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你说什么。”
“左师父,我感了风寒……这个月怕是都不能回神武卫了……”隔着神武卫的内墙,丁陆一脸虚弱地说。
“你说什么?”被唤作师父的红发女子穿着神武卫的制服,英气逼人,本来训斥着一些刚进神武卫的新人。
此女名为左丘谕,虽是女性,不但身手不凡,巡街处理案件也是井井有条,在神武卫中也是颇有威望,以至于时不时被指派去指导下后生们。
虽年龄相差无几,丁陆却忍不住将对方当做长者尊敬。在一次演武之中被左丘谕狠狠教育了后,丁陆更是单方面把她当做了师父。
“我得了病!请假!”丁陆中气十足地喊了出来。
“好了好了听到了……得了风寒?”左丘谕揉了揉被刺痛的耳朵。
“请假可以,我给你上报。何时能回来?最近将近新年,小偷小摸的人增加了不少。”
“左师父,我……病得很重,咳咳咳,年前都不会好了。”丁陆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
“你该不会是……”左丘谕快步走了过来。
“你该不会是趁着年底忙的时候故意生病吧!”左丘谕的表情动摇得很厉害,双手死死抓住内墙的栅栏,眼睛中的怒火简直要烧出栅栏,“你平时那么能吃,大家吃饭的时候就你添饭添的次数最多,这也生病的吗。”
丁陆听这质问,背后冷汗不停地冒,喉咙打结了说不出话,想了想,解下神武卫的佩玉,在额头上捂了一会儿,递给了左丘谕。
左丘谕本来还是一脸质疑,握了一下玉佩,瞠目结舌了一会儿,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话:“你……还是回家躺着吧,别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丁陆慢慢收了玉佩,点了点头,装作步履蹒跚地样子,一直走到了神武卫高墙之外,这才健步如飞地跑了起来。
对不起!左师父!年后我回来了请兄弟们吃饭!丁陆在心里大声地道歉。
丁陆飞快地跑回家中,换下制服,拎起收拾好的背囊就往出皇城的方向走去。
他掏出怀中一封书信,信中简单写了一些寒暄,然后提到近日有一处名叫九幽的异域,问丁陆是否要同去开阔些眼界,若是同去,便在今月内去同方塔附近的城中客栈寻他们,他们正好游历至此。落款苍劲有力地题着李翼蝉,旁边还有一兽爪印记。
李师父本就约了下次见面再教他些招式,更别提还有这从未听过九幽之地,丁陆是想尽方法都要参上一脚。
修仙有些心得之人日行万里或许不在话下,而丁陆修炼颇为拖沓,这才刚要筑基,只能徒步行这段路。赶去同方塔有些时日,如果有歇脚的村庄就用一些体力劳动换借住一宿,若是没有,就天为被地为床过上一夜,所幸尚有练气基础护体。
数天后。
李翼蝉整理着行囊,已经是月底,在客栈房间内变作人形的戎茸早已打包好,于是帮李翼蝉一手。
楼下突然吵吵闹闹,叮叮咚咚一番,然后奔跑的声音向着二楼而来。
“李师父!”一蓬头垢面的男子突然砰地闯了进来。
戎茸吓得貂耳突然冒了出来,李翼蝉也吓得手上的行李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丁……丁大哥,你这是新拜了个丐帮师父。”
丁陆抹了一把脸:“唉,我还以为差点赶不上你们了。”
“对不起客人!这个人他硬要……”客栈老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见老板正要进来,李翼蝉伸手把包袱布甩在了戎茸头上,盖住了耳朵。
“不打紧,我们都认识。老板,你们可还有客房?”李翼蝉上前一步。
“有的。”老板扶着门框回答。
“再要一间房间。”李翼蝉伸手掏了一些银两出来。
“再打上一桶洗澡水。”戎茸又填了一锭补充道。
“好,这位客人请随我来。”老板缓过神来,立刻调整回营业的模式,难怪这客栈经营得还是不错。
丁陆一脸感动地随老板转身去了客房。
见老板出去了,戎茸把头上的包袱布取下来,他的耳朵已经收了回去。他抖平包袱布,递给了李翼蝉。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笑起来。
第二日早晨,李翼蝉被戎茸叫醒,刚要去喊徒弟也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丁陆已经背好了背囊,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
李翼蝉只能迷迷糊糊地被两个人推拉出发。
“我们走去城外草地,然后就往这个方向去。”一边走着,戎茸一边展开了一张地图,正是最近流传甚广的九幽地图,虽然只有一个大概方位,但是吸引而来的修仙者却不计其数。
“李师父,貂哥两位都还没有去过九幽么?”
“是,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啊徒弟。这九幽秘宝洞窟必然不少,如果能得到稀世珍宝……”
“或者是剑修秘籍……”
“已经出城了,就这里吧。”戎茸开口,打断了两人幻想。
戎茸衣袖之中凭空出现两把细长的剑,正是他的法器。双手剑靠得极近,也有一足的宽度,戎茸翻身就站了上去。
李翼蝉也唤来自己的法器,他的剑更宽些,一脚掌宽度还有余。
丁陆犹豫了一下,他并不会御剑飞行。李翼蝉看徒弟发窘,这才意识到这徒儿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叹了一口气:“你就坐在我的佩剑上好了。”
“好的,谢谢李师父!”丁陆大步一跨就坐了上去。
于是只见李翼蝉戎茸二人仙人之姿,云间穿行,后面带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徒儿。
不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了人修大陆。丁陆往下望,尽是一些未曾见过的树木,就连传来的鸟兽声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尤其那两只鸟,长得可真像人啊……丁陆发呆地看着两只“鸟”越飞越近,突然意识到那哪里是什么鸟啊,分明也是修仙者!
修仙界,弱肉强食,野外杀人夺宝之事并不少见。
还没等丁陆出口提醒,戎李二人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战。
这两人的目标却不是他们,而是对方——他们缠斗在一起,符咒口诀狠狠地往对方身上招呼,不知是为了什么宝贝大打出手,颇有不弄死对方必不罢休的意思。
戎李二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绕着弯准备远离争斗,却只见一道金光直冲李翼蝉面门而来。
李驱动飞剑,堪堪躲开差点打中他的流弹,正准备送一口气的时候。
“你的徒弟!”戎茸低呼一声,立刻俯冲下去。
本来在剑上坐着的丁陆则是“啊——”地向树林间摔去。
3-2
一股木炭的味道涌入丁陆鼻子里,然后是泥土和露水的味道。
很快篝火的声音也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你醒了。”戎茸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丁陆这才睁开眼睛,眼前的是被岩石和树枝覆盖了的星空。视野过于不开阔,让丁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他扭头看向左边,戎茸抱着剑坐在一边,并不是太担心他的状况。于是丁陆低头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除了一些淤青,每个关节都能自如地活动,可见确实问题不大。
又看向另一边,李翼蝉正在闭目运气。
“不用担心你师父。”戎茸又开口,“他现在一口气用了太多法术,消耗有些大,但是两三天也能恢复。”
见丁陆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戎茸又指了指头顶胡乱生长的树枝和藤蔓,错综复杂,粗略一数也有二十三十枝。
却也只有自己头顶这一块有着如此茂密的植物,倒是不像自然形成的。
“这里太过于狭窄了。”李翼蝉睁开眼睛开口说道,“无论是借助风还是直接接住你都多少施展不开,只能借助一些植物缓冲。”
戎茸不语,其实本来戎茸先冲下来,完全可以捞住丁陆,顶多迫降时手臂脱臼或者身体磕碰一些。但是李翼蝉是万万不愿让哥受一点伤,又要保全徒儿性命,不假思索就先行一步爆发,将左右的树木藤蔓全部催生,一点一点卸去丁陆下落的冲劲。
丁陆站起身来,这才感受到三人处在一个什么奇妙的空间内。这是一条细长的自然缝隙,就像是大地裂开了一般,前后皆是岩石,最窄小的地方只能让一个人侧身而过。
“李师父,貂哥,我们现在是走出去,还是飞出去。”丁陆露出了严肃正经的表情。
“飞是比较难飞出去,尤其是这些藤蔓树枝挡着,或者往前走些,我们还能找到一些比较宽敞的地方。”李翼蝉装作一脸轻松,拍了拍灰也站了起来。
戎茸也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法。
于是三人灭了篝火,李翼蝉领头,手握了一个火把,一起往地缝深处走去。
“师父,有些奇怪。”走了一段路后,丁陆突然开口。
“是有些怪。”李翼蝉回答。
戎茸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也意识到了这点——这里太安静了。
不只是听不见夜里休眠的鸟兽声音,就连虫鸣也不曾听到过。
这是为何?
还不等丁陆问出声,李翼蝉先回答道:“方圆百里没有活物,两种可能。一,这里是一片死域,万物不可生长。二,附近有一大妖,镇守在这里。”
说完,李翼蝉额头渗出的汗滑了下来,可以说前者甚至还有一线生机。而后者,如果自己状态良好,和戎茸一起也并非不能一战,只是现在……
虽然李翼蝉装着样子,但是他的内丹颇为空虚,灵力还没能收回多少。
听到妖这个字,戎茸耳朵一动,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缝隙变得更加宽阔,无需侧身也可以行走。再走一会儿,竟然豁然开朗,三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天坑穹顶之下。
此处植物茂密,在周围的岩石上向中心延伸。树影在风中摆动。
丁陆抬头,星河浩瀚一下子撞入眼帘。饶是几百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李翼蝉和戎茸也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
“何人来此!”三人分神之际,一生物腾空而起。
那生物眼睛发光。说话之声洪亮有力,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翼蝉咋舌,向前站一步,心里却忍不住打鼓。
戎茸亦向前一步,抱拳行礼道:“不知前辈在此,晚辈们无意打扰前辈修行,只是偶然受困于此,若是前辈同意放行,我们这就离去。”
那物向前凑近了一些距离,距离一行人三丈有余却硬生生停下。借着李翼蝉手上的火光,三人这才看清,这兽鳞头豹尾,身体像龙,身体左侧还有一新鲜伤口尚未愈合,虽然已经止血,肉却翻着,看起来颇为骇人。
“血气冲天……”异兽下了一个决断,“不可放行。”
戎茸立刻抽出了双手剑,挡在三人前头。
3-3
没来得及思考血气冲天所指为何,戎茸双手剑立于面前,已经挡下一道风刃。
异兽善于使唤风和土,风声突然在圆形的天坑中旋转咆哮,形成一风墙屏障,将戎茸与异兽包围。飞石在龙卷之中被裹挟着,随时准备向着对手冲出。异兽负伤,久战对它并不是好事,因此招招都是杀招,瞄准的皆是戎茸其头、颈、心、腹。
戎茸修炼多年,招式早已滚瓜烂熟,双剑又更为灵活,变化万千之下也是滴水不漏。
李翼蝉丢下手上的火把,就要抽出自己的佩剑,却只见戎茸与异兽一来一往,快速拉远了和丁李二人的距离。李翼蝉与他百年的默契,一下就明白了,戎茸正是打算留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思考啊,李翼蝉,在没有强行冲破僵局的能力的情况下,更应该思考。
李翼蝉干脆盘腿坐下,又拉住了准备冲上去硬砍的丁陆,就着火光在地上盘算了起来。
李翼蝉画了一个圈,代表了现在的地形,中心的是缠斗在一起的异兽与戎茸。而自己的气力用到尽最多还能放四回树木催生的法术,如果从四面伸出,拉住异兽四肢……李翼蝉抬头看了看风墙,不可,如果分成四次,怕是连风墙都闯不进去。
李翼蝉泄愤似地用力在地上画上了一圈风墙。
“李师父。”丁陆紧握着剑,扯回自己的衣摆,插嘴道,“貂哥招式变慢了,我也去……”
“回来!你想添乱不成!”论紧张,李翼蝉远比丁陆紧张得多,但他顶着额头细密的汗水,认认真真地又看起地形。
如果将法术集于一枝,伸出树枝的同时劈开风墙……那又能如何?戳这妖怪一下吗。
李翼蝉虽然不后悔消耗法力救下了徒弟,却非常后悔有机会的时候没有把这便宜徒弟能力提升上来,不是他自大,哪怕有自己一半的剑术,局势也会不一样。
战斗中心的戎茸被密集的攻击包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招式架子皆在,每一次格挡的位置都更加向内。不能再被动接招,戎茸下定决心,默默念了口诀,火焰从双手剑根部涌出,蔓延至剑尖。剑身被高温烤得发红,对土石挥砍时能直接将其劈开。
戎茸提步压上,异兽以土做墙,虽然被劈开,又用极快的速度筑起。风墙也变化为风刃,全力攻击。
只见风刃划过火焰时,焰尾便被稍稍拖动。李翼蝉眼前一亮,或许可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如果戎茸的火焰再大一点……
又见戎茸时而闪躲,时而借助土墙遮挡,火焰跳动。
李翼蝉在地上画一长枝,又画一火焰,只是火焰的位置怎么摆放怎么不对。正盘算着如何和戎茸对接,丁陆忍不住小心地喊了一句师父,李翼蝉这才抬头看他。
“如果师父想要火的话。”丁陆念了一口诀,火焰从他的指缝间扭曲而野蛮地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跳动方式,一种轻易就要往使用者身上窜的轨迹。
李翼蝉眼前被照得通红,他正要问“你不是说自己是剑修……”却听见戎茸那边哐哐两声,硬接下了两道风刃。
来不及细想,李翼蝉立刻嘱咐:“听着,我马上往那妖怪风圈里催生一株藤蔓,你得把它烧起来。”
“明白了。”丁陆严阵以待,又突然想到,“貂哥怎么办。”
“不必担心,准备好了吗?”李翼蝉开始掐诀。
“好。”
话音刚落,两人背后四根藤蔓腾地冲了出来,旋转拧成一束。丁陆不敢怠慢,立刻用全力将火焰输送过去。
李翼蝉本来还在担心丁陆的火焰的速度够不够快,却只见其火焰冲刺的速度只比藤蔓生长的速度慢上一些。李翼蝉心脏漏跳一拍,连忙对戎茸大喊:“哥!后退!”
戎茸耳朵一动,没有任何怀疑地抽身向风场外跑去。
火焰藤蔓刚刚接触到风场的一刻,火焰立刻沿着风刃的轨迹快速扩散。异兽大吼一声,立刻向后跑去,但却没来得及跑出自己的风场,还是被火焰卷了进去。
戎茸站定,听见异兽发出悲鸣,确认了两秒如此大火是眼前两人的杰作,立刻对丁陆说:“过来,跟着我念。”
戎茸一字一句念着控火口诀,将如同跳动的魔鬼般的火焰引导,流转于手中,一点点地往丹田内回收。
丁陆有样学样,虽然颇为不得要领,但还是多少帮上了点忙。
很快,异兽的悲鸣渐息,火焰也被二人收回。
异兽喘着粗气,身上大部分被烤干了的土块覆盖,可想到电光火石之间,它还来得及为自己砌上盔甲,只是没有被覆盖到的地方已经有严重的烧伤痕迹。
虽然形式转变,异兽已经落败,却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快步走上前的丁陆说到:“只求一痛快。”
丁陆大骇:“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真不是想对您下杀手。”
“我们真是无意之间掉下来的,就是有两个仙人在天上打架,把我们打下来了。”丁陆手忙脚乱地比划,“真的非常对不起!”
不知李翼蝉从袖子哪里摸出了水和一瓶外伤药,戎茸接过,走上前拔开了盖子。满心愧疚的丁陆也祛下外套,不假思索地将其裁出数根布条递给了戎茸。
异兽认真地看着三人忙活了一阵,却又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破绽,也无法想到三人如果真是歹人,为何演这么一出戏给它看。
不一会儿,三人为其包扎好了伤口。异兽长叹一口气,决定开口:“将我扶到后面的石头上。”
丁陆二话不说蹲下露出后背,示意其趴在上面。
异兽不上其背,干脆自己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挪动到了身后的巨石边。每一步都有土屑簌簌地往下掉。戎李二人见状,伸手去搀扶,异兽借力,三两下就登上了巨石。
“看好了。”异兽趴下,右蹄敲击了巨石两下,巨石表面的泥土,就像异兽身上的泥土一样啪地裂开,掉落下来,这边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石头下藏着金属的光泽,异兽闭上眼睛,金属和它的身体一同闪起淡淡的红光来。
李翼蝉掏空了灵力,正萎靡,见状又来了几份精神:“这是……”
“上古陨铁。”异兽睁开眼睛,金属的光芒一同消失,“我借助它的力量修炼至今,如今,我败了,要拿去便拿去吧。”
戎茸接着说:“如果不是前辈负伤,我们是万万不可能侥幸取胜的。”
“败了,便是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同情。”
“唉!并非此意。”李翼蝉开口,“我们并没有打算同情您,只是说……这么大块陨铁,对我们来说其实……太难带了。要是您执意要给我们,要求不多,一人这么一块就行了。”
“……”异兽无言,看了看李翼蝉比划的大小,刷刷刷地崩下了三块陨铁,丢在他们面前。
3-4
归途,只见戎茸站于双剑之上,而李翼蝉在前头,丁陆在后头,是一前一后各坐一人。
“师父貂哥——你们的陨铁放在哪儿了啊——”丁陆抱着陨铁喊着,灌了一嘴的风。
“收袖子里啊——不是吧,徒弟——你连个乾坤袋都没有吗——”李翼蝉也大喊。
“没有啊——师父——我们这就离开九幽了吗——”
“是啊——我们……”
戎茸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掏出三张传音符,啪啪拍在两个人额头上,又给自己贴上一张:“别喊了——别喊了——”
丁陆一脸惊喜地摸了摸额头前的符咒,张嘴试着喊了一句:“李师父,貂哥。”
“嗯,看来没问题。”戎茸心有戚戚地想起,这符咒可能在自己乾坤中放了已有百年,毕竟和李翼蝉相离的时间实在不多。
“你说?”李翼蝉的声音非常清晰,就像是面对面说着话。
“我是想说,我们这就离开九幽了吗?”
“暂时吧,你师父也需要修养一会儿。”戎茸解释道。
“嗯,主要是这九幽的拍卖会嘛,我们还没有去成。我顶多休息个半个月,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没有意外的话,总归是要去的。”
“好!”丁陆一脸兴奋,又想起,“我们这是去哪儿?”
“寻一位大师,光有材料又不能当工具使。”
“什么大师,师父和他熟悉吗?”
“并不。我也没有见过他,只是最近听说,在曾经的医谷附近有一个铁匠很是厉害。”
一行人悠哉游哉地聊着天,不一会儿就飞到了目的地上空,一片广阔的平原上青草茂密,猛禽盘旋于天,人烟稀少,百里也不见一个村落。
“李师父,这人真是住这儿吗?真是太……”丁陆想了一会儿形容,“太有大师的感觉了。”
“咦……都看不到有人。”李翼蝉认真向下望着,突然说,“有了。”
他手指向一湖泊,丁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黑点在湖边动了动,很难分辨是人是物。
戎茸驱使着剑向下,那人影也逐渐清晰。
丁陆忍不住暗叹,修仙之人视力竟然也如此地好。
天气正好,湖面波光粼粼。水清澈如明镜,倒影了如絮白云,一群野牛踏水而过,一时竟如同在空中飞过,三人的湖中倒影亦被踏碎,与水与草屑融为一体。
李翼蝉和丁陆边揉着自己被硌得生疼的屁股边走到那人身边,戎茸则是变回了貂身,趴回李翼蝉肩头。
那湖边人一身牧民打扮,用湖水洗手,身边却不见吃草的羊群,只有野牛群颇为自在地喝着水。
“嘿兄弟,你常来这边放牧吗?”丁陆走上前去问。
牧人抬头看看他们,然后摇头,轻拍了一下野牛的背,那群野牛回首望了一眼,就慢悠悠地走开了。
“不是我的牛。”他开口。
“请问小兄弟,有没有听说过附近有一大师,说是很会造武器。”李翼蝉也走了过来。
牧人看他肩上趴着一只貂,表情变得更为亲近了一些,说:“你们是要造什么武器。”
丁陆从怀中露出自己宝贝了一路的玄铁来:“我是想拜托大师将它铸成一把好剑。”
牧人眯着眼琢磨了一下那材料,越琢磨眼中的兴致越高昂。再琢磨后竟然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来,从丁陆手中捧起陨铁,举到阳光下看了又看,又用随身的金属配饰敲了敲,听其声音。
“好铁,好铁。”牧人喜不胜收,“虽然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大师,但是如果是要造武器,请随我来。”
三人虽然心下也有些疑虑,但是当下跟着他,或许至少能寻得一处落脚休息的地方,再加上他捧着陨铁向前走的势头实在是无人能挡,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平原辽阔,虽有远山作为参照,却还是总让人觉得前路漫漫,迷失方向。尤其是两人连夜也没有休息,舟车劳顿,现在心里叫苦不迭。
不知走了多久,才见一个小院。门上虽然有锁,却是虚挂着,牧人直接推门而入。院内是两间朴素低矮的平房,其中一间更像是棚子,并没有四面全用墙包围起来,而格挡住另一间房子那面墙已经被熏得黝黑。
“小兄弟,原来你也是武器匠人。”李翼蝉看着那满院子的半成品,了然。
“厉害啊!”丁陆凑近了去看那些零散的剑把剑身,发出阵阵感叹,那些剑把底部大多刻着名字,丁陆随便拿起一把,念了出来,“白壬。”
牧人——白壬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名字。”
李翼蝉也看了看别的剑把,大多数都刻着另一个名字而非白壬,而那些其他署名的剑都是一等一的好剑。李翼蝉心下盘算,这孩子或许正是那大师的弟子。
“这材料实在难得,我也想看看它能成为什么模样,就不收你们的钱了。”白壬神采奕奕地将陨铁放在了棚内大桌上,然后又走了出来。
“只是看这切面,明显是与其他好铁相连着,如果是更大块,更纯粹的部分,一定更加珍稀,也能造出更好的武器……”白壬说起铁来便停不下来,一时半会都不像要停。
李翼蝉自然是知道的,陨铁虽然稀有,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也不算稀奇。活得久了,多多少少有些见识。这异兽身下的陨铁,珍贵就在于其中心的部分,早先决斗的那两个修仙者,说不定就是为了那最好最精华的部分大打出手。李翼蝉自己对这宝物并没有什么贪欲,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徒弟又如何。
想到这里,李翼蝉瞥眼看向丁陆,只见丁陆眼中全是敬佩地认真听着白壬演讲,也不像有什么悔恨或者别的念头,这才清了清嗓子装作自己也在认真听讲。
“你们可以在这里等候。”白壬的介绍告一段落,打开了另一间房的房门,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又打开柜子,翻找出一张陈旧的被子,放在了床上叠好的被子旁边,“工期要八天,不,六天,也许五天……”
“等一下等一下。”李翼蝉打断了白壬,扭头问丁陆,“白壬兄弟的手艺应当很好,但是我们也可能找到更好的匠人,当真决定拜托白壬兄弟了吗。”
白壬也不恼:“是需要你做个首肯。”
丁陆二话没说,满怀信任点了点头:“我不需要更好的匠人了,白壬兄弟一定能做出一把好剑。再说。我的剑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好,也是属于我的好剑。”
李翼蝉放下心来,也对着白壬点了点头。
白壬受托,为表自己会尽力而为,对丁陆抱一抱拳,然后又对李翼蝉抱一抱拳。
貂形态的戎茸晃着尾巴,本来正悠闲地看着几人,却也受了白壬一礼。戎茸一惊,这人竟然对动物也施以同等尊敬,于是也正襟危坐,回了一礼。
白壬出了房门后,很快传来滋滋的迸溅声,隔着墙传来阵阵热气,烤得已经大大方方躺在床上的丁陆就要睡着。
“这才晌午,别睡了。”李翼蝉突然说,“要睡夜里再睡,现在啊,你还是去练御剑飞行吧。”
丁陆惊醒,磨磨蹭蹭地才跟着李翼蝉走出了门。
也趴在床上的戎茸则是打了个哈欠,甩个尾巴翻个身,会见周公去了。
1-1
天气渐冷,秋叶簌簌,枯黄的秋叶铺满了皇城脚下的大小街道。
正是这样的季节,丰收的喜悦从各地运到了最中心的皇城。百姓们想要庆祝的心情已经止不住地飞了出来,距离新春却有些时候。
索性做个节日纪念先人吧!多谢了先人的祝福保佑,才让土地丰饶!
天灯节如期而至,皇城内集市被商品和旅客塞得满满当当。只看这个角落有人说书,那个角落老人撑着红彤彤的糖葫芦。
李翼蝉顺着戎茸的毛走在街上,手上拿着一小碗炸牛奶,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正想着再去哪儿逛逛,突然感觉有一低矮的视线不知从哪而来。
戎茸用鼻尖指了指,不远处热闹处有一耍猴人。被长绳牵着的小猴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炸牛奶。
“唉!”耍猴人一拉长绳,小猴立刻回头继续手舞足蹈起来。
那猴儿像是小孩一样,各种杂耍做得颇有童趣。戎茸一瞬间都疑惑这小猴是否通了灵识,仔细看看却是没有。
李翼蝉看了一会儿热闹,正准备离开。
“小偷!有小偷!”突然有一妇人大喊。
李翼蝉下意识摸了身侧的剑,准备用普通人的方式出手抓贼,却听到一年轻男性的声音:“唉,姐姐,你有看到是谁偷的吗?不怕,我来抓贼!”
李翼蝉抬头看,那年轻男子穿着神武卫的制服,想来交给他处理是没有什么问题,正放下心来。
“是吗,是吗,一个小东西偷了你钱包一瞬间就跑了是吗?我知道了……”那男子突然抽出剑指着李翼蝉,“这位兄弟,先别走,你这围巾是活物吧,这种偷术我可看得多了。”
“这,确实是活物,但是我们断然是没有偷这位妇人的东西的。”李翼蝉虽然受到无妄之灾,还是笑着和善地回应对方。
“你要解释,就跟我去衙门解释吧!”那人拿着剑就对着他的右手挑了过来。
想挑掉我的剑?李翼蝉收回右手回退两步,用左手抽出了佩剑,虽然不是惯用手,打一个凡人绰绰有余。
戎茸亦进入戒备状态,准备冲上去给对方一些警告。
那男子下一招立刻劈了过来,李举剑迎上,拆招之余还用右手安抚戎茸,以示自己完全可以应对。
那男子的劈砍毫无章法,一看就没有系统学习过,但是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力道,震得自己的佩剑嗡嗡作响。李心下一惊,动用一丝灵力以保护法器,又看对方似乎20岁的年轻的脸,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这人怕不是也有灵力涌动。
李翼蝉快速卷了个剑,把对方的剑绞了进来,用灵力一逼,逼得对方手一松,武器叮当掉在地上。
“你……师从何人。”如果是什么相熟的人的未来弟子,再打就说不下去了。
“我师父,我哪个师父?”对方一愣然后反问,不知道是说自己没有师父,还是真的在问李翼蝉在问他哪个师父,颇不像修仙之人。
李翼蝉轻笑,笑自己想多了,抱抱拳就打算走。
“等一等!”周围的围观群众突然说话,“那偷了东西怎么算!”
“就是!能打就能抢东西了不成!”
周围人七嘴八舌,李翼蝉听得头痛,然后叹了一口气,指着耍猴人说:“是猴子吧。”
人群安静下来。
“又小又听话的猴子,不止一只吧?”李翼蝉笑着向耍猴人提问。
耍猴人本来还在看热闹,突然被指到大惊失色,卷起铺盖就打算逃跑。
“想跑!”那年轻男子抓起地上的剑丢了出去,穿过他的衣袍,把他连人带猴钉在了墙面上。
另一只小猴从树上窜下来,跑到耍猴人身边,手上正是那妇人丢的钱包。
李翼蝉也颇为自豪,自己的推理一点也没错。
年轻男子一抱拳:“在下丁陆,今天多谢师父师父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我该怎么登门拜谢?”
李被一串问题冲击,艰难地笑着:“免贵姓李,李翼蝉,云游四方,不必……师……师父?”
那年轻男子——丁陆抬头,眼睛闪闪有神:“李师父!”
他喊完立刻跪下:“请李师父教我剑法!”
李翼蝉摸着下巴,盘算自己确实闲来无事,收个徒弟也无妨,便开口说:“那如果你要叫我师父了……我就教你两招吧。”
丁陆大喜,用力抱拳行礼:“谢谢师父!”
路边的妇人突然拍了拍跪着的丁陆的背,说:“小兄弟,这小偷你不抓了?”
“抓,现在就抓。”丁陆突然想起正事,咻地起身去取钉在墙上的剑。
李翼蝉和戎茸无语地看着他忙前忙后,吃完了整一包炸牛奶。看他一时半会走不开身,又愁要把包着小吃的油纸丢哪里,灵光一闪,在油纸上写下了一地址。
“麻烦你,这位婶婶。”李翼蝉把油纸递给了被偷钱包的妇人,“等这位小哥忙完了把这个给他,叫他来这里找我。”
“好嘞,谢谢你帮我找回了钱包。”妇人笑地亲切握住了李翼蝉的双手,“我让他去找你的时候再带点我包的点心给你啊。”
点心,什么点心,李翼蝉心情愉悦了起来,却端着自己聪明大侠的形象,不把话说出口。
2-1
“师父,我也想学些别的。”
被唤为师父的人皱起眉毛,颇为不耐烦地看着眼前14岁的男孩。这男孩名叫丁陆,是两年前他在不知名的小村子里买来的徒弟。丁陆家中老六,上头有四个姐姐都已嫁人,哥哥早逝。
本来没有人会卖自家男丁,这一方小村却因为连年干旱闹了饥荒,这小孩又在村子里犯了大错,留在村子里也不过是得一成为肉糜拌观音土的结局。
他一测其灵根,单火,火旺之至。
师父练的功法,正是吃人金丹助自己修为的邪术,但是他正面对一道大坎,弱的金丹对他没有作用,强者他又打不过。
既然对他而言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就当作养了一只猪吧,人类会圈养动物屠宰,修仙者也有养灵兽滋补自身,他养一小儿也算合乎情理。
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让对方叫自己师父。
少年又惊又喜,小声喊了一句师父,憋着一眼睛崇敬和信任。
师父不看他,这是家畜罢了。
这两年,师父随意教了丁陆一些修仙的基础,就放养他让他自行领悟去了。没想到丁陆悟性极好,很快就又师父长师父短地祈求更多秘籍。
这次也不过是想要新的书了,师父想着,手一翻,变出两本全是车轱辘话的基础功法,递给了丁陆。
少年接过,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开,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再一次提出要求。
“师父,我是说别的。”
“别的是说什么?”师父挤出一些耐心。
“我不想学灵修的功法了。”
“为何?”
“我不喜欢火。”
师父非常生气,没有想到徒弟不能完全听从他的安排。丁陆一天不突破,都会让他多卡在瓶颈一天。而且这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火呢?他从来没有收过徒,但是他也直觉知道,如果硬逼着他修炼,反而适得其反。
他只能说:“让我想想。”
第二天,师父拎了一把剑,端着一个小盒子找到了丁陆。
这是一个简单粗暴的修炼方法。
“从今天开始,你就练剑吧。”
丁陆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剑,虽然看不出好坏,却让他真心实意地欢喜。又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本书,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会发光的小球。
“记住,你练剑卡住的时候,就吃一颗。”
这些小球便是一些品质实在是不怎么样的金丹,对于师父来说作用微不足道。
“这是什么?”
“药丸。”师父扯谎面不改色。
丁陆又翻开书看了起来,这次的书情节跌宕起伏,甚至有了很多角色,除了使剑的,还有用大刀的,用暗器的,一下子就把丁陆吸引住了。
师父给他的并不是剑修的秘籍,只不过是一本话本罢了。
2-2
师父哄骗丁陆吸收别人的金丹修行后,终于是清净了很久。直到一天,浓烟突然就从丁陆的房间里窜了出来。
师父大步流星地赶来一看,丁陆的房间整个烧了起来,无论是书桌柜子,还是床榻椅子,通通被火焰吞噬,丁陆站在火海中青筋暴起,头发衣服也点着了却浑然不觉,手上紧紧握着剑。
师父掐一口诀,灭了大火,然后检查了一下装金丹的盒子。见盒子毫发无损,金丹和话本都在里面,本想张嘴叮嘱几句,转念又作罢,留慢慢回过神的丁陆一人收拾残局。
一早上丁陆忙忙碌碌地大扫除,只问师父要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其他家具一概不要了。
师父看他,他用碎布将烧短了的头发扎了起来,就是发尾留着焦黑让人莫名在意。师父几次想伸手把发尾裁了,或者至少提醒一下。却觉得这会让丁陆的身份升级成普通徒弟,就随他去了。
大火的翌日,师父提溜着丁陆去了归云山庄。
师父本是有任务在身,带了丁陆却是因为鬼使神差地觉得该让他放放风。
丁陆虽然被提溜着在云间飞行,却没有怯意,对脚下的美景发出忍不住的赞叹,丝毫没有怀疑师父会放开手让他变成肉饼。
到了归云山庄大门口,师父伸手虚画了一条线:“就在外面等我,不要进来了。”
“明白了师父。”丁陆准备找个树林练剑,他刚看到书中写到主角挥剑砍竹叶。
师父只是通知丁陆,并没有等他回应就大踏步进了山庄。
丁陆也没有问师父几时出来,转身就走进了树林。
丁陆对飘散的树叶砍着,一直找不到要领,看起来就和挥砍空气似的。
“你和空气有仇吗?”一少年声音传来。
丁陆收起剑,看向少年方向,那人看起来大自己几岁,正是在刚开始褪去稚气,又还没有变成大人的阶段。
“我在练剑。”丁陆也没有停手,继续盯着一片飘下来的落叶,刷地砍过去只是改变了其飘动的方向。
“哦……那你练剑的方式挺特别的。”少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
丁陆干脆收起剑:“是,我是剑修,这是剑修的功法。”
“剑修啊……”少年礼貌地绷住了表情,眼睛里却有盈盈笑意,“那剑修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的师父。”
此地和归云山庄极近,少年立刻猜想丁陆是归云的学生:“你师父是这归云山庄哪位前辈?怎么不进去等,偏偏跑到这树林里来。”
归云山庄?丁陆这才记下了地名:“不是,我的师父不是这里的人。”
少年点了点头,盘腿坐下。不是归云山庄的人,那或许是焚阁或者皇朝来的吧:“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本来只是闲聊随意问的,丁陆却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师父的好话来。
“我的师父!厉害!一眼看出我的天赋,收我为徒!”
“哦哦?”
“从此以后对我也不吝惜秘籍丹药,全力只指导我一人!”
“哇!”
“我的故事要从十四年前说起,话说那时天露异象……”
丁陆第一次有了听众,忍不住自己的表达欲。而少年听着,好似在听说书人说书,也觉得十分有趣。丁陆把这几年无趣的生活添油加醋,硬生生说出了个起承转合,精彩的地方少年也会应声附和。
但是慢慢地,少年倒是听出了点别的门道。
“你那丹药,有留在身边吗?”
“嗯,但是只带了一颗。”丁陆掏出一颗发光的小球,递给少年。
少年还没接过,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接过一看,哪里是什么丹药啊,分明是一颗金丹,甚至还有抠也抠不下来的干枯心血。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将“丹药”还给了丁陆。
天色也不早了,少年突然说:“我们去山顶看星星吧。”
“星星,那有什么特别的?”丁陆挠了挠头。
“那你是不想去?”
“去。”
少年环视了丁陆一圈,最后决定拉着丁陆后领飞身上山。
到了山上,少年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丁陆也跟着坐下。
“你看那颗星星。”
“哪颗?”
“那颗闪得很吵眼睛的那颗。”
丁陆突然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一颗。
那是你的本命星,少年没有说出口。
“那颗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
少年笑笑不说话:“你看旁边那颗,稳定发亮的大星。小星是因为大星而燃烧,但是却因为靠得太近有被拉进粉碎的风险。”
丁陆似懂非懂,或者说完全没懂,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少年收回手,只是望着星空,丁陆也只好抬头看着那乱闪的星星。如果说得再多,就影响他人命数了,命数不能更改的情况更多,知道了未来反而徒增烦恼,少年这样想着。
“好了,下山吧,万一你师父出来了呢。”少年起身拍了拍衣摆。
丁陆没有起身,突然开口:“我叫丁陆,你叫什么?”
少年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符良。”
在提着丁陆后领下山的时候,符良突然后悔,哪怕只是知道了名字,命数也会不知觉地交汇。
“那就再会了。”符良行礼,又想到什么,“对了,小陆,你的发尾有被烧过的痕迹,你自己怕是没有注意到吧。”
丁陆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干脆地抓起到背的马尾,一把割了下去,又将割去的头发点燃烧掉,只留一撮短短的小辫。
作者: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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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偶有追求幸福的自由吗?
端坐在橱窗里,被包装概念,被预设路径,被明码标价。
间或有人来更换缤纷的配饰和香氛,让她变得更加应景,圣诞夜繁星满窗落眼底是她,春芽萌清香雅致闻书声也是她。
命运的馈赠,从未以任何方式知会过她。
(二)
哈布斯堡家族是一个传奇,先不论这传奇是好是坏,也不谈依靠下半身统治王朝的经验是否启发了自家下辖的德意志地区,但毫无疑问的,对本就热情浪漫的法兰西来说,鹰堡的崛起如同甘甜诱人的蜜糖,让人人都想要踏上这时兴的舞台,酒酣熏香,纵情歌舞。
而在这之中,天生相貌出众的路德维那家族表现得尤为突出。精于算计的路德维那夫人原本就是奥地利公国内的家族,不消说早有勾连的西班牙帝国各地贵族,连史蒂芬大教堂的高层也要给她两分薄面——宣誓将毕生献给神的人们显然不觉得私欲也包含在内,然而严苛的教条敦促着他们为了尊严粉饰太平。渴求影响力的路德维那与明修栈道的教会一拍即合,精致漂亮的兄妹坐上庄严的马车,成为送入教会见习的学徒。
(三)
菲欧娜来到史蒂芬大教堂的时候,还是茫然不知事的年纪,淡色的长发在黑白修女服里衬得她白皙的脸颊小小一个,琉璃般的眼睛像迷你的水晶球,映出教堂斑斓的彩窗。兄长肖恩很快被面貌慈祥的长者带走,而她的白天则归属修女院晦涩难懂的宗教常识,待夜幕深沉,青涩少年人的香气才缓缓伴着不知名的熏香和出独特的馥郁。
明媚的日光与漆黑的夜色交替起升转合,青葱的草坪与威严的穹顶辉映落幕,少女集合了神职者的端庄内敛和贵族的骄矜活泼,与日渐沉郁的兄长一并成为史蒂芬教堂的双子,窃窃私语和灼灼目光包围着他们,也拱卫着他们。
(四)
肖恩很羡慕菲欧娜。
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拥有与对方一样的,习以为常过目即忘的能力。
这样,疼痛就变得朴素而浅显,像是先生愤懑的鞭挞,或是奔跑不慎的摔跤。
这样,夜晚就变得短暂而虚幻,像是沉浮惊醒的噩梦,或是转瞬即逝的云烟。
他痛恨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就理解了,于是千方百计都无法遗忘。也痛恨自己不甘不愿但还是来了,于是时光不曾抚慰他,磋磨难以烘焙他,他华服下全是丑陋的疤痕,不得升华也不能解脱。
烫金的羽毛笔折断了,画布下盖着的全是划痕。
(五)
菲欧娜并非很擅长忘记。尽管肖恩一向如此认为。
在她能够潜心读书学习的白日里,郁郁的兄长安静地在塔楼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那是他小小的画室。衣衫单薄、面容姣好的少年在夕阳下举起画笔,光线在彩窗折射出光晕,光晕落在少年的背上仿佛一双明亮的光翼,窗外的风微微掀起少年的衣角,任谁路过时都会惊叹这画面的纯净圣洁,一旁的人便会小声告知,“那是路德维那家族的次子,紫衣主教名下的修士,史蒂芬教堂圣洁的双子之一的肖恩”,而这时,主教就会过来,温和地让别人不要打扰到他。
于是,只有调皮的菲欧娜曾偷偷溜上塔楼,揭起洁白的画布,翻开上层肃穆的宗教画临摹,窥见下面斑驳的血迹和无尽的深渊——赤脚的天使身上疤痕遍布,地上伸出的手残忍地撕扯着天使羽翼、满地的白骨沾满流淌的血迹,漫漫长路看不到尽头,漆黑的天空无风无星,但那位天使固执地,执拗地伸着手,想要攥住远方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菲欧娜如同惊弓之鸟般扔下画布离开了塔楼,某种不愿触及的,仿佛要从胃里泛出来的痛苦,逼着她风一样地逃离了寒冷的夕阳。
那时心脏突兀响起的跳动声,她记了很久,尽管那种难言的情绪,直到她看完修道院库存的书卷,认识了用词考究的异国诗人,见过了学富五车的贵族子弟,也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
(六)
纵使是紫衣主教也很难获得长久的寿命,尤其是在年事已高又不肯规训私欲的情况下,接收他们的长者不过几年的时间便匆匆离世。作为学徒的他们萌荫获准升为正式修道士,于是,二人既享有着作为贵族应有的各自供奉,又拥有了教廷修道士的神圣身份。
检察官、准公爵、新主教、甚至还有新进入的见习学徒。被囚的少女撞入繁花的盛宴,香薰与花瓣将短暂又漫长的时光磋磨成腐朽的香气,让人错以为是自由的芬芳。
前途光明的她与那些私生活放荡的贵族少男少女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没落的克吕尼运动让隐修纪律持续松散,因权骄奢的教会修士在西妥会管不到的阴影里暗度陈仓。单论维也纳对菲欧娜有所图谋的家族便能数出两位数,娇媚的少女依旧拥有清润的年华、丰富的学识、不俗的谈吐,和最有期待的未来。即使无法脱离教会,借此与甚嚣尘上的路德维那家族打好关系也不亏。巧笑传眸间的心机与算计,就是如此肮脏不堪,又格外坦然。
而这都与菲欧娜无关,她只是如同一叶摇摆的小船,顺从水流的推力,荡向未知的远方。
(七)
史蒂芬教堂塔楼的天使不见了。
最开始是看似乖觉的见习发现教堂双子只剩下了眼睛湛蓝、圣洁温和的菲欧娜,后来是某个虔诚的信徒来例行朝拜时发现画室被腾空了,肖恩这个名字,和教堂双子的称呼一同被掩埋。
偶然有人听闻他是蒙神召唤,在群星闪烁的夜晚从塔楼坠落,旁人便应景地感慨:“那样美丽又长于工笔的天使,大概上帝也偏爱,不舍得他流连人间吧。”
菲欧娜面色平淡地走过一排排的长椅,他人的议论,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多到即使近在咫尺也恍若未闻,肖恩沾满鲜血的脸与她不慎窥见的画里狼狈的天使在眼前重合又分离,他永远留在了深夜里,尽管他们已经身处黎明。
日光将长桌的木材烘出淡淡的香气,立于长排座椅最前方的少女皮肤白皙、明眸皓齿、长发低垂,她的声音圣洁而温和,姿态优雅高贵。
黄昏的光落在菲欧娜眼底,信众们狂热而虔诚,她依照流程捧起《天主经》,轻轻开口。
“我们的天父,愿祢的名受显扬;愿祢的国来临;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祢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祢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END
《Pysche》第三章 计划
作者: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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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是什么。”
“这是世界的概念图。这本书在讲世界起源。”
“好多字……好难啊……”
“这本图片比较多,你可以看这个。”
“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球中间吗?”
“这是目前最被认可的理论,科学家认为所谓的‘世界’是频率相近的波组成的‘物质’的总称,人类、动物、植物、所有的东西都是由这些波组成的‘物质’之一。现在世界上有12大类型的波段组成的十二个‘世界’。我们所存在的世界被称为‘零壹世界’。”
“科学家是什么?”
“是探究真相的人。”
卡尔被晃醒,她每次使用超能力之后总会很累,不知不觉睡着了。她一睁开眼亚摩斯的脸就贴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亚摩斯装模作样地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小心把你弄死了。”卡尔三人就像展览品一样被树藤绑着“举”在他身后,而他一路乘着树藤在树林中穿梭。树藤就像是海浪一样,从地下发芽而起又没入地面,将他们一路送远。卡尔望着这一路的景象有些震惊,虽然她在学校中也见过不少超能力者,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能力发动。整个树林就像是亚摩斯身体的一部分,树苗和藤蔓从泥土中破天而出,跟随着他的意愿起舞。说是舞蹈确实不为过,藤蔓起伏有着节奏,有时候甚至还要停个半拍,这让卡尔想起亚摩斯平时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的样子。而他们走过之后,那些翻新过的泥土显得潮湿而有生气。亚摩斯看来心情不错。
“还要多久,不坐列车吗?”
“卡尔小可爱,要我带着三个人坐铁路实在是有点为难我。而且你应该知道吧,岛上已经没人了,铁路只有学生会偶尔会用。”
这座岛上的各个建筑通常由磁悬浮列车连接,坐列车环岛一周只需要一小时。现在他们就在密林中穿梭,已经看不见外围的建筑,只有绿植和高树。
不一会儿,一座三米高的宽大钢筋仓库出现在他们眼前,亚摩斯的藤蔓代替了他的手将门打开,把三个捆成一团的人放了进去。
这是一个空旷仓库,地上有一些隐约的铁轨痕迹,而四周只有铁壁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们三人置身其中瞬间就变得渺小起来。
“卡尔,你也太莽了。出了这事米拉肯定还要怪我啦。”
“米拉和你有联系吗……?”
“没有。怎么?你们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吗,那样我会很伤心的?”他笑嘻嘻地盯着卡尔丝毫看不出伤心的样子,让卡尔心里有些发毛,“我要回去了,我会来给你们送饭的。艾斯刚才那么对待我,把我扔到海里差点淹死,我还大发慈悲给你们送饭,希望你们到时候记得说句谢谢。”
“滚吧!”艾斯大骂着,仓库的大门缓缓关上,墙壁最高处的天窗成了唯一的光源,三个人沉默不语也没有动弹。
突然,卡尔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翻滚起身,眯起眼盯着仓库黑乎乎的另一头。仓库占地面积很大,天窗的光线非常有限,一大半的仓库被黑暗掩盖,黑洞洞的让人心生恐惧。卡尔感到那阴影里确实有人在。她像一个熟练的猎人盯着猎物一样紧盯着暗处那个高大的人——
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声:“格蕾丝……?”
“莱昂?”
那人从阴影处走到了光下,卡尔看清了他的全貌,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身材就像游泳运动员那么结实,阳光照在他红色的短发上,闪出了耀眼的光芒。虽然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胡子也长了一茬,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疲惫的意思。
“太好了,格蕾丝,艾斯!你们没事!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的话,果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吗?”莱昂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用折叠刀把格蕾丝她们身上的藤条给割断。
“……是的,但是出了点差错。原本打算带一些人走。还是被抓住了。”
“都怪这边这位卡尔小姐。”艾斯接过话茬,她看着卡尔质问,“你和亚摩斯关系很好嘛?亏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受害者,结果你们那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吗?还跑出来拉我们下水。”
“艾斯,不能算是她的错,她当时只是想救我。”
“难道不是她把你的能力无效化的?不然我们已经带着人跑出来了!不是有意的就不算犯错了吗?至少道个歉不为过吧。”
“是我的问题,卡尔的能力在课上我已经知晓了,当时却没能注意她的位置,我的计划也不够周密。”
“你是卡尔吧?”莱昂为艾斯和格蕾丝解开了藤蔓后来到卡尔面前,卡尔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莱昂挥了挥手里的刀,“别担心,我来帮你解开。”
“莱昂,请先等一下。”格蕾丝转向卡尔,“卡尔,我们需要知道你的立场。我们之后肯定不会回去了,接下来也打算逃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要留在学校里。”
“是吗。既然如此还是委屈卡尔小姐再绑一会儿吧,等我们走了,学生会自然会来给你松绑。”
但是莱昂还是割断了绿藤,绿色的树汁粘到了他的手上:“很遗憾,就算我不帮她解开,只要亚摩斯离开这里足够远,树藤立刻会枯萎,通常在五分钟左右。”他指了指角落里有一块专门堆放枯萎干瘪的藤条的区域,想来那是亚摩斯留下。
格蕾丝和艾斯交换了一个眼神。艾斯颇有些忌惮地举起了手,时刻准备着发难,卡尔在训练课上的“威名”这一周已经已经传开了,除了时零她没有敌手。
卡尔却不是很关心他们,她打量着莱昂,问道:“你是莱昂•雷德伍德?”
“是我。”莱昂点了点头。
“……米拉她……让我来救你。”绿藤已经松动了不少,卡尔稍微挣扎了一下就拉断了绳子,这一瞬间艾斯的能力直冲而来想要控制住卡尔,却被卡尔很容易地翻滚躲开了,就仿佛她能看见艾斯那股无形之力似的,她抬头警觉地盯着艾斯继续说:“我没有打算和你们走,但是还是会帮你们的,我保证。”
“我对于口说无凭的保证没有兴趣,先给我老实点吧。”艾斯的下一波攻击很快接上,这次卡尔躲到了莱昂的身边,艾斯不得不改变了攻击轨道防止伤到莱昂,她泄愤似的把拳头砸在地上,卡尔和莱昂身边的地板如同被巨大的拳头砸穿一样,裂了开来。莱昂将她护在身后:“请稍等,我相信卡尔没有恶意。我从米拉那边听过很多她的事情。我相信她。”艾斯举起另一只手想要来攻击,格蕾丝却握住了她的手。格蕾丝对卡尔说道:“既然如此,卡尔小姐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吗?那位米拉小姐说了什么吗?”
“她让我找到莱昂·雷德伍德,救他出去。其他的我不知道。亚摩斯一直在我身边,她不能和我多说什么。”卡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都认识米拉?”
莱昂点点头:“我以前经常在图书馆遇到她,她时常提到你。但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她以前没有和你提过我吗?”
“没有。”
“米拉说过,我们两个应该能合得来。我还以为她至少会介绍一下我。”莱昂微笑着看卡尔,一副马上就要交上朋友的样子,卡尔狐疑地皱起了眉。她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似乎被关了几天还很乐观、一看就人缘很好的男人有什么合得来的地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也许他也有格斗方面的爱好,毕竟他的体格看上去很不错。
“我和艾斯并不认识米拉,只是听莱昂提过几次。”格蕾丝顿了顿,“卡尔小姐,我们相信莱昂,所以也愿意相信莱昂的朋友,只是我有点疑惑,卡尔小姐要怎么样才能帮了我们,又留在学校呢?届时学生会来了发现只剩下你一个人,恐怕不会放过你。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和我们一起合作离开的事情。你应该也明白学生会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正确性可言。”
“你们打晕我再走,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格蕾丝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并不认同,但是她见并不能说服卡尔,也不纠缠,接着说道:“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在岛上任何地方,轻声说出艾斯的姓‘艾斯朵蒂尔’,我们就能知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请务必告诉我们。那接下来我们来商量一下要怎么离开这里。莱昂,麻烦你讲一讲这里的情况。你行动没有受限,甚至没有被缴械,”格蕾丝指了指莱昂的折叠刀,“却依然走不了,应该有理由吧?”
“这里不知道用谁的能力被封闭了起来,仓库外面有一层看不见的墙,我自己叫它‘罩子’,一切的攻击都会被反弹回来。我示范一下可能比较快。”莱昂走到仓库门口,打开门,门口似乎一无所有,随时可以一脚踏出去。只见他拿着匕首,轻轻地在空气中划了一道,蓦然一道红色的划痕在他手臂上出现,他将那伤口展示给众人看,“普通的打击、砍击、刺击都没办法穿透这道墙,而且会反弹回到自己身上。我也试过无机物、有机物都没办法出去。由于场地太大了,所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有效使用。现在能看都的是亚摩斯的树藤可以进来,目前有两个猜测,一是外面进入里面没有任何限制,只有出去有限制,二是亚摩斯有解除进出限制的方法。我认为第一个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亚摩斯从来不把树藤带走,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无法带走。”
“有试过从天上或者地下走吗?”
“地上不行,那边有我尝试挖的洞,虽然能破坏地板,但是挖到一定深度就不能继续了。天窗太高了,我没试过。”
“我来试试。”艾斯举起手看向天上,然而当她试着用力量探出天窗的时候,却猛然被自己的力量推到在地。艾斯起身拍了拍灰看了眼格蕾丝,格蕾丝托着腮卷着她耳边的长发,似乎在思考。
莱昂见没人开口,于是问道:“我进行了很多尝试,但是还是没有头绪,你们知道这个能力是谁的吗?也许可以根据能力者本身来获得一些线索?”
“我目前没有观察到有谁有类似的力量。不过,学生会的人从来不参加训练。在实验之前,我们超能科也没有训练课这一说,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学生会那几位的能力是什么。”
“既然如此,这个能力可以认为是学生会核心成员的能力?”莱昂继续发问。
“确实。让我想想,首先可以排除是时零会长,他的的能力是‘支援’,他以前展示过。”
“时零的能力不是‘燃烧’吗?”卡尔有些疑惑。
艾斯瞟了她一眼:“那是时零晓,学生会长时零夕的能力是‘支援’,可以借用身边的能力者的能力,或者提升对方的能力强度。这个学校竟然有人不知道时零双胞胎吗?”
卡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整天逃课也不关心这个学校这件事,也懒得解释,只是沉默着不搭话。不过卡尔这才明白那天那个演讲的学生会主席并不是经常把她打倒在地的那个时零,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想起来亚摩斯也时而会称呼拿着刀的那位为“时零弟弟”,她原本以为是时零年纪小……然而其实是因为他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她独自想着。
“有没有可能会长借用了别人的能力?”莱昂又提出了一个假设。
“那前提也是有人有类似这种罩子的能力。”
“不是会长,而恩格尔的能力似乎是用血液治愈身体,你们醒来的时候也喝过他的血吧。”莱昂抓了抓头发,“那看来副会长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传言副会长能力是魅惑?”
“……学校里面普遍的传言是这样的,因为副会长的追求者实在是太多了。”格蕾丝之前一直托着腮思考没有说话,此时她接口答道。
卡尔想起自己刚看到副会长时候那种见到女神一般的感觉,忍不住开始相信魅惑的传言。
格蕾继续分析:“但那只是传言没人确证过。也许她的能力是在一定范围内如她所愿,所以靠近她的人会迷恋她,而她给这个仓库‘愿望’是‘无法离开’。超能力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超能力都有复合的功能,就算我们看到会长的能力是‘支援’,也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别的应用方式,比如说给这个仓库增加‘无法离开’的‘支援’。我们的情报太少了,从使用者猜测没有尽头。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们情报确实太少了,我们原本计划再多搜集一些学生会的情报再说,但是学生会已经接了第二批实验学生上岛,不能再拖了。”艾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批实验已经开始了吗?”莱昂皱起了眉,有些惊讶。
“目前只是把人接到了岛上,但是和我们是被强行带走的不同,这次好像都是‘自愿’的,时零夕还发表了一通恶心人的言论。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快一点。”
格蕾丝转向卡尔:“卡尔小姐,你的能力可以无效化他人的超能力,可以对罩子使用吗?”
卡尔慢慢开口:“我可以试试……米拉让我来找莱昂恐怕也是希望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场。”
“你的能力确实很好用,但是需要接触到对方本人才能发动吧?”
“不是的……那是骗学生会的。”卡尔一脸坦然地说道。
格蕾丝似乎不是很惊讶,只有艾斯挑高了眉毛,显然卡尔“偷偷瞒下了自己的能力的发动条件”这点和她原本对卡尔“没什么脑子”的印象有些不同。
卡尔走到门口,慢慢地伸手,直到感受到了罩子向她回弹的力量,确保自己确实地触摸到了屏障之后,发动了能力:“死……”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一个踉跄跌出了仓库。
罩子完全消失了。
艾斯觉得有些头疼,他们想了半天结果这人有解决办法却不直说。更何况,如果卡尔不需要接触到本人的话,她立刻有了一个想法:“你其实被亚摩斯藤蔓绑着的时候就可以解除他的能力吧?却还是和我们一起被绑来了这里,是吗?为什么?”
“……米拉让我救莱昂·雷德伍德。”
“所以我没想错,你为了让自己被关起来以便找到莱昂,就故意‘害’了我们。你并不是出于好心救格蕾丝所以对格蕾丝使用的能力,而是为了和我们一起被关起来所以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是吗?”
卡尔没有回答,艾斯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如果不带那些学生离开,会有多少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实验中死去吗?你活了下来,挨过了实验,成为了超能力者,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是吗?”
“不是……”卡尔沉默了一会儿,艾斯的责难让空气中多了几分诡异的寂静。沉默过后,卡尔说道:“对不起。”
艾斯抬手用巨大无形的拳头将卡尔整个人都压扁了,这次卡尔没有躲开。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