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春】
春满园 三青衔钗送花来
巧手巧心将恩裁
比翼双飞徘徊
勿失勿忘天色明暧
【春蚕】
红泪滴 树上青桑未曾摘
怎甘情愿命如苔
春蚕丝尽筑台
化蛹破茧舍弃往骸
【黄金稻穗】
微风拂 金黄谷稻自摇摆
怀抱希冀望瑶台
拂去肩上尘埃
但迎灿霞携故人来
【合】
煮酒论道痛饮开怀
残阳似火试剑登台
回首千秋多少年载
凝聚江湖小小感慨
寄蜉蝣 渺沧海
少年莫以此须臾哀
我与你共见这天地万代
【权毋之】
悠闲事 此心惟愿意自在
闯天入地性如孩
无非此身事外
铜板几串乐得开怀
【窦狸】
艇载远 稚童奔走天际白
百家喂养得关怀
见识药石百态
天生地养踏浪入海
【福不福】
道且长 岂料拦路遭无赖
俗世皆为利益霾
不愿善意掩埋
但将此心向明月抬
【合】
煮酒论道痛饮开怀
残阳似火试剑登台
回首千秋多少年载
凝聚江湖小小感慨
寄蜉蝣 渺沧海
少年莫以此须臾哀
我与你共见这天地万代
None
晨光如同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流淌在埃芬市某户人家的的窗台上。露西尔·瓦伦丁深陷在羽绒被的温柔陷阱里,像一只拒绝破茧的蝶。紫色长发在枕头上铺开一片迷蒙的薰衣草田,发尾的蓝绿色在熹微的光线下如同浸了露水。休息日的慵懒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着她的眼睑。
“早餐……”她含糊地嘟囔,半张脸陷在柔软的鹅绒枕里,声音闷闷的。理智微弱地闪烁着,提醒她胃袋的空虚和咖啡的召唤,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回笼觉的甜美诱惑。她像条在温暖水域里打滚的鱼,裹着被子在床上翻腾了半圈,最终自暴自弃地猛地一扯被角——“哗啦”一声,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蒙了起来,人造的黑暗堡垒瞬间隔绝了扰人的晨光。
在这片人为的、带着织物特有气息的幽暗中,一丝突兀的怀旧情绪悄然缠绕上来。前世的便捷碎片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在意识的深潭里闪烁明灭。格外清晰的,是那些……属于另一个清晨的画面。前世的蓝发厨房人偶,总是无声地穿梭在晨光里。她会用白瓷般的手指,精准地夹起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片,边缘带着完美的蜂窝状焦痕,小心翼翼地放入描着青花的骨瓷盘。温热的牛奶被注入印着小雏菊的马克杯,杯口袅袅升起带着奶香的白雾。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高效,带着一种冰冷的、却令人安心的秩序感。
“唉——”一声悠长而带着睡意的叹息闷在被子里,带着点不甘和怀念。露西尔的手臂像是不受控制般从被沿探出,食指在微凉的空气中画了一个潦草却流畅的螺旋——那是前世召唤厨房人偶的、刻在肌肉记忆里的起手式。“面包。”她对着虚空含混地命令道,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她迅速缩回手臂,把自己更深地裹进被子的茧房,意识重新沉向那片温暖混沌的黑暗。
叮——!
一声清脆得近乎尖锐的提示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和“咔哒”一声轻响——那是面包机弹出烤好的面包,以及隔热支架被放下的声音。
被子里的人形“墨西哥卷”猛地一僵。几秒后,被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掀开,露西尔顶着乱糟糟的紫色“鸟窝”,睡眼惺忪地探出头,脸上还带着被布料压出的红痕。“不对……什么声音?”她不耐烦地咕哝着,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厨房方向。
下一秒,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住。
朦胧的视野里,一个本应绝对静止的存在,此刻正站在厨房的操作台前。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蓝发的、精致的搭档,而是那个被她随意丢在书房角落的、最基础的素体训练人偶——一个只有简单关节、光秃秃的白色陶瓷躯壳,没有面容,没有头发,仅仅是一个用于练习操控的、毫无生气的“骨架”。
此刻,熹微的晨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这具素白的人偶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它光滑的陶瓷手臂正以一种精准到近乎刻板的姿态活动着。一只瓷白的手捏着隔热手套的边缘,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着刚从面包机里弹出的、冒着热气的金黄吐司片。面包边缘烤得焦脆,散发出诱人的麦香和焦糖气息,热气在冰冷的陶瓷手臂上凝结出细微的水雾。
露西尔用力眨了眨眼,又狠狠揉了揉,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幻觉。再看过去时,人偶已经完成了动作。它小心翼翼地将吐司片放入一个同样洁白的骨瓷餐盘中,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它双手稳稳地端起餐盘,轴承驱动的颈部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转向餐桌的方向。它的上身以一个教科书般精确的十五度角向前弯曲,完成了无声的致意,随后便如同断电的机器,瞬间凝固在原地,重新变回一尊没有生命的白色雕塑。
“老天爷……”露西尔倒吸一口凉气,赤脚“啪嗒啪嗒”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阵紫色旋风般冲到厨房门口。她甚至顾不上穿鞋,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直窜上来也无法让她分神。她死死盯着那个静止的素白人偶,又看看餐桌上那盘冒着热气的吐司,空气中弥漫着真实不虚的食物香气。
她猛地抬起手,用指甲在自己小臂内侧最嫩的那块皮肤上狠狠一掐!
“嘶——!”清晰的痛感和瞬间浮现的月牙形红痕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梦!
露西尔几乎是扑到餐桌前,抓起那片温热的吐司,顾不上烫嘴,狠狠咬了一口!“咔嚓!”酥脆的外壳在齿间碎裂,温热松软的内芯带着浓郁的麦香瞬间充盈口腔。真实的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她心跳加速。她一边咀嚼着,一边死死盯着那尊白色人偶,含糊不清地下令:“向左转!”
“咔哒。”轻微的关节转动声响起。素白人偶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向左旋转了九十度,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举起右手!”露西尔咽下嘴里的面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条光洁的陶瓷手臂应声抬起,稳稳地停在肩膀平齐的高度,分毫不差。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露西尔的全身!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能力……她的能力真的回来了?!前世那登峰造极的人偶操控术?!
“或许……或许可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脑海,带着无法言喻的激动和希冀。她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脚底的冰凉,像一阵风似的冲向客厅角落那个高大的、镶嵌着玻璃门的樱桃木展柜。这个柜子是她家中最整洁、最神圣的地方,里面没有杂物,只有她最珍视的收藏。
她猛地拉开玻璃柜门,目光越过几件精心摆放的小型人偶艺术品,直直投向最深处。那里,一个铺着深蓝色天鹅绒衬垫的独立格位里,静静沉睡着一个人偶。
露西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抱了出来。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它的安眠。晨光落在人偶身上,照亮了那如同海藻般浓密、泛着丝绸光泽的蓝色长发。发丝间,一枚精致的银色蝴蝶发卡别在螺旋马尾边,蝶翼纤薄,镶嵌着细小的水钻,此刻正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芒。人偶的面容是她耗费了无数个日夜精心雕琢而成,轮廓柔和,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造物,皮肤是温润的冷白色,带着细腻的瓷器光泽。它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上衣与黑色长裤,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如果不是那过于完美的静止和毫无起伏的胸膛,任谁第一眼看去,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陷入甜美梦乡的少女。
露西尔抱着它,脚步轻缓地走回卧室,将它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自己那张铺着浅灰色床单的大床中央。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为蓝发人偶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让它看起来更加不真实,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光里。
露西尔站在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她闭上眼,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溯着前世的记忆碎片——那些繁复玄奥的法阵结构,那些操控能量的精微感觉。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祖母绿与火焰红的异色瞳中只剩下沉静的专注。
她的双手缓缓抬起,悬停在蓝发人偶胸口的正上方。十指开始以一种古老而优雅的韵律舞动起来。捻、勾、挑、划……指尖在空气中留下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轨迹,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繁复精妙的法阵在她手下逐渐成型。微蓝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顺着指尖的引导,沿着预设的能量回路,缓缓注入人偶的关节深处,最终汇聚向胸腔核心的控制中枢。整个房间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露西尔清浅的呼吸和指尖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前世人偶宗师的本能在这一刻彻底苏醒,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带着千锤百炼的自信。
当最后一缕流光如同归巢的萤火,悄然没入人偶胸口时——
喀嗒
一声极轻、极细的声响,如同露珠滴落玉盘,又像精密锁具被钥匙打开。
蓝发人偶那如同蝶翼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眼帘缓缓掀开,露出了下面清澈如南极冰川的蓝色眼眸。没有人类瞳孔的灵动神采,却盛着一泓静止的星光湖面,纯净得令人屏息。那目光茫然地投向天花板上的吊灯,倒映出几个扭曲的光斑。
露西尔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试探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美梦:“坐起来。”
指令下达的瞬间,人偶的脊椎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逐节挺直,动作流畅而精准。蓝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在晨光中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床头那盏黄铜小台灯的暖光,温柔地勾勒着它瓷白的肌肤和完美的五官轮廓,找不出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露西尔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人偶微凉的侧脸。那触感细腻冰凉,如同上好的玉石,线条的弧度是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描摹、刻入骨髓的记忆。眼眶毫无预兆地涌上一股热意,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过来,”露西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沙哑地开口,“拥抱我。”
蓝发人偶没有任何迟疑,动作流畅地滑下床铺,赤着的瓷足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轻响。它径直走到露西尔面前,冰冷的、带着瓷器特有质感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环住了她的腰身,脸颊轻轻贴在她的颈窝。一股混合着松木清香和旧日亚麻布气息的、尘封的味道,随着它的靠近弥漫开来。
露西尔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这具身躯带来的、真实的支撑感和那份挥之不去的冰凉。她将脸埋在那片冰蓝色的发丝间,松木的气息混合着记忆的尘埃,瞬间将她拉回那个被暴雨浸透的夜晚——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报社巨大的落地窗上,水流蜿蜒而下,将窗外的霓虹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浑身湿透的蓝发少女像只落汤鸡,她匆忙的跑了进来,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和泥土的气息。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露西尔正在擦拭的咖啡杯上。
“喂!蠢蝴蝶!我的杯子!”露西尔不满地皱眉。
蓝发少女吐了吐舌头,湿透的蓝发贴在蜜色的脸颊和脖颈上,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雨夜里的星辰。她接过露西尔手里的抹布,代露西尔擦起了杯子“听我说!”她声音带着雨水的清冽和一丝兴奋的喘息,“港口那家新开的露天咖啡厅,下周末开业!我们去抢他们的开场舞怎么样?”
露西尔看着空荡荡的手,又看看对方湿透的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脑子被这雨泡发了?开业舞关我们什么事?”
“怎么不关!”蓝发少女凑近,湿漉漉的蓝发几乎蹭到露西尔的脸,带着雨水的凉意,“我都打听好了!只要跳得好,老板请喝一个月免费咖啡!还有,”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听说他们家的首席咖啡师,帅得掉渣!”
露西尔翻了个白眼,找到一块毛巾按在蓝发少女的头上:“没兴趣。”
“别啊!”蓝发少女急了,抓住露西尔用毛巾搓自己头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露西尔动作一顿。“就当陪我嘛!好不好?我请你喝卡布奇诺!双倍奶泡!”她晃着露西尔的手臂,湿透的衣袖蹭着露西尔的皮肤,带着固执的恳求,“好吧……”露西尔无奈地扶额答应“反悔的是小狗!就这么说定了!”少女欢呼道
沾着油墨的排样稿散落一地,被她们无意间踩过,留下模糊的印记。窗外的雨声震耳欲聋,但少女眼中闪烁的光芒和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却异常清晰。
怀中的冰凉触感将露西尔从回忆的深潭中拉回现实。她微微松开怀抱,低头看着眼前这张完美复刻、却毫无生气的脸庞。琉璃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倒映着她此刻有些狼狈却温柔的脸庞。
“舞约该履约了。”露西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后退半步,摊开自己的手掌——“来跳一支舞吧■■■……”
蓝发人偶没有任何犹豫,冰凉的、带着瓷器特有细腻触感的左手,轻轻放进了她的掌心。没有音乐,没有观众,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微风拂过纱帘的沙沙轻响。露西尔深吸一口气,带着人偶轻轻旋身,滑出了第一个舞步。
人偶的舞步仿佛早已刻写进它最核心的指令深处。瓷白的足尖点地时轻盈无声,如同笔尖轻触最上等的宣纸;回旋时,关节处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咔哒”声,如同风铃在微风中相互碰撞,竟意外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裙摆随着动作优雅地展开,淡蓝色的蕾丝在晨光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
露西尔引导着它,动作温柔而坚定。第三个旋转时,阳光恰好穿过窗户,泼洒在蓝发人偶浓密的发丝上。那枚别在鬓边的深蓝色蝴蝶发卡瞬间被点亮,蝶翼上镶嵌的水钻迸射出璀璨夺目的七彩光斑,如同无数细小的彩虹碎片跳跃飞舞。一道最亮的光斑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对面墙壁悬挂的一幅小型圣母石膏像的额头上,光影交错间,竟像一只真正的、振翅欲飞的巨大光蝶栖息在圣像之上,神圣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梦幻。
她们在寂静的房间里旋转、滑步。露西尔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人偶蓝色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自己晃动的身影。前世未能完成的约定,在埃芬市这个平凡的清晨,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悄然兑现。阳光温暖,空气里弥漫着面包的香气和松木的微尘气息,怀中的身躯冰凉却真实。露西尔带着人偶转出最后一个流畅的螺旋,额头轻轻抵上人偶微凉的前额,塑料质感的睫毛轻轻刮蹭着她的眼皮,带来一丝微痒 。
“下支舞,”露西尔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去港口那家咖啡厅跳。这次……”她顿了顿,看着人偶清澈得如同冻结湖面的眼眸,“我请客。卡布奇诺,双倍奶泡。”
人偶的蓝色眼珠里,晨光轻轻晃动,仿佛凝结了那个暴雨夜未能兑现的、带着咖啡香气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