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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空是个骗子。
他不算太短暂的二十五年生命里,说过的谎言不计其数。从十岁第一次作弊拿到第一名开始,他就再也没能停止说谎的脚步。谎言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不得不支付额外的代价,才能勉力维持住自己在家人和朋友眼中光鲜亮丽的形象。人人都以为他有一份高薪工作,实际上他也的确有那么一份,只不过不够光彩。那女人今年四十五岁,喜欢他的脸,和他的身体,她有丈夫,有孩子,却想找点刺激,找一点年轻的感觉。
对于如何取悦比他年长的女人,天野空具有丰富的经验,从他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并不对她们抱有特殊的感情,只是这种关系能让他更加方便地索取,比如金钱,比如荣誉。
可见天野空其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看看他到底说了多少谎吧。
从坐上去京都的飞机开始,他对菈弥亚说自己是火星人。也许这算不得谎言,因为这样的话没人会信。而后如月爱发表了自己的离家出走宣言,他说自己半个字都没听见,当然,这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为的是表达一种支持,他很乐意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碰一鼻子灰,感受一下这艰难的人生。
随后飞机坠落,他幸运地活了下来,来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同行者有二十几人,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失忆症患者,满地的尸体,给人一种低成本恐怖电影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还挺喜欢那个莫名其妙讲出来的“火星人”设定,为了活跃有些沉闷的气氛,他便时常讲上几句,装作自己是个沉迷SF的傻冒。但他没想到,这样的玩笑话也有人会当真。
草率地决定了房间分配,屋子里的八人进行了自我介绍。轮到天野空的时候,他笑着称自己是火星人,一旁的鸣桥还打趣地问他,火星上是否有种土豆。他刚想开句玩笑,却听到一旁的声音:
“……诶,火星人?真的吗?”
因为语气实在太过认真,天野空不由得疑惑了一秒,判断对方是真的相信了,还只是在开玩笑。说话的人是失忆症患者其一,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欧珀女士给他起名叫极光,大家也就这么叫了。
“想也知道是假的啦。我是天野空。”他生出几分不悦,开玩笑的时候最破坏气氛的就是把玩笑当真的人,让他不得不解释这个笑话。
极光反倒是有点失落:“假的吗……”
天野空觉得有点好笑,真的会有人相信世界上有火星人的存在吗?这时他倒是想起弟弟来了,那个懦弱又天真,满脑子都是星星宇宙飞船的废物弟弟,恐怕他到现在还真情实感地相信这世界上有外星人,但就连那个傻子也知道,火星上并不存在生命这件事。
他想,自己说不定能找点乐子。
天野空找了个机会跟极光闲聊,问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地外生命。
“……如果有人说有的话,也许是真的有吧。不是骗我的话我会相信的。”
“那你要怎么知道对方不是骗你的呢?”天野空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会问的嘛。”极光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骗子又不会说自己是骗子。”
“我想相信大家。”
只有没被欺骗的人才会这么说。天野空想。但考虑到极光失去记忆的现状,他目前的状态的确是未曾被欺骗过。想要相信他人当然是好事,只不过,随随便便就对骗子投入信任,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高昂的。
“……天野先生是骗子吗?”极光问他。
“在很多时候都是哦。”天野笑着回答。不如说没有欺骗别人的时候才比较少。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到了不说谎就维持不下去的程度了。当然他本可以不向极光说这些,装成自己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他只是想看极光为难的表情。
“……”极光沉默了片刻,“这样是,不好的……”
当然,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说谎不好,欺骗不好,谎言会让人受伤害,但不说谎就会让自己受伤害,与其自己受伤,不如让他人受伤吧,这就是天野空的处世之道。
“……从现在开始改变,不再欺骗他人,也很不错的!”极光说。他想让天野空走上“正道”,言辞很恳切,但天野空几乎要大肆嘲笑他,你是三岁小孩吗?世界本身就是一座建在谎言和骗局上的空中楼阁,他的生活更是如此,如果不再说谎,他的生活会崩塌,数十年来的苦苦支撑的形象瞬间会沦为笑柄,极光这种小屁孩,又怎么可能懂得他的辛苦?
但他向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没有必要……毕竟是需要齐心合力生存下去的场合。”
所以,也只有现在,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互相合作比猜疑更有利,也许他们之中潜伏着杀人恶魔,不过可以信任的人数量也不少。
他不介意在极光面前装装诚实的人,毕竟目前还没有到欺骗他的最佳时机。极光太容易相信别人,就算是欺骗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成就感。既然这样,不如就暂时做个不会说谎的天野空吧。
“不过,你现在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他问极光。极光和其他几人的失忆症让他很在意,一般来说,失忆这种情况本来就很罕见,何况一连出现六个患者,怎样想都不觉得是巧合。这六个人不像是外来人,更像是这里原本的居民,但他们偏偏忘记了一切,这就显得更加可疑。他们的记忆里肯定隐藏着什么,如果能得到些情报,他们就有希望离开这里。
“……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极光显得很苦恼。
“我听说一般来说,失忆都不会持续太久,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吧。你肯定很不安吧。”
“……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
天野空尽量用自己的知识来安慰他。毕竟他也不想看着极光愁眉苦脸,众所周知,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很难指望他对团队做出什么贡献。
“失忆是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忘掉的,你还记得该怎么说话和怎么走路,很多生活的常识也没忘记。你还会处理伤口,以前可能有这方面的经验,我觉得你的身体其实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
“好像是这样……”极光被说服了,似乎稍微精神了不少,“有道理,如果多遇到一点这样的事应该能想起更多吧!”
“对吧对吧,所以打起精神来吧。”天野空露出和善的笑容,这是他很擅长的。
“嗯!谢谢你,天野先生……”极光向他道谢,很快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啊,欺骗别人的事,也请不要再做了哦……”
听到他这样讲,天野空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那么,在以上的对话里,我有一句话是谎话哦,要猜猜是哪一句吗?”
极光陷入了明显的茫然,似乎在回忆刚刚听到的所有对话。
天野空想,真有意思。他没有打算让极光一直疑惑下去,直接揭晓了答案:“答案是,就是刚刚那句。其实今天并没有骗你什么。”
极光的表情更迷茫了。
“……所以火星人的事情是真的……”
天野断然没想到他会产生这种想法,赶忙否认:“后来不也说了那是假的嘛。”
极光不知所措:“……这样会分不清该相信那句话比较好的……”
“这个嘛,还是需要你多加分辨了。毕竟凡事都要讲证据,如果拿不出证据的话,还是不要相信比较好哦。”
他一直都想说,这种随随便便就相信他人的孩子,到底是从哪片不受污染的土地上长出的纯天然有机蔬菜啊,如果不是因为失忆变成这样的,他真怀疑极光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我还是想……相信大家……”极光却还是这样说,仿佛刚刚天野空的话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天野空想,算了吧,他是不可能改变什么的。说不定,等他恢复一些记忆之后,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但是,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极光这样,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大家都坦诚相待,世界是否会变得更好呢?
天野空冷笑一声,他可是真心向往那样的世界,他想做那个世界里,唯一会说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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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一边哼着她也不知道调子是什么的曲子一边给百筑鸣神月编三股辫。
现在是坠机后的第二天早上,空气很清新温度也很舒服,飞鸟的心情因为昨天稍微搓洗了一下然后晾干了的衣服而很是舒畅,几乎就要忘记自己还是落难状态的事实。
“月月,你毕业后好几年没来找过老师,老师可是寂寞的很……”
鸣神月反手拍了拍昔日老师的手背以示安慰:“有些事要忙,确实很久没回去学校看过了,老师别难过啦,这不是见着了么?”
“难道不是普通的约出来见个面比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更好吗……”飞鸟麻利的将鸣神月的头发分成三股,然后交叉在一起,“你说你坐飞机去关西是干什么来着?”
鸣神月正打算回答老师的前半句,话题就猝不及防的换到了下半句。她呃了一会,扬起一个偶像专业的笑容:“我现在在某娱乐公司当练习生,这次去关西是参加经纪人给安排的线下粉丝互动活动的。”
“哦……好厉害啊你现在,不过你也确实有做偶像的资本啦……等等,这个话我们刚刚是不是说过一遍了?”
鸣神月干笑,她这个老师平日里的个人生活作风和日常行为可能并不能够很好地引领学生的成长,但反正班主任也不是飞鸟,也就无关紧要了,而且对于学生来说,这种愿意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没什么架子的老师才是他们喜欢的。
就是有时候记性和金鱼比好不了多少,实在太差了。
她于是点点头同意了飞鸟的话:“我们确实刚刚说过了……包括我去关西是去做什么的事。”
“抱歉啊,老师可能是上了年纪了,记性总是很差。”飞鸟毫无歉意地说着,在三股辫的末尾处用皮筋绑紧,然后将整条辫子绕着根部盘起来固定住,又系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碎布带扎了个勉强能看的蝴蝶结。
“好啦,这样把头发都盘起来是不是舒服多了,不然实在太热了。”
飞鸟来回看了看鸣神月的新造型,满意地点头:“是偶像的新造型呢,真的挺好看的,要是在外面说不定能吸引到你的小粉丝,老师都忍不住要去关注你的推特了。”
鸣神月自己也左右看了看,虽然确实还不错,但还远远不到飞鸟说的那种程度。不过飞鸟老师说话总是很夸张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初中三年下来鸣神月也逐渐习惯了,此刻也根本没觉得飞鸟是在话里有话的内涵她什么的,只当是普通的夸奖收下了。
“谢谢飞鸟老师。”她乖巧地应声,“出去以后有机会来看我的活动吧,我会给老师寄入场券的。”
“好啊好啊!”飞鸟连声答应,转头又去给一旁默不做声叠着被子的月岛羊折腾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嘴里还不忘抱怨着柚奈,“你是短发不能拿来编辫子真的很可惜诶,柚奈。”
莫名其妙被老师点到名的柚奈无语凝噎了一阵:“短发比较利落,工作的时候也不会碍事。”
“柚奈你好没有生活情趣!”飞鸟立刻出言反驳。
鸣神月在旁边看着这在经历过空难后显得过于热闹的场面,默默转过头打了个哈欠。她还没睡够,因为昨晚上实在是听她们吵闹的有点晚了,偶像的时间表是很精细的,每个小时都有每个小时要做的事,她们的睡眠时间也是很精准的,按那个时间表生活久了,很难在这么一天两天里调整过来。
只不过飞鸟说的‘在这种情况下才见到面’其实并不太准确,早在飞机上的时候鸣神月就注意到了,自己隔壁的位置就是自己曾经的物理老师这件事,只是那时候飞鸟上了飞机就问空乘要了薄摊和耳塞开始闭目养神,也就完全没注意到她而已。
鸣神月也不是习惯太过于主动的人,于是干脆也没和飞鸟打个招呼。这次的航班用时很短,她本以为这次偶遇就要这么错过了,没想到命运使然,还是让她们见到了。
虽然当初她就没有看清过自己的这位老师,总感觉对方明明表现得亲切开朗,但是多聊的话却很难触及到她心中所想。就连有的时候她说出来的真心话,也像是有所隐藏。这不是指有意的,而是无意识的隐藏,害怕真正的自我被完完全全的看穿。
但飞鸟人并不坏。鸣神月笑着想。根本看不出是二十六岁,不说年龄不看长相的话,单论相处的感受,也许我比她更像成年人才是。
随后她开口提醒道:“飞鸟老师你记得也给自己盘一下头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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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学生想的那些东西,飞鸟统统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个发现了储存了不少新鲜食材的冰柜的时候,他们所有幸存者吃饭的这个大问题可以说完全解决了。随便弄了点吃的大家分完,在这个闲暇又没有现代电子设备可供消遣娱乐的午后,可以说是非常无事可做了。柚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回房间的话也有人在午睡,一个人乱跑又总觉得不是很安全。
这个时候她就只能按照她的娱乐方式来找点事情做。
这么想着的话,就让她想起一个人。
“断眉先生,断眉先生?你在房间里吗?”飞鸟跑到印象里断眉住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尽量压低声音喊道。
不消一会,门确实开了,断眉探了头出来,也许是想到男生寝室的环境,想了想整个人走出来把门又关上了。
“你是……请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飞鸟歪头想了想,差点‘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但她太激进怕会吓着对方,毕竟他们真要算的话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关系。于是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断眉先生不是空难的幸存者吧,而且目前是失忆了吧,所以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什么都可以哦,我正好有空。”
“啊……有什么可以拜托的是吗?”断眉说着,边往古宅外走。
飞鸟跟在他后面:“是的,断眉先生好好想想。”
断眉走到古宅门外站定,原本陈尸门口的两具尸体现在已经被好心肠的人给拖到了一边的树下,好歹没有那么影响市容市貌了。
“这样的话……虽然现在头上的肿包已经没那么痛了,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不是特别方便,可以的话,请问可以帮忙找一下可以消肿的药物吗?”
飞鸟把视线聚集在断眉的脸上,努力不让余光瞟到那些早已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对方比自己矮上一些,加上自己穿了高跟鞋就更不难做到:“好啊!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之类的吗?说起来肿包二十四小时之内的话还有种方法,可以冰敷一下,过了二十四小时就改为热敷,效果不错哦。断眉先生是什么时候挨打的啊,需不需要我顺便去找条毛巾来?”
“什么时候挨打的?”断眉愣了愣,似乎是在回忆,“唔……记不起来了,不过我猜应该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吧……大概。”
“那断眉先生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记得之前有找到急救箱的,我给你拿过来你看看!”
飞鸟不等对方说出拒绝或者同意的话,自顾自地去自己住的房间里问了有没有知道急救箱放在哪里了的舍友,顺便还分到了一块似乎是叢雲刚刚送来的茶饼,路过厨房的时候又撕了一块裂开的衣服下摆浸透了冷水才返回到了古宅大门口。
断眉果然还等在那里没有离开,飞鸟兴冲冲地上去邀功一般把她扒拉来的药箱直接递到人面前:“你看看这些可以吗,不行的话你看看药箱里还有很多药。”
断眉快速看了一遍所有药膏包装上的使用说明,然后摇摇头把药箱还了回来:“药膏的话……感觉这些都不是很适合。”
飞鸟大概对这个回答也算是早有准备,这破地方如果能要啥就有啥也挺异想天开的,她又拿出淋了厨房冷水的衣服碎布递过去:“那这个给你,记得敷一下,对消肿很有用的,虽然过去的时间有点久,不那么痛了,也不流血了,但是该有的处理还是要做一下。”
“谢谢……!您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断眉笑着接过,小心地把布块盖在头顶,“说起来,还不清楚您的名字……之前我在大家面前做过介绍了,我叫断眉,请多关照!”
这话倒是提醒了飞鸟,她好像确实没和他做过自我介绍,幸存者里的大多数人名字她也不知道,不过感觉一个个去专门找人介绍自己叫什么又感觉怪怪的,她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对这件事直接放弃了思考。
——总之先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
“我叫飞鸟!飞鸟,a-su-ka,是这么读的。"她像对待自己年纪尚小的学生们那样,一字一句读出自己名字的发音。
“a-su-ka,飞鸟小姐是吗?我记住了。”断眉也跟着重复了一遍,然后点头,认真的样子真的一点都看不出他像是会做出他初登场的时候那种莫名的举动来的人。
飞鸟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说起来,断眉先生,失忆是什么感觉啊,感觉很酷来着……!”
这才是她此行的正题。虽然对着一个刚刚失忆可以很不安的人说出这种话可能会显得有些冒昧,但是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飞鸟又不是什么医院的主治医师,身边也暂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的人,她能接触到这种失忆人群的机会本来就少,错过这次也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实在对此太好奇了。
这话题的跳跃度确实有点大,断眉苦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很酷的事,反而会让人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自己究竟都掌握了哪些知识与技能,未来该走向哪里,这些对我来说通通都是空白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我相信活下去就有希望,之后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抱歉我说到这个,”飞鸟诚恳的道了歉,“但是你看,你会游泳哦!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能游泳体力方面应该不差吧,这样的话怎么着都会有饭吃的,也不用太担心了。”
“就当做是……崭新的人生嘛,说不定就就是因为都是一些不好的东西你才忘记的呢,不安的话,就多设想设想未来吧。”她以她一贯的乐观想法建议着,虽然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听,也或许只是礼节性地不能直接走开罢了。
“说的有道理。谢谢你,飞鸟小姐,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断眉也确实只是礼节性地道了谢,但这对飞鸟来说是个不错的开端。
“真好啊……其实,我有想要忘记的事,断眉先生能不能也给我一棍让我也忘掉过去的事?”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意图。
断眉闻言第一反应是发懵:“真的吗?这……如果这是飞鸟小姐的愿望的话,我会尝试控制一下力道的。不过应该会很痛,飞鸟小姐你……真的确定吗?”
飞鸟当然确定了,相比起断眉的犹犹豫豫,她就回答的很是果断:“来吧!断眉先生不也是被打晕后失忆的吗,说不定呢!但要是一下还没成功就算了,我再找找别的办法……”
“那……好吧。我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挺有信心的,应该是可以打到失忆的程度吧……”断眉屈起食指摸了摸脸侧,不确定地说道。
飞鸟可谓是非常期待的看着他:“那我要做什么,背过去吗,还是闭眼就好?”
“你……”断眉话音未落,手指就敲在了飞鸟的脑门上,他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真的打女孩子的呀。”
“…………”
他等了一会,见飞鸟没有答话:“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要往回走。
飞鸟此时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下午的探索你会一起来吗?”
“会的,我们下午见。”
断眉远远地,冲她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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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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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从定义上来讨论的话,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太难以回答的命题。
但是当某人真的开始去思考流动的时间所带来的影响和变化,那似乎这个问题就足以上升到思考了也毫无意义的程度。
菅原无法得到这个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经过思考但依旧冲动下给出的回答能从心上人那里得到几分。
她回忆着刚刚到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去思考欧泊每一个行为,乃至每一个眼神之后的含义。
她无意识地碰着自己的嘴唇。
事到如今再思考这些,是不是又有点过于马后炮了?
毕竟……
菅原舔了舔嘴唇,似乎刚刚柔软的触感还留在这里。
她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推开自己的。也是有足够的时间向自己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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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试试所谓不会变更的爱意。”
“就算结局会觉得难过也没关系。因为你值得。”
菅原长篇大论的话最后停止在这里。
她是想要深思熟虑之后给欧泊一个回答的,她确实是想的。
但是话说到一半,大脑又开始自作主张地亢奋起来。那些会让人羞耻的直球般的话接连不断地被说出,饶是对面是欧泊,也有了轻微的恍惚。
她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对欧泊说了多少次“喜欢”,也不记得自己吞下了多少个还没说出口的“喜欢”。
不过她还是庆幸自己的胡言乱语找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不至于让欧泊觉得自己热情过头,像是在威胁或是绑架。
菅原悄悄打量着欧泊,她是有些不安的。
“那姑且让我再看看这所谓不会变更的爱意吧。”
欧泊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
好容易压抑住的心跳再次以极高的频率大声诉说着爱意。
她知道着不是与某人坠入爱河最好的时机——不如说,这是最糟糕的时机,但是她确实太缺乏对自己的控制力。
不论是思想,还是行为。
比如眼下。
菅原跨步走到欧泊面前,拉出她的手后稍微踮起了脚尖。她的大脑几乎是瞬间就计算出了轨迹和距离,让自己的嘴唇准确且效率地与欧泊相贴,把一个亲吻留在她的嘴角。
一瞬间的触碰就足够烧灼出漫天的烟火。
菅原睁着眼睛,悉数收下欧泊因为惊讶而抬起的眉毛和只映射出自己的双眼。强烈的满足感填满了她的内心,而因此催生出的不满足感也不停地向神经中枢提议掠夺更多。
短暂的呼吸交合间,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和午后欧泊贴近她时的气息一样。
就算没有尼古丁的作用,菅原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对烟草上瘾。
她总是行动之后,才反过来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
菅原因为自己的举动绷紧了四肢。她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过一天,这样会不会太过唐突?欧泊会不会并不愿意接受自己?
菅原短促地呼吸了一下,试图做点什么为自己的行为好歹做个解释。
“好啦,别闹了。”
欧泊像往日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菅原看着她,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是欧泊决定把这一切当做一个还不成熟小孩子的玩笑,还是某种礼貌的拒绝。还未退却的心悸被蒙上隐隐的酸涩和不安,菅原第二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一次,也还是欧泊占了先手。
“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含有邀约性质的话语是清爽的夏风,扫清所有的阴霾,催绿新叶,吹来夏花。
不适宜的情感在不适宜的地点,以无法被理性干扰的方式蔓延扩散,侵蚀理智。
“没有!”
菅原笑着回答: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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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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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些走音的吉他在菅原的手中也还是奏响了称得上不错的音色。但是她缓缓唱出的歌足以掩盖任何不和谐音。
大概是对歌词和谱子足够熟悉,菅原并没有看着吉他,而是直视着眼前自己的听众。
“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已经有些年头的歌被以清亮年轻的声音唱着,回荡在不大的房间内。
连菅原自己都没想到,她可以把这首歌唱得堪称完美。
她唯一的听众也扬起了淡淡的笑,随着曲调哼唱起来。欧泊似乎并不熟悉这首曲子,哼唱得断断续续,却也还是跟着着菅原歌声的节拍,小幅度地摇晃着身子。
这样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她让菅原的心情更加雀跃。
唱完最后一个字,还没等吉他声彻底消散,菅原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欧泊身边。
三番两次遇到这样情况的欧泊也颇为熟练地接住了菅原。
“好听吗?”菅原抬眼看向欧泊,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
看着眼前简直像是想要被摸头的狗狗,欧泊也只能笑着点头:“好听,很好听。”
“但是我觉得你唱得更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欧泊愣了愣:“不过是跟着你哼几句……”
菅原抬起头来看着她,颇有一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好听你可不能拒绝”的意思。
欧泊也多少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你喜欢听,我有空就唱歌给你听。”
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的菅原又借机在她身上蹭了蹭,像是什么宣布主权的小动物:“就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唱得像今天这么好听……”
“好。”
欧泊半是安抚地回答她,揉了揉那颗因为头发有些散乱,而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脑袋。
“所以这是什么曲子?”
欧泊这一次没有把她推开,只是岔开了话题。
“是首有些年头的歌,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菅原大大方方地霸占着她的气息,轻快地说着:“歌名我也很喜欢,叫做《任时光流逝》”
“任时光流逝吗……”
欧泊有些微的愣怔,她像是看回了什么很遥远的地方,目光中难得地笼上了一层迷茫。
“你在想什么?”
菅原凑近了些,无形的尾巴依旧摇得飞快。
“只是觉得这个主题很有趣……”欧泊沉吟了一会儿,再看向菅原时,眼中似乎已经有了什么不太一样的神采:“时光永不老,爱意真的能与时间同在吗?”
菅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会突然这样的问题。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时间的长短和深度,喜欢就一头扎进去,等热情消散再慢慢抽出身来。
时间并非毫无意义,但在她看来,似乎也并不至于如此深入地去思考。
她一瞬间想要用脱口而出的话把这个问题带过,但欧泊认真的神色却提醒着她,这绝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回答的问题。
菅原松开了紧紧环绕住欧泊的手,开始头一次地在热烈的情绪中叫回理智,去思考一个并未留意过的问题。
欧泊多少带了些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安静地,平和地,却又几乎带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胁迫地,等待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