琴独奏一同悼念着千年孤疲的伟大。
风暴在嘶吼了,它高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澄净透明的结晶生长起来,将它压回边境之外的混沌黑暗中……
清澈的男声为女声独唱和声,行宫的主人倚靠在结晶边,陷入记忆的幻景——
————
神的女儿从破碎的神座上睁开眼,行宫内空旷宽阔,微弱的光亮在两侧支柱的灯盏上明灭不定,血般的绒毛地毯铺开在她脚下,而头顶则是永恒注视着她的“母亲”。
疲惫阴沉的双目微微抬起,从垂下的白银发丝间望向古老年代的朝拜者——在神行走于大地的伟大时代里,他们也同样以疯狂与狂热为底色,将磅礴的情感揉进琴谱与歌唱里,他们的残响仍然留在这座行宫里,不间断地为神座献上乐曲。
宏伟的交响开始了,鼓点先起,奠定了整场表演的曲调,庄重威严的高声吟唱紧接着跟上,她听到低沉弦乐紧促激进的旋律,冰坠般钢琴在完美的时机加入旋律,引领着乐曲向着下个阶段行进。
然后小提琴磅礴的、浩荡堂皇甚至有些邪恶的变奏从底层旋律中急速上浮,最终牢牢占据了乐曲的主调,高昂的琴声攀升后一路坠下,在短暂的休息后仿佛重新苏醒般,又一次爬上了高潮——
女高音的独唱接过主演的位置,富有节奏感的鼓点仍在为乐曲铺路,小提琴低下头重复着一段旋律衬托婉转沉荡的歌声,而低音和声则仿佛明月周围的薄云,优雅忽然跳出了乐曲让人仿佛置身于殿堂的廊道之中。
喀拉……
轻轻的一声破碎,乐团的残响总以零碎美妙如同冰片的碎裂声结束:
今日的演出谢幕了,座上的神明是否满意?
神的女儿闭上眼,眉间阴郁久聚不散,环绕着她的瑰丽碎片即是枷锁,神座下躺着巨大的门,它如光铸就,繁杂层叠的切面柔和了微暗的光,厚重深邃的黑暗被锁在其中,恐怖的风暴在其中肆虐,乐声结束后它将再度奏起自己的混乱曲,片刻不息。
时光漫长,她在三百年前就无法继续维持行宫的明亮整洁,而前一个三百年,刚好是她茫然在神座上醒来的时刻。
众神藏着怜悯表现敬重同她交流,众生掩饰庆幸露出畏卑,无论他们献上亦或留下什么礼物,“还好不是我”的想法都极其刺耳。
下一个三百年的此时,这份灵魂就会彻底陷入沉睡,以缓解这千年的疲惫与守望。
乐团从未离开,小提琴独自奏响轻缓的乐声,神的女儿向后躺倒,行宫随她心意改变,神座成了床榻,“母亲”暂且用云层隐去辉光,三角铁悠慢的叮当声为她助眠,她不去听那风暴在身下嘶吼尖嚎的声音,也不去看那从黑暗中投来的窥探目光。
她动了动手指,在三百年后为自己留了一样东西。
现在,神的女儿要休息了。
————
华美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冷漠的脸,侍女们为她穿上层层叠叠的华服,代表獠牙的菱角银冠小心环在她的头上,额中的金透石则是神权的象征,两条红玉珠链垂落在如瀑披下的银发间,意味着她王庭与神殿的双重身份。
她做好准备,与前来迎接她的银庭女王一同走入殿堂。
面前的黑发男人一身玄袍,鲜红的内层恰到好处的衬着他的尊贵,而金冠与腰侧的佩剑则展示着他的万人之上——帝枫的“钢羽”,素景叶。
神的女儿不必开口,她即是神的化身,只要她站在女王的身侧,就代表神正在注视着这里,她要做的只是见证,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作为神的意志说几句话。
喀拉……
红玉珠链发出极轻的声响,她冰冷的目光撇过去,正好对上帝国皇帝隐含探究的视线,她按照礼仪向皇帝颔首,皇帝却向她致以敬意,简短的对话发生在他们目光的碰撞中——
神的女儿是真的吗?
是的。
神的女儿是神的容器吗?
是的。
高贵的身份里是与生俱来的使命,精致的银冠下是注定坎坷的道路。她被教导认为这些理所当然,内心如镜,没有任何波动。
她饶有兴致的揣摩着这位皇帝的心思,忽然察觉到那敬意里,裹的其实是怜悯与警惕,她并不惊讶,因经历的特殊性,她也鲜少将那些情绪认为是一种冒犯。
目光挪开,她对此毫不在意,和平尚在,无需对此过分敏感。
然而那场阴谋般的战争将一切和平撕碎。
兵戈战吼在数十年后回荡在她的耳边,鲜血溅在肌肤上时有多么滚烫,倒在脚下的尸体就有多么冰冷。
尸堆之上,坐着神明的尘世化身,光铸的刀剑就扔在一旁,污血不能沾染光洁丝毫,她从未畏惧死亡,也做好了某天迎接死亡的准备,自从她捏断第一只猎物的脖子用它的血肉饱腹,她便隐约意识到了一些“法则”。
现在她看到了血染的长河、尸曝的旷野、仇锁的众生……这些与“法则”完全不同。
喀拉……
光铸之剑的碎裂,她感到自己的心被不知名的东西压住,不断地向下坠啊坠,那是她的恐惧吗?是她的沉郁吗?是她的疚惑吗?
光铸之剑再度凝聚,她抬眼看向天空,更多的敌人向她进军,神明化身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亦或是犹豫。
背后的族人在互相鼓励:为了生存。
长姐身穿铠甲,来到了她的身旁,眼中的期待与信赖使她犹疑自身的正确,然而当那只包裹在皮革中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头,她还是以无畏身姿与长姐一同迎上进军者,心中浪潮翻涌,却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分毫。
她轻浅默念:为了生存。
————
喀拉……
墓碑彻底碎裂,她已经出现在了行宫内部,仰望着神座上的灵魂。
“你来了。”被拴住脖子的月狼似乎露出了笑容,然而在她看来,祂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
白秋夜颔首,踏上台阶:“我来了。”
前三百年,神代的始源神与她对抗边界风暴与入侵者,他们建立了一扇玻璃般的门,瑰丽而坚固的门用神血铸就。
次神代的后七百年,二代神们正在诞生,那些拥有记忆却高傲自大的神明妄图证明自己的“无所不能”,于是她封闭行宫,将其拖入虚界,不许任何人进入行宫,也不许任何人打开这扇门,只有那位慷慨谦逊、才华横溢的乐理女神为她留下了无数百听不厌的乐曲残响。
祂一人成军的演奏陪伴了她七百年,甚至就连现在,那些破碎的残响仍然动听悦耳。
“我累了。”神座上的祂说,融入白发,嵌入颅骨的银冠布满裂痕,像是祂的灵魂。
“睡吧。”白秋夜平静回应,一步步上前,暗淡的残响碎片在她脚底发出喀拉声响,每一步阶梯都有更多的碎片记忆融入她的灵魂,曾经模糊的、隐入对话的面孔唐突清晰起来,变得无比熟悉。
睁眼,面前只剩下空无一人的神座,一声轻响回响在她的脑海中,接着,她似乎听到了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
喀拉。
最后的乐曲残响也支撑不住化为零星碎片,它的使命已经结束,风暴早已离开,被延后整整千年的末日再次迈出步伐,向着世界铺下阴影。
行宫等待了千年的寂静终于降临,它的主人并不着急离开,仅仅只想短暂停留一会,听一听这里本来的声音。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食物……
说到食物的话,你最先会想到的是什么?年少的我如此问着哥哥。
哥哥说,是酸甜可口的博古丹,苦涩的玉蝴蝶,辛辣的酒……还有好多好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食物。
“要试试吗?超——级——好吃哦!”
“是吗?”我望着哥哥兴致勃勃的表情,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接过他手中刚烤好的山羊腿。肥瘦适中的山羊腿上的油脂还在滋滋作响,浓烈的孜然香气随着呼吸不停往我脑子里钻。它在向我炫耀自己的巨大魅力。
但对我来说,它们几乎没有区别。除了香气与口感,它们没有任何区别。
哥哥是不会骗我的。
张嘴,撕咬,咀嚼。脂肪在齿间一一爆开,肥腻的汁液瞬间充斥我的口腔。
他慌慌张张为我递来一杯冰的苹果茶,连带着一声嗔怪:“哎还烫着呢!怎么就吃下去了!起码先吹吹吧!”
咀嚼,碾碎,碾碎到足够小……咽下。就像曾经无数次进行过的一样,我牵动嘴角的肌肉浅浅地笑起来:“好吃。”
“那也不能直接就这样吃下去啊!”他关切地望着我。
夜色迷离,篝火跃动。他冰蓝又略带卷翘的发被夜色笼罩着,深邃的五官似神明刻下的完美雕像,而那湛蓝眼眸如流光溢彩的宝石,望向我的时候,眼中闪动着小星星。
因为是你,你不会骗我。
(1)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墨怠缓缓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椅子柔软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仍坐在书桌前。
不小心睡着了……
他合上手中沉重的古籍,放回桌面。
窗外,月亮依旧悬挂在半空。越过群山,天际处隐隐透着一丝亮光。老树的枝丫狠狠抽打着朔风。风四处逃窜,慌不择路地撞到巨大的落地窗上,疼得呜呜大哭。
墨怠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到“漫光时”了么……(下午四点)
他莫名有些不爽——高纬雪域的长夜总是让人感觉异常疲惫,幸而,不久后它就要落下帷幕。
忽地,墨怠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转动湛蓝的眼珠,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开口道:“你好,异界的旅者。我知道你在注视这里。”
那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着什么东西,隔着遥远的时空与他对视。
“你想了解我……或者说,我们。”
“我并不介意。”他淡淡地笑着——礼节性的假笑。
“透过长方形的屏幕看向我们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稍微感到一些愉悦,仅此而已。”
(2)
烈酒入喉,千香撩人,明眸白肤,今宵不眠。
欢愉过后,床笫上的美人摆弄身姿,幽幽望向身前的男人:“大少爷,这天还蒙蒙亮的,怎么就要走了?”
“亲爱的,请别用这种幽怨的眼神望着我,你当绽放阳光般的笑容。看到你难过的表情,我会心碎的。”洛月仿着美尼亚人的口吻对美人说道。他将衣物穿戴整齐,回身捧起美人的脸蛋,在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美人不满地娇哼一声,望着俊朗的男人就此离去。
真是个薄情郎儿。满嘴花言巧语,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洛月合上房门,眉眼间的笑意霎时褪去。他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尽是厌恶神色。
“抱歉。”他低低地念着,换上笑颜孤身走出醉月楼。
(3)
欧比利亚斯雪原,雪神境,墨魂岭上的一间小别墅。
“小忌小怠!姐姐回来咯!”穿着优雅的女性笑盈盈地举着手里的大包小包从门口探出头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阿派特奶茶。”
墨念,墨家五人中最年长的,也是唯一的女性。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喜欢绘画,会讲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什么十字军远征、春秋战国、大唐盛世,尽是些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名和故事。
墨怠闻声而起,往门口走去。“哥哥日中才回来,这会儿在房里头睡觉。”他接过念姐手中的包裹。目光自然而然地越过她,却不见常在她身后的身影,便随口问道:“二哥呢?”
“你二哥去买元宵节的食材了,很快就回来。他说有道特别复杂的菜要提前一周开始做。肯定很好吃!对了,别忘了今晚‘夕末时’的祭典活动。”(晚上八点)
好吃的……
墨怠眼眸微垂,礼貌性地回道:“知道了。谢谢姐。”
他将墨念送出房门,郑重地将袋子放在桌旁的柜子上。双唇微动,袋子里的茶包自行飞入杯中,热水从杯底无源涌出,柜子里存放的“阿派特奶”也随之流入。一杯奶茶就这样“自己料理好了自己”。
“我们聊到哪了?”墨怠翘起二郎腿靠坐在座椅上,修长的双腿裹在长靴中,脚尖微微翘起,慵懒恣意。他皙白修长的指尖悠悠划过古籍略带突起的鎏金封面。
窗外的风已然平静不少。窗户被无形的手拉开一条细缝,让风轻轻吹入屋内,翻阅起桌上的书。
“如你所见,‘墨家’的五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具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除了‘忌’、‘怠’——也就是‘哥哥’和‘我’是双生子之外。”
“我们皆是舍弃过往之人,将自己……出卖给神明以换取力量的……弱者。”
“我的代价是‘用味觉换取灵力’。你们那边的叫法可能是‘魔力’?听起来很值得是吗?除了‘阿派特奶茶’这种齁甜到正常人都不会喝的东西,我就没尝出过别的食物的味道。哥哥的代价是‘逐渐丧失情感’。至于剩下三人,请原谅我不方便透露。”
(4)
欧比利亚斯雪原,雪神境,云隐神殿。
温暖的阳光悄然攀上神殿顶塔,将顶塔的冰雪尽数驱赶落地,而后借力腾空,让更多土地被它所照耀。
太阳妄图治愈这片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大地。
但在长达半年之久的“斗争”后,它疲惫地垂下了头,大半身子已然没入地平线。
洛月径直踏上通往神殿的阶梯。
一位无足轻重的神职人员见着洛月,快步上前来,右手食指中指与拇指相抵至于眉心轻敲两下,而后摊平放于左胸之上,向他鞠躬行礼,毕恭毕敬道:“这位先生,现在还不是神殿的开放时间。距离开放时间还有……哦,是您。”当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时,更恭敬地又行了一遍礼。
“大祭司长呢?”洛月漫不经心地问着,目光扫过神殿两侧石柱上盘旋的“狼”与“豹”的浮雕,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向这位神职人员回礼,甚至完全把人当空气。
他的举动有些惹恼那位神职人员,但介于洛月乃“雪域第一世家的大少爷”以及“神殿重要投资人”的双重身份,后者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他毕恭毕敬地回道:“大祭司长这会儿正在后殿,我给您带路。”
“不必,我自己去。”洛月随意地挥手屏退他。
看着洛月步入神殿大门的身影,那位神职人员低声嘟囔一句:“什么人呐这是。有钱就了不起?”
忽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嘟囔道:“今儿可真冷。”
殿内,神明的雕像翘着腿,随意靠坐在巨大的白狼上。祂一手撑头,一手抚摸腰侧亲昵的雪豹。阳光从后方的圆形窗户斜斜射入,将神像包裹其中,更显圣洁。祂淡淡地笑着,垂眸凝望祂的子民,似赞赏,似怜悯,似嘲弄。
洛月走到神像前,向神像庄重行礼。与那位神职人员行礼略有不同,点额后,他右手成拳贴于左胸上——这是“眷者”的象征,欠身,颂词,而后迈步向后殿。
在无人可见之处,神像嘴角的笑意似乎浓郁了几分。
(5)
一杯甜奶茶下肚,墨怠将古籍放回书柜上。他揉了揉左耳耳垂上的羽毛挂坠,打算先回房洗个澡,好准备晚上的新年祭典。
一年一度的“庆祝新年”的仪式,也是长夜将终的标志。在祭典结束后,会迎来他期待已久的,长达半年的白昼。
“哥——”他懒懒喊着,随手拉开与哥哥同住的房门,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不是睡觉吗?人呢?梦游跳下去死外边了?
墨怠腹诽道,从衣柜里抽出今晚要穿的衣服。
话虽这样说,但他对自己亲哥堪比蟑螂般的生命力非常有信心,冰天雪地的,扒光了扔外边冻几个晚上都不会寄。
墨忌才不会寄呢。
他拉开浴室门,迎面一坨白色的毛茸茸的狼头出现在眼前。
?
墨怠愣住了。
巨大的白狼蜷缩在浴室里,生生挤掉四分之三的空间。它闭着眼,呼吸匀称,像是在熟睡。
“哥。”墨怠面无表情呼唤道。
白狼抖了抖耳,仍在酣睡。
墨怠翻了个白眼,口中低吟“化形”咒语,羽毛耳坠旋即发出耀眼的银光。他右手攥拳从腰间猛然挥出,直击白狼左颊。
随着一声哀嚎,白狼骤然化作男人模样,被墨怠打飞到身后浴缸里。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哗哗凉水便将他浇了个透心凉。白狼,不,墨忌瞬间从梦中清醒,下意识甩手泼了弟弟一脸。
不用鉴定,是亲生的。
“我靠你他*的有病啊!”墨忌破口大骂,捂着自己通红的左脸:“我脸都要打肿了!”
“呵,也不知道哪个傻*有床不睡睡浴室。以为自己是猫啊?!猫都比你会挑地儿蹲。”墨怠温文尔雅的形象在哥哥面前荡然无存。他随手扯下一条浴巾甩到墨忌头上:“衣服都不脱,感冒了病死你。”
墨忌瞪大了眼:“还不是你弄湿的!”
“起开,你爹我要洗澡。”墨怠自动忽略人说的话,轻踹浴缸一脚。
墨忌骂骂咧咧爬出浴缸,将湿透的衣物尽数脱下,满口“弟弟长大了,不爱哥哥了。”、“我好心寒啊。”、“明明小时候多可爱,整天屁颠屁颠跟在后头,还会心疼哥哥。”之类的话,出浴室时还顺走了弟弟的干净衣物。
呵呵……
墨怠又翻了个白眼。
(6)
“日月流转,冰雪永存。”
“您是执掌冰雪的主宰。”
“欧若拉在您指尖流动,狼与豹伴您左右起舞。”
“您是无尽宇宙中唯一的指引。”
“昼夜交替,时空交错,唯您依旧。”
“赞美女神!”
大祭司长双手高举过头,神色癫狂般向面前的雕像吟诵神明的赞美诗。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被光滑的大理石墙面反射到外头的廊道上,传入洛月耳中。
“赞美女神。”洛月跟着低低念诵了一句。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到来,放任皮靴在大理石地面上有节奏地敲击,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自然引起大祭司长的注意。后者闻声回头,向洛月行了个礼。
洛月跟着回礼——掌心覆胸,而非刚才的握拳。
“今儿个吹的什么风,能把洛大少爷给请来了?”大祭司长笑盈盈地搓了搓手,邀请洛月坐到旁边的椅子,随手招呼下属沏壶茶来。
真像只肥胖的苍蝇。
洛月看着他搓手的动作,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厌恶,湛蓝眼眸还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他端起送来的姜茶凑到嘴边轻轻吹着,用聊家常似的语气随口问道:“半年前的祭典上不是闹出了些令人不甚愉快的乱子嘛。我听说……在那次祭典之后,下任大祭司长——易,失踪了。”
疑问句,但用的陈述语气。显然他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才敢来这里质问大祭司长。
这可不太好搪塞过去。与其不断堆积谎言,不如就这样承认。反正那小子已经被抓回来严加看管了。
大祭司长心下一动,点点头,憨厚地笑着:“大少爷果然消息灵通……”
他咬牙切齿地将后半句:“我们压得那么严的消息都能让你知道。”咽回肚子里。
进出雪神境时产生的波动会自动记录“通过者”;在雪神境使用“传送”时造成的灵力波动更不可能瞒过他,这种情况下还找不到人那只能说明“有高阶灵术师的帮助”或者“进入了神隐之地”。而易作为“下任大祭司长”培养的过程中不可能接触到太多的高阶灵术师,这些人都在后续的调查中一一排除了嫌疑。那只能说明……祂默许了易的逃跑。
大祭司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我们已经将人寻回来了。”
“哦?”洛月挑眉,饶有兴趣打量起大祭司长。“寻回来之后,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比如,实力忽然大增,失忆,幻视幻听什么的?”
这小子绝对知道了什么!
大祭司长心里一毛,冷汗直冒。他打着哈哈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易的情况,在之后会留意他所说的情况。
洛月淡然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与大祭司长商讨起神殿近来的“捐赠额”有所下降的情况,并表示自己愿意多出一些。大祭司长笑口颜开,连连称赞洛月。
老东西贪得真是越来越多了……
洛月微眯起眼笑着,寒意深藏眼底。
(7)
墨怠下身围着浴巾出来,就看见自己的床上鼓着一个大包,某个角还在有规律地蠕动,而哥哥的床上空无一人。
“滚啊!”他寒毛炸起,抬手将被子连人隔空打飞,狠狠摔在地上。
发情不要找我的东西蹭啊我靠!变态啊!
“哎哟~你干嘛!”墨忌沉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我干嘛?你他妈在我被子里干什么?!”墨怠气得满脸通红,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见的景象。
难道哥哥真的如传闻所说是弯的?!难道自己要被撅了?!不要啊!他才二十好几的阳光大男孩!才不要被撅啊!
墨忌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双手背在身后 憨厚地笑着。
衣服好歹是穿好的,嗯,虽然穿的是我的衣服。还好。
“那什么……”墨忌心虚地望着地板,没敢抬头看火气冲冲的弟弟。“我这是在准备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要在我的床上准备?还在有规律地蠕动?
墨怠下意识地裹紧了腰间的浴巾:“拿出来,让我看看。”
“小怠~不要啦!”墨忌后退两步,将腰后的东西攥得更紧了。
有问题,大问题。哥哥很少这样瞒着他什么。这让墨怠更坚定了要弄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的念头。
“让我看看!”墨怠不容置喙地呵斥道。快步上前,顺着哥哥的手往人身后探。
墨忌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一脸不情愿地被弟弟“抢走”了手中之物——那是个棉花娃娃,墨怠长相的棉花娃娃。织的很丑,歪鼻子眼睛的,还挂着缩小版的,墨怠最爱的金丝眼镜和羽毛耳坠。
“……”
墨怠沉默地望着手中的娃娃,看了眼亲哥,又看了眼娃娃。
“念姐教我缝的,虽然还很丑就是了……”墨忌伸手挠挠后脑:“她说给你送东西的话,最好就是些你喜欢的,或者在意的东西。那我不可能还给你买甜奶茶的对吧。我知道你只尝得出它的味道,但每天都喝对牙齿不好。送书也不好,你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埋头看书,再看下去人都要看傻了。”
“我就想啊,我应该也是你在意的东西吧。虽然你总是打我骂我气我,甩冷脸给我看……总之,我就去找念姐教我缝娃娃了。打算先缝几个你,等练会了再缝一个我,然后送你的……欸!怎么了?别哭啊!”
傻逼!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你是我唯一的血亲。气你还不是因为……怕你真像我这般……
“没哭!”墨怠别过头,沾着泪水的睫毛不断上下扑腾,还像当年的那个小孩,噘着嘴,红着眼。
“好,没哭。”墨忌柔声哄道,将弟弟搂入怀中,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语气温柔得像冬日里的暖阳,像天上悠悠的白云:“我的小怠最乖了。”
他抬手为弟弟拭去脸上的泪痕。
“小怠,今晚稍微怠惰一下吧。神明不会因此怪罪你我的。”
墨怠的眼中仍蓄着泪花,看向哥哥的时候,眼里也闪动着小星星。
“嗯。”
(8)
“打扰二位雅兴。”清冷的男声忽地从洛月身后响起。
谁?!
洛月反射性地向前方弹出,右腿前伸,将重心移至左脚,扭胯转身,右脚蹬腿发力猛地挥出一拳。
劲风升起,破空之声入耳。
这拳若结结实实落到人身上,必然得打得他肋骨寸断。
来者嘴角含笑,大半面容隐在兜帽之下。他不慌不忙侧身躲过凌厉一拳,衣袍鼓动,猎猎作响。劲风吹开兜帽,露出下方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发,与闪着寒光的狰狞面具。他抬手状似随意地握住了洛月的拳。
这一握,洛月直感自己的拳头如入泥潭,力气被卸掉大半,再不能前进半毫米。身旁茶杯顿时破裂成好几片,茶水飞溅一地。
“大少爷,莫冲动。”来人冷冷说道,放开了洛月的手。洛月这才注意到人手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细小的银制手链,下垂着一个圆形的诡异狼头图案。
白发,面具,还有这狼纹图案……是传说中的墨家?
洛月诧异地收回手,口中喃喃道:“墨家?”
来者点点头,并无过多解释。
在雪域的传说里,白狼与雪豹是皆是神的亲眷。神赐予白狼以“墨”为姓氏,统称“墨家”。随着“神隐纪元”的到来,白狼们跟随神明逐渐隐去踪迹,仅留下雪豹一族代神管理这片大地。雪域里再不出现纯白的巨狼。而时间的推移让雪域的人们逐渐认为,“纯白的巨狼”不过是又一个仅存在传说中的生物罢了。
大祭司长毕恭毕敬地向来者行礼——看起来大祭司长的地位似乎还没有面前的面具人高。
"大少爷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墨家派来的代行者,叫忘。遗忘的忘。”
洛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想行礼,就被墨忘抬手制止了。
“虚礼不必。”墨忘瞥了眼大祭司长,“借人一用。”
这家伙是不会好好说话吗?大祭司长腹诽道。
“当然可以,您请,您请……”大祭司长笑盈盈地向人行了个礼,快步走出后殿,还顺带捎上了门。他半秒都不想在那里多待,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变成那可怜的茶杯。
神明在上,我恳求您让这两个变态离我远点。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真是吓死我了……不对,那小子怎么会反应这么大,虽然我也经常被那神出鬼没的白狼吓得不轻,但反射性地动手打人……
嘶……
大祭司长决定悄咪咪地摸回去,趴在门上偷窥。
(9)
正当二人交心深谈完毕,刚分开之时,无形的波浪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荡开,伴随着银蓝色的光芒,周围的场景迅速置换成一座恢宏而巨大的纯白宫殿。宫殿内没多少陈设,仅在最里端摆放了一张镌刻着繁复咒文和象征“冰雪”的层叠王座。一位全身散发着银蓝色光芒的、看不清容貌的女性正随意地撑着头,斜躺在王座上。
感谢神明垂爱,真是说啥来啥。
墨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他右脚单膝跪地。左手盖在左膝上,右手握拳覆胸低下头。一旁的墨怠也是同样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把衣服穿上了。
“晚上好,我可爱的小狼们。”祂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下方的二人,用略微欢快的语气说道:“我有一项新任务需要你们完成……”
忽地,祂的目光滞留在墨怠身旁,抬手打了个响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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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10)
洛月和墨忘静静地看着大祭司长一溜烟窜出后殿,还好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沉默,在今晚的康……咳,在今早的神殿。
洛月挠挠头,有些尴尬地抽动着嘴角。凭借他高超的“交流天赋”率先打破冷场:“忘哥,这不好吧……”
墨忘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洛月反问。“哎,我说忘哥,你真该改改你这不好好说话的老毛病,我保证你改完之后,念姐一定会更喜欢你。”
“……”
墨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我没有,被弟弟嫌。”
洛月听到某处有巨大的雷鸣声劈落,他浮夸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狰狞,连连后退。
痛!太痛了!
“小忌,你知道,我不吃这套。”
洛月,或者说,墨忌,一脸悲怆地抿着唇,幽怨地望着眼前的人,就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二哥,你知道这辈子最容易让感到我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破产,不是命根子断了或者蛋碎了,是听到‘我、被、弟、弟、嫌!’ 这些话呐!”
墨忘认真思考了一下,“从别人那听到念说‘很讨厌自己’”的情况,然后很诚恳地给墨忌道了个歉。“对不起。”
“没事。”墨忌吸溜下不存在的鼻涕,拍拍墨忘的肩膀,示意自己很坚强。
“你最近,不回去太久,小怠,很生气。”
"没事!实在不行就找念姐支个招。她鬼点子老多了。上次教我那招‘棉花娃娃’真的超级管用,小怠之后悄咪咪捧着那个娃娃开心了好久。哎哟你没看见!整个人都冒着粉红色泡泡似的!”
“……”因为我就是这样哄好你念姐的。
墨忘有些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暗暗决定一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我其实在试验一些东西,以证明我的猜想。”墨忌正色道,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掌心:“我本该逐渐丧失的情……”
殿门靠近底端,半人高的位置,光线有点暗。
墨忘微眯起眼,皓腕翻转,掌中寒光乍现,瞬时多出一柄灵巧的匕首。寒器向殿门直直甩出。“谁!”
墨忌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时,墨忘已经闪身到了殿门前,从门上取下那柄匕首。
不愧是忘哥!连观察力和反应速度都要比别人强上一坨坨!
门外传来重物落地声。大祭司长面如屎色瘫倒在地,一手撑地,战战兢兢地向后蠕动。
“不好意思啊!大祭司长。让你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墨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不断回响,透过门缝传入大祭司长的耳中,宛如厉鬼索命时的哀嚎。
“天地可鉴。我,洛月,可是跟墨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毕竟墨家对于雪域的普通百姓来说,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早在半年前,神明就已经让我们着手处理掉你们这些贪婪腐败的蛆虫了。要不是你们根基太深,地位太高,我一时半会还动不了你们。”
“念姐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哦~对了——”
“好奇心会害死猫。”
(11)
”هˆ©ن؛ڑو–¯é›ھهں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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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斯■■,不冻湖。沉夕■。(晚上七点)
“你来了。”■怠放下手中的茶盏,遥望و¢ژ¥ه半空皎洁的月。“连接还有些不稳定,放心,马上就会恢复。”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回前方,恰好能够看到一抹冰蓝的身影,正半靠在前方的墙壁上,眉头紧蹙,拧得跟麻花似的,全然不现平日的轻松笑颜。
“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墨忌掩着半脸,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过是例行的‘治安维护’,顺带放生一只叛逆的傻猫,引起小小的‘蝴蝶效应’而已,不用太紧张。”墨怠给自己续上热奶茶,插起一块放满辣椒碎的、红彤彤的糕点塞入嘴里。这时的他倒显得更像兄长——沉稳,且不失优雅。
弟啊,你可长点心吧。
“我倒是不紧张任务。”我紧张你待会吃错东西回去又上吐下泻啊!神啊,你看看他吃的啥玩意儿啊?!啊?鬼椒啊!全大陆最辣最呛人的鬼椒制成的糕点啊!哪个傻缺玩意发明的啊?
墨忌在心中疯狂吐槽,抬手揉了揉两侧发胀的太阳穴。
朔风拂过不冻湖畔挂着的祈福风铃。
“叮铃——叮铃——”
这一瞬,如灵魂经过洗涤,墨忌躁动不安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伴随着袅袅铃音,夜空中缓缓流动起青绿的天幕——极光。她被这里的人们称为,欧若拉。那是雪域的古老语言中,最为动听、最摄人心魄的音调。
墨怠饮尽盏中最后一滴,起身拭掉唇边沾着的食物碎屑。向一旁伸出手,掌心向上。沉重的古籍自虚空中浮现。朔风呼啸而来,将他稳稳托浮至半空。
“祭典开始了。”
备注:是oc捏。这是两兄弟在不同时间点的各自视角。希望写得还算明显。
因为哥哥的毛是染成冰蓝色的,才会被祭祀长认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千金大少爷”,而不是“神眷者”。其实墨家每个人在大家认知里都是或普通或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除了你忘哥,他得做神使,不能染发。雪域尚白,纯白的毛在雪域非常非常扎眼。
作者:舞舞纸
MODE:无声
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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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节瀑布坠落事件(8)
“各位,关于戒指的事,我有一点拙见。”见大家安静下来,宁宁举起了她的小手,“我们认为小白小姐会回来,是因为‘在圆鱼舟死去的人不会真的死去,他们能在一天后回到圆鱼舟’的设定,但这个设定只是复生的一种途径,不能保证她一定会通过这条途径回到香久山。因为小白小姐会回来这点和她手上的戒指矛盾,所以我觉得反过来假设会更合理——小白小姐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她认为自己不会再回到香久山。”
“啊,对了!你们异世界人不能杀人!”胧目想起了他曾经大小姐家里看到的异世界人在圆鱼舟世界中的戒律,其中一条就是不能伤害其他人,“啊,不对,小白是受害者,这条也落不到她头上……难道是时光机?她会用时光机回到自己出事以前,所以这个时间里的小白不会回来?”
“我觉得‘小白小姐可能触发某种禁忌导致无法复生’的方向是可以的。但时光机这个东西,就算是异世界人也无法轻易得到,只有管理员能把世界重置回档,所以就算和时光机有关,小白也只能‘认为’自己可以用时光机重置,实际上是不可能让时间倒流的。”
“那……那……那如果……如果小白成功使用了时光机,让时间倒流了的话……我是说,如果这个行为被管理员发现了的话,她,她会怎么样吗?”
“封号,小白这个人会再也无法出现在圆鱼舟。不过在异世界她还是存在的。”
“那,那如果是圆鱼舟的圆住民,用了时光机会怎样?”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条规则是面向我们异世界人发布的,如果是你们,被管理员发现……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还请各位不要私自使用时光机。”
“好……好……”各位圆住民们心有戚戚地答道,就连打着呼噜的罗警,呼噜间也有断断续续的“好”字。
如果小白不会回来,那她就有理由戴上戒指。因为这是‘遗言’,她想要通过这枚戒指在表达自己的感情,结果这事还是绕回了龙哥身上。
见众人不安地看着自己,龙哥反而表现得很无所谓:“怎么了?这枚戒指代表的是她在香久山的快乐回忆,我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这是遗言,那我为她在最后还能想到我、想到香久山这一点感到高兴。唯一美中不足的嘛,就是希望她下次能说明白点,当然,我希望没有下次。”
众人松了口气,继续讨论了起来。
“那这样的话,情况就分为了两种:第一种是小白是自杀,那枚戒指是遗言,她在2点解除教室的时候进行了自杀;第二种是小白是意外,她在那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戴上了戒指,2点解除教室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第二种可能我觉得可以排除,一是2点整发生意外过于巧合,二是意外无法预测,她无法预测到自己会死亡,也就没有理由在那之前戴上戒指。”
“那……那结果还是……自杀吗……”
绕了一大圈子,绕回了最简单的结论,大家显得有点失落,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那她自杀的理由……”
“她和同学处得不是很好。她和我说过她不是很喜欢她的学校,还有她同学都把她当傻子之类的话。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当时是龙哥让小白去和同学玩的,现在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点,“我真傻,我还让她利用这次活动的机会和同学搞好关系……”
“那果然是那三个人,小白在寻找河边的缎带时,戒指从领子里掉出来,被那三个人发现了,她们对小白进行了羞辱,让小白想要一死了之。”
“不,我觉得她不是‘一死了之’这么简单。因为那三个学生后来消失了。在圆鱼舟发生意外后,身体会留在圆鱼舟,精神会强制回归异世界,并且在1天后才能回来。小白有足够的理由,不参加后续的活动,那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异世界做些什么。加上老师张开了空气教室,那三个同学的身体在异世界,意识在圆鱼舟,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而且就算在异世界,也是可以通过显示屏看到圆鱼舟的样子的,就像上帝视角的幽灵一样。那三个人在事发后的举动,那真的是事不关己,毫无愧疚之心……”
说完,樱桃酱拿起了手机,想要搜一下异世界的社会新闻。她刚点亮屏幕,就看到了宁宁发给她的信息,那是一则警情通报,在一家社会抚养院里发生了杀人事件,死者是三名学生,犯罪嫌疑人已被控制,经初步调查,杀人动机是“生活琐事”。
作者:轻拍拍
评论:求锐评
温柔的河水声轻轻荡入马丁的耳中,意识渐渐重回他的身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艘小木船上。小木船划行在夜晚的不知名的平静河流,船首的灯笼照亮了持桨人:一名身着漆黑斗篷的陌生人。
听到动静,陌生人回过头来,那是一张轮廓粗粝、五官深陷的脸,双眼如萤火般发出幽幽的光。马丁并不认识这个人,随即他意识到一件更糟糕的事情——自己的记忆居然一片空白!马丁对这里究竟是哪里、自己是怎样来到这条船上、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没有半点印象。
“你是谁?”马丁犹豫着问。
陌生人没有作声。他从斗篷下抬起一条稻草人般枯槁的手臂,手臂指向河岸。马丁循向望去,不远处的河岸立着五面巨大的镜子,顺小船前行的方向依次排开。
镜中反射着星夜的微光。
这些镜子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树立在这荒凉无人的河岸边?马丁一边惊异于此,一边猜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当小船经过第一面镜子面前时,马丁好奇地朝镜子张望。
他看见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
简陋的小屋里,一名邋遢的黑发中年男人打开抽屉,翻出仅剩的两美元。男人头也不回地关上屋门,巨大的声响让炉火旁煮粥的少年哆嗦了一下——父亲又去赌博了。
另一种沉重可怖的脚步声响起来,停在少年身边。少年连转头的动作也不敢,但还是毫无缘故地挨了一耳光:“你真是个毫无用处的小废物,除了吃粮食什么也不会!”肮脏睡衣里的金发女人提着半空的酒瓶,神经质地瞪视着少年。
少年比女人要矮一个头,踩在板凳上才能够到灶台。恶臭的口水落到他脸上,但他不敢有任何反应,依旧小心地搅动铝锅里的食物,那是他们一家人的晚餐。
镜中少年有着与马丁相同的卷曲金发,这使马丁回想起来,这正是他凄惨的童年。他向镜子伸出手,试图帮助镜中的自己,但这一切都属于过去。马丁叹了口气。
小船向前划行,他很快来到第二面镜子面前。
寒风敲击着玻璃窗。蜡烛的火光下,一名年轻人运笔如飞,专心致志地整理客户资料,而同样的写满信息的纸页已经铺满了整张桌子。
毫无疑问,这是年轻时候的自己。马丁点了点头,没错,就该这样。要努力,要进步,趁年华正好,趁自己还有一颗灵活的头脑。他振奋起来,不禁为曾经的自己捏紧拳头鼓劲。
接下来看见的场景,使马丁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第三面镜子映出的是一所孤儿院。孤儿院的铭牌已经锈蚀,墙边还积着雪,院子里却正在进行一场精彩的演出。简陋的露天舞台连地毯都没有,几个孩子站在吱呀作响的木板上,幻想着自己身穿骑士和公主的戏服,一本正经地念诵台词。
台下的小木凳上,不仅坐着其他孩子、老师、还有帮助过孤儿院的社会人士。其中有位身穿体面长呢大衣的男人,他拥有一头卷曲的金发,正认真地欣赏舞台上的表演。
这时,几个小天使一般的孩子从舞台后叽叽喳喳地窜出来,将一顶鲜花编织的花环戴在了男人头上。“谢谢你,亨利!谢谢你,艾米!”男人用双臂将孩子们一个个举到半空中,与他们一同欢笑。
欣慰的笑容同样浮现在马丁脸上。看来,自己不但在事业上取得成功,而且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他想起了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他们是否顺利长大,成为正直善良的好心人?
积极的想法填满马丁的心绪,直到小船经过第四面镜子。
那是一幅怎样可怕的景象?马丁惊恐地从镜中看见,自己从高高的跨海大桥上坠下。他在空中挥舞四肢,涕泗横流,在下一瞬间摔入汹涌的海水。
仿佛现在的自己也猛然落水一般,马丁仰面跌倒,双手勉强撑在船边。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如同肺部被冰冷的海水充满了。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自己为何会从桥上掉下来?是破产了,还是感情失意?马丁用手背擦擦嘴巴,先前的一切思绪都显得微不足道。他迫不及待地盯向前方的河岸,他有预感,答案就在最后一面镜子中。
河水缓缓地流淌。过了很久,马丁终于看清了这一切:
强风吹拂的桥边,站着一对男女。女人的发色是与马丁相同的金色,而男人的头发已由黑色变得灰白。马丁的父母毫无疑问随时间流逝老去了,但恶习是很难改变的。
男人手中死死攥着一张保险单,被保险人一栏写着马丁的名字。他们朝桥下望去,此时马丁刚刚结束坠落,噗通落入海中。
在海水里挣扎的马丁渐渐没了动作。他短暂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贫穷的充满恐惧的童年;在青年时期努力拼搏;功成名就后平和又充满意义的时光。
但这些不过是大海中的气泡一般渺小又无意义。
马丁睁大眼睛,挂着苍白又嘲讽的笑容,安静地躺倒在小木船上——他对这个荒诞的世界再没有任何留恋了。
【火种】爱
作者:菲心
评论:随意
“神为人间带来火种,神救世人,我们信奉祂,爱戴祂。”
年轻的神父合上面前的书,身后为数不多的信徒也随之睁开眼,今日的祷告已经结束,信徒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堂。在这个小镇上,小小的教堂和仅仅数个信徒组成了信仰。人们早已忘却年轻的神父是何时到来,只是在上任神父病逝后,这个年轻人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圣经与教堂。
当最后一缕日光从教堂的玫瑰窗上滑落,神父仔仔细细的打扫着每个角落,直到一条蜿蜒的血路指引者他来到了教堂背面的灌木丛中。一柄沾血的匕首横在了他的咽喉,“帮我……”嘶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匕首闪着寒光,似乎只要他不答应就会立刻撕开他的喉咙。“好。”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复让身后人愣了一下,但显然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索这句话的真伪,“敢骗我就……杀了你……”神父的肩膀一沉,致命的匕首掉落在地上,身后人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睁眼时,耳边祷告的声音正好停下,“您醒了,布利斯先生。”布利斯闻声抬头,眼前的人戴着一副眼镜,黑发黑眸,身材瘦削,身上的衣服依稀能辨认出是圣职人员。“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布利斯警惕的看着他,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一张通缉令递到他面前,“布利斯,杀死一名并重伤三名警察,现已逃脱追捕,如若发现将给予一定赏金。”神父如同祈祷一样一字一字的念着通缉令,末了,他看着面前已经被妥善处理好伤口的人轻轻开口,“也许我应该将你交给警察。”
本来还是躺着的布利斯突然暴起试图掐住对方的脖子,然而对方只是不紧不慢的向后退了几步,身上的绷带渗出鲜血,疼痛迫使他未能碰到对方便滚落在地上。“您的伤口开裂了,还请您不要乱动不然会加重伤势。”
“你——”布利斯勉强支起上半身,眼前的人依旧站着,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十分尊敬。“为什么救我?”布利斯看着他,这个人明明可以趁他昏迷时交给警察,但却没有这样做,而他一个亡命之徒救他也没什么好处。
“神救世人,作为祂的仆人,我听从神的教诲,若忏悔,便仍受神的庇护。”一本有些破旧的圣经递到他面前来,“要忏悔吗,罪孽深重的布利斯先生?”“我为什么要向你……”话还未说完,一张通缉令也递到他面前,神父眼镜后的眼睛平淡无波,但意图很明显。摆在布利斯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向这个神父忏悔保留性命,要么被交给警察必死无疑。
他接过圣经,跪在神父面前,拉起对方微凉的手,“我忏悔。”“你所犯何罪?”“我杀了一个警察且伤了几个。”“你为何犯下如此之罪?”“他逼死了我的父母,我只为报仇。”他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神色。“你若诚心,神会原谅你,我的孩子。”一个同样微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火苗形状的项链被戴在了布利斯脖子上,“神带来的火种将祝福你,布利斯先生。”
教堂外,几名警察早已围住这里,见神父出来,其中一人说道,“菲特神父,我们知道布利斯就在这里,还请您把他交给我们,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您会有危险的。”菲特轻轻摇头,“他已经忏悔,神会注视着他。”几名警察面面相觑,还有人想说些什么,“我们相信您,神父,但是他确实……”“我以我的性命做保证,他将不再伤害任何人。”神父的眼睛依旧平静,阳光穿过他的发丝照进玫瑰窗,斑斓的色彩映在他深黑的衣服上。警察走了,他们选择相信神父。
“看来你威望还蛮高的啊,菲特神父。”仅仅一墙之隔,布利斯一句话也没有漏下。“你在说谎。”菲特直视着他的眼睛。布利斯身体一僵,“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包庇我?”神父没有解释,只是将他扶到床上重新清理伤口,并为他端来了食物和水,“养伤,明天也要向我忏悔。”说完便走了出去。“奇怪的人……”布利斯想着,“不过这样也不坏,至少把伤养好再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布利斯每天都编造一个谎言忏悔,而他依旧收获着微凉的吻和所谓神的祝福。身上的伤渐渐好起来,他开始策划离开这里,但是现在警察仍旧在限制他的活动,离开这座教堂没了菲特的保护,他无疑依旧会被逮捕。或许应该让菲特主动送他离开,这样看在菲特的面子上警察不会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的忏悔,他跪在菲特面前,“我忏悔。”“你所犯何罪?”“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拉住神父的手逐渐握紧,“我爱上你了,菲特。”他抬起头看着神父,可神父还是那副样子,“你在说谎。”他平静的看着他,“我没有。”“神会原谅你的。”神父俯下身亲吻罪人的额头,但这次罪人却抬起了头,一个炙热的吻终于让神父的眼神有了波澜,“你又何必如此。”他起身离开了。
此后每日的忏悔依旧在,只是省去了亲吻,而布利斯则每天帮忙打扫教堂并每天为神父献上一束玫瑰。一段时间后,神父主动找到他,“你可以离开了,他们不会追捕你的。”神父从一个牛皮袋里抽出一张纸,“或许你该清醒过来了,布利斯先生。”
那是一张病情单,上面详细叙述了他患有臆想症,而他并非什么逃犯,他是被人强行送进教堂进行治疗,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可是我明明就……”脑海中一阵刺痛,一些画面快速的闪过,他昏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已身处废墟之中,身前的项链冰冷,他彻底想起来了。他的爱人,教堂的神父菲特丧身在一次意外引发的火灾中,而这片废墟便是曾经的教堂。
神将爱的火种赐予了他,又将他的火种收回,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布利斯彻底疯了,他患上了臆想症,而如今他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身边再无爱人的痕迹。他站起身离开了这里,他的菲特一定去了天堂,而他要去找到他,自杀者无法上天堂,但他等得起。
若干年后,曾经的废墟变成了一片玫瑰海,种花之人长眠于此,他去寻找他的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