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
舞会已经开始了,宴会厅里放着悠扬轻快的音乐,舞池里成双成对的人影翩翩,踏着音乐的节拍和鼓点。
听说伯德西餐厅会在下午六点会举办舞会,雪野由兔穿着粉白色的洋装,袖口和裙摆都缀着荷叶边,胸口别了一个兔子胸针,和她小腿差不多高的妙蛙种子的脖子上也系了一个浅绿色蝴蝶结。她们刚刚才来到舞池外围,正好一曲终了,游客们纷纷向自己的舞伴欠身致意,低声交谈,等待下一首舞曲开始。
雪野由兔的目光逡巡四周,找到了和她一样“落单”的一位男性游客。他穿着摇滚风格的服饰,不带什么表情地看着舞池。雪野由兔眼睛一亮,带着妙蛙种子走上前去,还没开口搭讪,却好像吓到了他身边的小伊布。
小伊布抖着尾巴缩到身后的动作引起了井户川響的注意,他转头,目光里带着疑惑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雪野由兔和妙蛙种子。
“晚上好,漂亮的先生,”雪野由兔微微躬身,向面前的男人伸出右手,“我是否能邀请您共舞一曲?”
井户川響低头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比自己矮了好多的女孩子,觉得由她来向自己做出邀请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别扭。
“我的荣幸。”井户川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的邀请,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是在和雪野由兔的手交握时悄然改变了姿势,让她的手在上面,牵着她走进了舞池。
伊布慢慢地适应了环境,趴在井户川響的肩膀上。妙蛙种子很羡慕地看着可以趴在别人肩膀上的伊布,但显然它和雪野由兔都没有办法做到,于是它只能跟在雪野由兔的旁边,好在体型足够大足够明显,不会被舞池里的其他人踩到。
悠扬的乐曲再次响起,雪野由兔左手提起裙摆,右手搭上井户川響的肩膀, 踩着节拍转了个圈;井户川響轻轻揽住雪野由兔的背,和她一起在舞池里移动。他的舞步稍显生疏,因为只是临时看着别人学了一点,
舞会对雪野由兔来说就是她发挥自己交际才能的地方。她眯着眼睛笑,趁着变换舞步的时候和井户川響聊天。
“你比我小一岁诶!那我可以叫你小響吗?”
響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有点过于欢脱,他有些不太习惯与这样的人相处,但仍然保持礼貌,无奈地应答她:“嗯。”
只是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他也忍不住会勾起一点点唇角跟着她一起笑。
“小響是摇滚歌手吗?”
“……算吧,是乐队吉他手。”
“好酷!!”雪野由兔睁大了眼睛表达欣喜,“以后能有机会去你的演出吗?”
“谢谢,可以的,非常欢迎。”
“……”
伊布在井户川響的肩膀上跟着音乐摇晃尾巴和耳朵,跟在雪野由兔一边的妙蛙种子也渐入佳境,沉醉在自己的舞步里。
一首舞曲很快就结束了。雪野由兔还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她伸手想摸摸伊布的头,意外地没有被拒绝。
“可以和小響拍一张合影吗?”雪野由兔把妙蛙种子抱起来,拿出相机,“会发到我的个人账号里,可以吗?”
井户川響点了点头,拿过雪野由兔的相机,弯腰和她贴近,准备按下快门。
“3、2、1!”
——
U兔 :
【今天在舞会上认识了新朋友!『图片』】
作者:山诀文
评论:求知
一五年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是脑出血,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听父母说当时病危通知书都已经下来了,医生说要放弃,他们没同意。
说实在的,我不是个体弱的人,那次脑出血至今看来也莫名其妙,它突然地来,又突然地去,一点后遗症也没给我留下,也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走。
事后回忆,诱因应是那天我喝的那次酒,时间太久了,我已不记清喝了多少,只记得喝得很不痛快,采石场停场裁员的那天夜里我一个人找了个路边摊玩命地喝,有个词叫酣畅淋漓,我觉得我大概是这个词的反面。于是乎越喝越堵,给脑子里的血管喝爆了,堵上了。
我在医院里躺了差不多俩个月,起初的十五天我完全没有知觉,那是一种空洞的睡眠,我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父母说重症监护室的会面时间很短,每次进去只够看清我的脸又白了一些,胡子头发又长了一些,但每次进去,我都紧闭着眼,没看他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第一次醒来,那是住进重症监护室第十五天的夜晚,我只模糊地记得自己在家人们七手八脚的招呼下被抬进了医院,剩下的我一无所知。我有些着急,因为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的工作还在不在。
人总是在睡眠之后忘记一些事情,半梦半醒之间尤甚,我已经忘记了十五天之前的采石场的停场裁员,我自己也是被裁撤掉的一份子。
这大约也算一种幸运,我不需要在醒来之后去担心我自己的工作还是否存在,可以专心地疗养。在重症监护室那些清醒的日子里我见到了父母和我的发小,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色防护服,他们站在我的床边,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当时我觉得像是在给我开追悼会,现在想来更像是庆贺我的新生。
重症监护室里没有电视,不能带手机,即使我的身体情况日趋平稳,也不能即刻转到普通病房。醒着地日子比睡着更难熬,重症监护室里的灯光永远只有那么亮,你看不到任何除了灯光和仪器外的其他任何光线,只能用床头旁的挂钟粗略地估计时间,时间在这种环境里似乎是静止的,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能用醒和睡这两个标准去衡量它。
我熬过这时间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听放在我床头的收音机,那是我父母听说有助于出血恢复买的,另一个则是和相距不远的,还醒着的病友聊天。
先说收音机,它只能收到几个频道,并且碍于我身上插着的心电和导尿管,我只能让它在那有限的几个台里来回切换,那时候是国庆,收音机里播的最多的就是青岛大虾,我至今还记得青岛大虾三十八元一个,不是三十八元一盘。
再说病友,那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先生,人很健谈,从谈话中我知道他曾是某事业单位里的职工,他的口音和我所熟悉的不一样,因此与他谈话颇有些费劲,虽然同是桂系语系但不同的发音习惯还是让我有种做听力训练的感觉,我们从他小时候聊到我小时候,从他的子孙说到我的父母,最后再谈到我们的病情。
他也是颅内出血,我估计比我的严重,老人年纪大了,病情不稳定,有伴发的癫痫,这次是因为癫痫发作,住了进来。
他问我年纪轻轻的怎么进来的,我回答他我好喝,喝多了。
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喝酒,只是有些不得不喝的场合才会喝一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种我难以启齿的窘迫和赧然,于是我才编造了一个我好喝的理由以此推脱。
至于编造这理由的原因,大概是我在逃避,逃避这个问题的同时,也是在逃避自己的失败。
直到最后老先生出重症监护室的那天,我们终于聊到我们彼此的年龄,老先生说他七十三,我说我三十三。
他说三十三好啊,还年轻。
那天我看着他被他的儿子和护士推出重症监护室的病房,我目送着他的离开,那时候我看到了门外的阳光,那是我第一次时隔多日第一次见到阳光,带着一点儿温暖和希望的味道。
再后来我也很快出了重症监护室,父母和一干亲戚都在外面守着等我,像是七手八脚把我抬进医院那样,又七手八脚地把我抬进普通病房。
父母的工友和我的同学一批一批地来看我,慰问我的病情和恢复的情况,有些人会留一点钱,有些人会带一些水果礼物,放在床头,满满当当。
准备出院的那天,一个同县来的朋友来告诉我,我住的那个小区的单位房炸塌了一幢。
我很吃惊,赶忙问是不是谁家煤气事故。
朋友说不是意外,是恐怖袭击,炸了好多处地方,单位也收了个炸弹包裹,死了不少人。
人抓到没有?
没抓到,他运送爆炸物的时候车炸了,听说死了,在检DNA。
我想了想,问了朋友一个问题。
是不是因为采石场……?
他点点头。
那天他回去后,我打电话问了问父母,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只是怕我想起裁员的事,心情不好,不利于恢复就没和我说。
当晚休息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心里把采石场的那些人一个又一个地过了一遍,有些人虽然共事了颇有些年头,但也不清楚彼此的名字和性格,只记得职称和外号,一时便很难想到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个晚上我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场爆炸,我远远地看着那场爆炸的发生,起先是大地微微颤动,然后升腾起橘色的火焰,它猛地一下向上窜升,像是我在纪录片里见过的核爆那样,冒出一朵黑色的蘑菇云,四周的碎石和建筑像纸片一样被吹飞,沙石奔走。
不久后,我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父母长出了一口气,我在父母家又调养了几天,然后才开车回了小区的单位房。
我本以为我会看到一幢已经被炸塌的楼房,它倒在那里,灰白色的石块被火焰熏的焦黑,露出镶嵌在楼里钢筋与水泥,还有些残破的家具和电器,或许还有被大火燎过的衣物,破碎的冰箱里的蔬菜失去了保温散发出恶臭的腐败的味道。
可我回去的那天,只是原本四幢的楼房,还剩三幢,还有一块已经铺了草坪的平地,那里大概就是曾经的废墟,可如今什么也没有。
好像那里什么都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