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神父——扎哈尔和他在岛上的相见次数仅有来岛上第一个月的几次会面,他只知道对方是黑发绿瞳,白种人,左眼角下方生了一颗泪痣,连名字都忘了问。
就像擦肩而过的两名路人,扎哈尔第一第二天还在想那位神父鼓励自己的话语,并且把对方引自圣经的那句话在经典中圈了出来,然而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好好大哭一场宣泄了不少压力,并且一直忙于接受新环境和新知识的扎哈尔•小没良心•伊萨阿科维奇先生就把这个神父彻底抛在了脑后。
直到——他在15岁生日之后的第三个礼拜日,倒霉催的被同学恶作剧,和班级里最矮的朗曼先生一起关在学校壁橱里,和那些结着蜘蛛网蒙了一层灰的破烂扫帚得到了一样的“礼遇”。
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出在是和克里斯托弗•朗曼关在一起,其本人的存在像是把一整个巴别塔拴在班级成绩后面那样,害得平均水平一坠到底永世不得翻身,倒不是说对方的智商最低值突破了扎哈尔的忍耐力,让他连和对方共处一室都会觉得反感。
虽然过了一年多说起里洛尼亚语来,舌头依然由于北国家乡的口语习惯而永远捋不直,但是伊萨阿科维奇怎么会是那样心眼好像针尖绿豆的人呢?!他绝不会因为第一次站在班级讲台上自我介绍时被对方嘲笑了几句“嘿!新来的小子!你舌头上有八个结!”而记恨的人!绝不是!
不幸的根源是——这个克里斯托弗也自认是扎哈尔的冤家对头。
严格说来,扎哈尔认为自己在克里斯托弗先生眼里是那种恨不得半夜按着对方的脑袋把他溺死在便器里的死敌。
而这种莫名其妙的仇视,在扎哈尔看来毫无根据,他不记得自己这个可怜的外乡人在哪儿招惹了对方以至于让对方冠以如此深仇大恨,除了成绩好点儿以外?而作为自卫,当然,扎哈尔自然对克里斯托弗没有好脸色。
绝对不是因为克里斯托弗嘲笑他那来自亲爱家乡的口音。
扎哈尔愤怒地踹了一脚橱柜的大门,木门卡啷卡啷响了几声后,纹丝不动。
旁边传来小个子的嗤笑,声音挺大的,故意让扎哈尔听见似得,然后那个头发微鬈,鼻子两旁有些小雀斑,皮肤黝黑,呈现出一种健康而自然的阳光颜色的混蛋矮子克里斯咂咂舌,大摇大摆抱着臂欣赏扎哈尔困扰的样子。
“喂,伊萨阿科维奇。”在扎哈尔面无表情地瞪过去的同时,那个矮子猛地推了他一把,让他的额头狠狠撞到了橱柜门,眼镜一下子给磕掉了,黑乎乎的橱柜里本来能见度就很低,所以当高度近视的扎哈尔捂着撞痛了的额头,努力睁大自己那双形同虚设的眼睛之后,他发现看不见的程度变本加厉了。
“哦抱歉,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扎哈尔听见对方毫无诚意地道了歉,然后一股力量就伴随着咔擦一声,疑似眼镜被踩断了框或是弄坏了玻璃的声音,揪住了扎哈尔的领子,并由于主人身高的原因强行把他向下拽了拽,“怎么样,哭了吗?”
额头很疼,满肚子窝火的扎哈尔恶声恶气,一边挑起眉毛用比对方更加混蛋的表情笑起来一边奇准无比地用语言化作利刃,一刀戳中对方心口:“真是对不起,我还不至于像个您所期待的娘炮那样哭哭啼啼,克里斯托弗•矮子(朗曼意为高个子的人)先生。”
然后他带着笃定的胜利者微笑,接着在对方疮口上倒了一罐子盐上去:“感谢您好意‘搀扶’了一把被小矮妖推了的可怜人,伊萨阿科维奇我本人对此‘感激不尽’。”
朗曼先生的脸从脖子根开始倏地一下红了个透,他看起来简直怒发冲冠了:“不许说我矮!你再说我就——”
“怎么?你要用我的脑袋把门砸开吗?”
“克里斯大爷我不打牧羊犬。”
“哦,那看起来刚刚真的是小矮妖推了我一把。”
对方一时半会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扎哈尔难免有点小小的得意,唯一让他沮丧的是,他没法亲眼看看对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倒霉相。
隐约有教堂的钟声从外面,顺着狭窄到连根小指头都伸不出的壁橱缝,悠扬而平静地回响,在霉菌和灰尘的味道里,扎哈尔额头上的痛感已经消失,火气也渐渐消散,他在视觉并没有什么用的情况下,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摸索着扫帚上的稻草杆,偶尔会触及到细小的蜘蛛,然而刚一碰到,对方就顺着轻细到要融化在空气中的丝线小径逃跑了。
“……喂。”他伸脚踹了踹对方的小腿,在对方发火之前抢先问道:“克里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说说吧,这儿没有别人。”或许是扎哈尔的声音出奇的平和,其中夹杂着一些超出他这个年龄的疲乏感,让克里斯托弗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而且这里确实没有些人——一个壁橱,绝佳的密探会面地点,最适合用来交换彼此的秘密。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别别扭扭地开口接下话题:“什么?大舌头,你是不是傻,你是全班最高的,而我最矮!”
哦,我不该对朗曼的智商抱有任何希望的。
扎哈尔有一瞬间真的感到了绝望。
“而且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对方带着积压了很久的愤怒,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你说我是你安抚过的第一个羊!用你那口糟糕的里洛尼亚语!而你只过了几天,开学的时候居然不记得我了!”他过于激动,拽着扎哈尔的衣领,又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拎了拎,那身力气大得不同寻常,终于使扎哈尔记起对方黑羊的身份,然后隐约和刚上岛的那个月,他颤抖着手,在那位不知名的神父帮助下,安抚的那只狂躁的小家伙对上了号,仅限身高方面——克里斯实在太矮了,以至于他以为对方是年纪更小的羔羊。
“我还亲切地和你打招呼!”朗曼先生气得哼哼唧唧;“而你,伊萨阿科维奇,瞪了我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开了,整整三天没和我说话。”
“你管那叫亲切?嘲笑我的发音?!而我管那叫嘲讽!”
“你的发音确实挺好笑的。”克里斯严肃地表示自己情真意切。
“胡说!卷舌音多可爱!”扎哈尔用愤怒地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反过来揪住对方的领子来回应对方的情真意切。
“但是你忘了我,别狡辩!”克里斯咬牙切齿,耀武扬威恶狠狠的威胁高个子的少年,像只不断发出低沉喉音的狼崽子,“我发誓会一直欺负你到你哭着忏悔为止!”
“……那天是不是还有个神父在场?黑头发,绿眼睛,眼睛下面有颗痣的那个……?”
“那是贝戈尼亚神父。”克里斯严肃地打断扎哈尔,严防他花言巧语地狡辩。
而扎哈尔只想要捂住脸,然后惨兮兮地呻吟:“……哦主啊,我高度近视,朗曼先生,那天我没戴眼镜,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我还以为自己帮助的是一个小小的羔羊。”
“而你又没有留下名字!我怎么知道那是你!”
在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扎哈尔听见了克里斯托弗压抑不住有点儿欣喜的声音:“……所以你记得我是吗?”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一个断了腿,而且碎了半片玻璃的眼镜架回了自己的鼻梁上,然后他感到克里斯吹了吹眼镜上的灰,经过几秒钟适应之后,模糊不清还带着裂痕,但是起码可见的视野又回来了。扎哈尔眨了眨眼睛,看见克里斯的眼睛在黑乎乎的壁橱里发着亮,从狼崽子变成了摇着尾巴的狗,这个前后反差让他一时间有点儿难以适应。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扎哈尔取下眼镜,一边呵气,一边擦拭。
“哦,是的,朗曼先生,我当然记得,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决定要去研究院工作的。”扎哈尔微妙地有点儿磕巴,觉得脸上稍微有些发烧,“……为了帮助更多的羊。”
“哦,这个我猜到了,贝戈尼亚神父早就说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以后我就叫你扎哈尔啦!……你不愿意?每次都念伊萨阿科维奇太麻烦了,那大舌头行不行?”
扎哈尔踹了对方一脚。
“哦!……呃……卷舌音确实挺可爱的。”
克里斯托弗这么说着,轻而易举地一把打开了柜门,光线猛地射进来,刺地扎哈尔眯起了眼睛。
钟响了五声,是下课的时间了。
研究员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从回忆中被钟声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对着那盆秋海棠发呆了太长时间,这可不符合一个优秀的研究员的行事作风,他用食指指背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对着文件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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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个,贝戈尼亚神父和克里斯托弗·朗曼都是原创npc。【捂脸】可能再也不会出场的那种。
3176字
含大量额外剧情
马上就开学了,只希望能在开学前平了这个坑【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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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子老师再见!”贝丽卡向迷子招招手,跟上米白的脚步回宿舍去了。
“恩......”在走廊里走着的时候贝丽卡就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直到米白完全进了宿舍,她站在宿舍门前时,她才大呼一声,“干,我借的书还没还呢!”
『是有多好的记性才能忘记这件事啊……还不赶紧去还。』氷在一旁看着慌忙进屋寻找借书的贝丽卡无情的吐槽道。
“我去去就回。”
贝丽卡说着抱着在她怀里横七竖八的书本跑远了,只留下(不想和懒得)跟上去的氷和米白。
『关键时刻掉链子......』氷看着贝丽卡的身影小声的嘟囔着,随后她才想起作为亲妈(?)要替她要和米白道歉才行,『她就这个样子,别介意。』语气里满满的慈爱。
“没事。”
米白放眼窗外。冬日的辰时,正是晨光熹微,晨雾模糊了她的视野,粒粒冰凌飘散在空气中,天空也被染的灰白了。
......和那一天相比,真是个好天气啊。
在安详宁静的早晨醒来,只要睁开双眼便能收获一声问候,不需要努力练习,也无需做些什么,只要睁开双眼。对,只要睁开双眼就能看到她所珍视的一切,和煦的眼光、温柔的风、还有那动人的微笑。
明明已经......如此幸福了啊。
『米白?』氷在米白先前从小卖部搬来的“一点日用品”前好奇的转来转去,好几次眼看话就要问出口却停住了。
“......”米白也开始感到麻烦,她蹲在售货员姐姐给她包好的一大箱咖啡面前掏出了怀里的胁差——
只消一击,层层的包装便化为一堆纸片,同时也露出了它包装下的真实面目。
『一箱咖啡?!米白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米白对咖啡虽然不排斥,但也说不上喜欢,一次买这麽多肯定是不是作为所谓的“日用品”备置。至于这堆咖啡究竟是干什么的,氷已经猜出一二了。
“米白桑,我回来...”贝丽卡一路小跑,轻快地跑进了宿舍,她一个急刹,差点被地上的咖啡绊倒,“呃呃呃,地面上的这箱咖啡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米白的心意?』氷一脸无奈的猜测着,米白的话大概懒得说出理由这种东西,那就只能由她代劳了,『第一次去你家,空手也不好吧?』
“唔......”贝丽卡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谢了,米白,我拿着吧。”
“恩。あ...”米白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后眨了眨眼,“あり...”
『对了,你们不换掉校服吗?』氷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贝丽卡的家乡挺冷的,米白还是穿厚一点好。』
“对哦,氷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换一套衣服吧。”贝丽卡说着打开了自己的衣柜,然后叹息着关上了衣柜。她看着柜子里的校服套装、睡衣套装、睡衣套装和睡衣套装,淡然的笑了笑。
“卧槽当初为啥就没想到有回老家这一说法…”
『我愚蠢的女儿贝丽卡呦,你的其他衣服放在行李箱里啊?!』
“对哦我忘记了,不对我不是你女儿啊?!”
『求你快换衣服啊!?!火车都要开走了?!』
“不急,我换的可快,只要四分钟,只要四分钟,换好衣服的贝丽卡就回家!”
『你到底是在模仿什么奇怪的语气,你以为你是电视购物栏目的主持人吗?』
“......”在贝丽卡和氷和米白三人同时在场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如上二人吵得翻天,一人淡定围观的场面,这时围观的那个人想说点什么也插不上嘴的。米白悄悄地叹息,无奈的摇头,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换衣服,不理她们四分钟。
她的衣柜里和贝丽卡没什么差别,贯彻她一贯的简洁作风,里面只有一套校服、一套睡衣、一套冬装。如果角落里带血的旧衣服不算的话。
据迷子和小森回忆说,那是她刚被迷子老师捡回来时的衣着——黑风衣、黑短裙、条纹领带和白衬衫,不过白衬衫早就已经脏的和灰色没有什么差别了,要说的话也就是一堆脏布片罢了,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她却不想丢掉。如果否认了过去,那自己现在又是什么东西?
她赶紧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要赶紧换衣服才行。她顺手把窗帘拉好,取下冬装开始更衣。
在她换好衣服的同时,贝丽卡也差不多了。
“米白你这身很好看啊!”贝丽卡拍了拍自己的夹克衫,“我的怎么样?”
农历腊月二十九。谁都知道在除夕前一天户外是个什么温度,而贝丽卡,全身上下除了一件深蓝色毛衣是应季服装之外,其余没有一件能和“冬天”这个词挨上边。夹克就罢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在冬天会穿一件八分牛仔裤?
“......挺好的。”
『你不用去考虑她着装问题,米白。』氷解释道,『是我给她的能力啊…当然你可以往她选择衣服的品味上去想。』
“我现在这个装扮绝对是你的锅。”贝丽卡不甘示弱的回敬道,“而且即使我不怕冷,也要顾及下观众的感受吧?要不我就只穿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了。”
『那还真是冲击性的景象啊......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吧!』
米白眼看着她们又要闹起来,赶紧举起了手:“火车。”
“哦对!我们赶紧走,不然买不到票了!”贝丽卡这才回过神来,拉着行李箱先行出门了。氷和米白也紧随其后,一同去了火车站。
“......”
米白与贝丽卡的前面是人山人海,人山人海的前面是小小的安检口。
对,就是那个阻挠米白带刀上车的安检口。其实在得知带刀过不了安检的当时,米白还没有那么快放弃挣扎,她列举出了多种可能性比如把刀藏在裤子里、再比如给刀也买一张票之类的,全都被贝丽卡驳回。屈服于现代科技的规定大概是她一生的耻辱,就算只是过个安检,就算只是跟在队伍后面排队。
“消消气啦,人这么多,我也不爽的。”
“......”
“米白还是第一次来火车站吧?”
“恩。”
“一会安检的时候我先过,你看着我。”
说是一会,等待哪有那么容易,到她们等的连米白都没脾气了的时候,她们终于站在了队伍前列。贝丽卡紧跟着前面的人,一个挨一个把箱子搬到x光机的皮带轮上,自己也站在台子上快速结束了检查。她快走两步跑到机器的另一端取走行李,回身冲米白比了个拇指,先行到开阔的地方等她了。
“......”
恩,所以说安检就是把箱子丢到那个机器里,然后自己站着让人一通摸就对了吧?
贝丽卡的演示在经过米白的解码后得出了如上的句子。
“......”米白难得老实的站在安检台上接受检查,箱子的回合还好,只是自己接受检查时的方式有点不合她的想象,“没摸到。”
“啊?什么?”安保自然一头雾水。
“刚刚这个,”米白干脆拉着安保的手重来了一遍,以贴着自己皮肤的方式,“没碰到。”
“不用碰你已经过了快走吧!”安保愣了半天,连忙推走这个科技白痴好继续工作。
“......”被敷衍的推走了。
米白拉着箱子走在路上,心情不免有点落寞。
早知道安检这么简单就把刀藏在靴子里带过来了。
“终于来了啊,还以为你因为私藏刀具被扣下了呢!看来没事,那我就先去买票啦,替我看着行李。”
米白接收了两个人的财物,随便找个等候座坐下了。
她扫了一眼队伍长度,干脆从包里拿出黑巧克力和纯牛奶悠闲地吃起来。最初吃到这两样东西是在刚和贝丽卡结成室友时。她记得那时贝丽卡要出门买咖啡,顺口问她需要什么东西,她就回答说:“牛奶和巧克力。”大概是自己过去喜欢的东西吧?她舔掉指尖的一抹黑色如是想着,忍不住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事来。
但是无论怎么推测也是没用的吧,就算生活习惯和性格再怎么和过去相同,人生经历一旦改变对人的做事方法也会产生至关重要的变化。那么,自己过去是怎样的?比现在过得好吗?还是比现在更......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十多米的长队里抢回来的。”贝丽卡满脸神气的摇晃着火车票从人堆里挤回来,她刚想回头指着队伍长度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瞥见队伍长度的瞬间脸上只剩下无奈,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好吧,现在是二十米。”
“恩。”米白轻轻的答应着,不再胡思乱想。
『早点在网上买票不就好了,现在还要排这么半天。』氷埋怨。
为了节约票钱,也是为了携带方便和不引人注目,氷暂时变成一个挂饰的模样吊在贝丽卡的手机上,就算想和贝丽卡说话也可以让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只是......
米白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比起这个,快点移动到候车室啦MY DAUTER~这里人太多了』
“你没完了??我不是你女儿?!”
......只是这样一来,贝丽卡就要变成一直对着手机炸毛的奇怪少女了。
帕克自爆计数器x3
啊找光队的ID太麻烦了让我偷个懒x
4478,控字数的能力也是点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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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帕克似乎已经把在各个世界角落寻找碎片的日子当做了生活的一部分。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认识形形色色的同伴,经历那些奇幻、刺激、愉快的冒险。亲身体验巨龙吐息的炙灼;静心聆听古堡游魂的夙愿;探秘了解异域城邦的风俗…即便不相信羁绊这样唯心的事物,却偶尔会产生了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的憧憬。
可惜再长的诗篇也有终结的一行,结局,毫无预兆地降临。
“当心!情况不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赤发的青年。刹那之间,亚修手上的武器就从铁锅换成了长剑,他欺身上前两步,长剑在地上拖曳出一道火花横斩身前,赤红斗篷翻卷如焰护住身后的同伴,目光凛凛不怒自威,一骑当千的气势丝毫不因身上挂着的围裙减少半分。
“就算队长你这么说,傻子也看出情况不对了吧。”卓尔牧师淡淡地和自家队长唱着反调,漆黑的雾气却从主人身边源源不绝地涌出,在地上铺开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惊醒的漆黑蛛网,和亚修分顾两头。
比起战斗素养出众的亚修和薇塔塔,另外一边——
“啊…啊嚏!……咦,下雪了?”一边阿特莱斯抬着头左顾右盼,脚下一不注意踩在薇塔塔的雾上,险些被冒出的棘刺穿成人干,吓得赶紧窜到了一边。
“呜哇哇哇哇哇哇——奥诺奥诺奥诺快看那里有冰雕诶冰雕!”咪泽拉则拽着奥诺的袖口蹦蹦跳跳,兴奋地满脸通红。
“傻子也看得出……呢。”折途耸耸肩从薇塔塔身边走过,悄声揶揄。黑刺伴着“闭嘴!”的低声咒骂扑向折途,却只是把人赶到了亚修身边。
“冰雕,哈。”帕克重复着咪泽拉的话,敲了敲众人身后的巨大冰柱。
四散着冰锥的神坛破碎不堪,本该漂浮其上送上一句“辛苦了,冒险者”的第五季不见踪迹,而是拔地而起的巨大冰柱耸立于神坛,刺骨的寒气似乎能将空气凝固,从未见过的幽蓝冰月倒悬于半空,连星空的闪烁都要冻结一般,清澈得看不到一丝波纹。
他们最后听到的,只是一声短促的“他来了!”,琅嬛的景象顷刻破碎,帕克甚至没来得及稍上他的青蛙。
“……建筑几乎全毁了,到处都是冰柱,冷得异常。”黑德爱尔从广场入口跑了回来,冷得直打哆嗦,耳朵紧紧贴在头顶取暖。“这么仓促的传送……赶上末班车了么?”
这话让亚修想到了无名之城里应有的其他人。
“等等,莉芙呢!!”长剑脱手,哐当砸在冰面上溅起些许冰碴。黑德爱尔措手不及地被宽大的双手紧紧扣住肩膀,狂战士的蛮力下她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莉芙有没有在城里!!她还好吗!!”
冷静之后开始慌乱的类型么。帕克透过地上捡起的冰结晶,凝视着如野兽般咆哮嘶吼着的亚修。在思考之前,把守护作为本能来行动的男人,大概也是最配得上英雄之名的生物了吧。
可惜自古英雄多没落,太过耀眼的光芒注定只能昙花一现。冰结晶落地,碎成朵朵冰晶凋零。
“…亚修,冷静。”折途上前拍了拍亚修肩膀,掌心里柔和的微光似乎具备平复心境的作用。“你可是我们的队长。”
“额啊……”冷静下来后亚修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下已经满眼星星的狗妖精,有些窘迫地低头道歉——折途则恰到好处地把自己的弦月递到亚修嘴边。
“诶?哥哥?”治愈力满满的少女音从弦月中传来。
“莉,莉芙?!你在哪!没事吗!”隔着老远的薇塔塔都捂住了耳朵,折途哭笑不得,只好重新施展一次神术。
“莉芙和伊格在一起哦?要去教训……腌萝卜的大坏蛋!”
“衍冬……衍冬裔……”
“诶,腌冬瓜?”
……
于是,在伊格和莉芙一句讲成三句的冗长讲解下,两队冒险者总算了解了无名之城发生的异变。莉芙在最后一句“\哥哥要加油哦/”中挂断了弦月,她们一直在向边缘移动,大概已经到了不足以悠闲聊天的地区了吧。
亚修沉默了片刻。
“走吧!”
两个字,便足以唤醒整支队伍。
“哦,正好。那么就在此分道扬镳吧。”帕克已经在把广场周边能碰的东西全都碰了个遍,回到正中向亚修挥了挥手。
“你们不和……”
“现在不是齐心协力一一击破的时候吧。要阻止四面八方的进军,分散行动才是优先考虑的战术不是吗?”
耀眼的勇者啊。
“唔,有道理。”亚修想了想,伸出手朝向帕克。“能和诸位共同奋战是个不错的经历……”
“共同奋战?喂喂我们在琅嬛见过面吗?”帕克抬头望着亚修,挂着些许戏谑式的微笑。
你们能化为拯救世界的希望之光,融化绝望的冰川吧。
看着亚修愕然的尴尬,还有折途压抑着的愤怒,黑德爱尔满脸的不解。我行我素的吟游诗人只是转身拎起自己的背包。
游荡于荒野的鹰隼,只需要注视着大地。
“啊对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不自量力地追逐太阳,只会落得焚身自尽的下场。
“武运昌隆。”
【1】
“你有病吧你!”
黑德爱尔一记飞踢,帕克非常配合地向前摔了个狗啃屎。
“结论上说我可没做错。”保持着狼狈的姿势,帕克并没有过多的辩解。
和亚修一行分别之后,帕克就径直往西北方向移动。黑德爱尔和奥诺拖着磨磨唧唧的阿特莱斯,好不容易才在城郊的街道上追上帕克。
破败的街道上连风都不曾吹起,楼房的门窗洞开,墙壁和地面上满是半掌深的剑痕,衣物、盆栽以及零星的货物散落一地。
“满是血迹……”
“却没有尸体。”
两只狗妖精一边分析,一边利用自身灵敏的感知器官寻找线索。当然,在这血腥味都能呛得阿特打喷嚏的地方,很难保证效果。
好在对方也没有躲藏的意思。
视野中出现一个蹒跚的人影,卷刃的长剑被当做拐杖,满身伤痕,瞪大的瞳孔布满了绝望与惊恐,一瘸一拐地在街道上挪动。
“咕啊……救……救……”他似乎注意到了黑德爱尔,杵剑的手更加用力,脚步也快了几分。他试图开口,一边的嘴角竟被撕开一道露出颌骨的骇人创口,一开口仿佛整个下颌都要扯断一般,血沫从口腔里泉涌而出在地上留下一滩滩血池。他却连咳嗽出去的力气都不剩,只是在竭尽全力地,想用那只掌心被剜去一半的手抓住已经熄灭的希望。
携着劲风的长剑如贯雷之势,准确无误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人重重钉在街道地面上,终结了他最后的一点挣扎。
在琅嬛吃的侏儒料理在胃里翻腾,喉咙里阵阵发酸。帕克用力按着晕眩的脑袋,一把扯下头顶的护目镜向剑投来的方向望去。
什么都没有。甚至什么都没有过一般,只是一片冰封的荒地。
帕克回过头,黑德爱尔跪坐在地上大口深呼吸,奥诺则将剑尖刺进大腿来清醒头脑。
阿特莱斯已经晕过去了。
“……还能听见……惨叫声。”
目不能及的荒地之中,这样的屠戮行为仍在继续。这个无力的现状实在是太过惨痛的打击。
“当心!?”
帕克突然一声惊呼,紧接着弓弦一弹,弩箭贯进了死亡的冒险者后颈,鲜血再一次喷溅而出。
“你干什么!”黑德爱尔的抱怨只来得及说出一半。地上的死者像是被那一箭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先是指尖的颤动,然后到小臂,小腿,之后四肢开始抽搐,最后是全身剧烈地扭动,关节被肆意拧出不可能的角度,钉在地上的剑在牵动下来回撕扯,肠子、肝脏和一些叫不出名的碎肉被搅动着,伴着血污飞溅而出。
咔嚓!剑终于还是被拔了出来,死者颤巍巍地起身,断成三四节的腿骨以夸张的姿势支撑的上身,被撕裂的下颌骨最终还是承担不住这样猛烈的摇晃,从脸上脱落下来,啪叽滚落在一地血污中。而应该称为僵尸的死者,对四周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保持着被剑贯穿的状态,一步一摇地顺着街道向东边走去。
三个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法做。
单是克服恐惧和厌恶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一切,直到那僵尸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总算能够瘫坐在地上,用深呼吸让大脑去遗忘刚才的记忆。
“现在也……只能顺着这条路去看看了吧。”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颤抖着,黑德爱尔是这一行人中正义感最强烈的,有陌生人受苦都会想去帮一把的善良狗妖精,显然无法容忍无辜的冒险者在她面前被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虐杀,利用。
“杀害和僵尸化……似乎不是同一人所为啊。”帕克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爬上屋顶用护目镜上的望远镜观察着城外。“还有不少这样的僵尸,都在往东边移动。……而且南边那又是什么,又多一座大冰雕么。”
帕克向下一瞥,正好看见奥诺也盯着不远处升起的冰柱。
“没问题么?那边似乎是……”
“不用你管,先把这边的罪魁祸首解决掉吧。”
帕克摊了摊手,感慨自己老是打断亚修的话遭报应了。
“你们急着去找敌人是没问题啦……这个怎么办?”
说的是躺在一边的阿特莱斯。
满脸痴笑,哈喇子流一地——看起来睡得正香甜。
【2】
一路穿过一群正在爬起的尸体是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而那些尸体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种心理上的挫败。
再算上还得驮着一个打着憨的风元素裔……感觉还没见到敌人就已经输了啊。
如果这些加起来都还不够的话——
就试试在大冷天里和一个冰雕一样的家伙玩一二三木头人吧。
“我说……今天天气真不错?额,就是冷了点。”
帕克眼前是一位身着冰蓝铠甲的剑士,手握长剑屹立在尸堆之中,铠甲包覆不到的皮肤则是诡异的浅蓝色皮肤,深蓝色的瞳孔如古井般空洞,凝视着帕克一言不发。
衍冬裔……只在古书和多多拉的胡诌里听说过的种族,此刻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朋友你冻伤了吗?或许该找个带壁炉的酒馆好好喝几壶烈酒……噢,我忘了,酒馆被你们拆了。”
帕克继续有一碴没一碴的搭话,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黑德爱尔和奥诺缩在后头捂着鼻子——所以说优越的身体性能有时候会带来副作用。
“嘿,你这头白发染的不错,哪家店给染的?”
剑士仍旧屹立不动,似乎是一座精雕细琢的冰雕。
“……看起来冻死了。”帕克扭头朝队友们说着。
“我的嗅觉和听觉无时不刻在警告我这里很危险。”黑德爱尔回应着帕克的玩笑,“他站在这一定有他的理由——要么解决危险,要么……”
剑士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噢好吧,没死。”挥来的冰结长剑只能碰到空气,看到剑士动静的帕克不带丝毫犹豫,扭头就跑,行动之果决似乎让那名剑士都稍稍有些意外,并未继续追击,而是握着剑回到了尸堆上。而相对的,一团水球从地下钻出,漂浮在帕克逃跑的路径上。
“帕克!水!水!!”黑德爱尔大声叫嚷。
失去乐器的吟游诗人刹车不及,一头扎进了水球之中——随即双臂一抖,两枚小巧的玻璃瓶从袖口滚出,在水球中碰撞破碎。
红色和绿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绽放出宛如超新星爆发般的耀眼光芒。
轰!!足以把水球全部蒸发的剧烈爆炸将帕克猛地推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撞倒在一处凸起的岩壁上。
“疼疼疼……就算有水缓冲还是很疼啊……”
帕克揉着撞在岩壁上的侧肋,龇牙咧嘴的呻吟着——示弱是他惯用的伎俩,翻滚过程中帕克已经在地上埋下了陷阱,等待着猎物的光临。如对弈一般落下棋子,铺开罗网,把对手一步步引向将军是帕克最擅长的工作。
前提是,对方能够按规则下棋。
一红一绿两支试管从爆炸的硝烟中滚了出来,打碎在帕克的脚底。
“喂喂……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帕克的眼中鲜有的烙上了震惊。
灼目的闪光在脚下升起。
“帕克?!”黑德爱尔难以置信地呆望着爆炸的方向,任由爆风卷起的碎石在她的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奥诺同样一脸沉痛,伸出手想要触碰黑德爱尔的肩膀,想说的话却堵在嗓子眼中无法开口。
最后还是黑德爱尔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神TM又一个帕克啊喂!?”
“哈哈哈哈哈哈!”尘烟散尽,纵使发梢满是烧焦的痕迹,身上的衣物褴褛不堪露出里面编织的铁线,侏儒仍掩面仰天长笑,背包的开口尽数拉开,奇形怪状的道具在里面露出獠牙。
“真是,层出不穷的闹剧啊。”连弩上膛,准星直指眼前——从水球里迈出的另一个帕克。
衍冬裔的剑士冷笑着提剑走来。黑德爱尔和阿特莱斯的脚下钻出了同样的水球。
破风的箭矢吹响了最后一战的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