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篝仁也与见取神加前往商店街的时候,发生了小小的插曲。
走来的路上二人是相对无言的。虽然是下意识地出言邀请见取一起调查,但在被婉拒后仍然开口就是出于另一种心思了。然而对于性格发生了改变的见取,仁也其实有点不擅应对,此时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能聊的话题来。
等到了商店街,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能找到话题了吧。希望不是什么糟糕的东西才好……没能接着往坏处想,身后传来的铃声打断了仁也的思绪。
两人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仁也回头时,见取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学生手册。未被接通的学生手册执著地响着铃,见取却只是漠然地看了看便放了回去,任由声音继续。
“是谁打的?”自然而然地停了脚步,仁也好奇道。
低垂的视线瞥向了仁也的方向,见取的音量不大,所说的那个词却在铃声中格外突兀。
“黑神。”
仁也神色一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嘟囔着:“哦,那是可以不接呢。”
二人相对缄默,持续响着的普通的铃声此时犹如噪声一般令人不耐。一时间仁也也不知道应该继续前进还是站在这里等另一头的黑神挂断电话。好在纠结没能存在多久,电话铃声就停息了。
“你觉得日辻是绝望吗?”
正想问要不要接着走的仁也,因为见取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噎了回去。伫立在原地的见取显然并没有动身的打算,问了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后也没有特别的情绪外露,只是静静地等待回答。
“……我觉得设计杀死小针的黑神,并不可信。”短暂的局促过后,仁也放弃了斟酌,直接不加修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日辻怎么看也不像是绝望啊。”
听起来好像有点像是安慰?
但仁也真的没有办法肯定,他只是这么相信而已。
虽然这些天以来,他的相信……一文不值。没有价值的相信也变质了,有多少真心,多少自欺欺人的成分也不得而知。
——停。
不要再想了。
之所以想和见取同行,不就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无法抑制澎湃的思绪吗?
“你之前在房间里都是在想这些吗?”联想到自身的情况,仁也忍不住想要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在日辻……的事情发生之后,两人还没有过这样的交谈。见取与那件事之前虽不至于判若两人,但在一般态度上也发生了极大转变。
“我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必要。”不料见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能肯定优君不会是绝望。”
仁也有些被触动。
对于日辻优的身份,他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在这艘船上人人自危,往往无法对不熟稔的人太过在意。更何况,日辻已经不在了。被陷害而死的他未曾展现过绝望的一面,再怎么信任、怎么怀疑,也不会对现实再产生什么直接的影响了。
在这件事上,再怎么义愤填膺,仁也终究只是一个旁观者。见取神加则不同。仁也至今记得在甲板上相遇时,被在与日辻的挚友关系上开玩笑时,笑着的见取眼中不为所动。即使表情不同了,有些东西还是相同的。仁也辨不明其他复杂的感情表现,但是这一点他可以确定。
看着一时无言的仁也,见取主动接着刚才的问题说了下去。
“大概,我在意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唔,那很好啊……?多考虑考虑以后……”
“不想跨过他们的死亡前进。”
打断了仁也,见取垂下眼睑,神色有些阴沉。曾经思考过的许多事情,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像是被翻搅的河底泥沙,浑浊了思想的每一处。
对于死去的人,就可以撒手不管了吗?
“……不要想。”
传入耳中的话语是少见低沉的语气,见取有些疑惑地抬眼,只看到仁也略显慌乱地摆着手,好似是在否认刚才说话的是他自己一样。
“啊我是说,有时候可能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才能充满希望地向前吧!”仁也挠了挠头,“暂时啦暂时啦!等到以后再回头想起来,也许就有所准备了……!是吧神加?”
见取有些恍惚。
对面的仁也意识到自己突然就直接喊了见取的名字,局促地解释着他是怎么一个不注意就顺口那么叫了。见取并没有在意这些,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些画面令他有些异样的感觉。
有什么重合了。
“……呃?”本在絮叨的仁也蓦地自己停了下来,一副有些怔神的模样,“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以前我们聊过类似的话题?”
就像是那个下意识的称呼一般,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在这艘船上和见取有过的交谈次数扳着手指就能数得过来,然而从未有过这样的话题。
但那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这样的对话,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也是呢。”见取神加说道,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临安城内.兴记米铺
阿羡觉得有些发晕,她甚至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会站在米铺这种地方。
身边的小丫头高高兴兴的扯了扯阿羡的袖角, “娘子娘子,我们要买多少米呀?”
噢,对了,都是因为这个丫头。
一日前
今日,小藕小桂往城南金家去了,这金家乃临安富商,嫁女排场甚大,除去半年前就在羡归飞定了整套的黄金镶宝头面妆奁外,还提前一日接小藕小桂过府,为婚礼当日新娘子的梳妆做准备。
家里的厨子前日说他娘子生了要告假几日,杂役卢婆婆平时只负责洒扫花园,一把年纪还要出来挣银子养孙儿本就不易,不忍心让她留下来掌厨,阿羡想着,晚饭干脆自己动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谁知傍晚去厨房打算小露一手时发现——
米?没了。
面粉?没了。
菜蔬?没了。
连放在壁橱里的珑缠桃条,荔枝甘露饼,琥珀核桃酥,都没有了?!
敲了敲罐底,连块糖渣都没剩。
阿羡神情恍惚的放下罐子,门外那枚小脑袋伴随着怯生生的嗓音冒了出来,“娘子……我下午太饿想找点吃的……不知不觉就,就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吃光了,我错了娘子罚我吧!”
认错的小丫头名为银杏,是店里新来的伙计,饭量和力气一样超乎寻常。虽说阿羡体贴她曾经流落在外,准她随便吃,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况且她虽年满十五身量却还像十三岁的孩子,实在不像是能把厨房一扫而空的大肚汉。
那……今晚就出去吃吧。
阿羡哭笑不得,这西湖边虽然风景优美,但不比城内生活方便,到晚间少有食肆开门,只有附近的映柳轩做晚市生意,也好,还能顺便打包几份糕点弥补一下痛失零食的心情。
然而……阿羡好似做了个了不得的决定。
当晚那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映柳轩菜品向来以精致著称,银杏那小身板竟是个无底洞,阿羡见这满桌碗碟渐渐空了下来,又再叫了面食,等第三碗面上来的时候把映柳轩的少东家沈苑都惊动了,来看看这一桌怎么回事。
“沈郎君,今日出门匆忙……不知能不能暂且记下,明日就送来。”阿羡悄悄问沈苑。
“娘子是熟客,自然使得,不知道这孩子是?”沈苑含笑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颐的银杏。
“一个可怜孩子,饿坏啦……沈郎君见笑。”
“哪里,羡娘子是善心人。待会儿我让后厨包些糕点,赠予小妹妹。”善解人意的沈苑没有追问,略说笑几句就忙去了。
沈郎君真是个温柔的人……若这餐饭能有些许折扣就更好了……
阿羡瞧了眼桌上的碗山碟海。
“娘子啊…娘子?在想什么呢?”银杏叠声呼唤将阿羡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掌柜问我们买多少呢!”
“那便买这些吧。” 阿羡看着眼前一大麻袋的米,想来也够些日子了,只是这么沉甸甸的怕还得唤个脚夫来帮忙。
“娘子,回去了吗?”银杏拍拍麻袋。
“嗯,不过我要先去……”阿羡环顾四周打算雇个脚夫,却见银杏一蹲身将麻袋甩上肩头“娘子,我们走吧!”
大步前进的银杏一路哼着欢快小调,阿羡跟在旁边,感觉路人纷纷侧目,下一秒就要被人砸菜扔蛋,叫骂虐童。
“杏儿啊,要不我们雇车回去吧……”
银杏偏过头问: “为什么呀?”
阿羡连忙扶住麻袋“这米未免过重……”
“怎么会呢!”银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喜欢做这些,因为娘子请我吃了很多好吃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神有些迟疑 “可我只有力气比较大,娘子会嫌我没用吗?”
阿羡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上前摸了摸银杏的头,“不会。”
“那我们回家吧!”
“好。”
从明日起,店里再增加些胭脂香粉面膏头油之类的生意吧?阿羡默默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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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萌萌的日常,银杏真的好可爱呀摸头!如果按资料说的宋人大概一天食米一升,
那银杏的饭量应该是……三升吧,还是在胃口一般的状态下。
2.终于和沈少爷说上话了,郎君娘子这种称呼真是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