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边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从那一天起。哪怕最微弱的烛光对我而言都显得无比刺眼。柯利尔给我眼罩,叮嘱我必须一直戴着。然而当我拿下眼罩看向巨大化生莲坠落后露出的空隙,我看到前所未见的满天繁星,散落在天空最幽深的空间里。
自从那片水雾在化生莲坠落之后腾起,不知道过了多久。猎人据点成为了大湖,而我的记忆再次神秘地消失了一片。当我从恍惚中醒来,身上覆盖了一层薄雪,一切像回到某个曾经存在的时空。那是一个晴朗的,风很凉的夜晚,我抱起围在脚边转来转去的珍珠,踏着积雪,向前方走去。
克林特和柯利尔的飞艇落了下来,教堂其中一侧的屋顶和墙壁被砸成了瓦砾,所幸其他部分的建筑结构大致完好。当我在雪地上一路摸索回来,拉响门铃时,我得到了两个很大的拥抱。
“我们正在想办法重建。”柯利尔说:“是这样,让它再飞起来是没什么指望。但是我们或许可以把它和教堂的室内空间连在一起,用它的船舱和锅炉做点什么。”
“我们可以把这里再次变成一个庇护所,让回来的同胞们有个歇息的地方。”我说:“像是以前一样。”
克林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我们当然能做到的,像是他们所做的一样。”
——
我记得我们曾经栽种过的所有东西。根茎类的植物,豆类,以及蘑菇。它们的栽培方法,以及各自所适合的温度与土壤。由于在末日来临之前的及时撤离与备战,手头可以用的资源比上一次要多得多。无论是储备粮还是种子与工具。我们很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很好的新起点。
裘的礼物,那两本厚厚的植物图鉴与园艺指南派上了用场。我也曾经看过好几次神父是怎么做的。栽种不难,只是需要细心,以及将希望交给时间。生命是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坚韧的东西。我担下了照料园圃的工作,当嫩芽从填满培养土的木箱中冒出来的时候,我们兴奋地欢呼。
当我们差不多把教堂屋顶的承重结构修复完毕时,我们首次迎来了同伴。布罗森姐姐以及恩克医生。这是个好消息,且出乎意料。在过去我们几乎不再奢望恩克医生能恢复记忆,但这次他在第一眼准确地认出了我。一次具有多重含义的久别重逢。我必须坦诚地说,能重新找回一个熟悉的,可以依靠的朋友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你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大人了,天啊。”他在镜片后面端详我,喃喃自语一样说。
在上一次据点陷落的时候,我十一岁。在雪地上漫游的日子很难准确计算时间。后来我问过贝克女士,那大概有两年之久。再算上之后来到教堂,前往新世界的经历。我现在十四岁,或许已经满了十五。说起来有点奇怪,我从不觉得镜子里的倒影有什么改变。然而在恩克医生眼中,相隔多年的记忆空白,我像是有了不少变化。
“谁知道呢?我也没多少作为成年人的真实感。”克林特把手肘支在桌面。我们近日在整理清点飞艇上的杂物。而克林特在仓库里找到了一顶奇形怪状的大帽子,这几天到哪里都戴着。所以此时此刻即使他表情严肃,看上去也有几分滑稽:“也或许是所有人自己都察觉不到也说不定。”
“那你觉得柯利尔怎么样?有变化,还是也看不出来?”我追问。
“那变化可太大了!想想看,他以前就像个土豆,而现在——居然会走会跑了!”
克林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幅度,我们同时放声大笑。
——
布罗森姐姐提议,把飞艇的锅炉稍作改造移到室内园圃,用于维持让植物生长的温度。
“有没有可能做出那种东西?”我问:“把园圃分区,装上灯和水管,可以准确地调整,给各种植物提供合适程度的灌溉和光照。
“你是在小看姐姐我吗?”她作势要把我抓过来揉乱头发:“只要燃料足够那就不成问题,我早在像你那么点大的时候就在做更复杂的机械。
我们有充足的燃料储备。让我更高兴的是布罗森姐姐不再像过去一样麻木地勉强自己,强颜欢笑。她如今充满活力地投入工作,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帮了不少的忙。我们都彻底地同意,有一名像她一样的机械师作为同伴,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
我们在几天后收到了贝克女士与小花的消息。她们醒来的地点都在柯利尔的秘密小屋附近,因此很快地成功汇合。在短暂的休整后动身前往教堂。当基拉先一步送来她们俩报平安的信件,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好吗?”我带着基拉去接她们俩的回程路上,贝克女士在我掌心轻轻拼写。
“有些人还是没有消息。”我沉默了几秒:“我们只能努力,让大家回来的时候有个舒适的地方。”
专注的目光隔着面具落在我身上:“在担心某个人,对吧?”
我没有否认。裘没有受过战斗的训练,枪法一言难尽,也不像我一样熟悉荒野。我们早已开始主动在附近搜索生还的同胞。然而至今为止,无论好坏,依然没有任何裘的消息。我只能默默祈祷他不会离得太远,不要走错方向。在化生莲变得稀少的短暂时间里能顺利回来。
贝克女士用手臂揽过我的肩膀,大衣领子上的毛毛蹭得我的脸颊有些痒,但很温暖。算起来才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不见,我却觉得隔了好久,熟悉的触感和气味让人有点想哭。
“要相信自己的朋友。”她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掌心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道。
——
昨天早上,我们终于在湖面上发现神父。贝克女士下水把他带回来之后,他一直昏睡着。柯利尔与恩克医生轮流照料他。我被允许进入房间看过他一次,他的指尖有种让人心里一紧的冰凉。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们当中的很多人理所当然地依赖神父。我能嗅到担忧的气味悄悄蔓延。一切有点难以置信,曾经给予我们力量的人倒下了,身影在枕头和被单之中像一个单薄的影子。仅仅是注视着这样的情景,已经让人心底翻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觉。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情况不妙。”柯利尔抓了抓头发:“今天下午灯先生醒过一次。但是仅仅是醒过来了而已。“
“不会是……”
“是这样。对说话和触摸都没有反应,更别说认不认得我们。”
走廊里陷入了静默,小花一脸沮丧:“……我们,该怎么和贝克女士说?”
我们都清楚神父对于贝克女士有何等重要意义。她昨晚彻夜未眠守在神父身边,直到天亮才被柯利尔强制去休息。在大部分同伴们生死未卜的紧要关头,大家都不确定贝克女士能不能扛下这个坏消息。
“至少灯先生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生命体征很稳定。”柯利尔抬头,直视前方,我看到他的手握成了拳头:“那可是灯先生,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放心一直躺下去,我们要对他能回到我们身边有点信心。“
肩膀被重重地拍了拍,柯利尔带着微弱鼻音的声音在我们头顶上响起:“都交给我吧,我会做一个医生必须做的。”
——
克林特宣布他要去远行。为了寻找散落在大地上的同胞们。这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我们每天打开窗户,等待飞鸟自远方天空送来的消息。然而大地上的雪片堆积日厚,尽管陆续接待了几位求助的同胞,我们的朋友却久无音讯。蛇尾一、天兔α大叔,以及裘。克林特在烛光的光辉之下目光灼灼,带着笃定的语气开口:
“他们会没事的,我保证。如果我遇到他们,我会第一时间写信向大家报告好消息。”
“记得和基拉好好相处。”我用指腹搓了搓仓鸮脑袋。像是听懂了未来要和克林特当临时搭档,这段时间基拉的警戒行为居然收敛不少,以至于几乎水火不容的一人一鸟能平安地坐在一张桌子上。
“我都说了一年前那次是意外,意外啊!小弗兰被突然窜出来的鸟吓坏了。”克林特嘟嚷着,向基拉伸出手指:“好吧,基拉小姐,可爱的基拉小姐。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强硬……那么粗暴地抓您的翅膀。算我求您了握个手和好吧,好不好?“
基拉蓬起羽毛,发出示警的咕咕声。然而她最后只是轻轻地用嘴喙的上端顶了克林特的手指一下。
“这就算原谅我啦?”克林特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抽回手指。
我毫不意外地看着他的脑袋被仓鸮翅膀重重拍打了好几下。
“我还以为你会想跟克林特一起出发的?”我悄悄问小花。这两天除了教堂里大家的伙食,还需要为克林特预备外出的口粮。于是小花与我一同长驻在了厨房里。她笑了出声,在镜片后面有些玩味地向我眨眨眼。
“然后让茉莉一个人做那么一大家子的饭吗?”
我无言以对,就目前而言,我们可以算是唯二能让厨房幸免于难的厨子。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在担心蛇尾一?”
“或许有点吧,”小花专注在手上的动作,仔细地把煮得微微冒泡的糖浆倒进模具里,盖过混合的坚果:“不过在以前那次自己跑出去找老师之后,我好像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
“老师就是那个样子。在没有消息的时候,总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我愿意相信她不会出事。所以,或许我该打理好庇护所,安心等她平安回来。“她很认真地说。
“诶……”
“况且教堂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要做嘛。”小花对我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菜园,大家的一日三餐,伤员的护理,还有计划要修的鸟舍。我已经知道了,勇气不止是出外冒险,也可以是留在最适合的地方发光发亮。”
——
教堂的十字架在飞艇落下来的时候就折断了。当我们终于把屋顶重新修好,盖上最后一片瓦片时。小花提议弄个显眼的标志,让远处的人们一眼就注意到庇护所的存在。
柯利尔从仓库里抱出了我们曾经使用的队旗。过了这么久,我都惊讶我们还留着这东西。天兔α大叔的手工很细致,当我们在天空隙缝中漏下的阳光中展开旗帜,它一如既往地流动着色彩与光泽。
“就是这个样子!太好了,大家一定能看见的。”小花雀跃地说,当我爬上屋顶挂上旗帜,把长杆固定在原本十字架的基座上。风把旗帜徐徐展开,它在难得的冬日晴天里飘扬起来。
我们的队旗确实派上了用场,又一次地。在曾经的据点之外成为了醒目的信标。
“你觉得会再来一次吗?”我问柯利尔。在某个上午他替我检查眼睛的恢复情况之后。我们沿着湖岸散步了一段距离。
“再来一次什么?”
“两个世界联通,然后我们穿过水面,到另一个世界去。”
湖面波光粼粼,时间彷彿静止,珍珠和小弗兰追逐着天空照下来的光斑跑来跑去。
“谁知道呢?如果真是这样也不错。那就再次上路去帮他们的忙,尽力做我们应当做的。”
“把希望带到新的世界去。”我说。
柯利尔的目光隔着墨镜投向湖面的中心,他点头:“是的,让我们把希望带到新的世界去。”
—(完)—
我爱你,就像星星爱金色的月亮
就像诗人爱他的幻想所创造出来的诗篇
——《我爱你,就像大海爱日出》米拉·罗赫维茨卡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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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伦敦所有的社交场合中,凯恩从未想过会在酒吧里遇到艾栖林。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酒精与微甜烟草的气味混合着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瞬间把花妖带入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神秘世界。尽管天色尚早,但木桌上已点起数盏蜡烛,照得一切都半明半暗。墙上的装饰画和旧唱片被包裹进昏黄的灯光里,零零散散的几位顾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艾栖林的目光从吧台上排列着的各式酒瓶转到吧台后那张熟悉的脸上。“凯恩先生!”她借着柔和的光线认出白发男人,立时笑得眼睛弯弯如月牙,抬起手朝错愕的吸血鬼挥了挥,全然未察觉任何不妥之处。
“艾栖林小姐,您怎么会来这里?”努力让语气显得不那么像是在说教,凯恩放下手中的雪克杯,将不慎滑落的袖口往上挽多了一道。
“我是来找您的。”花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吧台边,变戏法似的捧出一束藏在身后的红玫瑰,直接递到他面前,“凯恩先生,什么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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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艺店里有位客人一直在向我哭诉失恋的痛苦,还把扎好的花束遗落在了店里。她预定时说是准备当天送出的,我就把根茎都削掉了。”艾栖林坐在高脚凳上,两只手环握着陶瓷杯,一边小口啜饮杯中液体,一边给凯恩解释,“如果不尽早修剪并插入水瓶中,它们很快就会枯萎的。我记得凯恩先生对红玫瑰情有独钟,就给您带来了,地址是向伊丝塔秘书请教的。”她的表情十分认真,身体微微前倾,不像来送花,反倒像在探寻某个宇宙难题的谜底。
血族在心中对博尔德咒骂了一句,面上还保持着笑容,“那个关于爱的问题又是怎么回事?”
“凯恩先生似乎比我年长,又与人类相处密切,我实在无法理解爱意得不到回应的苦衷,连安慰客人都无从入手,或许凯恩先生能指点我一下?”艾栖林仰起脸看向高大的男人,眼神中满是期许。
没人告诉他在异种族调和协会登记还会遇到这种事,凯恩觉得有些头疼,“小姑娘,你可以去问问博尔德那些充满干劲的领路人,他们经验丰富,会处理你遇到的一切问题的。”
“说的是呢。”艾栖林眨了眨眼,像是才想起这个理所当然的选择。她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露出明媚的笑容,“谢谢凯恩先生……的款待……”她为了不妨碍血族的工作喝得太急,缺氧和其他什么带来的晕眩猛烈袭击了意识,舌头不自觉地打成结,连一句简短的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我好像……有点困……?”说完,还未等凯恩答复,艾栖林便将脑袋往吧台上一磕,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血族探身从她手中拿过陶瓷杯,闻了闻杯口,满脸愕然。玛格丽特?他明明吩咐后厨做一杯消暑的果汁饮品。回头看去,只见相识的酒保也在往他这边看过来,朝杯子略一偏头,又指了指那束放在吧台上的玫瑰花。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把艾栖林挡得严严实实,酒保看不清具体情况,自顾自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显然是误解了。
这下是真的麻烦了。凯恩深吸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将末端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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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栖林感觉自己像失去人类身躯的重量般腾空而起,越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越过苍翠欲滴的夏山田野,倒退回满是白雾、浓烟、踏板旋转与风箱冶炼声的蒸汽时代。在对人类社会还知之甚少的时期,身为花之妖精的她曾来过彼时被称为雾都的伦敦。
艾栖林对伦敦的初印象便是浓密的灰色雾霭。街道狭窄而湿滑,石板路上积满了雨水和泥泞,路旁橱窗的玻璃上蒙着一层薄雾,使人看不清内里陈列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高耸的烟囱不断吐出滚滚黑烟,与雾气交织在一起,把天空衬得更加阴沉。来往的人们裹紧大衣,低头快步穿行在拥挤的街头,煤油灯的微弱光芒在雾中摇曳,幽暗而冷峻。
此时,她站在一堵装饰华丽的石墙边,有些愣神地打量着周围。一切都与她的记忆别无二致。远处的大本钟低沉地敲响,许多盏灯突然亮起,红色的天鹅绒幕布随之落下,建筑内部隐约传来喧哗和乐器调音的声音。
是了,艾栖林想,这里是伦敦的剧院。
她看着男士们身穿考究的燕尾服,手握拐杖,头戴高礼帽,举止优雅地交谈。她看着女士们身着繁复的晚礼服,轻轻挥动华丽的羽毛扇,珠宝在灯下折射出点点光辉。她的视线快速掠过排成整齐一列的马车,漏出枝形吊灯一角的门厅,点缀着金色浮雕的剧院石柱,最终落在剧院门口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里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废弃物,破旧的票根、被丢弃的报纸、皱巴巴的包装纸,还有一束扎眼的玫瑰。它显然曾经被精心包裹,丝带上还有细腻的纹路。尽管被遗弃,玫瑰的花瓣依旧饱满,色泽鲜红,像是凝聚了夕阳的余晖。
艾栖林凝视着玫瑰花束,心中升起强烈的孤独与失落感。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抬起头,看向剧院张贴出的巨型海报,无声地念出用花体英文标注的戏剧名。
“是《仲夏夜之梦》,讲的是情人间浪漫的爱情。看来现实中更多的还是令人叹惋的悲剧呀。”
艾栖林转过头去寻找声源,发现正对她说话的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松鼠。“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年轻的花妖似在发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因为我是一只热爱戏剧的松鼠。” 松鼠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伸出前肢挠了挠鼻子,“你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爱不是随意滴下的三色堇花汁液,也不是丢进垃圾桶的玫瑰,那是一种美丽的人类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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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花妖的头还半埋在臂弯里,双眼只朦胧地睁开一条缝,意识也尚未恢复清醒,但脆生生的呼唤穿透了逐渐嘈杂的酒吧人声,传进血族的耳中。男人愣了愣,停下了用抹布擦拭玻璃杯的动作,下意识应声道,“我在。”
“凯诺梅尔·那菲斯诺。”她又说,声音小了些,语气也变得不太确定,却被留心聆听的凯恩完整捕捉,“……这束玫瑰就交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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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后续在艾栖林的记忆里十分模糊。她只记得自己彻底清醒时身处园艺店二楼的小公寓里,正安稳地睡在卧室床上。时间已流逝到后半夜的末尾,桌上还放着一小捧新鲜的薄荷叶。
薄荷是早些时候吉黛特作为给她零食的回礼,这个我还记得,她心想,摘了一小片轻轻嗅着。独特的香气在鼻尖环绕,使她混沌的大脑平静不少。据那位侏儒所推荐,直接吃的味道也不错,于是艾栖林欣然将它含进嘴里。
一股清凉感瞬间袭击了她的味蕾,驱散了嘴中残留的那股酸甜中带着一丝辛辣的奇妙味道。恢复了些许精神的花妖靠坐在床头,摸出兜里随身携带但几乎从不使用的手机。她一直没能很好掌握这项发明的用法,但强烈的好奇心在此刻战胜了一切,她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使用搜索引擎的正确方式,在弹出的窗口下打出方才想到的一系列味觉关键词。搜索结果告诉她,凯恩先生请的饮料很可能是一杯鸡尾酒。
是这样啊。她双手环抱住膝盖,盯着亮起的屏幕陷入沉思。是酒精的作用,所以自己才会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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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爱呢?艾栖林又一次问自己。即使看过不下十部讲述人类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的戏剧,她依旧不懂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
要是真有知道的那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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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没有选择再睡觉。她滑下床铺,推开窗,让清晨的微风拂过脸颊,静静地看着天边破晓的曙光。漫长的夜晚悄然流逝,从楼下的园艺店里传来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
夏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