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咚咚咚咚,咚滴,滴咚,滴咚滴,咚咚咚,咚滴咚滴咚
1、
按下电子秒表开关的一瞬间,耳机里传来了轻轻的雨声。
淅淅沥沥的背景音一直持续着,但很快就被主旋律取代,远处的参赛者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是水滴。
水滴声有两种,一种像是屋檐下凝聚的雨珠坠入深潭发出的汩汩声,另一种则像是天空中的雨水落入湖中,飞溅起来,制造出小小的泡沫一般的声音。节奏和停顿都非常清晰。
——啊啊。
从雨声响起的时候开始,长冢恒三郎就已经忘了自己站在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大家刚才在讨论什么、疑惑什么,害怕什么,执行官所说的话有什么意义,全部都暂时退到了黑暗的帷幕之后。他只是站在那里,像站在微微透出天光的阴云下面,看着雨从高大的、湿漉漉的树木的深绿叶片上流下来一样,等待着每个音节的结束。
“T-H-A……”
只有两种声音,一段节奏之后有均等的间隔,听起来很像电报,姑且就用莫尔斯密码试一下。
“N……K……”
记得不久前遇到徒步旅行的游客,和他们聊天的时候谈起过,现在这个通讯技术发达的时代,不仅电报已经几乎没有人使用,连海上的船只都配备国际海事卫星电子通讯设备,真实生活中,真的有人会像小说里一样,以闪光、篝火、或者声音发出SOS求救信号吗?
就连一起接受入职培训的同事,看到兼做接待和居住,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完整保留了所有使用者痕迹的木造建筑向阳的一面墙壁上,除了安全守则和工作时间表以外,还钉着莫尔斯密码对照表的时候,也不禁哑然失笑。这种东西,只记住关键常用的几个单词,其他用的时候查一下就可以了嘛。
但是,长冢还清楚地记得童年时代着迷于莫尔斯密码,键盘密码、凯撒和弗吉尼亚密码,并常常和朋友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用点和横线聊天的事情。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显得单纯而又弥足珍贵,因此他也比谁都清楚地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存在的事物是否有价值,不是由使用者来判断的,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有用的东西,以及将来可能会有用的东西。
——因此,说着什么“没有用”,“不够有用”,“现在用不上”而将其舍弃,是多么妄自尊大而又不负责任啊。
“THANKS, over。”
把耳机戴在头上,按下秒表开关,一边听,用细细的自来水笔在200页的横格笔记本上写下6个英文字母,检查一遍,摘下耳机,撕下那张纸折叠起来投入写着“1”的纸箱,这一切就像上足发条的机械钟表一样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加起来也只用了半分多钟的时间。
直到折起来的纸片坠落到箱子底部,发出微小的声音之后,死一般的沉寂又充斥了这个白色的空间。长冢才重新感受到自身的处境。
——可恶,居然在致谢哪。
他皱起眉头,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刚刚降下液晶屏幕的地方。
2、
长冢记得自己是在护林员的工作站里,走进起居室,泡好茶之后才打开那封信的。那行像广告一样的印刷体在他眼前停留了几秒,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随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根据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想来大概是热水壶里的水里有问题,这说明对方十分熟悉自己的习惯,工作站也被潜入过了。这个念头让长冢感到一阵焦躁。
不过,自己是个普通人,现在孤身一人,生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重要隐私,比起担心处理不了的问题,还是面对现实比较好。
于是,长冢还是把注意力转回会场,重新利用剩下短暂的时间观察起目前所处的环境。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只有远处墙壁接缝的地方有不仔细寻找就看不到的灰色细线,不知是缝隙还是埋藏在墙壁里的什么东西,它们像藤蔓一样悄悄地爬升、蔓延,最后连接在一起,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在哪里结束,仿佛在告诉众人,这是个没有出口的封闭空间。
现在用来答题的椅子是从地板上伸出来的,桌子和答题使用的道具则是从墙壁上壁龛一样的缺口中出现的,房间里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观众,只有不同年龄性别,甚至国籍也不一样的十一位选手,按照编号顺序站成一圈,环绕着中间一片稍稍凹陷下去的地板。
不久之前,自己就躺在那里,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乱糟糟的人影挡住了视线,旁边还有几个和自己一样躺在地上的人。
或许所谓的游戏,就是从那一片混乱中开始的吧。
3、
“这是‘The Quiz’的会场吗?”
“开玩笑,这是绑架啊!”
站着的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我……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好疼……”
剩下几位也恢复了意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长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用手肘支起身体站起来,就在窃窃私语要变成高声争论的瞬间,他找准机会,插进了众人的对话。
“请问,我们是要进行什么比赛吗?”
“哎呀,居然还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能通过选拔的人啊。”
黑发黑眼,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性把目光转向长冢,吐出了长冢熟悉的语言,语调略带讥讽。但是,那个声音中奇妙地带着点无机质的感觉,就好像通过耳机或是电视传送出来的一样。
虽然得到了嘲笑般的回答,剩余九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长冢身上,暂时中断了争论。
“我想我们是被选中了。”
有着水色长发,皮肤白皙,以这个年纪来说显得太过瘦弱的少女以冷静的语气回答。虽然有着异国的容貌,她却说着流利的日语,只是也和刚才的青年一样,不像是出自她本人之口。
长冢疑惑地抓了抓头发,突然,脚下出现了一只手。他吓了一跳,赶快移动身体,免得踩到对方。
“哈哈,哈哈哈哈,真不容易啊……‘The Quiz’,这可是‘The’Quiz哟~”
低头一看,一个偏分头的西服男正弯着腰,从长冢脚边捡起有着厚厚镜片的眼镜。
“摄像机,摄像机在哪里??”
西服男戴上眼镜,整理了一下衣服,换上一副精神抖擞的表情,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与墙壁交界的地方,几乎要跳起舞来一般地喊道。
“这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入选的智力竞赛,赢家可以得到高额奖励,奖金……听说有10亿那么多吧。”
有着知性外表的银发青年解释着。
“10……10亿,日元?”
刚刚站起来,戴着粉红棒球帽的少女惊讶地叫起来。
“‘The Quiz’的海选我是参加了,可是没想到会中选,也没想到莫名其妙就被带来赛场,这个地方,看起来也很奇怪,不像是摄影棚,也不像是会议场所……”
金发的中年女性皱着眉头说。
“是的,和外面联系不上,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会不会有危险……”
留着偏长的头发,看起来有点柔弱的少年不安地附和道,同时用征询的眼神看着一边的年轻女子。
“哎,我不知道,不过这种情形下,只要等着就好了吧。”
穿着宽大的白色工作服,看起来像来自医院,或者什么研究机构的女孩以轻松的口吻说着。不知她是打算安抚别人,还是根本没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正是如此,不知道主办方有什么用意,我们只能先默默观望了。”
长冢旁边传来了孩子一样的声音。他扭过脸去,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
其中之一是看起来有些不合群,正以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大人们的男孩。但刚才的声音并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而是来自于另一个身材和外表像七八岁小孩的女性。虽然个子不高,浑身却散发着沉稳而自信的气势。
——矮小症患者吗?还是外国人。比起智力竞赛节目,更像是国际交流节目啊。
长冢在心里默默吐了句嘈。目前,每个西方面孔的参赛者讲话没有任何口音或听起来不自然的地方,难道这些都是本地长大的外籍人士吗?还是……
耳朵附近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就像是手指接触手机充电线一般的感觉,难道被植入了什么同声传译的机器了。
以现在的技术倒不是完全做不到,但为了一个电视节目,有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吗?
突然,完全没有被房间里沉重的空气影响的兴奋声音在白色的空间中响起来。
“各位能被选中,想必都是智力超群的人物……看样子一时不会有介绍环节了,不如先来认识一下如何?鄙人叫竹下武文,希望以后也有机会和诸位合作。”
偏分西服男满脸堆笑地从外套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了名片盒。
4、
十一人刚刚交换完姓名和身份,房间里就响起了令人不安的嗡鸣声,接着就是那块奇怪的屏幕,以及那个奇怪的自称执行官的人物。还没等大家针对“抹消存在”发出质问,他就以完全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宣布了热身题的内容。
这让长冢觉得,大家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着的。主办方似乎不打算给他们思考或犹豫的时间,而是推着他们走上答题的座位。
——这一切……到底是……
短暂的思考时间已经结束,眼下剩下的答题时间还有10秒,龙墨和鬼见早已投入了答案,正在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简芒交叉着双臂,也已经在等了。葱白和维克多几乎同时写完了答案,正在交换眼神。椎名低头盯着被撕去一页的本子不知在想着什么。米拉老师已经结束了作答,但仍然戴着对她来说显得太大的耳机,微微眯着眼,好像想要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接着,竹下拼命眨着眼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纸丢进面前标着号码的箱子。
随后是唐糖,她以极快的速度用手指戳着手机屏幕,似乎正在对照刚才记下来的节奏,终于,她在本子写下最后一笔,然后把整个本子都丢了进去。
只剩下拉克兰女士了,她似乎对答案非常谨慎,听了两遍录音之后,用笔轻轻敲着摊开的笔记本,好像在考虑题目里是否存在着什么陷阱。
——五、四、三、二、一。
终于,她叹了口气,把答案投入箱子。
结束了。
“大家都已经得出答案了啊,不愧是经过重重选择的参赛者。”
秒表归零后不久,令人厌烦的嗡嗡声又响起来了。
执行官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从高处俯视着他们。
那张以男性来说十分俊秀端正的面孔,正挂着优雅和蔼的微笑。他肩膀上的兔子轻轻摇晃了一下耳朵。
“没错,答案是‘Thanks’哦,稍微明白了我们的心情吧?会不会在心中有一丝感动呢?”
参赛选手们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答题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没有人发出声音。
执行官也并没有期待大家的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也许,会有人因为太过简单而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在比赛中是致命伤,所以请千万不要忘记紧张。”
——“今天午后局部地区会有阵雨,请千万不要忘记带伞哦。”
——就像晨间天气预报员说着这种话一样。
长冢突然对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到非常抗拒,他衣着整洁,相貌英俊,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在一般情形下,或许是亲切的侍者,可靠的助手,说不定也会很讨小孩喜欢吧。
但是,从一开始,他的语气里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像普通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鼓动参赛者和观众,让节目气氛变得热烈的腔调。而是平静地、饶有兴趣地……
——高高在上地看着参赛者,仿佛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你们在感谢什么呢?除了答题花费的时间和死掉的脑细胞以外,还在感谢我们付出的什么呢?
“接下来,怀抱着这一份感动和对未知的紧张感,让我们来进行真正的‘The Quiz’吧!到了这里,不拥有必须走到最后的执着和赌上性命的决心可是行不通的!”
执行官的声调终于上扬起来,波澜不惊的语调透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兴奋。
“那么——就让我们来揭晓!”
“‘The Quiz’大型智力竞赛第一题!”
按照一般电视节目的走向,这时候,天花板应该发出“砰”的巨响,喷射出无数闪亮的彩色纸屑吧。
然而在这个白色的空间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随着机械和电流的微弱响声,场地中间的地板缓缓开启,一个白色立方体升起来,大家清楚地看到,上面的确出现了色彩鲜艳的物体。
那是十一颗颜色各异的糖球。
“请所有的参与者走上前来,认真地听取题目吧!”
无关知识,无关逻辑,一瞬间,像“感觉”到自然中潜伏在暗处的危险一样,长冢感到了执行官的语气中,与之前有着什么决定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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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着写写热身题,有大家性格抓得不准或者剧情BUG的地方请大力戳……
另外E站修改文章会多次AT别人,如果被打扰到非常抱歉【跪
OOC执行官会不会被爆……
第一关还是没开始……欢迎在抢糖时间互动XDDD
亲爱的可爱的镇民们!
于9/27 0:00为止,春季料理大赛环节已经圆满结束。
在9/30 23:59春季收获祭&料理大赛结束之前,镇民们可以试吃参赛作品也可以继续参加大锅炖活动哟!
【重要】
由于Elf站内投票机能好像出现了计分问题,
在河童们与站长确认之前暂时不开放投票评选环节。
确认好之后会照常进行为期3天的投票期间。
给参加者们造成不便,十分抱歉!
如果有任何疑问,请私信询问河童相关问题。
于是做了一个目录。
鹿鹤双主角,整体构思围绕两个少女的成长,恋爱反而变成副线了……不过也会好好写的
key:
鹿又的过去和鹤见的未来
目前共计 188 745 字
鹿人设纸: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492/
鹤人设纸: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301/
——————梅之月————————
一、梅时夜话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497/ 【5785】
二、雪绪与针屋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500/ 【7887】
三、烛夜漫长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570/ 【6347】
四、初梦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7/ 【4735】
五、除厄参拜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901/ 【6107】
六、鹿子染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114/ 【6422】
七、无恙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362/ 【4307】
——————樱之月————————
八、鲣鱼昆布高汤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644/ 【5645】
九、迟到的大阪来信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776/ 【5112】
十、出门不难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007/ 【7416】
十一、鹤见书札:雪绪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238/ 【6664】
十二、书豪笔斗会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395/ 【7067】
十三、生者何堪,死者何辜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996/ 【6371】
十四、一头雾水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040/ 【6218】
十五、阁楼中,屏风后,路口前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329/ 【6465】
十六、山葵盖饭与竹屉荞麦面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0951/ 【5578】
十七、鹤见书札:赤羽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1383/ 【8809】
——————藤之月————————
十八、如是我闻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2511/ 【5152】
十九、着实可悲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3599/ 【5485】
二十、江户伪书:命运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3748/【5557】
二十一、弃饵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4653/【4551】
二十二、倾心于你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5426/【5379】
二十三、冥途自业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5899/ 【6752】
二十四、浜本诚一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235/ 【5054】
二十五、初见幽灵现真身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7354/ 【6622】
二十六、始知其为枯芒草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7711/ 【6523】
二十七、萤光幽微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162/【6358】
二十八、吉光片羽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253/ 【4337】
二十九、东京伪书:隐武士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1427/ 【3688】
——————————菖蒲之月——————————
三十、雪之将至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3202/【4830】
三十一、心随影动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53745/ 【3861】
三十二、影与隐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0396/ 【4677】
三十三、五色令人盲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1057/ 【3954】
——————额外的一些东西——————
雪绪的关东煮摊车: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379/
鹤见的隐藏人设【剧透】:http://elfartworld.com/works/87715/
比她想象中更深的黑暗,在她眼前无限蔓延。伊织摸了摸自己所凭依的应为地面的东西,却一无所获。她试着伸手向四周探索,可连滑过指尖的微风都没有触碰到。
真是奇怪。
难道自己正在不断坠落下去么?可是周围如此静谧,她张开口想要呼喊自己的名字,但是竟然没有声音。
这么说来,大概只有一个解释。
伊织想通了一般,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细碎的恼人的刘海,就和平常一样,只要她稍微出汗,就会贴在她的额头,让她浑身都不舒服起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纤细无力,而且病态地发白。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证实自己的脸还是原样。
自己正在做梦。
初次做梦的新奇感超越了来到陌生环境的不安,伊织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保持自己最习惯的坐姿,她将自己和服的褶子轻轻抹平,然后静静地等候着。
在此之前,鹤见伊织从未做过梦。
她读到过很多关于梦的知识,即使自己未曾体会过做梦的感受,她也知道梦指的是什么。有些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做梦,有些则会连续数日都被梦境困扰,然而这些都是常态,所以伊织认为,从来不曾做梦应该也是常态的一种。
她将不做梦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经历太过乏味。
伊织并不记得婴儿时代反复生病的经历,阳光对她能造成的伤害她也只限于听周围人的讲解。或许是濒死的恐惧遗留在了身体里,她从来没有挣扎着质疑做出这样决定的父母,伊织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不能在阳光下外出”的要求,她在十八叠的空旷房间里,呆了很久很久。
鹤见屋的老爷和夫人高薪聘请了愿意深夜来给她上课的先生,也雇了诚实可信的下人照顾伊织的起居,只要伊织想要得到的东西,总会想办法为她搜集到,然后送进这个房间。伊织并不觉得自己异于常人,即使她知道自己确实异于常人。
她并不感到孤独。
只是,果然还是很乏味吧,她不可能知道白天走在江户城的感受,不知道马车经过扬起的灰尘有多么令人难受,不知道待人接物的基本礼数,她不需要知道这些,所以她很乏味。
她写出的那些故事,没有一个与她有关,全部是她在无梦的沉眠之后,用空荡荡的大脑拼命制造的虚幻。
难道说,现在的自己终于有了一些不算乏味的内容,才开始做梦了呢?
伊织刚想哂笑一声,眼前出现了一扇纸门。
轻轻推开纸门,出现在她眼前的妇人,伊织看不清她的脸,却清楚地知道,这是她的母亲。
——母亲大人。
伊织试图呼唤对方,可惜和一开始一样,发出的声音就好像不存在一般从空间里消散了。
“伊织,你不要死啊,你不能死啊,伊织,伊织……”
妇人捂住脸无助地哭泣,而伊织却无法安慰她。
——母亲大人,我就在这里,我不会死。
伊织还住在主宅的时候,时常要这样应付母亲突然的歇斯底里,她会悄悄来到伊织的房间,然后突然对着伊织哭起来,让伊织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样让母亲平复心情。而哭着对已经长大的女儿倾诉婴儿时期遗留的焦虑情绪,伊织认为母亲大人病了。也许这样的想法是不孝,只是伊织经常想对母亲说任性的话,却最后说不出口。
——睁开眼看看我啊,母亲大人,我好端端地在这里。
妇人像轻烟一样在眼前消失,随后是一名高大的男子,他推开纸门,坐在伊织的面前,沉吟良久。
“生了这样的病,不是你的错。”
——父亲大人。
“一定很痛苦吧,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但是伊织,你妈妈她,没办法再承受你重病的事情了,所以只能这样对你……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的孩子,我真是失败。”男子的声音里有深沉的哀悯,他在平时管看家里生意的时候一定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父亲大人,我并不痛苦。
——你也不失败。
伊织维持着做女儿的态度,但是心里却有点恼怒。为什么总要觉得她很痛苦呢?她这二十年,只是不能外出,但是对她来说,生活过得很舒适,她没有不满。她从来不觉得得了这样的病是自己不好,也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样的病,是不是人生会更顺遂一些,为什么父亲大人不明白呢?她不需要对方反复地道歉。
“害得你没有办法嫁人,伊织,对不起。”
——请不要用怜悯的声音跟我说话,也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姐姐,我要结婚了。”
父亲消失之后,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人。坐在左侧的女子华服鲜艳,右侧的男子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唯人。
“对方是西霖枫的次女结衣,我跟父亲商量之后,觉得她非常合适。”
伊织见过结衣。她曾经在婚事商定之前,深夜来过一趟伊织的房间,伊织命人斟茶,对方则态度倨傲地看着她,仿佛要将伊织的样子刻到脑子里去,灯火下,结衣的眼睛像打磨锋利的宝石,明亮闪耀。伊织初始对她有些好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沉默无言地喝了一盏茶,最后伊织决定无视她,开始练字。在伊织第三次将写完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到旁边之后,结衣起身告辞,临走前用有些失望的语气说:“原以为鹤见家少爷时常在嘴上提起的姐姐会更有出息一些。”
伊织觉得她瞎了。
据说唯人向父亲提出跟结衣结婚的理由之一是,看着对方的样子觉得跟姐姐很像。伊织不由思考起自己从小是否对唯人做出过太多欺凌的恶行,还是说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这样傲慢的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伊织并不讨厌结衣,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
她对弟弟唯人的印象也是割裂的。童年的时候,因为多病,小自己两岁的弟弟从来不会单独出现在她眼前,母亲大人也像是害怕刺激到伊织,一直等伊织七八岁,身体稳定了之后,才让唯人来看望她。
每一次见面,唯人都会比之前要成长一些,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可以独立承担家业的少年呢?只有一次伊织感到些许愧疚,那是父亲大人第一次向唯人提出继承家业的事情。少年冲到伊织的房间里,愤愤不平地诉说为什么不能先等等让姐姐嫁人再考虑自己的婚事。
伊织很无所谓地说:“我并不想结婚啊,我没有帮忙管理生意的才能,身体也不健康,不管跟谁都是累赘,不如不要出嫁。与其说你希望我先结婚,不如说你其实不想承担鹤见屋的工作,所以想着如果我结婚了,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唯人因为这番话发了很大的脾气,因此被禁足两天,两天后他被父亲押着来到伊织的房间,向姐姐赔礼道歉。
所以说为什么要道歉?过分的是自己吧。
最后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橙红色长发的少女。
“你是,鹤见家的小姐么?”
对方站在离自己三米远的台阶前方,手里是神社净洗的木勺。
“想不到还有跟我一样无聊到半夜来参拜的人哟。”
伊织睁开了眼睛。
角落里的西洋钟表盘上,夜光的指针正指向9。伊织小小地吃了一惊,立刻向门外问了一句:“阿久?”
几乎同时就收到了回音。
“今天阿久不当值,是我阿吉。小姐醒了么?”
说着,伊织的房门被拉开了,隔着纱帐,伊织能看到门外探进来一张小小的脸,身后是院落里的石灯,悠悠地放着光。
原来已经到晚上了。
伊织通常在暮六时醒来,在宵五时用餐,然后开始自己一天(夜)的工作,或者读书或者练字或者写作,睡到夜四时,对她来说,是少有的赖床了。
阿吉进入房间内帮伊织更衣,小声对她说:“今天小姐睡到暮六时还没有醒,大家都有点吃惊,但是,小姐睡得很香甜。”
也许是做梦的原因。
有些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只剩下“居然做了梦”这个印象在脑子里绕了两圈,伊织越想越觉得有些有趣,忍不住在黑暗中轻笑了两声。阿吉当然被吓了一跳,她小心地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才继续帮伊织把衣服的后领整理下去。
“阿吉。”伊织用手撑住榻榻米,像是很怀念它的触感,反复摩挲了两下,然后轻巧地站了起来,“我有没有简单的御寒的外套。算了,应该也不会很冷。”
时值江户百年影祸将至之际,鹤见别邸出现了让全府人都为之惊愕的神奇景象。从来足不出户的鹤见大小姐,头发也没有认真梳理,还在不断打着哈欠,只穿着麻叶纹的青色单衣和服,一只脚连足袋都没穿好,就从自己房间里兴致勃勃地奔出来,不顾身后下人的阻止,沿着回廊一路小跑进了厨房。
“感觉很饿,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大小姐用力拉开厨房的门,对因为吃惊而忘掉言语的人们这样说。
伊织还在赖床的时候,府里已经给她备好了白粥和鲭鱼段,此刻还在炉子上温着。伊织直接坐在炉灶边将早餐吃干净,还额外吃了一碟奴豆腐,最后从橱柜里翻到一盘平时伊织完全不碰的仙贝。
伊织端着那盘仙贝,左右看了看,坐到了走廊里。阿吉怎么劝她回房间都没用,只好从房间里拖出一条薄披风,给伊织披着,又替她把足袋和木屐穿好,然后绕到她身后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起来。旁边早有其他人沏了热茶装在托盘里搁在伊织旁边,茶梗在杯子里起起伏伏,不知道有没有恰好立住。
这时,传来若有似无的箫声。
伊织居住的北三丘町和雪绪住的东町相隔不远,中间隔了一条小桥,两边氛围却截然不同,雪绪那边晚上有各种各样好玩的小间物屋和酒楼茶馆,在夜间还在营业,而伊织的住所附近,过了暮六时就安静起来,连卖小点的摊车都不会往这里推,夜间空荡得让人有些忧郁。这种寂寥的气氛下,听到箫声让人多少感到有些奇怪。
伊织咔嚓咔嚓小口地吃起仙贝,若嘴角边沾了渣子,就轻轻伸舌头舔掉。阿吉在她身后替她将发饰端正地带好,忍不住问道:“小姐今天心情这么好?难道说,做了什么好梦?”
伊织摇摇头。
“虽然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不过,感觉并不是很舒服的梦。”
阿吉便不敢再多问,闷闷地退在伊织身后。伊织吃了一片仙贝,又嫌口干,端起茶杯啜了两口,一不小心差点烫到舌头。她对着春夜的小院里认真地观察,发现院角的樱花开了,石灯的光线很温和,院子里架设的惊鹿,隔一会儿就会啪地往池塘里倾一次水。
“难怪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觉得我拼命想要出去。”伊织披着风衣,倒也不觉得冷——她知道如果是过去,光从房间里随便跑出来都有可能让她发烧,但今天她觉得自己身体很好。
“小姐想出去看看么?”
阿吉小声地问。
伊织点点头。
“不出去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出去看看,应该很好玩。”
那箫声一直在持续,吹的似乎是哪个藩国的小曲,并非江户常听到的类型——只是对伊织来说,二者也没什么差别。她皱着眉毛又慢慢听了一会儿,木屐一晃一晃,最后终于没好气地把木屐踢了出去。
“什么嘛,吹得相当糟糕啊。”
用来应付一般人是够用了,旋律完整,音韵也流畅,但是,对于认真学过一段时间乐器的伊织来说,无论是吐气还是指法都没有章法,感觉吹奏者完全心不在焉,或者过于随心所欲了。伊织站起来,一蹦一蹦地去够甩出去的那只鞋,站在樱花树下,对阿吉招招手。
“把我的笛子拿出来。”
伊织学过两年的竹笛,初始原因也与别家女子为了抬高身价去学习不同,她是为了治病。医馆的医师说,吹奏乐器需要中气雄厚,让她试着练习一下,对身体可能也有好处。伊织练了两年,发现哪怕她指法熟练,说到底还是差在了运气上,最后又慢慢搁置起来。
“经常有人在晚间吹箫么?”
“偶尔吧,也会有醉酒的人在晚上唱歌……”
感觉确实错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伊织有些好笑地这样想。
她接过阿吉匆匆忙忙从房间里翻找出来的,尘封许久的长笛,摸了摸熟悉的笛身,吸了口气,缓缓吹了个音。
第一声走音得有些惨烈。
换别人可能会尴尬地把笛子一丢了之,偏偏伊织不在雪绪面前,就万万不知道难为情是怎么回事,她面不改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试着回忆了方才箫声的旋律。
手指轻动,如丝的旋律如同樱花,悠悠地自高空落入池水,缓缓顺着涟漪推开。
根本是欺负人嘛。
月下桥边,戴着巨大斗笠的男子无可奈何地停下了手中的箫。他推了推快要滑到鼻尖上的墨镜,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对方第一声挑衅非常滑稽地失败了,于是他还紧跟着吹了一段当看笑话,可是随后那一曲,无论是音色还是旋律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不,非要说的话气息要弱一些,可能是女孩子吹奏的曲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就好像被人教训了一番似的,吹歌的兴致也没了。
“女孩子哇……”男人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有丝说不上含义的笑容,“说不定是个美女呢。”
他从怀里上下摸了半天,凑出来六七枚钱币,在手里耍把戏一样朝空中一丢,然后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六,又将钱币悉数收进口袋里。
姑且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将就一夜。
好像并不担心明日的生活如何着落,银白头发的男子背着永不离身的斗笠,哼着方才吹奏的偏远地区的曲子,就这样顺着桥大咧咧地朝东町还在开着的夜市走去。
————
惊鹿就是日式庭院里那个被不断滴水最后哗啦一下倒过来再恢复原状的那个竹管拼的东西。
好像这么一解释更奇怪了。
以及虽然没有出现姓名,但是这确实是跟一只鲤桑的互动【
再次感谢阅读。
……有什么在呢喃。
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沉的嗓音里浓浓的懊悔心痛几乎要将他包裹淹没。
在干什么啊。在干什么啊。
……明明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现在又在这里哭是想干什么啊。
你这个犯罪者。
沉眠中外界的一切都被大脑调整成最适合睡眠的模样,轻柔的温柔的柔和的暖和的黑暗不再像是清醒时那样令人恐惧,仿佛是圣母的黑将Ken包裹着,恍惚间又回到了被温润的羊水包裹着,动脉和着自己小小心跳跳动着的那个肉色的血色的宫殿中。隔着厚厚的粉红似乎还有什么轻柔地抚摸着,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喂?”
“……你还好么?醒醒?”
随着像是被肉层层层阻挡住的呼唤声的响起,温润流转的羊水一点点向着什么地方流去,渐渐地要全部流走,自己似乎也和着羊水一起流淌,渐渐融化在这个温暖腥臭中,流淌着,流淌着,流淌向冰冷的死亡。
我还不想死!
脑海里炸雷一样回响着自己呐喊的声音,Ken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没有等他从那一声炸雷一样的喊声中回过神来,作为灵长动物的本能先于意识的反应给大脑一件事:这个空间,这个地方,这个地点,和自己睡着前的时候不一样了。
于是接收到这个情报的大脑忽略了一切,优先选择了观察周围的情况。
事实证明本能的确在大多数时间里的抉择都是正确的,四周的确变得不一样了,已经不是一点点的变动,而是翻天覆地的,直接换了一个世界。
本来应该睡在病床上的Ken此时却发现自己在一楼靠近停尸间的前台上,广阔的空间里灯光闪闪烁烁,地面上碎纸张泛黄。黑洞洞的门洞里是未知的地域,里面究竟是好是坏,只有亲身试探才知。
下意识的环顾了周围一圈草草的了解了现在所在的空间,Ken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拿出眼镜戴上,再朝上推了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习惯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明明他并没有戴过眼镜,明明他不需要戴上眼镜。
回过神来才发觉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即使Ken先前还没有清醒过来但也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貌似无视了他们很久,他歉意的对着他们笑了笑,稍微定了定神才开口说道:“抱歉……呃,你们是……?”
“哦,你醒了啊。”两人中个子偏高的那个笑了笑,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中Ken勉强看清了他的样貌,三七分的棕褐色头发干净利落,翡翠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慌乱,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有书生气,毛衣配衬衫让他显得温和。此时他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见Ken看向他嘴里的棒棒糖他又笑了笑,反手从身后背的背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要吃吗?我叫加斯。”
“呃……”稍稍踌躇了几秒Ken还是接过了加斯递来的糖并回以微笑:“谢谢,我是Ken。”
“话说回来,这位是……?”Ken转过头看向另一个瘦削的人,像是先前的白梓一样几乎浑身缠满了绷带,略深的灰色头发柔顺的搭在额前,仅有一只波澜不惊的蓝色眸子露在外面,像是深海的底。
“……弗兰。”小小的少年声音略带些许的嘶哑,低低的回答了Ken的询问,然后便重归于沉默不语。
想到没有话题再可继续谈论,Ken从前台上翻身下来。一直坐在前台上让Ken觉得相当不礼貌,活像是傲慢的贵族用鼻子看着来客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敲着二郎腿的脚还晃悠晃悠。
原地踌躇着看了看两人,本以为接下来就是能能够跟着集体无脑行动的组队行动,让Ken没想到的是两人却看着他。三个人彼此对视着,脸上或是笑或是面无表情,却没有一个人行动或者是开口提议,空气仿佛凝结在这里,一股名为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间。
“啊……恩,那个……”Ken咧嘴笑了笑上下摇摆了下胳膊,似乎是要将这凝结尴尬的空气挥散驱逐一般。他用几个单音节和毫无意义的词语将两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却不知道集中过后应该做什么。Ken显然有点儿慌了神,他左右看着两人的脸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大脑却忙着绞尽脑汁的思考应该找点什么话题。
似乎总是晃着手显得有点儿愚蠢,Ken将手放下来垂在身体一侧,却又觉得这样放着更加不适,他试着叉腰,或者是将手伸进口袋里。不管怎样,他只希望这些动作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最终他将手插进了口袋里,却摸到了什么纸张一样的东西,他带着夸张的神情低下头拿出那张被叠好的纸,心中庆幸这样能够给他更多的时间用以寻找话题。
纸张展开来是一个平面图,Ken看着这张平面图,其他两人的注意也一同被引到这张地图上来了,加斯看了看周围,再看了看这张地图的一角,带着惊喜或者说是因为发现了同伴们没发现的东西而自得的语气开口:“这里的这个平面图,好像是这一层的平面图。”
“啊?啊啊对!”Ken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加斯,然后有些不相信的环顾了下周围,再次对比了下平面图他才承认了这的确是这一层的平面图。不过他心中的重点不在这里,偶然发现的地图化解了他无言的尴尬,这对于他来说才是重点,做人在世,行走于社会间不知不觉中便被市井同化了,隐没了自己的真心,反而纠结起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去了。
Ken心里感慨着,摇了摇头。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扫开丢到一旁,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方框说道:“这里有一个超市,里面可能有点食物能吃吧……去看看吗?”
“唔……”加斯看向Ken手指的地方,点了点头,“行,现在去吧?”
与此同时弗兰轻轻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于是三个人就结伴而行走向超市,打开超市的玻璃门后他们走向货物架,几乎被灰尘包裹的货物架上只有寥寥的几样东西,货物少的可怜,不过在这种几乎被废弃了的地方还有些许补给,再少也该满足了。
Ken一行人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全盘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拿了出去再说。
走出去之后才发现对面还有通往二楼的道路,被玻璃门隔开的楼道显得阴森,通往上层的楼梯隐没在黑暗之中,空气中还有些许浮尘幽灵样的游荡着,明明两侧都有这般的浮尘,却总觉得一扇玻璃门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Ken走上去推了推玻璃门,就像是在先前走廊的那个铁门一样,这个玻璃门看似弱不禁风,却如同和墙融为一体了一般凝固不动,他退后几步回过头看着加斯和弗兰摇了摇头,表示打不开。
“嘛,既然打不开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加斯笑了笑,将怀中抱着的食物放在了前台上开始清点数目。Ken和弗兰也不闲着,在加斯清点数目的同时进行了简单的分类。
“诶、这个……”正当工作快要结尾的时候加斯拿起了一罐可乐,蹙着眉翻覆看着罐身。
“怎么了?”Ken走过去拿起另一瓶可乐学着加斯翻来覆去的看,但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之处,他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加斯,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乐过期了……这瓶。”加斯摇了摇可乐罐子,里头的液体敲击罐身发出哗啦的水声。Ken听见之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可乐,再看了看另一瓶,无一例外,全都过期了。
“不光是这瓶……所有的可乐都过期了啊……”Ken放下手中的两罐可乐,“不能喝了。”
“恩……”加斯点点头也放下可乐,“不过先拿着吧,做个备用什么的。把其他东西分配一下吃点,剩下的放我包里好了。”
“好。”Ken应了一声,弗兰也点点头分配好三人吃的食物和留下的食物,并分发给两人。Ken接过弗兰递过来的苏打水笑了笑,稍稍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喝了一口。先前几个小时的转悠和交谈,怎么说也口渴了嘛。
微妙的有些甜味的苏打水入口Ken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清凉,恍若来到了林间叮咚的山泉水中,清凉的感觉和甘甜的味道,对于现在这种处境的Ken来说,简直就是如同琼浆玉露一般的存在。
呜啊……天堂……
Ken在心里感慨着,旁边的弗兰却是被一口水给呛得不住地咳嗽起来,混在莫名出现的哒哒声中倒显得有些微妙的节奏感。
“弗兰……你还好吗……?”Ken当即表示了关心,当然加斯也不例外。
没有说话,弗兰只是点点头作为答复,没有了咳嗽声的陪衬哒哒声显得更加明显,Ken略有些不安的环顾了下周围,四周空空如也,所望之处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其他存在了。
这个哒哒的声音……
Ken听着这个声音实在是无法面不改色的无视它,他扭头望向了声源处,是一扇紧闭着的门内传出,上面闪闪烁烁的灯照亮了门上的门牌,油漆剥落的门牌上隐约能看见‘儿科’两字。此时加斯还在担心着弗兰是否安好,似乎全然没有在意到这个哒哒的声音。
难、难道只有我听见了吗?!
Ken脑海里顿时想起老套鬼片中某人听见谜之声响,询问未果独身前往声源,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但随即便传来了他叫人毛骨悚然的惊声尖叫,人们齐声望向他才进去的黑暗中,突然之间一张狰狞可怕的大脸便填满了整个银幕。
妈啊不要这样我不要立这种恐怖的死亡flag啊……
“那个……我说,”Ken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一边不自觉的皱起眉左顾右盼,有点儿慌张的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小臂,为了不让其他两人感到不安,他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
“……”
随着一段时间的集体沉默,那哒哒的声音在他们的说话声也停止的时候便显得更加响亮,在空旷的空间里还有隐约的回声,让这哒哒声显得更加空灵。
妈啊这这这这恐怖片的感觉好浓啊行不行啊……
Ken在心里悲鸣。
“……其实我也听见了。”最终弗兰先开口说话了,纯蓝的眸子就像一潭深水似的波澜不惊,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一点儿害怕。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也听见、听见了……”加斯此时说话都带上了些许结巴,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浸出来了似的,冷汗流个不停。
“那、那要去看看吗。”Ken强笑着,望向了声源,“声音好像是从儿科传来的……”
“咕嘟。”加斯吞了口口水,“……去、去吧……?”
弗兰径直走向了儿科的门。
“哇哇哇等等等等我!”
“还有我还有我!”
两个怂货跟在后面并肩行走,唯恐谁落在了后面。
其实儿科的门离Ken醒来的那个前台一点都不远,他们没走几步便走到了儿科门口,弗兰毫不犹豫的抬手握住了儿科门的把手,就势一推——
门随即便被打开,正对着打开的门的是一个少女,樱色的妹妹头显得如此乖巧,可爱的连衣裙穿在身上,她坐在轮椅上,头上别着的红色的花怒放着,没有寻常花儿那样竭尽一生用来开花的歇斯底里的那样拼命的美感,它看起来更像是被凝固了一般的生硬。
花儿的美是因为它每一秒都在流逝的生命。
Ken没头没脑的想到这句奇怪的话。
少女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眯了眯眼,像是要笑起来一样,然后轻声开口:“可以帮久一个忙吗?”
“久的娃娃不见了…可以帮久找找吗……。”
“唔、唔诶……?”本以为会有什么恐怖的情景的Ken反而有些懵了,他转头看向其他两人,“找娃娃……?”
“呃……要找吗?”加斯看着Ken推了推眼镜,翠绿的眸子里尽是迟疑。
“……找吧……应该没啥大碍。”大概是因为面对的是娇小的少女,Ken放下心来笑了笑,回过头看向久,他以缓和亲切的语气回答:“好的,我们会帮你找的。”
“……谢谢。”久轻轻点点头。
于是三人转身走向大厅搜查起来,加斯仔仔细细检查着地下的废纸张,弗兰则走向了更深的地方,Ken不知道该做什么,保险起见,他跟上了弗兰。
往里走还有一个前台,Ken一边跟着弗兰走一边学着加斯看着地上,期待有什么线索能帮助他们找到娃娃。一路找过来却没有丝毫线索发现,Ken转头看向了弗兰。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前台,而弗兰正紧盯着一个笔记本发呆。
“怎么了……?”Ken走向前去,站在弗兰背后看着他看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些字: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总觉得像是在和人说话一样……
Ken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见弗兰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呃?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Ken正打算回答弗兰的问题,却因为看见笔记本上的字迹而一时间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在他和弗兰三只眼睛的注视下,笔记本上缓缓浮现出了新的字迹:这是哪里?您在说笑吗,这里就是医院哦。
……这个笔记本是什么鬼啊!
Ken第一时间就想赶紧退后远离这个笔记本,先不说它会浮现出字,光是能与人对话就已经够恐怖故事的了。
“弗弗弗弗兰啊我们是不是呆在这里不太好啊……”Ken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问弗兰,眼睛紧紧盯着这笔记本。
‘不过,这里的确不是普通的医院哦~’还没等Ken缓过来,笔记本上又出现了新的话语,‘这里是为她而存在的世界。’
什……为她而存在的……?……她?
Ken皱起了眉头,作为侦探的职业操守让他第一时间抛弃了恐惧,开始思考起这句话的意思来。
“什么意思?”弗兰更是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它都这么说了估计不会告诉你是什么意思的啦……不管是rpg解密game还是真人判案。
Ken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真如同他所说的,本子上浮现了新的字迹:‘您问我什么意思?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笑)’
呜哇……好欠揍的语气。
Ken在心里表达了他的无语。
“你知道娃娃在哪里么。”弗兰相当冷静的无视了笔记本那一股子欠揍气息的话语,直截了当的询问起了关于娃娃的信息。不过由于他背着KenKen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根据弗兰冷静镇定的话语来猜测他的神情。
‘娃娃?是儿科里的小姑娘的娃娃吗?看来您也被那个孩子拜托了呢。’
‘不过,关于娃娃的消息我无可奉告,但日记的话,我这里有一页。’
‘恩唔……想要我给您这张日记?’
‘您知道的,我的工作不包括这一项。’
‘不过您如果还是很想要的话’
‘那么,我有一件一直困扰着我的事情。’
‘如果您帮我解决了的话,作为报答我就把日记交给您。’
‘如何?’
自顾自的说了一大段话,笔记本的页面上几乎有一半写满了字,待到笔记本问出如何之后便不在显现出字迹来,像是重归于死物一般的安安静静,在Ken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弗兰回头望了望Ken,纯蓝眸子里似乎有询问的意味。
“答应吧。”Ken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回答了弗兰的询问。
弗兰点点头回过头去对着笔记本说:“好。”
回答之后笔记本开始显现了字迹,上仿佛有谁在写字一般一笔一划的快速写出了困扰着笔记本的问题:
之前和我一起回家的在药房工作的G小姐,下班回家的时候吧钱包落在药房里了,他慌慌张张的回去找。可是她在找到钱包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她似乎没有把给那个三天两头来医院,和大姐已经非常熟了的药罐子A桑配好的中药包起来。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随手包了起来,反正是中药也没什么影响嘛。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了,第二天A桑和往常一样来医院拿药,在这之后过了一周A桑来医院复诊,但是我们的医生一见到A桑就疯狂的大喊:“他不是A桑!他不是A桑!”……啊啊果然还是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似乎还带着笔记本的怨念,但Ken没空注意这些,他紧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思考着。
全篇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未解之谜而已……但是有疑点的地方有些多,为什么G小姐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而且感觉拿了钱包去拿药也有些不对劲……
他瞬间想到网络上流行于各个贴吧中的那些打着【高智商推理题!看你能解多少?】的帖子,里头的那些所谓推理题故事似乎相当普通平常,但是仔细看的话故事里有一定的暗示,而这些故事的结局无疑都是恐怖猎奇的,和死亡与闹鬼绝对有关。
难不成……这个故事和那些推理题是差不多的意思?
Ken搓着下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然后打定主意拍了拍弗兰:“我觉得……他们说A桑不是A桑,呃,出于各种原因我觉得A桑是死了大概。”
“如果不是呢?”他立刻遭到了弗兰的反驳。
“诶,你,你这么说……”本就是臆断一般的话语,遭到反驳后自然不可能再给出什么理由让对方心服口服了。Ken支支吾吾了几句,撇开问题反问弗兰,“那那那,那你说答案是什么。”
“……”弗兰沉思了一会,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哼哼哼所以说嘛……抱着莫名其妙的得意的心态Ken笑了笑,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不应该这么想。
不对不对不对作为一个成年人在这种事情上有优越感未免太幼稚了一点吧?!这不对啊我去我得冷静冷静……总之现在以理服人吧……恩唔就这样办!
Ken摇了摇头很快振作了起来,转过头对着弗兰笑了笑:“嘛,既然也想不出的话……那干脆碰碰运气吧?就用我的答案来试试,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
咦,说好的以理服人这看着怎么更像是强行忽悠呢……?
“……好,你去说吧。”
“诶。诶嘿?!”Ken眨巴眨巴眼睛,“为、为啥……”
“这不是你想出来的答案吗,难道不能由你说?”
“呃、呃……”Ken心虚的望向右上方的天花板,挠了挠脸,“那个……你、你看啊……之前不都是你来说的吗突然换我来说有点儿奇怪对不对……呃。呃嘛反正你说了也没问题你就说说嘛……”
“……”望了Ken一眼弗兰终于对着笔记本回答了它的问题:“A桑已经死了。”
‘对对!就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没等Ken说话,弗兰看穿了他想说的一般问了出来。
‘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我编造出来的啦。’
‘不过,’
‘这种事情’
‘药房的黑川桑应该知道的更清楚吧(笑)’
黑川……?
Ken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望向了弗兰,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示意等会儿再说。
‘那么作为报答——’
笔记本上这么写着,从上方便飘下来了什么东西,Ken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张残破的纸片,陈黄的纸片摸起来似乎脆弱不堪,布满污垢的纸张上勉强能看清有用黑色的笔书写的稚嫩字迹,Ken草草的瞄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似乎是某人的日记。
哇哦……越来越像是日式rpg了……
Ken在心里感慨着,将日记妥妥的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没准是什么线索呢,他想。
“飘下了什么?”弗兰走向Ken仰起了头,蓝色眸子里带着少许疑惑。
“是日记,不知道是谁的,话说那个笔记本怎么样了?”
“没有响动了。”
“哦哦……”嘴里应着Ken点了点头,心中却开始思考关于这个医院的事情。奇怪的少女;会说话的笔记本,怎样奇妙灵异的事情都发生过,但整个医院的真实面目还隐藏在迷雾中,目前所了解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不,可能一角都没有。从进入到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存在,但也不能不防备,他清楚的知道危险是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舌,吐着鲜红的信子紧盯着它的猎物,稍有不慎便会被它一口吞噬,消化殆尽,一点儿骨渣都不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Ken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弗兰!弗兰!Ken!”
加斯手里挥舞着一张纸跑了过来,“这里有一张日记。”
“你也发现日记了吗。”
“唔?你们也发现了?”
闻言Ken把收在口袋里的纸张拿了出来,对比了一下字迹,两张纸虽然内容不同,但是字迹却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他抬起头看着加斯,“我们刚刚……呃,回答了一个笔记本的问题得到了这个日记……唔……是同一个人写的,我觉得应该是什么线索,好好收起来吧。”
“我是在地上捡到的……呃等等,你说什么……,…回答笔记本的问题?”加斯怀疑的皱起眉头略显夸张的眯起眼,Ken注意到他翡翠色的眸子中怀疑的神情里还夹杂了一丝恐惧。
“虽然听起来像是灵异故事……但他的确就是这样。”Ken耸耸肩摊手表示让加斯直视事实,一脸事情发生都发生过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的样子。
“……哈……”加斯推了推眼镜,笑容有些僵硬,“你们……没事吧……?”
“没事。”弗兰点点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镇定。“娃娃找到了吗。”
“……没有……”加斯苦笑了一声,“你们呢?”
Ken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找到娃娃,他开口询问加斯:“接下来我们去哪?”
“呃……”加斯挠了挠头,左右望了望两边的门,目光停留在写着药房标签的门上很久。
“要去药房吗?”Ken看着加斯。
“不,不不不……我们去儿科。那儿好像还有地方没有调查。”加斯飞快的否决了这个问题,他咧了咧嘴有些僵硬的笑着,“我们等会再去那儿。”
Ken和弗兰两人对此没有意见,反正都要调查个遍,哪个先哪个后都没关系。
重新回到儿科,久还坐在门口边,但这次并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只是轻轻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总觉得没有完成任务没有脸来见人啊……
Ken这么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路过久再走几步,左右两边的诊室和病房等就围绕着Ken一行人了,左侧是一长排的走廊,昏暗的灯光里依稀能看见门上画着一些图案,大概是为了更加容易安抚孩子们而特意画上的,右侧则是病房,最里头还有输液室。
Ken走向诊室,打算随便打开一间先看看,正当他抓住门把手的时候却感受到了近乎刺骨的寒意,从指间直直沁入脑髓中。他飞快的松开把手,就像是握住了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剧毒的蛇。
一朝被蛇咬……身体似乎就记住了那条蛇的气息了。
“怎么了?Ken?”发现Ken有些不对劲的加斯回过头来问他,此时他们打开了右侧一间病房的门,弗兰已经走了进去,听见加斯的话也反身过来看着Ken。
“呃……啊…没没没,没事。”Ken立马转过身来有些慌张的摇摇头强笑着,右手无意识的抱住了左手的小臂,摩挲着还有些消毒酒精气味的绷带。人的无意识是指那些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能变为意识的东西,比如,内心深处被压抑而无从意识到的欲望,秘密的想法和恐惧。
“真的没事…就是因为这个诊室的把手太冰了被吓了一跳而已……话说你们要进这个病房?前面那个病房进不去吗?”见对面两人的目光还有些疑惑,Ken赶紧打了个哈哈走上前去,扯着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
“前面的病房打不开。”
“但是后面的病房就能打开了,我们打算进去看看……找不到娃娃也可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吧?”加斯接着弗兰的话回答。
“哦……那就进去看看吧。”Ken点点头跟着一起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是普通的儿童病房的装饰,墙壁上画着做着调皮模样的可爱人物,可能是渗水或者是其他的缘故,黑色的痕迹从天花板沿着墙壁滑落一般的衍生到地面,长长短短的分布在墙壁上,使这些原本可爱的人物此时看过去却显得有些诡异。
Ken看着墙纸心中忍不住发麻,他转过头去想要和加斯或者是弗兰稍微说说话哪怕只是扯扯淡都行,被这些看着就毛骨悚然的墙纸包围着压力好像还真有点儿大。
然而此时他两人正在认真的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日记,看这认真的样子Ken也不好意思去打搅,他挠了挠头在病房里转悠来转悠去,本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的,却因为左手的残缺只好作罢。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想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然后他的手碰到了某个冰冷的环。
……哦,是这个……
Ken想起来了,摩挲着这个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指尖接触到的微冷的触感让他因为无聊而有些反应迟钝的大脑清明起来,他低头看着戒指,本来这个银色的圆环应该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套着,只是……以后永远都带不上了。
Ken在心里微微的苦笑起来,他翻来覆去的看这一个简单的银色戒指,戒指内环刻着他的名字,他抬起头来透过戒指中的空隙看忽闪忽闪的灯光,一闪一灭的光芒像是眼眸在眨。
真的没事吗……
他在心里担忧着,放下戒指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现实世界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应该是同步的……如果是这么想的话那他是属于失踪人员了啊……
哈啊……不行不行,我得快些回去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Ken抿起唇抬头望向前方。
得回去。
他打定了注意。
此时加斯他们也调查好了日记,都站起身来欲要走去调查别的房间。
“你们调查完了啊,”Ken下意识的笑起来,“日记说了什么?”
“恩唔……”加斯皱着眉望向右上方回忆着,“是说一个住院的人和一个小女孩的事……好像这小女孩被人讨厌最后自我封闭了……呢。”
“唔啊……”Ken皱了皱眉,“……那挺糟糕的。”
“的确,但是现在我们没闲心想这种事,还是专心去找娃娃吧?”
“……好,现在去哪?”
“输液室。”
加斯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弗兰走向门外,Ken紧跟其上,三人一同走向输液室。
进入了输液室,扑面而来的是弥漫在整层大楼的尘埃,Ken用手挥了挥挥开面前的尘埃,环顾周围,一排排的凳子旁都立有用来挂吊水瓶的支架,天花板上的灯昏暗的几乎照不亮什么东西,深灰的尘埃在这之中游荡漂浮,像是一层灰色的薄纱一样笼罩着视野里的世界,墙纸剥落,如同在病房里一样的那些人物的上方流下黑色的痕迹,隐约看过去倒像是凝结干掉了的血迹,笑着的人儿望着各方,此时却都像是在看着Ken一行人,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将遇到什么未知的未知。
Ken打了个寒颤,愈发警惕起来,在他们的正前方是几扇窗户,透过窗户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窗户再没有作为窗户能有的功能,他们只是加上了一层玻璃板的黑洞洞的方形洞口了。这么想着却更让人毛骨悚然,那些黑洞洞的口就像是无神的眼睛一样,又像是什么的入口,总让人有一种会跳出什么的感觉。
他们一点点的搜查过去,杂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输液室里显得格外的明显,当然,总好过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人的脚步声像是钟摆的响动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停下了碎裂了摔下深渊了然后就再也找不见了。
Ken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笔记,因为年代的久远上面的污垢已经和纸张几乎融为一体,被遮住的字迹怕是永远也看不清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字迹是可看的,他眯起眼仔细的看过去:
■■不要■■■几个诊室!
注意日记的开头,■■在里面。
看到以后■■
■快逃■■■■■■
■■■会把你■■
身为人类本能的对于危险的敏感,Ken毫不怀疑的相信了笔记上的话语,他攥紧纸张转头向着加斯快步走去,心脏因为对未知的危险的防备而产生的紧迫感而跳得飞快,Ken抿紧唇深呼吸,他越发不想靠近那些窗户了,不管是出于人类的本能还是心理作用,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加斯……”他刚要提议,急促的话语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涌出便被巨大的玻璃破碎声憋回了肚子里。伴随着的还有充斥着憎恨的语言:“是谁………让你进来的………………。”
“……………………出去。”
“…骗子………出去…………。”
“给我出去!!!!!!!!!!”
他们一齐回头望向声源,从破碎的玻璃中爬出的是一个人,脸庞已经被玻璃割的血肉模糊,肌肉的纹理中隐约透露出白骨的冷白,破碎的皮肤翻起,它一双身为‘死者’的眼睛盯着加斯一行人,里面汹涌的杀意和戾气让Ken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跑。
此时他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
所以他抓起两人的手向前拖甩过去,第一时间提醒了他们:“快跑!”
两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转身拼命的跑着,Ken跟在最后,出于长者的责任心让他没法抛下他们自己先跑,他在后面催促着前面两人,却突然被绊了个踉跄,他低头一看却发现是支架边上的椅子。
……它原来是在这里的吗?
来不及细想,Ken赶紧向前冲去,同时喊出声来:“小心一点别被绊倒了!”
“好!”加斯立马答应了一声,Ken望了望身后,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还在向他们冲来,时间刻不容缓,他知道。所以他又往前快跑了几步,明明不是很长的房间在他们的眼里却像是长到能绕地球一圈,不过,还好就是绕了地球一圈也有一个尽头,Ken看见了不远处的门。
“还差一点就可以出去了……唔?!”Ken算是小小的松了口气,就当他觉得基本已经安全下来的时候那只一直藏匿在黑暗中的蛇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左侧的支架像是被什么推动了一般向着加斯和弗兰倒去,Ken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小心后冲了上去,可此时要将他们推开显得有些不现实,Ken只好抬起左手将支架挡下。
“……咕呜……!”他吃痛的皱了皱眉头,钝器砸在受伤的手臂上滋味还真不好受,他觉得自己直接是用骨头和铁的支架碰撞,皮与肉都消失了,丝毫没有起到作为缓冲层的作用似的,他咬住下唇眯了眯眼,有些无力的推了推因为他而停下的两人,“愣着干什么等出去了再说……”
但他自己正要跑的时候却是一个踉跄,痛楚让他连奔跑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加斯回头赶紧拉住了Ken扯着他一起跑,三人有惊无险的跑了出来,Ken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加斯和弗兰都围上来,“Ken……你没事吗?”加斯有些担忧的看着Ken,“手臂……没关系?”
“……还好还好……”Ken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疼痛让他的所有精力都聚集在痛楚上了,钝痛持续不断的涌来让他没有别的精力和力气用以交流,他轻轻捂住被砸到的地方却不敢用劲,稍稍有些摁压便是一股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皱了皱眉,身边却传来一声叹息。
“……诶……”
卧槽,谁的声音?
Ken望着两人,而加斯和弗兰都摇了摇头,都表示并不是他们发出的。
……那是谁的声音?
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点,还没等他们搜查周围,那个声音带着哀叹又响起来了:“真是的,她又发脾气了啊……”
这下发声源在哪算是明了了,三人齐齐望向在输液室门边的长椅。
但那里空无一人。
“……”
“……”
“……”
似曾相识的沉默又在这个空间里再一次上演,这次由Ken打破了凝固了一般的空气,他挠了挠脸,有些僵硬的咧了咧嘴:“……刚刚的确有人说话了……对吧?”
“真是任性啊——”
话音刚落,像是回应一般,那个幽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在Ken听来倒有几分某地盛产的恐怖片里那些吓人的女鬼的滋味。
咳……在这里出现这种声音一点都不好。
Ken在心里腹诽,但并没有接话,反倒是弗兰冷静的确定了有人的存在后就开始搭话:“为什么这么说?”
“哈啊……”那人叹了口气,开始讲起一个故事:
那天,她找我去鬼屋探险。
我现在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她。
得现在她住院了,因为我害怕不小心绊倒她,她脸扑向玻璃才住院一个月的,我真的很愧疚,她很害怕打针,但是他每天都要打,我跟她讲嘴里含着糖就不会痛了,所以我每天都来给她送糖。我把我的糖都给了她哦。今天我来探望她的路上,又经过了鬼屋,我还遇到了她呢!于是我直接把糖塞给她了,但是下午的时候,她却说没有拿到。真的是,虽然是我的错但是想吃糖直接说嘛,怎么能这样骗我呢?
“你在哪里碰见的她?”想也不想,Ken直接说了出来。
对于一个还是破过几个难办的案子的他来说,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自然是难不住他,可以说他是用身为侦探的潜意识来完成对于这个故事的思考的,此时他也有些感谢自己身为侦探这个职业了。
起码这种程度的问题,不用担心了。
Ken在心里有些自得的想着。
“问我在哪?”那个人声音中透露出一股看白痴似的语气,“那当然是……”
他似乎怔住了,过了良久,他才像是大喘气似的轻声无力的喃喃自语:“………在哪…?”
“啊啊……”他又哀叹起来,缺少了那一股幽怨,“果然还是我,是我害的她…。”
那人这么喃喃着,似乎是离去了,再感受不到有人的气息在长椅上。而在那人走后长椅上却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张纸,仔细看去,又是一张日记。Ken捡起来看了看,将自己还静静攥在手中的纸条先放在口袋里,转而拿出了先前的一张日记对比了下。
“同一个人的日记呢。”Ken低头看着,向着久的地方走去,“我觉得这些日记应该是能解决什么的线索。”
“我也这么觉得……”加斯跟在一旁,身边的弗兰少见的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放在加斯的包里妥善保管吧。”
“行行行,”加斯将包拿下来打开拉链,“放这儿吧。”
Ken将手里的日记都妥善的放在书包里,加斯慎重的将拉链拉好,然后再背上书包,“接下来……先准备出去吧?”
“好。”Ken应了一声,向着久的方向走去。
因为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左手臂也没那么疼了,此时他没有什么东西用以转移注意力,那股钝痛就又袭来,为了让身后的两人不那么担心Ken装作没有事情一样做着轻松行走的样子走向门口,因为疼痛或是隐瞒的原因,他低着头紧盯着地面上的废纸,想要看着地面上的这些纸张上的字迹来转移转移注意力,看着看着他却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加斯走上来,“发生了什么吗?”
“这张纸……”Ken一边喃喃着一边蹲下身去捡起了满地纸张中的一张,甩了甩,“看起来是一张日记。”
Ken一边说着一边端详,字迹很熟悉,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稚嫩笔迹,他转身看向加斯,将日记递给他:“这个就麻烦加斯你收着了……咦,弗兰呢?”
Ken转头环顾四周,越过久的身影发现了在角落里的弗兰。
“弗兰?你在这里干什么……?”加斯走过去问,Ken也跟着过去,弗兰似乎是在端详一盆盆栽,这些盆栽在医院各处都有分布,皆像是久头上的花朵一样,一副茂盛的模样,却没有一点生机。
但弗兰端详的这一盆不一样,它的叶片枯黄萎缩,皱巴巴的像是裙带菜,Ken微微低头看着这盆盆栽,听见弗兰低低的喃喃:“这盆盆栽是怎么了……”
久就在这一边,如果问问她的话没准知道这盆盆栽到底怎么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Ken走进久俯下身向着她微微笑道:“久……哥哥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边上的那一盆盆栽为什么枯萎了呢?”
“…久也不知道,这孩子生病了呢,跟久一样,生病了呢。真可怜。”久低下头喃喃着,细小的声音像是一朵花在晨光露珠中轻轻柔柔的展开一瓣还皱巴巴的花瓣,着实让人有种心疼的感觉,久又抬起头来,有些失焦的眼眸望着Ken,“久请你,救救这孩子吧。那边药房里的大哥哥有可以治疗的药物,可是大哥哥平常都不愿意跟久说话,是讨厌久了吗……。”
说着说着,久本身就小的声音更加小了,抬起的头也低下,最后她又沉默,不搭理Ken了。
先不管其他的事,Ken现在接到的任务就是去药房找那个大哥哥,然后得到药水。确定了目标Ken点点头,走向弗兰和加斯:“我们去药房吧。”
“……呜、诶?”加斯望向Ken,咧嘴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为什么……?”
“啊,因为这个盆栽啊。”Ken指了指那颗枯萎的盆栽,“久说病房里有个大哥哥能治,我们去吧?”
“啊、呃……”加斯有些踌躇,他望了望弗兰,弗兰已经走向了Ken,作为一个20多岁的人总不能比个16岁的少年还窝囊不是,他抿了抿唇抬脚跟上Ken。
到了药房,Ken直接推开了药房的门:“……你好……?”
坐在不远方的椅子上的是一个男人,有些过长的黑色头发束在脑后,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穿着似乎过大的白大褂,袖子遮住了半只手,手里拿着一本口袋书,见着Ken推开门询问也只是瞟了一眼Ken,浓厚的黑眼圈显得他的眼神有些凶狠。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继续看书去了。
……咦。
Ken在原地愣了一下,他好像又被无视了一次,这让他有些尴尬的抚了抚额头,然后将门再打开一些走进好让加斯他们进入,Ken并不是遭到无视就放弃的人,他清了清嗓子又询问:“请问,这里有没有治疗植物的药?”
“药?什么药?”对方似乎是没听清,扯下堵在耳朵上的耳机望向Ken,似乎因为被打断看书而又的些许不愉让他的眼神更凶狠了几分,加斯似乎不喜欢这种眼神,只是和弗兰一起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
Ken望了望加斯他们,然后又对这个久口中的大哥哥说明了一下来意,这下他总算是明了了,点点头回答:“你说这种药啊,有哦。”
还没等到Ken高兴起来,他又飞快的说道:“但是你不会以为我会这样简单的就给你了吧。”
“诶……那要怎么才能给我们……?”Ken下意识的询问了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个药。
“问我怎样才能给你们?”
“对了,既然如此,就帮我个忙吧。”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人竖起食指比了个抢的手势点了点下巴,“这里有很多药没有好好放在架子上。”
“废纸什么的也有很多。”
“如果帮我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就把药给你们。”
“这样一来就是等价交换了。”像是很满意这个条件似的,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看向Ken,眼神似乎是在期待着Ken的反应。
“……唔,这样啊……”Ken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回头走向加斯和弗兰一行人:“嘛……刚刚你们也听见了…那我们中有谁比较了解医学药品的名称?”
“我,”加斯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于是Ken和弗兰跟着加斯走,捡取地上的药品给加斯看,然后再由加斯告诉他们应该放到哪里,当然,加斯也在捡各种各样的药品,三人保持的距离并不远,互相都能看见。
Ken捡起一个药品,旋转到标签的地方端详,药品因为剧烈的晃动撞击在药瓶上发出沙啦的响声,听着还有几分悦耳。Ken抬头走向加斯,还是打算把这瓶药交给加斯分辨,刚刚走进还没来得及说话,在加斯身边的盆栽却突然倒了下来,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加斯。
“哇啊、加斯!”Ken跑了过去扶起加斯,“你没事吗?”
“咳、”加斯揉了揉腿,“还好还好,不是太严重。”
“没事就好……”Ken一边说着一边把加斯扶起,余光却瞄到了在原先摆放倒下的盆栽的地方出现了一张纸,他将加斯扶起来递给他药瓶,蹲下身去捡起了那张纸。
粗糙的纸质和灰色的底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张报纸,只是因为有些地方被盆栽的花盆压住而有些微微的凹下去,Ken抖了抖报纸,加斯也凑了过来:“什么东西?”
“报纸,”Ken简单的浏览了一下,“市中心医院工作人员离奇失踪……”
“……说的就是我们这个医院呢。”加斯回答。
“哈啊……”Ken回以毫无意义的答复,“先收着吧,以后可能有用,现在先去收拾药品……”
花了有一些时间,但也总算是收拾好了这些杂碎的药品,期间弗兰还从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张情书,众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然后向着那个人去汇报。
“辛苦了,按照约定这个给你们。”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从身后的药瓶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小小的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瓶子。
“……对了,我这里还有那孩子的日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摸了摸白大褂的口袋给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就给你们好了。”
“唔、唔哦……”Ken接过那张纸,“谢谢。”
“没事了就走吧。”男子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朝着大门挥了挥手,“不送。”
见得人都下逐客令了,Ken一行人也没理由再在药房里待下去,他们离开了病房径直走向儿科,有些焦急的来到盆栽前。
“……把这个浇在上面就可以了吧。”Ken望着手里拿着的小瓶子,打开了瓶塞将药水一股脑儿倒了下去。
顿时,像是表演魔术一般的,那盆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褶皱被抹平,黄色褪去绿色重回叶片之上,甚至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之中似乎掉出了什么。
可是Ken并不在意掉出来的是什么了,他不喜欢这样,他反而开始怀念原先憔悴的那一株盆栽,这种生机勃勃的盆栽在医院里随处都是,它们不像是活的植物一般,只是将自己的形态定格在了自己最辉煌鼎盛的时刻。
生命美在它将会消逝。
Ken又一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当时的他是不是也是迷醉于这样的消逝的美丽呢?那,我现在做的,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掉出了一张日记。”加斯的话打断了Ken的思考,“加上从那个人手里拿到的,就有5张日记了。”
“花,和久一样的呢。”一直沉默着的久说话了,眼里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还有些许的满足,“谢谢。”
Ken回以笑容,此时加斯已经把手里的所有日记都拿了出来,按照大概的时间线排列了一下日记。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加斯望着手里的日记喃喃。“没有头绪啊。”
Ken突然想起来从输液室里拿出来的纸张,他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纸,紧盯着关键的那句话,缓缓地念了出来:“……注意日记的开头。”
“日记的开头?”加斯皱起眉头看着,“开头……?”
Ken突然想起在有些难度的rpg恐解里,总有些关于英文的装逼似的迷题。
难道……这也差不多?
Ken皱起眉头仔细端详起日记的开头来,他试着将它们拆解成拼音,然后用他们的开头组合。
T.H.R.E.E.
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
Ken抬起头,看着那5扇诊室。
推开画着小熊的那扇诊室的门的时候,加斯还有些犹豫:“……错了怎么办……?”
“嘛,我觉得应该没可能吧……”Ken回过头笑了笑,“毕竟那个提示够明显的了。”
“唔……”加斯挠挠头,“好吧……。”
Ken握住了诊室的门把手,似乎没有一开始触摸的那样冰冷了,只是比体温略低一些的温度让Ken有些安心,他发力将门推开,里面是一个普通的诊室,台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暖色调叫人安心,如同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壁炉里的火星飞舞。在台灯的旁边放着许多病历,但放在光线最为明亮的地方的,只有一本。
Ken走上前去,加斯和弗兰紧随其后,他拿起这一本病历,似乎已经被放置了很久,大部分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看不出来是什么了。只是,名字还清晰的能看出来。
樱见久。
……是外面的女孩子的名字吗?Ken心猿意马的思考着。
加斯拿起了放在病历边上的一把钥匙,抛起再接住,然后接着昏黄的灯光查看:“这是病房三的钥匙。”
“……唔。”Ken应了一声,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在这种灵异事件层出不穷的地方,有这样一个显得温暖柔和的房间,每个人都想在这里多待一会,享受这个短暂的温暖。
“……该走了。”过了一会,弗兰低声的说。
其他两人也点点头,一齐转身出了房间,加斯将三号病房的门打开。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里面不是一般的乱,几乎是乱成鸡窝,桌子上的物品掉在地上,床单被剪成碎片,仿佛是经历了一场疯子的肆虐一般,整个房间弥漫着疯狂的余味,Ken一行人先无视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走向里头,弗兰扯了扯加斯。
“怎么了?”加斯问,引得Ken也回过头来看弗兰。
“……那儿。”弗兰指向角落里的垃圾桶,里面装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娃娃,很多地方都被剪破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棉花絮。
这就是久的娃娃吗……?
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还以为是非常精致的东西呢。
Ken在心里思量。弗兰此时伸手意图将娃娃从里面拿出来,然而,当他碰到娃娃的瞬间,所有人眼前都浮现了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场景。
【娇小的女孩瑟缩在病房门后,她曾最喜欢的那个声音此时却带着针刺一般的痛楚回响在她耳畔。
那样的凶狠那样的残忍那样的不留丝毫余地。
把她径直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Ken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女孩的心情。他皱了皱眉。但他并不能多么好的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情,他没法切身感受到,只有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来强行带上的怜悯的面具让他心不由己的说“啊呀,真可怜。”
啊呀,真可怜。
到底是在对谁说的呢?
【她听着门外男人一拳砸在病房门上,眼里已经盈满的泪水应这一拳瞬间扑棱棱的往下落下,砸在男人才给她买的新裙子上。
累赘。
久是累赘。
久是爸爸的累赘。
她用袖子使劲蹭了蹭眼角,伸出手锁上门,转身挪动自己的轮椅,向着自己最珍惜的那个熊玩偶走去,却拿起了锋利的剪刀。
——既然久是坏孩子了。
那么久也要讨厌爸爸。
女孩儿的眼里闪着泫然欲泣的狠戾。】
Ken无法多做评价,他审视自己的心。
似乎,我比她要好很多。
心告诉他这件事。
【白白的棉花露出来了,从撕裂的布偶的身体当中。
它们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女孩坐在轮椅上泣不成声。】
这既是落幕。
当Ken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他人也回过神了,他们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只是默默的向着门外走去,走向久的方向。
不同颜色的眸子里闪着不同的感情。
Ken从未觉得三人的距离有这么遥远过,远远远远,远的他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了。
似乎就像是现在的他,或者是以前的他那样。
那这么说,他到底有在我身边过吗?
Ken走到了久面前,弗兰递给她娃娃。
久却沉默了许久。
“……果然这个娃娃,久还是不需要了。”小小的少女低声呢喃着,眼里还是泫然欲泣的目光,只不过,其中加上了一层断绝。少女抬起头来望着一行人,“但是还是谢谢你们,楼梯就让你们通过吧。”
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