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这些琐事,南丁?”塞德鲁斯抽出腰旁的长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尔后无奈地将扶额的左手搭在剑柄末端的配重球,剑尖杵在坚硬粗糙的石板上时直发出哐哐的声响,在这对面的则是他那不紧不慢的同袍,她所挑战的塞德鲁斯已经摆出架势,她却还正在舒展筋骨,
到底谁是挑战者啊……
对了,这位正是前些日子才来到此处的南丁.罗伦萨。头戴面罩与眼罩的慕苏瓦怪人属实让塞德鲁斯这些天有些头疼,她是一位好战友,也是很虔诚的信徒。这些毋庸置疑,但未必有点热情过头了,因为几乎每天早晨与傍晚都能看到她在女神像面前虔诚地祷告,亦或者是在锻炼,又或者是在保养她那造型独特的弓弩……而且从未见过她摘下过那造型独特的面罩,从未……!
更何况,那面罩对于慕苏瓦人来讲都算诡异的了。
“麦提亚女神的骑士们需要保持警觉,坚韧。”她最后扭了扭自己的腰,抄起靠在顶柱旁的巨盾,不紧不慢地走向塞德鲁斯,抽出腰际间的半手剑,剑刃在四周微弱的烛光下隐约泛过几道寒光。
“倘若不勤加锻炼,要怎么样保持呢?”
最后一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挖苦,让塞德鲁斯哭笑不得。依他所见,她真的未免有点认真过头了。
“一击定胜负,点到即止,快点打完早点休息。”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简单宣告这训练场上的规则,看对方点了点头,方才放心地抄起巨剑。他举那剑时好似握一柄重锤,将剑尖指向天空,高举过头顶,一副好似要如怒雷般猛击而下的架势自然地成型。对面的南丁则是右脚后撤一步,屈膝半蹲,摆出一副龟缩在盾牌后的防御姿态,还不忘用剑身挑衅似的拍打着盾牌,好似两军阵前叫阵的骄兵。塞德鲁斯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挑衅很难不让人颇有微词。不过于他而言,这并不是很值得放在心上,乃至这场训练,都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让我进攻?您本来也只是一位弩手吧,本身就没有必要在近身战斗之中同我……”
“我知道。”
没等他说完,在对面的南丁就带着玩味的声线将他打断他
“我知道,我听说过……您有些许犹豫与举棋不定的传闻,看来并不是空口无凭。”
塞德鲁斯深吸一口气,一大踏步向前,她是要搞什么名堂?他步伐运动的同时自然地拉动着上肢的扭动,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剑术本能,慢慢来,要保有变通的余地,要一如呼吸一般自然。
高举的沉重剑刃顿时化作怒雷一般,好似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南丁的左肩,要南丁顺势挡出绑在手肘上的巨盾,塞德鲁斯却在在命中盾牌的前一刻让剑尖先一步朝地,剑锋一扭转而为向上的撩击,朝先前相反的方向挑去。倘若要以十字窗来比喻分析眼前的目标,在塞德鲁斯看来,就像是从下两扇画出了一道完美的“V”字符。一切都如同预想的那样,迅捷有力,接下来南丁只需要将剑锋朝下方劈砍去拦截自己的剑锋,那么最后占有体格优势的他将毫无悬念地赢得这场比试。
清脆的剑刃交击声在穹顶之下回响了半响,南丁的剑锋确实在他预想的地方出现了,但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巨盾镶铁的外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脖颈处袭来,猛击他的喉结。刺痛感伴随着甜腥味直冲脑门,可谓是天旋地转,只得连连后退,刹那间便已分出胜负。看来这人确实不容小觑,并不像是一个只会龟缩在盾牌后放冷弩箭的弩手,畏缩的谨慎似乎并不能从这迅捷的防御之中占的一丝便宜。
“怎么?”
她得意地踱步向前,摆手转剑舞了个剑花,又架出先前的架势,用剑拍打盾身。
“还是说要我来进攻更合你意?”
“不需要。”
塞德鲁斯再深呼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一次他不再将剑身高举过头顶做出屋顶式的架势,而是收于肩头,尔后又反握住剑柄,平举于头顶,平跨开双腿,时不时朝南丁的位置小幅跨步,也不忘手随步变,灵巧地将平举在太阳穴侧的剑转而为平举在胸前,好似像要用犁务农的农民,又一转将剑身收举于身侧,小心,谨慎,倘若无法用诡谲撼动,那不妨浅浅寄托于迅疾的突破之中,一鼓作气。
他将威胁浅藏于不断变化的架势与步伐之中,静候进攻的最佳时机。
“怎么了?不要对自己的同袍心怀恐惧……麦提亚慈爱宽怀,但仍需我们的坚强撑起她的一切。”
慕苏瓦人好像没有那么多话的吧?眉头紧锁,横跨,靠步,他还在慢慢等待时机,将剑身一甩化做平举在太阳穴侧的牛角,靠步,塞德鲁斯又一次发起了进攻,借着靠步的猛劲向前一跃,剑刃灵巧地从身后回旋,像是要在那十字窗口上劈开一道“一”,南丁顺势将盾牌向上一顶,深藏的半手剑猛地直冲塞德鲁斯的胸口,但在刹那间塞德鲁斯的剑尖又在半空中改变方位,他跻身一侧,利用肩头沉重坚硬的肩甲抵住南丁的长盾,在半空中改变方位的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南丁暴露出的身侧劈斩,在石铸的女神像的注视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寒光的两剑又一次亲密相交,但并无缠绵的角力,而是近似亲拥一样甜蜜地交缠不清,他一扭剑锋借着南丁的剑身向南丁的胸口刺去,而南丁此时此刻也不再吱声,仅能用剑格艰难地阻碍着剑尖的前进。胜利就在眼前,塞德鲁斯咬紧牙关让前屈的左腿蹭着挣扎地再向前几寸,剑柄与剑尖间的弧角几近翘成斜角,只为向下斜刺进南丁的胸口。
“以此来看……你既不犹豫,却又不果断。真是奇怪的人呢,塞德鲁斯兄弟。”
南丁猛地将前置的右脚勾向他的左小腿,巨盾用力向前一顶,在塞德鲁斯失衡的瞬间用剑格侧过,将剑尖送出胸前,又颇有力地顺势用剑柄猛击塞德鲁斯的胸口,几乎是让他后仰摔去,却又在触地的一瞬间拽着他胸甲上的护颈将他拉回。
“还要再来嘛?我的兄弟?”
“南丁。”
“嗯?”
“你是我见过最多话的慕苏瓦人。”
塞德鲁斯苦笑着拍拍南丁的肩膀,然后又向后退去,摆好架势。我并不急躁,我并不犹豫……他在脑海中不断思考,平静必须充盈他的头脑,倒不如说他不习惯热血上头的感觉,他只是必须要找到自己的方式。
我这是……谨慎……
他将剑尖朝地上一指,将剑身斜放于前身,形意上同地板构出一道稳定的夹角。
南丁只是迈着不变的步伐朝前靠近,毫不做作地朝塞德鲁斯迈步前进,但塞德鲁斯也不再变换姿态,只是这样维持着朝南丁的轴线。
“这是什么姿态?塞德鲁斯兄弟?朝下的剑尖不能刺,也不能劈斩,女神不青睐过早放弃的人。”
塞德鲁斯一如既往地报以沉默,随着步伐逐渐拉近,轮到南丁这一次先出手了,她故技重施似的用盾身朝塞德鲁斯的左肩顶去,寄希望于再次让他失衡,同时又平举起半手剑朝着胸口刺去,但赛德鲁斯并不急于求成,只是将力手悄然滑至配重锤,向上一撬将剑锋回正,挡开刺击的锋芒后左手裹握住锐利的剑锋,将整只剑身甩向盾身,沉闷的撞击声预示着盾击的失败,紧接而来的是迅猛的反击,靠步一跃,左膝猛地阻顶在南丁胸甲的护胯,毫不留情地踢开南丁的支撑脚,决胜的窗口在此时此刻无比清晰,配重锤向前袭去,同南丁的头盔碰撞发出哐哐响声,伴随着膝盖有力的上抬,有力的攻势一鼓作气,直将南丁掀地人仰马翻。
女神像沉默不语,但她早已预见结局。
“现在如何?”塞德鲁斯沉默的颜面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不得不承认,您的沉稳名如其实,塞德鲁斯先生。”南丁吟吟地笑了几声 ,像是认可,也像是自嘲“看来我已经没必要再试探您的技艺与虔诚了。”
“如果你不是故意的,而是本来就这样,我会更加满意一点。”塞德鲁斯伸出手来,却被南丁摆手谢拒,紧接着他看着她用剑支撑起自己站起。
“不被言语蛊惑与挑逗导向险恶着实是您近乎本能的美德”
“但你这一身剑技也未尝不是近乎美德。这是……”
南丁将剑一杵,自顾自地抬头仰望着穹顶天窗外的那点点星光。
“我有一位好师傅。”
倘若是空脚踩下去,这雪八成都要没到腰际了。南丁将弩举过头顶,在这冰雪统治的世界中艰难地缓步前行,在进这林子之前护林的老者就曾警告过她这漫天飞雪的厉害,不过对南国风景下长大的南丁而言,林海雪原的奇景还是胜过了老者忧心忡忡的警告。抹一抹镜片上不知道何时结起的霜雾, 粗制滥造的木屐绑在靴底上,也盖上了一层层厚厚的雪花与冰晶,打湿了毡靴的皮绒,刺骨的寒意便从这里不怀好意地来,尔后猛击她的足踝。但她却十分享受这种感觉,是因为陌生嘛?绑在弩箭前头的煤油灯慵懒地驱散着一望无边的黑暗,南丁抬起头来端详远不可及的天空,此时此刻应该还算是“白昼”,在昏暗的天空上不见点点星闪,只剩下沉闷的乌云盘踞一边。自从“那一天” 之后便一直如此,白昼一去不复返之后人们才知道平日一成不变的日光是多么的珍贵,这或许也是她现在存在的原因之一吧。总的来说,能在这片林子里独享单人时光的机会不多了,人类最古老的仇敌正在秘密集结,世界需要我们。 啪嗒 前方一声清脆的声响从灌木丛中传出,眨眼间在南丁扛肩头的弓弩就已经收到了胸口,关上挂着的那盏煤油灯,这就是她的一些些消遣——漫无目的地游猎,不过也请不要误会,这不是什么恶习,只是她放空自我的一些方式罢了,在这里她可以拜托教团里的经义六艺,可以摆脱同袍,可以摆脱……她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向那灌木丛的侧翼慢慢包抄去,耐心可不仅仅是猎手们独有的长处。忍耐,沉稳,好比禅师一般的从容,因为仅有等敌人冲锋到面容可见时齐射才能发挥最大效力,你必须……克服生理上的恐惧,即使是遍天的箭簇如雨点打下,即使是猩红的战旗如潮水从高地上倾泻而下,即使是…… “我主,审判长大人。”南丁单膝跪地,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审判长大人传见,或许是自己的苦修有了成果?或许是自己不辞辛苦得到了他的青睐?她谦卑地朝椅子上坐着的那位尊主颔首,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面容,房间一隅,香炉正温柔地焚烧不知名的香料,燃起不少缥缈的青烟在房间中缭绕,为这一次会面又增添了些许神秘感,这样的感觉反倒让让南丁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欣喜。
“我主,审判官大人……”
“闭嘴”急转直下,仅剩下一旁香炉的火光还在摇曳,发出噼啪的作响,一如林中愈发响亮的枯枝破碎声,那从脊背上传染的冰寒一如无光林海里一般幽异。但拽不回她重返到这现实之中,此时此刻她不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块时空,她就在那房间的红地毯之上,盯着地毯上的焰火刺绣的同时,发自真心地战栗。
“我主……”
那一声叹息如此遥远,却是那样沉重,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垮。
“说吧……”她能听出言语中不加掩饰的责怪与厌烦“你犯了什么罪,自己清楚……”
你自己清楚……你清楚……你清楚的。
“说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置这野丫头。”她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双脚离开地面,咸鱼干从衣兜中一块接着又一块地摔在地上,以一种新鲜的散裂方式掩饰它垂暮的事实。这个世界平平无奇,一如既往的黄沙与一如既往的日光在头顶滚动,但却滚不进这条小巷,也照不亮巷子里其余高壮的二人。“饿疯了吧……在哪的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在阴影之中,依偎在墙根的男人用近乎怜惜的语气回答着同伴, 而那位“同伴”此时此刻将她玩弄于鼓掌,肆意在半空中摇晃她的身体。“你还能怎么办,要把她吃了嘛?”
“那你说怎么办!”言语之中夹杂的愠气与怨恨是纯粹的,毫不费力就能寄送到南丁的内心,激起她内心中名为恐惧的荡漾。
“我说……不如干脆卖了吧,小女孩,买家不也挺多的。”
“你是魔鬼嘛?那不如让我刚刚就杀了她。”
“可是……”
在墙旁的那人不紧不慢地拉起了长音,又装作无辜似地续上前言:“犯了罪就要有对应的处罚,更何况这丫头几天之内偷了我们团一周的鱼干,现在就剩这几条,你说她吃的完嘛?不是藏起来了估计就是拿去变卖了,这是很有头脑的啊。你说能不罚嘛?”
“行吧!”
南丁依稀能回忆起,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剩下一次就是那个时候,那个你暂时不能看,她也不能看,最近的一次,你刚刚看过了。她记得当时她玩命地开始挣扎,却挣不脱那人掌心一点。她想尖叫,却什么用都没有,恶臭污秽的布条被粗暴地塞入她的口中,毕竟这布条遮住的也只是她毫无价值的枯瘦身躯,与这人相比,或许布条在洗涤之后的价值更高。现在她唯一能做到的是尽可能让舌头碰到牙齿,好让自己痛苦而无意义的生快点结束。你看到了什么,在你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你看到了孤儿院里护理疲惫的双眼,你看到了孩童因饥饿而凹陷的眼窝,你看到了夜晚的星星,你看到了……背着光的一束人影。
“又在做什么奸犯科?你们两个,少看你们一分钟你们可以飞到太阳上去作恶多端。”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而且听口音不像是慕苏瓦人,那女人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像是一位小姐人家……
“头儿不是说要我们查查营区附近是不是有小偷,你瞧。这不是抓到了一只,一个人赃俱获。”
“那是人,一个人 ,不是一只畜生。马尔伯格,把那孩子放了。”
那人似乎还是敬重那女人,便还算温柔地将她放在地上。抓住机会,她立马像一只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在地上拼命打着挺,挣脱,必须马上逃走,却依然徒劳,慕苏瓦的大地不再是承载她生活的母亲,而是一块正听屠刀施号发令的砧板。她从眼角的余光看见那女人的身影靠近自己,不由得更加恐慌起来,透过布条发出呜呜的尖叫声,活像恐慌的羔羊。但她却一把搂过自己,将自己收容在缓慢起伏的胸口前。“母亲”,这就是她霎时空白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词。
“嘘……没事了,没事了……冷静一点。叫我罗伦萨就好,你叫什么名字?”你第一次觉得,你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只因你的存在。那女人不容置疑的语气与斩钉截铁的坚决为你而融化了,剩下的仅是温柔轻声呢喃,以及一份陌生的沙哑。
南丁,你泣不成声地回答她,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将自己蜷缩成婴儿模样,只求能被她保护再多一秒。她问你你姓什么,你回答她你是孤儿。
“为什么要偷鱼干呢?”
因为……你快饿死了,倘若是你一个人饿死还好,半间孤儿院的孩子也都快吃不上东西了,护理呢?工作人员呢?房子已经被抵押卖出去了,你们只是乘着荒置的空档期偷偷躲在那里罢了。因为……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南丁?”
“卖了,你和她很熟嘛?”
“别绕圈子,你卖多少?”
那叫“马尔伯格”的在一旁打趣地吹起了口哨,而那在阴影之中频频低语之人沉思半晌,似乎是在阴影中打量罗伦萨上下坚定的眼神,与她怀中抽泣的南丁,细细端详完这份心,然后放心地对这件商品开口。
“呐,我要你半个月的薪资。”
“成交!”罗伦萨抱起你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那人吆喝一声叫住。
“还有团里的损失……”没等他故技重施似的拉长音说完,眼疾手快的他就接住了掷来的钱袋,吹着口哨满意地清点里面的钱币。
“我会收她做学徒,她的损失会在日后由她偿还……给我,她给团里的赔偿由我垫付……不过。”走出昏暗小巷的她们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南丁第一次觉得让她毕生都想要逃离的街道此时此刻多么整洁,干净,一切都像是被净化了,连带这裹挟沙砾的风一起,连同毒辣的太阳一起。都被她……罗伦萨,净化了,在日光的点缀下她火红的波浪长发是如此的耀眼,她能看到她自信与慈祥的微笑。“你还太小了,我们不妨等你长大一点再说这些事吧?”带着一股朦胧的冲动与虚幻的爱意,在南丁的世界里打成一团浆糊,拖曳着她,不过也正和她意,最好能溺死在这为数不多的甜蜜回忆之中。
可是……为什么你想不起来她的脸?
她,长什么样?牵扯着沉重过往的丝线终于不堪重负,连带她的面庞一起消失在无垠的虚空之中。她猛地停下在雪中前进的脚步,木讷地直视灌木丛中踱步的身影。沙沙声又作响,她急忙调转弩口,却一头撞上在树梢下微笑的罗伦萨。
“师傅……?”她半不情愿地认出这软弱的硬咽发自她自己的喉咙,她伸出手去,她却背过身去只留一对背手在腰际,还饶有兴致地勾着食指,来呼唤南丁跟随。
“师傅!”几乎是没有犹豫,仅是将上好的箭簇将雪地里一插,便奋不顾身地在雪原中挣扎前行,只是为能跟上师傅的步伐。但师傅的双脚似乎是悬浮在凡世的雪上,不沾一点冰花也不陷一寸雪海,就这样超凡脱俗地走着,就这样抛下她,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望着师傅的背影消失在林海之中,又一次只剩下自己。镜片下的南丁早已泪眼婆娑,世界的最后一丝绚丽景象变得愈发狭窄——世界正在被那四面八方袭来的黑暗疾速统治,但你却无能为力,为什么?南丁疲惫地合上了双眼,倒在了雪海之中。
“放松……”审判官大人的言语把他从那房间中唤醒,你最后还是跌到了这里,于是你茫然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审判长。南丁,你木讷的表现让他失望透顶,他歪着头,无精打采地用右手撑着太阳穴。“为什么你要袭击自己的同袍?”
同袍?你想起来了,两个星期前,你几乎把剑塞进那……血族的喉咙里,当然是我们这边的血族。你做的其实没错啊,点燃烈火需要最纯粹的情感,难道仇恨不是嘛?你恨……所以你现在是火行骑士,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不是么?
“血族永远是我们最古老,最邪恶的敌人,难道只是穿上一件袍子,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可以被信任嘛?”南丁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甚至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你自己也被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吧?但你还是死死盯着审判长大人,不过彼此还是将对方隔离在面具之外。但你能感觉到你的愤怒如海洋在冲刷这座房间,焚烟都被你的恨意搅动,但他只是……毫不在乎。于是乎你这才意识到你的僭越,急忙低下头去。“我主,审判长。以我愚见,这说不定只是另一个陷阱,更何况……背叛了自身种族的人!”
“对你来说,于麦提亚,于勇火,只是一身红袍那么简单么?”
不……大人,绝不是……它是……
它是什么?你要用这身袍子干什么?告诉我啊,南丁,告诉我,也就是你自己。你要干什么?
我要带来,公理……正义……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道他不会反抗,所以你就那么做了么?你把他推倒在地上,一拳又一拳,这样做到了什么嘛?世界有变得更好吗?血族带来的危机消失了嘛?你只是……
“拜托你……不要暴力……”
你还记得他蜷缩的样子嘛?在地板上无助地抱着头的样子……他和你当时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样无助,一样任人宰割,实际上他比你要高尚多了,你知道嘛?
“不要暴力,不要暴力,求求你……”他幽怨的硬咽回荡在你的耳边,你看那地上那似人的躯体,它的胸口紧张地上下起伏,而你对此感到满意。
你只是渴望复仇的快感,仅此而已,你只是想血债血偿,仅此而已。
“南丁!你在那边干什么?”
师傅!
南丁猛地睁开眼睛,静谧的晨曦穿过树梢再透过空气中的埃土,散射出一束和蔼的光,安静地笼罩在你的头上,好似女神像脸上那忧国忧民的郁结,轻轻打湿你的衣襟与面庞。一切都是那么有活力,富有生机,却又是如此寂静,只剩下几声鸟鸣和沙沙的风声点缀这美景,与站在树梢下的她。
“我来了!师傅!”你看着南丁穿过你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奔向在远处的师傅,同她撞个满怀,欣喜地缠抱她的臂弯,同她向树林的深处走去,南丁还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有活力,尚有一头油亮的卷发与灵动的双眸,尚能陪伴在师傅身边。而你,南丁,只是一个身穿红袍的空壳,来自未来的恶鬼,再不能那样同师傅漫步在这静谧的林中。但你不甘心,带着迟疑紧随二人其后,好似一只期待归宿的败家犬。
“你一定要成为像我一样的佣兵嘛?我已经给了你温饱,又给了你典籍。你已经比同时期的我好上太多了,”导师走在前面,温柔地抚摸南丁柔软蓬松的头发“你一定要投身于战场嘛?”“我只是想追随师傅,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怕。”南丁搂着罗伦萨,搂着师傅的手臂沉思片刻,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师傅,那我什么时候能成为像你一样的全职弩手呢?”
“等我……”
“你去死吧你!”你重重地将那所谓的“同袍”摔在大理石制的地板上,他的尖叫充斥在空旷的食堂,留柱子下阴影里观望的在窃窃私语,并无人上前阻拦,只是交头接耳,从他们的瞳孔里流出或许是麻木的阴影,缠绕在你的身上。但你只是一拳又一拳地殴打在他的身上,体会纯粹的快感。注视是你前所未有的快感,施虐欲是只有观众在场时才拥有舞台。
“人总是要追求什么的”在柱子旁的罗伦萨,师傅,低下她的眼眸朝着角落尽头的你说些什么。
“他所经历的磨炼……与对教训的信仰不是任何人能所及的。”审判长大人的声色也沉浮于你的视线之内,还有灌木丛的那鹿深邃的黑色瞳眸,连带漫天的血光一起,你在回忆之海里迷失了,你在你的过往里无处不在,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尖叫,痛苦,一切都好似要回到真正的,一切的起点,你只是茫然地一拳又一拳地殴打在他的身上,体会纯粹的快感。
“人总是要追求什么的”在柱子旁的罗伦萨,师傅,低下她的眼眸朝着角落尽头的你说些什么。
“他所经历的磨炼……与对教训的信仰不是任何人能所及的。”审判长大人的声色也沉浮于你的视线之内,还有灌木丛的那鹿深邃的黑色瞳眸,连带漫天的血光一起,你在回忆之海里迷失了,你在你的过往里无处不在,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尖叫,痛苦,一切都好似要回到真正的,一切的起点,你只是茫然地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那人的脸上,一如你在那条河边绝望地用手刨掘着掩体,你抽出腰际的利刃,不过你那天没能做到。
“按照规定……你本应该被火刑处置”
这个世界的声音正在被不断的拉远,同空气一起被抽出,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之中一声好似雷鸣的庞大巨响从远方袭来,铺天盖地,当巨物途经时你不得直视它的眼睛,你必匍匐屏息以求生路。但你就是没法将头扭过去,你就是不能本能地去拥抱背叛过你的大地,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举起弩箭对着灌木丛闪过的梅花鹿,却又转瞬在战场上将你推开,与那巨大的黑影相交,箭离弦了,精确地命中灌木丛中的一颈动脉,进而迸溅出你一生都在追寻的火花,她伏在那鹿的身上小声呢喃,牲畜不断抽动的小腹与地板上的那人重叠,垂死的黑眸里折射出你站在一旁的声音,与那呢喃一起,让绿色的眼睛高悬在天空审判你。
于是,你终于看清她的脸了,绿色的眼睛里最后流露出的是一丝不解,伴随着面容上扭曲出的痛苦与难以置信,被一起掷向天空。原来这就是你深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一次绝望,现在你能看了,南丁。
“南丁”
那浩大的声响以这一声呢喃陡然结束了,谁抓住了你握剑的手腕?仅剩下房间里的钟敲响了晌午的钟声。
“够了,骑士。”
“但我现在赦免你,不要有第二次,现在,离开。”
你谵忘的幻想终落下帷幕,不过没有雷鸣般的掌声,只剩你一个人在舞台上迷茫地望着你生命中的一切从这舞台纷纷退场,仅剩你一人,作为一种惩罚。
“师傅,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把我赎来呢?”
“人总是要追求一些东西的,当时……”
师傅在最后一声呢喃祷告后用匕首结束了那牲畜的痛苦,一边自顾自地割下块鹿皮,一边回答着身后提着木篮与弓弩的南丁,“如果是我,我就会把剩下的鱼干都藏起来自己吃,但你把鱼干分出去了,这是你当时让我最哭笑不得的一点,因为最后都分完了,自己却没吃多少。又回来偷,结果被抓住了吧。”
“您就别挖苦我了……”
“简单来说,我相信南丁你,一定能……追寻到什么东西,比如说,正义。”
师傅微笑着回过头来,整洁的白脸上沾染上了半边鹿血。
“我相信你是能让世界更美好的存在。”
南丁深呼吸一口,吐出呛在喉咙里的口水,黏在面罩内衬的皮革上化作一道雾气,睁开眼注视正好奇地俯视她的黑眸与黑日。她回到了现实的严寒之中,只剩下弩与一只鹿还在安静地陪伴着她在这片林海雪原之中昏睡。雌鹿安静地用头蹭着她的胸脯,像是在呼唤沉睡不醒的同伴。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隔离开彼此面容的镜片,好像是觉得那就是这奇怪生物的眼睛。南丁小心翼翼地摸向腰际的剑鞘,然后一跃而起,鲜血染红了无尽的雪,然后她就这样趴在她背叛的小鹿上,温柔地安抚着它困惑与不解的额头,轻声呢喃……倒不如说是哼唱师傅曾经的旋律,唱错了,就从头开始,她就这样注视着那忧郁的黑眸,无情地端详从中流失的光芒,然后结束了它的
vol.224「玻璃声」
《记梦》甄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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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16岁的第一天,我已经16岁,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期盼在猜测,16岁是什么模样,这一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到了。
真是美好的一天,和我反复构思的一样,在提笔记录之前,仔细看着床头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回想每一瞬间,确实都是幸福而满足的。
我比洒入卧室的阳光更早地迎接这一天的到来,睁开双眼发动感知,各系元素活泼而踊跃,欣喜地欢迎我的苏醒。
水元素流淌在指尖,风元素环绕周身,带走旧岁的尘埃,书桌上日志半敞,今日事项跃入眼帘,暗暗一握拳,新的一天我来了。
冥想结束推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父亲笑眯眯地从厨房探出头。
“小忞,生日快乐!〞
“谢谢老爸,好香阿,是大骨汤的味道!”
扬起笑脸,一溜烟跑进厨房,拈起萝卜干就往嘴里送。
“你个小耗子,就知道偷吃,去叫你母亲吃饭了。”
恰时母亲睡眼蒙眬,趿拉着拖鞋出现在门口。
“小忞生日快乐阿——呵欠,好困。”
母亲伸了个懒腰,懒懒地窝在父亲搬来的沙发椅里。
“吃完了精神精神,你不说要送小忞上学。”
父亲眉眼温柔,嘴里催促着手上却不自觉地帮母亲束了发,待母亲低头吃饭,才将汤面推向我。
“喏,长寿面,多吃点,我们小忞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
习以为常地耸肩,狗粮伴着面条下肚。
嗯,真香。
玫红色的SUV在人流中穿梭,像河流中亮眼的锦鲤。
真不理解念个咒就可以到达的地点,母亲为什么非要操作这种又古老又笨拙的机械浪费时间。
没办法,谁让父亲说只要母亲喜欢就行,反正家里一切都是母亲说了算,父亲只负责做他宝贝老婆的应生虫。
至于我这个女儿,可能真是意外吧。
在完善一遍论文之后,悬浮汽车终于停下。
“嗨,我们的大寿星到啦!”
刚打开车门,几人已经来到近前。
还没等回头告别,母亲的爱车只剩个渐渐远去的屁股。
嗯,是母亲大人的一贯作风。
“小忞,你妈可真帅,我好喜欢啊,要是我妈就好了。”
有些无奈,嘴角勉强扯起弧度,嗯,是挺帅的。
挽着小伙伴们的胳膊,一起走进教室,推开门,强忍住下意识的闪身动作,淋了一身彩带。
“看我就说小忞他肯定会躲——怎么回事?!”
“我去!忞姐竟然也有中招的时候?”
“我不敢相信阿,我怕不是在做梦”
“天啦噜,忞姐竟然中招了,有生之年阿哈哈哈”
紧接着就是能掀开房顶的尖叫声。
“你怎么不躲啊小忞。”
身后的雅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多喜庆啊,而且你们准备那么长时间,我躲开该失望了吧”
“嗨,你可真傻。”
小海连忙上来帮忙清理一头一身的彩带。
“不过你们下手可真狠啊。”
抬手一个驭风术,教室重回洁净。
“这波阿,忞姐在大气层。”
“那是,忞姐就没下来过。”
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等老师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一切才彻底重归平静。
很快就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和朋友们慢悠悠走出教室。
“大寿星待会见。”
风之元素涌动,身影凌空飞起,肆意的风自耳边刮过,身旁的场景迅速后退,转眼间别墅就在眼前。
掏出怀表扫了一眼,嗯,魔法书果然没白看,比上次快了一些,再想到即将要发表的论文,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小忞/忞姐,生日快乐!”
回到家,众人簇拥上来,各种祝愿交错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耳畔的声音很不真实。
聊天,唱歌,跳舞,吃饭,切蛋糕,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忞姐,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赵旭背着手悄悄靠近,眸中闪着期待的色彩。
“好啊,是什么?”
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好像都不用多费力,光是从眼神中就能读出答案。
“哇,小旭有心了阿,感觉是个大惊喜,阿姨喜欢的那种。”
母亲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赵旭脸上腾起一抹红云,耳尖也染了明艳的颜色 。
“没、没有啦阿姨。”
把手里的东西急忙塞给我,就一溜烟跑掉,看着他慌乱的身影,再看看母亲戏谑的神色,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
母亲大人,不要因为你俩过于恩爱就随意断我的缘份好吗?
而那份礼物——那个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的魔法洋娃娃,正摆在镜子边,输入一缕魔力,收获一段告白,很不错的礼物,我喜欢。
指针指向10点,挥挥手熄灭魔力灯,钻进暖暖的被窝里闭上眼,却没注意到,阵风睡着,微观颜的门窗直取镜子。
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声玻璃脆响。
睁开眼,却是在教室,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文字和符号。
“都高三了,上课还就知道睡觉!”
伴着一声怒吼,不明物体向我飞来,平时简单扭头就能躲过的袭击。却怎么也没能躲开。
高三?
没来得及惊讶为什么身体突然变得这么愚钝,就被那人话中的字眼吸引住。
茫然的抬头,望着陌生的四周,陌生的面孔。
“这是哪里?梦吗?”
“噗哈哈,她是被表白失败打击傻了吗?”
尖锐的笑声从身后响起,扭头,几个女生讽刺的笑脸晃的人发晕。
“嘁,装的呗,那么厚脸皮的人。”
两个女生一唱一和,聒噪不安。
在我有限的人生里,从未见过这样恶毒的语言,丑陋的面孔,虽然不知道这个角色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令我十分抗拒。
可是我的沉默换不来安静,只有更加变本加厉的尖酸刻薄。
“你出来。”
门外,有个女孩怒气冲冲的喊,看了一下四周,刚还在讥讽的女孩们,顿时换上一幅幸灾乐祸的面孔。
无论如何,能远离这里也不错。
“你叫我?”
出了教室,那女孩怒气冲冲,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你凭什么说你的手机是我拿的?竟然还敢告老师,你给我等着!”
说罢摔门而入,留我一人在教室外。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雅楠曾说我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了解凡人的疾苦。确实,这个梦境震撼到我了,可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真的有人在承受着这样的人生。
坎坷的一天终于过去,看着床头柜镜子中那矮小的身躯和灰败的面孔,盼望这个梦快些结束。
我不喜欢这个梦,即便他真实。
迷迷糊糊睡着的瞬间,又听见一声玻璃脆响。
猛的一睁眼发现外面天还黑着,翻开手机查看,竟然才5:30。
这么早?而且竟然睡到了自然醒,今天怎么这么出息?
阿,对了,昨晚好像做了梦,隐约约记得是一个魔法少女的故事,残留在脑海里的画面还很鲜活。
赶快记下来发群里,要不一会又忘了。
哈哈,我这个梦境黑洞也有记录梦境的时候了,今天可真出息。
对了,梦是反的,希望今天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点击发送,长长的文字气泡跳上屏幕。
“阿…好困,看来还是起太早了,再睡一会吧。”
迷迷糊糊睡着的瞬间,听见一声似曾相识的玻璃脆响。
“什么碎了?”
我的记忆,曾经开始在纯白的病床,自出生起,我好像就很令人担心,不能触碰的东西多到可以列出一个长的吓人的清单,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在期望我不要变成一一个“魔女”。没有他们的指挥,我几乎不会做任何事,我不喜欢仆从们细碎的交流声,更喜欢穿过发梢的风和盘旋的飞鸟,我不需要耗费心力去探寻他们都语言,也就不必揣测从来没出现在我生命之中的“感情”。
庭院里的渡鸦,靠近我的猫咪,这些都很快离开了我的世界,为数不多残存的记忆里,父亲抱着我,疯狂的祈求上天不要让我变成丑恶的魔女,不惜让我住进高高的塔楼里,希望我离天空更近一点,好像这样,他这个与众不同的信仰神明的紫罗兰人就能得到神的救赎。
可是.我确实令他失望了,七岁时的我手中出现了一柄纯金的天平,我第一次使用它,均衡了高高的,高到隔绝了一切的高塔,和低低的包容了一切却没包容下我的大地。
当父亲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迈出那扇与地面持平的窗户,赤着脚来到他面前时,那柄金色的天平被狠狠的拍到一边,我看见他拿出了武器,对准了,我的心脏。
很快,切都发生的非常匆忙,心脏的刺痛,另一位魔女的到来,紫罗兰的骑士冲进了庄园,他们都在谈论着我,像是某种物品样, 我被作为一个优秀的工 具,在他们的决定下,会在魔女会和帝国之间永远徘徊这一切都来自于我的天平,它拥有均衡一切的能力,而第二次使用它,我就被迫均衡了我的生死。
那位紫罗兰的骑士压我会死,代价是他的破剑,那位女巫压我能活,代价是她修剪下来的头发。
在父亲的描述里,女巫都可怖又丑陋,从不关心除了她们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但我没有什么扭曲的肢体,也没有什么癫狂的想法,只是等候他杀死我,就像四岁时他杀死我的知更鸟一样,这一切就像这场荒唐的仲裁,我从中获得了并不完美的永生。
天平没有倾倒,指针稳稳的定在了中间,但我没有死去,只是心脏停止了跳动,又过了一小会儿,心脏再次跳了起来,而我的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将魔女会的地址刻在了我手中攥着的羽毛笔里,径直离开,那位骑士没有丝毫不甘的扭头,迅速寻求可以协助他抓捕并杀死我的同事。
我不喜欢魔女,不喜欢紫罗兰,不喜欢人类当然,我由衷的不喜欢我自己。
无论过去.... .我依然可以回想起,那时当骑兵赶到,中间围着一个穿着医者服饰的人,七岁的我在庆幸自己,没能获得自由。
实验,记录,只要我配合,关于魔女的头钉,“均衡”的实质,我曾度希望, 我死在下一次研究的手术台上。
后来,他们再也无法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了,于是,他们想起了我的天平。
他们选择允许我行走在大街上,以黛尔小姐”,一位在紫罗兰帝国新晋贵族出生的人类女孩儿的身份自由出入紫罗兰,于是我在魔女会建起一座高塔,用以怀念我屈指可数的童年。
他们将我安置在距离仲裁庭不远的地方,登霍尔这个城市总是散发着艺术的气息,每当仲裁庭开审难以处理的案子,我就会受到要求,隔着一层木板,双手穿过孔洞,接下双方带来的价值,放置在我的天平之上。
无数人紧紧盯着不停摇晃的标码,最后的偏向往往指引着“正义”,均衡的正义。
他们并不会,或者并不介意我的能力所带来的均衡,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获得场名声上的胜利。
我听过仲裁庭外的吟游诗人叫我“贪婪的特弥斯”因为出现在仲裁庭上的那个天平和那双手,摧毁了很多普通人的希望。
不光紫罗兰不欢迎我,身居高位的大魔女们看我的眼神,也好像在看某种奇异的材料,她们也利用着我的均衡之力,比仲裁庭更熟练,均衡药效,均衡伤势,我却只是需要我的高塔,在那里我才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安全。
我的天平歪倒向一边,是偏向沉重的,价值高昂的,而后轻轻的,价值稀少的会在天平归正的一刻获得他们无法注意到的补偿。
我总有被发现的一天,就算我只露出了一双手和一个天平。
当有人小心的向我询问“黛尔小姐,您的双手是如何保养的?简直和....审判庭内那双“贪婪的特弥斯”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的自由,要戛然而止了。
不过,我反倒比那些看守我的紫罗兰人更加从容,因为不喜欢自由,独自一人站在大街.....我会觉得我像个异类,来来往往的人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我自己。
我叫贝纶丝黛尔,均衡之魔女,“ 贪婪的特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