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贩卖机
备注:啊啊啊啊啊啊6.25开了过几天回来再改。
评论要求:笑语
话说这京城往北五十里,有个柳榕镇,这镇正紧邻在大道边上,三教九流往来商贾都经过这里,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京城里边有家饭馆,叫德馨斋。馆子里饭菜味道如何呢?南来北往凡是在他家吃过的人,没一个不叫好的。
这德馨斋有个厨子,姓王,据说是在馆子里呆了小二十年。那手艺自是没话说,家常菜不在话下不说,据说宫廷菜也能做上那么一两个。当然正不正宗那就另说了,毕竟那宫里的,谁也没吃着过不是。
话说回来,这德馨斋的王厨子今儿个正好休假回家探亲。晚上就住在这柳榕镇的鸿儒客栈。这有客官可就问了,这客栈怎么叫这么怪个名字?咳,其实名字么,对这个事呢,也没有大的影响,不管是鸿儒客栈还是同福客栈,就是个名字,好记也就行了,只要不是个龙门客栈要么十里坡客栈的,不就成了不是?
再说回这王厨子,他自由伙计领着住进客房,还在打理行李,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见有人搁外边敲门。王厨子以为这傍黑天的,是小伙计给送热水来了,开门一看。门外边站着个风尘仆仆的老头,光着头,穿着个藏蓝棉布长衣,腰间系一条粗布腰带,脚下是一双半新布鞋。仿佛是个管家打扮。
老头见了王厨子,行了个大礼,说:“哎呀王师傅,不容易啊,我可把您给找着了。”
听的王厨子是一头雾水,又寻思了寻思确实是不认识这么一人,连忙问到:“老人家您找我可有什么事情吗?”
那老头又行了一礼,才说道:“老奴是柳榕镇西边黄员外的管家,名唤黄老幺。只因后宅花园百花盛开,我们主人黄员外今晚要在花园里摆上宴席,宴请宾客饮酒赏花。老奴自半月前就为主人四处找寻合适的厨师,但主人口味独到,又吃不惯这附近的粗茶淡饭,对老奴找来的厨子都不满意,想起早年间在京城德馨斋吃过您做的一个全鸡宴,赞不绝口。一定要我去德馨斋请您来府上亲自掌勺,无论花费多少银两也在所不惜。
老奴随即赶到京城德馨斋,可不巧的是老奴去了,就听跑堂的小伙计说您回家探亲,前脚这刚出京城。老奴片刻不得留,急的我是脚后跟打后脑勺,马不停蹄的又往回赶,生怕是追不上您回去落得埋怨,也让主人脸上无光。这不,可算是在这把您给找着了。”
说着,扯着袖子就要拽王厨子走。
王厨子一听可为难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个厨子,要做饭不也得有炊具不是。老管家一听倒是乐了,说:“这有什么,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老奴说,老奴叫手底下人给您一并带去便是。”
这王厨子还想说什么,老管家一摆手,对他说:“您跟我走就行。”
不记得有掌厨过什么全鸡宴。推脱是记错。却被一口咬死。嘱咐绝不会错。
王厨子看实在是推脱不得,酬金又实在是丰厚。虽说也不记得早年间给哪位黄姓大官家置办过宴席,但也便勉强答应下来。跟着老头,出了门去。
出门上马,便风驰电掣一路往西去。渐渐地出了镇子,只奔着那山林而去。
这王厨子多年打此也过过几回,从不曾记得有这么一条直奔山里的大道,看脚下却又像是常有车马经过的一般。正值春日。一路上花红柳绿。风景美不胜收。路上便见有一座大宅,在山林掩映之中。若隐若现。王厨子看了,便也是感叹莫不是太久未经此处路过。竟不知有此处好风景。
说话间,两人便已到了宅院,翻身下马,十几个帮厨奴仆一字排开,垂手听候吩咐。
王厨进到后厨一看,自己常用砧板菜刀佐料一应俱全,摆放与往日分毫不差。就差把店里的灶台也一并搬来。
当即洗手提刀,开始切菜。这十几个帮厨倒也伶俐,吩咐下去,择菜、递碗。均无差错。手脚利索,一时间后厨除了切菜声、碗碟碰撞以外,没有任何的多余声响。
王厨忙碌半宿。终于将整桌宴席全部做完。便由老管家带领着往花园里去赏花。庭院中,宴席将散。杯筹交错,桌上一片狼藉。座上宾客。举杯欢饮。吟诗作赋。黄员外见王厨子来了,离席亲自向王厨道声辛苦,又提起十年前在京城之事,不胜唏嘘。
酒过三巡,见王厨子醉了。就又打发老管家送他回去。
便又是一路上风驰电掣。等回到客栈,天空已微微发白。
王厨子往袖子里一摸,哪里还有酒杯?袖子里明明只有一片树叶。给王厨子吓一跳,酒也醒了大半。
等白天再去找时,连晚上那条大路也找不到了。
等王厨休完假回京,听人说半月前,夜来突然一阵风,后厨的厨具突然就全都不见了。众人正急着四处找寻,不料临早上又是一阵风,所有东西又都回来了。
这个时候,王厨子才想起十年前后厨有只黄鼠狼住在狗洞里,王厨子看它孤独一人寄居京城不易,便也常常把后厨收拾出来的下水送给它。
现在想来,恐怕正是这位黄员外了。
【184】春日宴
作者:喵哩
评价:随意
初春,乍暖还寒。
微微透了一点草色的地面被白色的霜轻轻的覆盖了,走过去留下一溜清晰的脚印。一开始是梅花似的点点足迹,很快就变成了人类的。他沿着尚未完全化冻的河边前进,时不时用手里的树枝戳一戳水面,仿佛在试探水深。
“大狸,忙什么呢?”一只黄鹂挂在刚刚萌芽的柳树枝头,随着料峭的春风上下浮动。
“鹂啊,我要去河边抓点鱼,晚上要给东师傅摆一桌。”大狸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本能而收缩了一下,一头短短的棕黑色头发柔顺的贴着头皮往后梳去,两边留着耳朵一样的卷翘发尾,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去岔河湾,那边的水最暖,我昨日刚和鸭暖鸭晴聊过。”黄鹂拍了拍翅膀,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轻巧的坐在柳枝上,笑眯眯的指了一个方向。“晚上可还有空位。”
“当然有,晴明的院子很大,谁都可以去分一杯桃花的精酿。”大狸摊开双手,比划了一下,一脸享受回忆。
“那可感情好,我去寻一些春天的预兆,万万不能空手去。”
“你去,你去,我也要快马加鞭。”大狸目送小鸟儿振翅远走,立刻伏下了身子,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狸猫,全速的狂奔起来。
***
桃花提着花锄,在溪水中冲去了上面沾着的泥土。树下刚刚挖出来十二坛上好的桃花酿,隔着泥封已经闻到了丝丝香气。
“主人,这可是晚上春日宴要用的。你提前喝了,晚宴的时候大家就不能尽兴了。”看到晴明披着青袍晃晃悠悠的从屋里出来,直奔桃树。桃花立刻开口,抢占先机。
晴明幽怨的瞥了越来越小气的侍神一眼,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听到轻微的水声,眉头舒展了一些。
“我这还有半壶,且省着一点。但你可要提防东那个家伙,他可是行走如风,一眨眼就能把这些全都给掳走了。”晴明从腰带抽出折扇,轻轻一扇,一层微微波光笼在了整整齐齐的十二坛酒瓮上,算是加了一点防护。
“我出去寻些下酒菜,你可要看好家里。”他说完摆了摆衣袖,跨过小桥,离开了自己的庭院。
桃花看着千里金光的蓝色法阵划破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晴明总是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给小院增添几分活力,这一次不知道他会带回来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满树的桃花如同轻雪一样飘落,粉色的花瓣中夹杂着几只蓝紫色的小小蝴蝶。少女银铃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花瓣裹着蝴蝶聚集成了小小的人形,桥边的石头上落了下来。
“桃花姐姐,看我找到了什么!”身着紫衫的小女孩,用双手捧着一朵绿色的花苞,“雪还没化,但这蜂斗菜已经发芽了。”
桃花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竹篓:“这个清煮沾酱倒也美味,亏你找得到。”
蝴蝶嘻嘻一笑,抖了抖自己宽宽的袖口,十几朵鲜嫩的花苞从里面滚了出来,落进了竹篓里:“春日宴上,大家都要带点好东西,桃花姐姐每年都有美酒,我们这些蹭吃蹭喝的就得好好动脑筋呢。”
“你啊,明明餐风饮露都可以。”桃花用纤细的手指点点了调皮女孩的鼻尖,“我可事先说了,今年你绝对不能喝的超过三盏,否则明年我就去请示主人禁止你喝酒。”
“哎呀,哎呀,我知道错了。”蝴蝶吐了吐舌头,重新化作飞蝶。“我就是蹭掉了你一半的花朵罢了,下次不敢啦。”
桃花微笑着摇了摇头,拿这个可爱的小妖精没办法。
她的身后,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想翻墙进来,却被地上的树根毫不留情的捆住了小腿。
“镰鼬,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桃花看三只小妖一脸心虚的模样,不由得叉起了腰,抬高了声音。上个月主人带回来的这三只小妖,性格顽劣,最爱偷鸡摸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闯了不少祸。最常见的就是偷了抢了隔壁山头妖精的藏品。
镰鼬左顾右盼了一阵,一致的摇起了头。
桃花正要把它们提起来摇晃,倒出赃物,却见天色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黑风呼啸而过,带来丝丝寒意,竟仿佛瞬间回到了冬天。
雪花伴随着黑风在这小小的庭院上方盘旋,仿佛给小院罩上了一层绵绵的白纱帐子。好在小院到底是晴明的地盘,早就做了诸多防护,那些雪仿佛落在了看不见的大伞之上,轻飘飘的顺着无形的壁往四周落去。
桃花扬起面孔,露出笑容,镇定的说道:“东先生,今年可来的真早。”
作者:乘零
评论:随意
结尾还没写
1.
今野夫人的一双儿女:宇和凉美,在学校的春假伊始,就来到了居住在乡下的祖父母家。
昨夜下着一场小雨,湿润了泥土。远山上朦胧罩着一层蟹壳青,晨雾弥漫。女人推门而出时只觉清风拂面,随后脚步轻巧,自廊下走过。
早先今野夫人还在挂念庭院里新栽的花木,如今一一看过,便安心了大半。原以为自己算是起得早的,到厨房后,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影在忙活,可是将人惊了一下。
将醋饭装入饭盒,再配上些简单的小食,孩子们今日出游的便当就准备好了。“哎——”面色犹豫的今野夫人当然不是为了小宇要求的玉子烧苦恼,不过剩下的这半碗饭该怎么才好呢。
婆婆站在灶前,在煮沸的味增汤搅拌,拿出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嘴边。“留给家里那个老头子吧,他就喜欢吃这些。”
今野夫人听完双手合十地击掌,像发现了什么大事那样,笑着说:“呀,太郎的爱好真是同爸爸相似呢,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
“嗯。”老太太哼出一声,转头道:“我去叫他们起床。”
“我来吧,您去歇息……”说着,女人已经出了门。
婆婆向来身子差,常常需要卧床修养,去年甚至还传来消息说是时候到了。不过这两天精神看着倒还好,或许是因为儿孙在身边玩闹,被欢声笑语治愈了也说不定呢。
小镇的娱乐贫瘠,孩子们不止一次嫌弃这里的无趣。可是一想到逃避了父母安排的补习班,又觉得这儿哪哪都好了,还央着说要去看樱花。
沿着飘渺的云雾望去,长满樱树的翠色山丘的确点缀着一簇簇粉白,早开的花争相想要彰显自己与众不同。随后,朝晖毫不留情地将远山上的孤芳自赏氛围刺破。
嘱托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同洗漱,今野夫人走到一扇门前。里面隐隐传出几声清幽的弦乐,伴着谁人低吟的和歌,“願はくは花の下にて春死な……”
隔着障子,她轻声问道:“爸爸,您起来了吗?”
2.
今野家的大家长重一先生毕业于医学院,这些年一直在镇上学校中当任校医。如今正值学生们的假期,他便跟着赋闲在家,虽然平日看着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地端坐,但实际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呢。
饭后,今野夫人要带孩子们上山赏樱。收拾妥当临出门,结果小宇说还要带上喜欢的卡牌,折回来时又说忘了拿足球。今野夫人抿着唇笑,凉美却等得不耐烦了,跺着脚催促,“笨蛋,快点啦!”
今野重一坐在缘侧,掺杂了银丝的短发仔细地梳在脑后,和蔼地看他来回跑来跑去,把地板踩得噼啪作响。
“我们出门了!”孩子们大声宣布。
安静下来后,丝丝缕缕的风携着清凌凌的乐声在庭院的花叶间穿梭。今野重一又再拨弄起怀中的三味线,悠然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殷殷期盼,唱着:愿吾今夜死,花月满清辉。*
几团洁白的云坠在山后翻涌,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地跑在前头,女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快步跟上去,“别到处乱跑,妈妈刚才是怎么说的?”
出了门,孩子们才不会记得呢。然而没一会儿,两人竟然在一户人家旁边站住了。今野夫人喘匀了气,走近他们,正要欣慰地笑,就看见小宇兴奋地指着那家人的院墙,喊道:“那棵很大的樱树就在里面!快看,开花了,我们进去玩吧!”
“不可以!”
“什么嘛,反正又没有人住……”
今野夫人招呼女儿,又拉着儿子。转头要走之时,院门打开了,似乎是主人家听到争吵出来查看。她面带疑惑,将几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很客气地问:“有事吗?”
表札上钉着“新田宅”字样,妇人穿着靛青色留袖,双手交握在身前,约是四十岁左右,目光沉沉。今野夫人感觉自己的脸都热了起来,当着别人的面说要闯进她的家,实在太失礼了。连忙压着人道歉,深深地一躬身。
“您是,新田太太?小孩子爱玩闹,方才是胡乱说的,打扰到您了,真真是对不住……”
今野夫人还没有听到屋主的回应,不省心的孩子已经再度发言了,他早就盯上了这个探险地图,“婆婆,你院子里的花开了哎,可不可以让我们去你家看看啊?”
“我自然是欢迎的,”新田太太抿着唇笑,“可惜我昨日才归家,尚未来得及打扫,屋内脏乱,只能遗憾地说无法招待了。”
3.
矗立在庭院中的高大樱木,前几日分明还是满树苍翠,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孤零零早开的花已经飘落。浅浅铺了一地的嫩白,混在污糟的泥土中,要碾进地里去。
偷偷溜进院子的两个孩子在翻起的树根下发现了一具小小的骸骨。“我就说下面肯定有宝藏——就要挖出来了。”闻言,凉美直接吓得转过了头,只敢用余光去瞥。
宇偏偏要把它举起来,“啊啊”地叫着送到妹妹眼前,“好像是一只鸟的尸体,哈哈……怕不怕!”
“你们在做什么?”
“啊!”
“新、新田太太……”
宇和凉美一齐叫了出来,顽皮的男孩下意识后退两步,踩在石头上。即将一屁股坐倒在地之时,妇人适时地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改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宇的惊魂未定中掺着心虚,回得磕磕巴巴:“骨、骨头,鸟,对不起,我们不该……”
“算了。”新田太太摆摆手,没再计较,反而说起了“宝藏”的由来。“那是我的女儿幼时埋下的,大概像你们一般年纪的时候。”
“……蜷缩在奈理子的窗台角落,一只普通的云雀,或许是刚从天敌的追捕中逃脱,翅膀似是断掉了。奈理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捡回来,小心照料着,每天都用湿巾擦拭它沾血的羽毛。我的丈夫厌恶家里有动物,她怕被父亲发现,只敢偷偷地照看。一天天地过去,即使伤口愈合了,亦是无济于事,它飞不起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每一只鸟都属于一棵树,它们终会回归枝头鸣叫。当时的奈理子和你现在一样擦着泪水,所以我提议将它种在我们的门前陪伴她……”新田太太睇着他们的表情,寥寥几句说完了这个故事。
“奈理子姐姐好可怜啊……”
“她一定很伤心……”
新田太太盯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手指捻着一瓣落樱。
可怜的小动物那样多,奈理子从不在意别离。暖橙色的余晖携着微冷夜风,在面前这棵枝繁叶茂的樱树周围打转。新田太太在一片静谧中接收到来人的动静,转头去看。
“果然是你。”
如果樱花的每一次开放都代表着一场重逢。着羽织袴的男人缓步走近,树影在一副端方的面容间投下斑驳,今野重一拢了拢袖子,“是千穗啊。”
“……奈理子,没有随你一同回来吗?”
4.
“我愈加年老,便怀念起曾经。苍白的身躯牵着一颗心脏,它依旧在跳动,保持着一种平缓的频率伴随你离开,不再鲜活。有时我独自在树下饮酒,举目去望,庭院竟被我荒废得不成个样子。晚风也要卷了干枯的草叶走,实在叫人难受。在思之愈切的同时,我却不知如何去找寻那个模糊的倩影。
夜间,银月高悬。我的耳边传来簌簌声响,又似谁人的窃窃私语……是娇弱的少女心事。以为是你如往日那样作怪,急忙穿衣起身。待我在幻梦中看清真相:原来是吹落的枝桠在窗棂上摩挲,顿时全身都作痛了一般,发觉我的胸腔亦是如此得凋敝。
只我独一的少女啊,事事都想要做到最好。那时的你不愿在校园祭上露怯,找到了我陪你练交谊舞。依稀记起那间空荡的教室,我时常凝视那张白皙的小脸,在钢琴曲的节拍中旋转、后退。像抓着一只蝶,而她轻盈地在我身边舞动、躲藏。如何现在抛下我飞走了?
……
我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感是可以肯定的。正应如此,我更是应该严词拒绝你怯怯的试探,奈何我无法做到。
面对你的笑靥,发觉自己对你的情感产生偏移时;作为医者,对患者眷念过甚时;恃着年长,对后辈表露倾心,妄图牵引你幼小的灵魂时;我已成为了一个狂悖之徒,药石罔效。
放纵换来的甜蜜随风而逝,我们的关系曾动摇过:我那卑小的感情价值几何,又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相信这些事情在那天之后是毫无疑问的。
我必须证明自己,纵使手染血腥。
……
寄托世事尽如人意是愚蠢的,我难以继续等待、忍耐着失去你之后的日子。所以——如果不想已被尘土埋葬的旧事暴露于日光之下,就请在樱的花瓣落地前回到这个小镇。与我一见,奈理子。善良的女孩儿,请怜悯这个始终注视着你的男人。”
读到末尾,若不看最后那段稍带着威胁的话语,倒真要以为是情意绵绵的一封书信了。新田千穗攥着那张信纸看了又看,逐字打量,恬淡的面容逐渐难看了起来。
她收拾了行李,谁也没有惊动,决定顺从这个痴情人的心意,代表信中的女主角前去相会。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会彻底解决的,她静静想着,眸光冰冷。
5.
晚阳于山后沉没,风停歇了,厚重的云翳笼罩在头顶。新田千穗不回答,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旦意识到年幼的女儿很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遭受过哄骗,与一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产生了“爱情”,新田千穗就得紧攥着拳头,克制着不要让自己扑上去撕咬。
回想起那些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话,她既愤怒于眼前人的无耻,又为无法保护好奈理子而感到深切的痛苦。
“当初隽之助是怎样信任你……”
现在提他有什么用,新田千穗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寒暄口吻:“其实今天我见到你家里的两个孙辈了,只是回来得太过仓促,倒是忘了准备见面礼。”
她来这一趟仅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要打探今野重一手里到底有什么会要挟到奈理子;其二,自然是把东西销毁,最好是连人也处理了。
“的确,我似乎好久没去看隽之助君了。奈理子呢,她还好吗?”
没等今野老神在在地说完,新田千穗饱含怒气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奈理子跟你没关系!你这个老匹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离开了这里,她过得非常好!”
“因为我寄出的信件吗?请放心吧,我并没有掌握什么秘密。之所以那样说,只是迫不得已的为了吸引奈理子注意的手段罢了。”今野重一在樱树粗壮的树干前坐下,发出一声轻叹,“至于那件事,总归是我自愿为她做的,奈理子什么都不知道。”
新田千穗没说相不相信,问:“是什么事?”
今野重一自下而上地仰视过去,妇人皱着眉,靛色和服浸在如墨的漆黑中,恍惚要将之看成一道剪影。
“新田,我杀了新田。”
“什么?”端立着的那道影子首先感到的是荒谬。
“他对奈理子动了淫邪的念头。奈理子过于单纯,新田是她的继父,或许有些事情直到发生她都不会发现问题。你们住在一起,留给他的可乘之机太多了。我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奈理子身边。”
“有一日,奈理子找到我,她开始为新田的行径所困扰了。我一时冲动,趁他醉酒,干脆就扼死了他,将尸体埋在树下。”今野重一从地上捡出一朵完整的五瓣樱,站起身。
悄无声息间,满树的樱花竟已开放。
“怎么可能……”新田千穗喃喃着,新田上勇分明是她亲手杀掉的。
然而那副万花掩映、如梦似幻的场景很快结束,自枝头上凋谢的花瓣几近隐天蔽日,眨眼间落樱遍地,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霎时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作者:尘聆
评论:无声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杯盏里生出花的故事。
身后觥筹交错声细碎嘈杂,她在露台等人。
十指交扣,挨个捏过,风吹起鬓边碎发,凉森森更添忐忑。
月光明亮极,簌然飘零,像雪霜覆盖上她身前大小色彩各异器皿。
白茫云雾从天穹降来,将她温柔拥入怀中。
“你今年来得很早。”
那烟静默片刻,凝成影影绰绰人形,它手于虚空划过处显示出蓝紫字迹:
对于我来说,这仅仅是几小时。
“也就是讲,其实你是掐着点来找我的咯?”
丰欣梓,我不建议你脑补太多。
“好吧,暂且跳过这茬,”她点向那些盛满琼浆的器皿,“你尝尝,能否通过考核?”
人形云雾点头,缓慢拂过每个杯盏,液体似受感召,轻盈而上,盘旋环绕又渐隐没。
“怎样,过了?”她再次紧握双手,满怀期待看向对方。
没有。云雾言简意赅。
“不可能吧,这绝对是世界里最好的酒!”她盯住对方,“……银年,其实你是想讹我所以一直判定失败吧?”语罢,她又难以置信摇头,“不过怎么看,都是我讹你可能性更大——”
“——毕竟这个世界,是假的啊。”
对于世界虚构这件事,丰欣梓从未怀疑。
她甚至不明白这无缘由的信任从何而来,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拥有一切,是被万物称为“明月”的存在,却没有需要付出的事,除去从出生那刻就印在脑中的酿酒任务。
每到春日的终结,世界会举行宴会,银年便来,作为检查她工作进度的裁决者。
为何要准备酒?通过又能获得什么?这些问题在她脑海盘旋,却从未过问,因为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回答。
他们总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言,是银年听丰欣梓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烟雾离开后,她烦恼的总会被悄悄解决,想要的会被悄悄送来。因为过于不真实,所以真实反而变得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在什么愿望皆可实现的此处,银年反而成为唯一重要的存在,尤其在对方不肯多言的情况下。
时间流逝于她无关,虽然难免厌烦。所以某天她终于对银年说:“我不想再酿酒了。”
“就算你不让我通过,我也不会再酿制。”她斩钉截铁,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银年长叹一口气。
[世界是虚构的,只有完成春日宴的考验才能逃脱。
她是杯盏里养出的花,是虚构里最明亮的月。
但她爱上了养花人,养花人也爱上了她。
一旦花的灵魂离开虚构世界,自动得知真相——
一代代养花人和花,在得知真相后互相残杀,
胜利者成为养花人,失败者就会被做成药材。]
[使用过剑的花、生命每天都会被吸收,作为养分供给寻得的杯盏之种。
所以养花人必然会在与新花的争斗中失败。]
言语像烟雾般流入脑海,丰欣梓望向手中长剑,银年的面容倒映在明月般刃上,就像剑温柔地看着她。
[即使如此,没有一位养花人会放弃争斗,因为不愿放弃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银年。
原来人的血液是鲜红的,温暖如银年的拥抱。
不战而胜的是她,记忆为何仍旧像走马灯般闪烁而过?
每一年虚构中春日的夜晚,熏风袭人,花叶烂漫。
此处的天空明月高悬,她犹豫不决,银年却无比坚定走向长剑。
“你应该酿酒,而不是使用剑啊。”他握住剑柄这么说道,轻抚她发丝。
“我不想再养花了,尽管我花这么多年做成必然会成功的样子。可是下一次呢?”
她感觉他的生命如此迅速地流逝,似每一年杯盏里消隐无形的琼浆,却毫无死亡的气若游丝。
“我很感谢命运的存在,就像我曾经如此痛恨它的存在。”
“我说了无关紧要的事,不知道忤逆一切又会发生什么,但也许什么都是无关紧要。”
“你看,你去看看吧。”
剑凋谢为碎片,银莲花跌落在她手中。
她通过了,也没通过。
巨大钢铁将她的命运碾为齑粉,就像那眼角泪珠不存在一样。
在新世界里,她不再是肆无忌惮随意取用的“明月”,也不必年年春日月下等待。
那个人也不会再来。
但是生命却蓬勃而来,那是剑未曾吸收到的一切,不曾被传向杯盏之种。
他自由了,她也是。
作者:千城
评论:笑语/求知
在遇见她前,我的生活一直是规整而平淡的。
每天清晨走出屋门时,一车满满的卷心菜就已经停在门口等我了。拉上它,慢悠悠走上十来分钟,路过一座教堂,两间酒馆,我所去往的地方,是集市的尽头。在我把全部的卷心菜都转移上摊位之后,教堂的钟便会被敲响,四十二只被惊起的白鸽围绕尖尖的塔顶环绕十二圈,然后各自落回各自的位置。
在这之后,就会有顾客往集市来了。
不过我这里是不会有客人的——我的摊位太偏僻了,他们不会走到这么角落的位置。这样也好,我不需要像其他的摊主那样反复地从木制长椅上起身又坐下——反正也不会有谁真的从我们这里买回什么。客人们只是询价、寒暄、告别,等做完这一切后,便往下一个摊位走去。我的摊位正对着树林,一条小路通往深处,据说沿着它走下去便可以离开这个小镇,据说是这样。
树林里有野兔与鹿,偶尔会有几只从林子的范围里跑出来,在青石小路上徘徊了几步,就哒哒哒地回林子里去了。
等教堂晚钟的余音在夕阳的余晖里消散,集市就该散了。我推着空荡荡的推车回家,摊位上一动未动的卷心菜会在第二天来到这里之前消失,或许是回到了家门口的推车上,或许……谁知道呢?总之这就是我的一天,简单明了,一日复一日。
直到她——骑着一匹灰白色的马儿,沿着那条窄窄的幽静,从林子深处雀跃而来。
我应该是这个小镇上第一个察觉到她到来的人,但她只是在集市前停留了片刻,一番张望后便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想,她的眼睛在看往更遥远的地方。
她的名字很快便流传了开来,集市里,人们聚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又多了一个。她的名字实在是拗口,至少不是我们这里的孩子们会被赋予的姓名——我至今都无法完整地念出口来,但却牢牢的记住了。她应该是来自一个遥远且神秘的地方吧,她的名字与那身金光闪闪的铠甲一样新奇而珍稀,至于那把宝剑……我亲眼见过她拔出来一次,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上一万倍。这位外乡人究竟是多么出众啊,只是短短几天,镇西的那伙儿强盗便不再敢往镇子里来了,傍晚时分的树林里也不再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但还不止于此。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她在集市里跑前跑后了,背着麦谷上蹿下跳,拿着长长的清单四处搜寻一些稀奇古怪的食材及药粉,甚至拿着锤子与钉子把摇摇欲坠的告示栏给修好了。
还是个多管闲事的全才,我想,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完全没有疲惫的时刻。但这不是她的全部,有一天,应该只是一个意外,我目睹了她的另外一面。那天下着大雨,她背着一张弓一路小跑到了林子边,便站在那儿不动了。
雨水顺着她金色柔顺的头发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长裙划下,留下的水迹我看着都心疼。她在那站了好久好久,直到雨停,直到我该推着推车回家了——她还在那儿。
看起来还是个有些故事的外乡人,要么就是有什么喜欢淋雨的特殊爱好。
但我再也没想到她会有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嘿。”她夸张地打着招呼,“这些卷心菜怎么卖?”
我艰难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回应她,好在她似乎并不介意我蹩脚的发音。卷心菜很便宜,只要一银币就可以买上十个,但我没想到她会买上那么多。我目瞪口呆地收下了银币,这个简陋的小摊子上已经空荡荡的了,我从未见过卷心菜被买空了之后的模样,不……说到底好像在她之前好像没人在集市真正把什么东西买回去吧?
“你是有什么烦恼吗?”她将五百个卷心菜塞进了背包,贴心地询问着,“我可以帮你的。”
我有什么烦恼吗?眼馋她那个看起来就很能装东西的背包算吗?哦,如果非要这么问,我好像突然有一个烦恼了。我带着她离开了集市,路过酒馆,走过教堂,经过我的小木屋,沿着陌生的石子路走到镇子的最东边去。这里是一块小小的山坡,溪水将它与镇子分隔而开,越过溪水,是一块卷心菜地。
我这才知道我居然在这里还有一块菜地——应该就是我的,因为菜地里这些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作物与每天早上会出现在我推车里的那些一模一样。我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故事与一些苦闷,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面前的人倾诉一番。哦,怪不得我的卷心菜总是无人问津,原来是因为它们的口味确实非常一般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我其实并没有品尝过我的卷心菜。
“这样啊……”她思索了一番,“嗯……或许你可以试试看给它们浇灌一些合适的药水?”
给卷心菜浇灌药水吗?这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卖药水的摊位正好在集市的另一个角落,我从未去过那儿,只是听说过他的存在,况且往菜地里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真的好吗?但自称为“卷心菜拯救者”的她已经拉着我离开了。她的力气可真大啊,我们又回到了集市,在那个卖药水的摊位前研究起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来。她懂的可真多啊,和摊主的对话内容如此深奥,我尽力了,但依旧一个字都没听懂。
我很快开始发呆,等回过神来时,我的怀里被塞进了一个沉重的包裹。
“我们去试试看。”她说,“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些药水怎么用了吧。”
她们方才的讨价还价里必定是提到了的,但我满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美丽动人的摊主了。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一句对不起我一个字都没听,却发现脱口而出的是流利的使用注意事项。
“就是这样。”她点了点头,“我们开始吧。”
我是什么时候回到卷心菜田边的?毫无印象,但我知道这不是我应该在意的问题。扭开瓶盖,里面是一股熟透了的果子的气息,在她的注视下,我将药水洒入田地里。
“这样就可以了。”她满意地拍手,“明天就等着大卖特卖吧!”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已经急匆匆地骑上马走了,我连马儿是从哪出来的都没看到。她很快便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陌生的野外陌生的田边,提着一个空荡荡的罐子,困惑地挠着头。
现在应该干什么呢……回集市?可是我的卷心菜卖完了啊……回家?但我好像就没在白天回过家啊。白天是可以回家的吗?
最后我在树林边蹲着,看了一天的兔子。
她的药水确实是起作用了。第二天,我刚刚把卷心菜摆上桌,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吓傻了。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卷心菜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受欢迎得有点……不正常。那些狂热的视线让我害怕,恨不得立刻躲到桌下去。接着她来了,接手了不知所措的我的工作,一点点地把卷心菜卖了个精光。终于,顾客都散去了,来迟了没买着的那些遗憾地摇着头。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递过来一大袋银币,一双眼睛期待无比地看着我。
我应该做些什么吗?这双讨食小狗般亮晶晶的眼睛让我更加无措。于是我决定听从身体的本能,接下钱袋,摘下左耳上的耳坠递了过去。
“谢谢你的帮助!”我听见我无比热情的声音,“有你在真的是太棒了!”
“记得每天浇灌药水呀!”
她迫不及待地收下了耳坠,仔细研究了一番后突然又面露失望,往背包里一塞,叹了口气走了。是不喜欢吗?不喜欢还给我啊……那个耳坠我可喜欢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居然会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就这么送了出去。我有些难过,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说,现在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所以现在应该是……快乐对吗?我咧着嘴,扯出一个微笑。
希望她明天别来了。
又是提前卖光卷心菜的一天,我蹲在林子边,给所有路过的野兔揪毛。
她确实也没再来过了。我的摊位依旧火爆,每天的行程也多了两步——买药水与浇灌菜地。好在从第六天起,我的顾客开始慢慢减少了,直到降为一个时辰来个一两人的频率,让我稍微可以喘口气了。又过了几天,她离开了,就像出现时那般突如其来,连镇长举办的欢送会都没有出席。我的卷心菜不再有人光顾了,虽然我每天都有买药水去浇灌那块菜地,已经要有感情了。
虽然有了感情,但那也怪费力气的。既然她已经不在这儿了,那我应该……可以不继续了吧?反正……反正也没人来光顾我的卷心菜摊,就像最开始那样。
我摇了摇空荡荡的钱袋,该死,好像赚的钱都花出去了。
集市又恢复了原本的节奏,当教堂的钟声响完后,我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守着我的卷心菜摊。今天也是不会有人来的一天,我瞪着从林子里钻出的兔子,突然有些想念它们的手感了。
没有药水加成的卷心菜……真的那么难吃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撕了一片菜叶,塞进了嘴里,嚼嚼。
林间小路静悄悄的,她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作者:巴珑
评论要求:求知
“我死了吗?大致是死了吧……可能我就没活过。”
我随母亲回到老家。普通而活泼的小镇,少了车水马龙的喧嚣,阳光也显得真实了些。老房子翻新过几回,久没人住,除了蒙上一层旧色,还算清爽舒适。房子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阳春三月,空气中还透着丝丝凉意,山坡上已涂了一抹绿。屋后一块空地难以看出这里曾是良田,如今杂草丛生,立着几个奇怪的稻草人。倏忽间,稻草人旁一个黑影抓住我的注意力,看起来是个女孩,手中抱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样子。我眨了眨眼睛。下午四点,阳光渐渐稀薄,空气中的尘埃也渐渐消失,那女孩也消失了。
半途转学到这里的初中,我无喜无忧,习惯了。母亲去办入学手续回来,要去探望发小,我弯腰系鞋带,说要去后山看看,她已走出大半路,突然折返回来,拉着我一起去问候孟阿姨。
哦,孟阿姨就是母亲的发小,我不想认识。我们没找到她,据说她改嫁到外地,留下一个小孩,没人照顾,寄宿在学校。
我在新学校见到了那个小孩,孟萤秀,普通的高中女孩,长发马尾辫,面无表情。我插班进她的班级了。同学提醒我,不要跟她说话,会变草包的。这种深信不疑会让人相信真的有人因为跟她玩儿后变成了草包。所以,后来当我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稻草人里面的时候,才知道所谓变成草包是物理意义上的。
当孟萤秀约我参加一个宴会的时候,我是抗拒的。我并没有因为同学的提醒而刻意避开她,但也不打算交朋友。她没有说话,只把一张装帧精致的邀请函递过来,封面用秀丽字体写着“春日宴”三个字。我没有接。
晚上我失眠了。眼皮底下像是有虫子在打架,无法安静闭眼。时间已到了后半夜,脑子因困顿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有白天见到的“春日宴”三个字,在脑中以各种方式闪现。接着稻草人也加入了播放列表。渐渐地,歌声也起了: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春日宴,春日宴……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看见屋后空地上灯火通明,穿着古装戏服的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仿佛真的有一场盛宴正在进行,并且在等我加入。我站在空地边,离他们越来越近。我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古装戏服,这时一个坐在主位的年轻女孩走近我,她端庄美丽,眼中柔情似水,伸手将我拉进这场梦幻宴中。
这女孩我没见过,但我像被抓住了心脏,看进她的眼中,感觉到一阵窒息和颤栗。我看到几个妙龄仕女中,有一位长着孟萤秀的脸,她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还有一位仕女竟有几分我母亲的样子,没有看我,默默在女主人身旁服侍。我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消失了。脑中的歌声再次响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回过神来,我被囚于刀枪剑戟之下,一柄长剑横在我的脖颈上。那女孩依偎在我身旁,看着我渗血的脖颈,露出绝望笑容。她血红的嘴唇喝下杯中绿酒,而我的手中也出现一杯。只见女孩咽下酒液,躺在我怀中安静闭眼。我看着那执剑的刽子手,把酒倒了,求饶。远方箭簇一瞬间扎进我的心脏,猝不及防……
我醒来时,雾气未散,天还没亮,只微微泛着灰白色。我确认自己被困在稻草人中动弹不得——成了一个真正的草包。孟萤秀站在空地中间,同刚才死在我怀中的女孩说话。她们转身走近我。
“是他吗,小姐?”
女孩深深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她的脸依旧端庄美丽,但眼里多了几分怨恨和疲惫。
“你看到了,他最终也没有饮下那杯酒,他也没有中箭而死,他迅速忘了你,迎娶别家姑娘,生儿育女,生老病死。”听着孟萤秀无声无感的叙述,女孩眼中留下了眼泪,红色的眼泪。
我没有饮下那杯毒酒,我没有死,心脏中了一箭,又被奇迹般地救活。我投靠了位高权重的大人,迎娶他安排的姑娘,生儿育女,生老病死,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她。
“所以,你也忘了他罢,不值得。”
女孩看着我,过了许久,眼里的怨怼渐渐化作淡漠,血泪渐渐变得透明。泪水掉在地上,一滴一滴,砸出一片虚空。
只剩下孟萤秀和我,刚才女孩在的位置,已变成一堆散落的稻草。
“你呢?”她看向我,“她放下了,你也可以走了,不要再回来。”她走近我,一招剑指点在我的额头。我感觉到额头火辣辣的,一张符纸在眼前燃烧。
哦,可以走了。我忘了为什么而来,我已经死了。她走了,我也可以走了……
fin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
1、
各位顾客们晚上好。
今天是14情人节,也是一年中最甜蜜的一天。
为此本店今夜推出情人节特别活动《见字如面》。
本活动针对每对到店的情侣或好友,在今夜为对方写出一封信件。全场选出最让对方感动信件10封,获得本店精心准备的真情小礼物一封,并且获奖情侣或好友组均可参与我们今夜的抽奖活动,最低奖励为本场免单,最高奖励是双人国内豪华游哦。
机不可失,不可错过。
最后,信件字数必须超过千字,电子信件或手写书信均可。
那么各位小情侣们好友们,为了彼此献上千字美好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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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俩试试。”
角落双人桌边,时光叼着个光秃秃的签子,朝他的同行人扬了扬下巴。
对方合上手里最新的围棋速报,偏头看了看桌上的账单。“是你说要请我的。”
“请客是请客,这奖品是占奖品。”时光戳着桌上的账单,上面明晃晃的三位数预示着,今夜时光九段要为自己的五脏庙做出一点牺牲。
“上次比赛奖金不是到了,还哭穷?”俞亮漫不经心瞥了眼,四周的小情侣已经开始排队了,还有一些想手写专门去手写区拿了信纸。
情人节的氛围像是给一切都加了层柔光泡泡。
“哎——哎哎!”时光扒拉他。“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都指望着留点钱买点新年礼物给大家呢,再说……”他叼着他的烧烤签,转向念信台。
“不就是哭吗?去网上搜两段肉麻的信,一会我们上台,你看着我的信呜呜两声,我也看着你的呜呜两声,是吧,多方面呢,好歹一顿饭呢。”
他拿肩膀撞人家,露出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试试嘛!”
俞亮扬着嘴角看着他,受不了低头笑出声。“随你。”
-
《见字如面》——致时光
你好,时光先生,很奇怪竟然要在这个场合里写信给你。
虽然你说上网搜索复制一封电子信很快速,但我觉得秉承着一些诚实参赛的基本原则,我还是选择给你写一份手写信。
首先,我承认,今天的晚饭你的确选择了近期最不错的一家餐厅。
至少比起上次吃完让我们两个食物中毒小半周的海鲜自助,目前为止我觉得我的心率和肠胃状况都很健康。
为此,我可以写一份较为健康的信给你。
今年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一年。时间过的很快,记得十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你也是曾打算请我出门吃饭,美其名曰让我们的生活更丰富一些。
结果半路上你发现自己手机丢了。于是我们两个鸡飞狗跳经历了抓小偷,上警察局,录笔录,互相攀扯,吵架,最后出门门口小排档吃馄饨的“美好”夜晚。
那天晚上的细节我一直不愿意再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争吵倒是变得模糊,反而只记得那天晚上馄饨热乎得讨人喜欢。把时候你皱着个脸和我说对不起,还往我汤里加了两勺醋。酸得很,但也不难吃。
某种程度上很奇怪,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很丰富。
这种改变很不错,让我开心。今天是我们度过的第二个情人节,也是你夺世冠的一年。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总觉得是需要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感,比如,一份写给你的信。
或者说,情书?
遇见你的第一年,是我地狱般的一年。
顺着年岁往前数,我从没有面临过像遇见你一般的恐惧和失措。可以说,若将人生概括成一盘棋,那你在那一年,打散了我的棋盘。
黑白子落地,跳跃不断,于是我什么都落下,包括我的心。
这些话,换做以前,我确实不愿意这么直白得提起,但如今看来,从遇到你的一瞬间,世界开始往好的方向飞驰而去。我喜欢遇到你之后的人生,有过迷茫,有过愤怒,有过执着也有过失望,但最后所有一切变成了对棋的热爱。
过去,师兄说,你是我的起爆器。
也许对,也许不对。
那些微妙的描述偏差,过去的我总形容不出。
现在想来,时光,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对围棋恐惧,又让我对它执着,让我对它迷茫,又让我对它热爱。
如果形容起来,是一种雀跃。
是在我孤独路上亮起的一点光。与你相遇,我有了同行人,期待被追赶,害怕被落下,希望携手,一辈子走在那段曾经让我孤单的路上。
所以时光,你不是起爆器,你是同我并肩同行的,我的启明星。
关于表白这件事,我知道,你一直心有不满。
当初北斗杯比赛,你在首尔街喝醉酒和我表白。
你说你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觉起来听到我说“我也喜欢你”,你觉得很高兴,但感觉像是错过了人生的某个英勇时刻。
其实,有时候一些事情不知道真相比较好。
但这是一封写给你的信,甚至,也算是一封情书,所以我选择对你诚实一些。
其实决赛结束那天,所有人喝得都有点多,毕竟我能理解比赛结束所有人选择放肆一些示范压力,但你属实释放得有点多还有点疯。
所以我不得不架着你一起回去。最开始我本打算搀着你,找个地方打个车。但你硬是要蹲在路上和一只流浪狗卿卿我我,吓得它一路跑。为了避免你把它追到大马路上出车祸,我只能选择救它于水火,背着你走。
那时候你靠在我肩上问我,俞亮,你喜不喜欢围棋。
我说,喜欢。
你又问我,会不会一辈子喜欢围棋?
我说,会。
然后,问我,可不可以像喜欢围棋一样喜欢你。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跳,说不出话。想要回答,声音卡在喉咙,天上星星很多,倒影在路边雨后的水里,我只看得见上面波光粼粼和你靠在我肩上的轮廓。
想来那的确算得上一个最浪漫的时刻。
只是下一秒,你吐了。
所以,时光。
那天,也就是你和我表白的第二天早晨,你有点着急慌乱地问我们衣服哪里去的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它们因为被你吐得五彩斑斓,那时正在酒店的洗衣机里打滚。
我忍心信告诉你。
这就是我们表白当晚发生的一切,希望你读到这里的时候,可以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
只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对我来说,那个晚上其实很美好。
喜欢你,本身,比任何事情都好,
所以时光,我喜欢你,像喜欢围棋一样喜欢你。
又也许有一天,会比喜欢围棋,还要喜欢你。
在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变得离谱又古怪,却又让人喜悦得没完。
我很快乐。
时光,这是我遇到你的第十一年,是你我们选择相爱的第二年。时间在未来创造了无数个可能,有无数场比赛,无数个对手,我希望,我们还能这样一起往前。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情书。
斟字酌句,连篇累牍。
未来路长,请你多多指教。
俞亮
2月14日
“………………………………”
叶斯廷将那银光闪闪的小叉子扎进酥皮饼干里,那薄脆的皮簌簌地塌下去,碎片落在碟子上。
大概是因为那叉子的尺寸不合他的手,看起来他像是在捻着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显得有些笨拙而幼稚,舞池中一曲正奏到最后两个小节,场边的人寥寥无几,他那么一个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端着小碟子默默吃着的样子看着有些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好笑和可怜。
……有一点可怜,但也只有一点。由于他那一支只有十分钟的舞里连续踩了自己不下二十次的糟糕表现,约书亚能分给他的同情心非常有限并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他与方才擅自拉着他入场的少女分别,恹恹不振地还在场边转悠着找自己方才落下的帽子,大概是因为刚刚音乐开始人流太急,不知道被踢飞到哪儿去了。他的烦躁程度又攀升了一节,无可奈何地用拇指的指腹揉了揉眉心,有那么一瞬间“算了吧赶紧回家睡觉”的念头挤占了他的大脑——侧面投下的一层薄薄的阴翳短暂地冰镇了他的思想,他抬起头。
“您是在找这个吧。”叶斯廷将他的帽子递了过来。又有那么一瞬间一种想把叶斯廷的手拍开的冲动几乎就要敦促他如此行动,但他的手臂只是稍微转过一个角度便停下,然后捏住帽檐的另一边,正反掸了掸或许可能在落地时沾上的灰尘,又戴了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想继续吗?”他这么问只是客套一下,并没有那么在意叶斯廷的回答,但兴许叶斯廷也不会给出其他的答案。这人在第一支舞几乎是踩了他一曲,音乐结束就跟逃似的躲开舞池坐到现在。
叶斯廷大约是那种天生和聚会的气氛合不来的人,社交礼仪也远称不上出色——是谁把他推到这种地方的来着?
“……”
出乎意料的沉默。叶斯廷没有马上给出他想象中“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之类的答案,反而是那双眼睛有些尴尬犹疑地略略错开,嘴唇紧抿,像是在为什么重要发言积攒勇气一般,约书亚抬着头,甚至都能看到他的喉结很是艰辛地滚动了一下。
………………约书亚对别人心里的东西从来没什么窥探欲,但这人的想法未免也太直白了。
“有话就说,哑巴都比你利索。”如果约书亚的烦躁程度真的有量表可以计的话,估计就快满值了。
叶斯廷大约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只是这么一句催促就让他露出那种被训斥过一样的表情。可惜约书亚的心思被不悦和疲惫占据了大半,抬着头的动作也很累,一点多余的心软都匀不出来找补。
于是他就眼看着叶斯廷带着那副局促不安的表情,小心地退了半步,然后弯腰俯身、低下头去、低到他都要低头看着的地步,接着伸出手来——
“我可以、邀请您……再跳一支舞吗?”
约书亚的第一反应是“不要,被这家伙再踩二十来下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第二反应是“他怎么跟小孩儿一样,好胜心吗?”,最后又绕回来,“不要,好累啊”。
他都觉得这句“不要”已经浮到喉口了。
“……唉……”但是对着叶斯廷这笨拙的手掌砸上一句拒绝也太糟糕了。他把那浮到嘴边的字母咬碎,颇为无奈地叹出来,简直是有些自暴自弃地把手拍上叶斯廷的。
“再踩到我就揍你。”
提琴的前奏提醒他们到入场的时候了。约书亚选择性地忽略了叶斯廷像是某种小动物(用这种词来形容这个人未免有些讽刺)一样大概可以称为惊喜的眼神,先一步拽着叶斯廷的手走进舞池。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就算他再怎么说不要踩到自己,叶斯廷那跟残疾病人复健似的动作仍然让人无法信任,身为前辈只能提前做好再被多踩几脚的觉悟……
……了?
第一个小节,叶斯廷握着他的手、向侧踩出第一步,力气还是那么大,约书亚几乎是被带着转了半个圈——如果他穿得是礼裙,大约能扬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弧度。
然后是第二步和第三步,约书亚没有来得及消化掉自己的惊讶,叶斯廷像是忽然从一个愚钝的人偶变成了老练的舞者,没有过大的步距、没有不适宜的错步、没有像开始那样用过分的生硬的力道攥住他的手——前方步、侧滑步、横拉步、转圈再接穿花……
“你刚刚不会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他开口的那一刻,叶斯廷握着他的手指稍稍紧了一下,这让约书亚至少可以确认眼前这家伙确实还是“那个”叶斯廷,然后是投过来的无措到显得怯懦的眼神佐证了这一结论。不用开口约书亚都能看出来,叶斯廷就差把“我是不是又跳错了”写在脸上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简直像换了个人。怎么做到的?”经历了一曲被踩二十多下、被小孩子拉着转圈圈、被不认识的魔女拽进舞池等一串闹剧之后,约书亚觉得这说不定是今天他在舞会上唯一一支可以称得上正常的舞,量表里快要彪红的数值也慢慢冷却降温,总算有那么点舒心的意味了。
“我在学。”像是被老师称赞了的学生一样,叶斯廷终于也露出大约是今天头一个轻松的微笑,下一个转圈他背向光面,投下的阴影几乎把约书亚整个罩住,挂在他耳垂上的那枚耳坠吸饱了光,在约书亚视野的角落里闪耀着、都要刺痛他的眼球。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您。”约书亚下意识地错开视线的那一会儿,叶斯廷说。
像是——原本只是在远处的、藏在草丛里静默观察着的镜筒忽然被推到眼前,遥远的注目一下子有了切实的触感。约书亚本不在意这时不时飘落在自己身上的旁人的注意力,毕竟这是舞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现在它近且迫切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被注视、被阅读,然后被分析被解构。就像一本翻开的书。
这阴沉的重量在他们下一步的自然转里被卸下,来去匆匆到会让人误以为那是错觉。约书亚·盖勒抬起头,叶斯廷还是那样安静地垂下眼睫看着他,用视线向他寻求对自己舞步的评价。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不会说话。”
“??”
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有莫索里哀ho2剧透。
我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他正用叉子卷起一部分意大利面送入嘴中,所有的步骤都做得恰到好处,就连一个月礼仪速成的我都能看出他的餐桌礼仪是何等的规范与优秀。
完全找不出半点昨晚那件事的痕迹。我在心里感叹。不过也是,放下心中执念又得到我的承诺的他昏睡得就像是不知世界险恶的狗崽,即使我把他转移到床上摆好了姿势又盖上被子,他也依旧睡得很沉。这样的睡眠质量很难从脸上看到黑眼圈或是疲惫感吧。
不过啊。收回目光,我漫不经心地将切成块的煎鱼送入嘴中,柠檬汁清新的蔬果香中和掉了煎鱼最后一丝油腻。真是美味,贵族的新鲜食材和昂贵调味料以这种恰到好处的方式合为一体,作为开启美好一天的第一顿餐点是最合适的了。
真像西蒙,我可爱的弟弟。自认为自己卑劣,实际经过完善的贵族教育和宗教熏陶,再怎么放任自己的欲望膨胀,再怎么尝试伤害他人,本质都是一个善良又渴望爱的孩子,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再次叉起一块煎鱼递入嘴中,如此可口,令外城区出身的我受宠若惊,视若珍宝,咀嚼时甚至带上了一丝祈祷的意味。
属于我的弟弟,落入圈套的弟弟,将真心展现给我,却丝毫不知其危险性的弟弟。
你是何其可怜,刚刚从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你的安德烈哥哥的梦魇处逃脱,又遇到了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我。就好像安德烈的幻影是你永远无法逃离的枷锁。
我把鱼肉吞咽下肚。
不过至少,我对你的爱甘之若饴。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呢?明明我们才相遇两天,对于感情慢热的我来说简直堪比第七大神迹。由于太不可思议了,我花时间认真梳理了一下。
昨晚之前我对你仅是尝试接纳的态度,他人原因不明的好感总会令我谨慎。实在抱歉,这是在外城区练出来的生存技巧,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结果倒是证明我猜对了,你果然在我身上有所图。在你提出你会把我当成你亲爱的安德烈哥哥继续倾泻以爱意的时候我实在是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自己看起来老实可爱懂礼貌的犬系弟弟实际上感情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这只让我更加兴奋了,而这种兴奋在你被我带刺的话语哄骗攻击得伤痕累累破破烂烂后仍将我用力扔到墙上目光仍是那样执着时达到了高峰。
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不得了呢,我自己都想感叹出声了。
我从未预料到自己的兴趣爱好竟然是这样的……超出常规?追根溯源,可能是亲人过早的离去让我对于强烈的情感更加执着,不过我也清楚这并不是脱罪的借口。扭曲就是扭曲,正常的爱并不是这样污秽令人发呕的东西,像是黏上就擦不掉的泥。
我欣赏你的感情,我太想拥有这样的感情了,想要到发疯。
所以我拼尽全力攻击你,击溃你,再以温柔和爱意去浇灌。即使你对安德烈的爱已经深刻到宛如嵌进树干的钢丝,我也会一点一点钳断,挖出来。树木摇摇晃晃怎么办?依赖于我就好了,我会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满足你,支撑你。
请只看着我吧。会爱你的人只有我,会接受你的撒娇的只有我,能容纳你如此沉重巨大过激感情的人只有我,能够尽全力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请只看着我吧。
说不清当时谁是谁的猎物,卑劣的我们互相下套,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血缘是如此奇妙,不是吗?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可以轻蔑地笑着对安德烈说:“看吧,我才是他真正的哥哥。”
而在最后你趴在我的胸口哭泣诉说着自己的痛苦时,我知道我胜利了。你的血污沾湿了我胸口的衣服,从澄澈的仿佛发着光的翠绿瞳孔里滴落下的泪珠在我的胸骨里播种下一片属于你的繁盛色彩。
你说,我的爱就是这样令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吗?
我说,你的爱令我舒心。
你说,我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
我说,你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
你说,我的爱会令先生你感到困扰吗……?
我说,
我求之不得。
我们由此结下了契约。
我可爱的,属于我的弟弟啊,希望你不要后悔。
因为我的爱是那样丑陋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握在手中,囚禁在心里。等哪一天你醒悟了,想要逃走了,你会发现自己已深陷于缠绕着藤蔓的白骨牢笼中,那是你亲手装扮好的,仅属于你的……永远的天地。
end
文/鹤野
评论:无
从前有一个少年,生活在和王城八竿子打不着的小镇,过着平静的的生活。
少年家里世代是农户,守着家里的土地平安无事地生活了十几年,有一天,一个游侠从山里走来,一路走到少年的家门前。
游侠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啧啧有声。
游侠说,少年,我看你天赋异禀啊。
游侠说,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学生?
少年忙着劈柴,置若罔闻。
游侠动了动手指,地上的柴自动碎得整整齐齐,又被风托起来,垒成赏心悦目的一座小山。
少年终于看向游侠,问,你是魔法师吗?
游侠说,我只是一介游侠。
少年扛起柴,头也不回地往仓库走去了。
游侠想收少年为徒,但少年心里只有家乡的山和田野。
少年的生活里多了一个时不时来骚扰他的游侠,但依旧平淡,直到有一天,土地里的庄稼无故枯死,地面裂开黑色的缝,浓郁的黑气爬出来,把人撕成血淋淋的碎肉。
王城的消息姗姗来迟,魔族撕裂了封印,在王国各处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平静的村庄变成人间地狱,少年守在母亲的尸体前,用火把和匕首逼退盘踞在家门外的魔物。
一道风吹过田野,吹过蠕动的魔物,绿色的血液喷溅出来,魔物的头颅滚落在地。
少年抬头,游侠跨过遍地焦土,问,少年,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学生?
少年沉默片刻,指着地上的尸体问,你能教我这个吗?
游侠说,我能教你的远比这些多得多。
少年点头,他安葬了母亲,背上了行囊。
“游侠”成为了“导师”,少年开始跟着导师游历。王城下发了悬赏令,一只下等魔族能换一袋铜币,少年用了一个月时间,终于得到了第一袋铜币。
你不是说我天赋异禀吗?少年问躺在树上的导师。
导师哼起了歌。
导师是个不太正经的人,脸皮厚实,对谁都笑嘻嘻的,走进酒馆能和所有有交流能力的生物相谈甚欢,看见路过的小猫小狗都要上手薅两下,但他却也是个合格的老师——在初步入门之后,少年的成长速度渐渐加快,他们顺着王城下发的剿魔地图一路走,在血月第三次轮回后,少年已经可以独自走进满是魔物的洞穴,再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少年问给他看那张已经无从下笔的地图,问,导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导师忙着架柴火烤山鸡,撒胡椒粉的时候打了两个大喷嚏。怎么?导师瞟了他一眼,觉得无聊了?
没有。少年垂着眼睛。
哼,别人看不出来,为师还不知道吗。导师似乎颇为得意,一边吹着手一边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让他趁热吃。
少年接过鸡腿咬了一口,嚼嚼,咽下。
少年沉默了一会。
少年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用烹饪咒语。
导师啃着鸡腿振振有词。你懂什么,烹饪咒语?没有灵魂!
导师说,孩子,我问你,你愿意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杀魔物。
要杀多少魔物?
少年思考了一会。我不知道。
导师看着他,说,孩子,听我一句劝,你不能一直活在仇恨里。
少年没有说话。
好吧!为师就带你去!导师嚼着鸡肉,摸出一张新的地图,扔给少年。
少年低头,那图上写着,剿魔战场分布图。
导师带着少年一路向南,来到剿魔前线。
遍布着沟壑和黑火的战场上,各色的光芒交织,凌厉的语言组成咒语,撕碎黑色的血肉。那一天少年杀得很尽兴,他从战场上走下来,提着剑的手还在发颤,他摇摇晃晃地推开酒馆的门,目光越过人群看见导师举着杯子向他致意。
少年挤过穿戴着各种武装的战士,空气里簇拥着血腥味和汗味,他大口喝下一大瓶啤酒,导师正忙着和桌边的吟游诗人聊天,笑着大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少年鼓着腮帮子点头,覆着血污的脸上,一双干净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看见没!这是我学生!导师得意洋洋。
吟游诗人张嘴吐出一大串不明所以的语言,导师听得煞有介事,连连点头,少年看看他又看看诗人,提醒道,老师,他在骂你。
导师带着少年暂时留在前线,少年每一天都会上战场猎杀魔物,导师则在后方的小镇里无所事事。
少年结束了战斗,就去酒馆里找导师。他也曾问导师为什么不和他一起上战场,导师吃着烤串说,就这些下等魔物还不值得我出山呢,你老师我一出手,那可是如同星辰坠地,光芒万丈——
少年把酒杯推给他,第十三次掏出铜币付清了酒钱。那一天少年架着摇摇晃晃的男人走出酒馆的时候,他看向自己起了茧子的手,忽然感受到了疲惫。
就像是一场漫无目的的发泄走到了尽头,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怨气从裂口中泄出来,被仇恨占据的灵魂破开了阴霾,瞥见一丝曙光。他手刃了无数的魔物,但也看见了同类的身体血肉横飞,变成面目模糊的尸体,兴奋褪去之后,微妙的恐惧和冷静开始慢慢爬上来。
少年重新思考导师说的话。
是的,自己没有必要一直生活在猎杀和仇恨里。
这场战争结束,就和导师一起离开吧。他踏着星光慢慢地走着,颠了颠肩膀上的人,导师趴在他身上睡得人事不省,没有听见他的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夜的酒喝得有些多,这一天少年睡得很沉,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大地的震颤中头疼欲裂地醒来,他推开门,走上阳台,黑夜将临,远处的天穹之上,一颗流星坠入岩浆横流的战场,在他的眼睛里留下久久不消的灼痕。
在那灼目的光辉下,少年的眼睛开始疼痛、充血,红色顺着脸颊滑下来,但他不愿意闭眼,只是固执地撑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燃烧的耀眼星辰。
他要自己分毫不差地记住导师死亡的这一刻,记住每一种剧烈的疼痛,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反复品味这新鲜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仇恨。
他没有找到导师的尸骨,他在焦土上茫然四顾,突然揪住身边路过的士兵,下一个战场在哪里?
裂缝还没有打开,我不知道……
去哪里能杀死更多的魔物?
士兵慌乱地看着他,你想杀魔物?那你……王城的勇者选拔开始了,你——
少年扔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收拾了导师的行囊,翻过山脉,走过小镇,来到王城下。
“勇者”是一个职业,一个专职猎杀魔物、征讨魔王的职业,想成为勇者的人很多,但最强大的勇者只有一个。报名的队伍很长,少年站在队尾,一点点向前走,他淹没在人群里,厮杀出一条看不见的血路。
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那种苦涩的疼痛都郁结在他的胸口,被红色的月光催化出新的偏执。这执念越来越沉、越来越深,将他塑造成一个不苟言笑、阴郁沉闷的无趣的人。
又是数年过去,他终于从队尾走到了队首,在王宫的长阶下,接受了国王的册封。
勇者啊,去征讨魔王吧。国王说。
勇者啊!去征讨国王吧!众人说。
——“少年”成为了“勇者”。
勇者一路向北,向着传说中的魔鬼之城。
驾车的车夫问,你也是来讨伐魔王的勇者吗?
勇者抱着剑,没有说话。
车夫说,哎,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每年都要来几个勇者,气势汹汹地进去,然后就再没出来了,那魔王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值得你们这样送命吗?
勇者睁开眼睛,魔物肆虐,你不知道?
车夫挠挠头,不知道啊,我们的小镇就在魔鬼城下,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的呢。
车夫说,嘿,我还见过魔王呢,魔王喜欢在小镇里买水果馅饼,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勇者在车夫的喋喋不休中闭上眼睛,他握紧了怀里的剑。
勇者抹掉嘴角的血,推开了魔王宫殿的大门。
厚重的石板门摩擦地面,拖拽出沉重的闷响,门后是宽阔空荡的主殿,昏暗无光的殿堂之中,一道身影坐在正中央的高大座椅上。
勇者沉默着走上前去。
勇者走到王座下,魔王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勇者:“你对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这样问吗?”
魔王:“是的,报上你的名讳,然后拥抱着你的荣誉死亡吧。”
魔王的声音低沉,说话的腔调像是在吟唱诗歌,听上去居然也颇为悦耳。勇者的神色逐渐古怪起来,他沉默半晌,又上前几步,借着殿内微弱的光细细打量魔王半掩盖在黑暗中的脸。
魔王长得和传闻中没什么不同,甚至有些过分贴切,一张狰狞的脸,粗糙的皮肤上爬满伤痕,半埋在黑暗里,更显得可怖。
魔王问,你为什么而来?
勇者说,我踏着无数尸骨来到这里,来是为了杀死恶名昭著的魔王,为死去的导师报仇。
魔王说,想杀死我的人很多,勇者的尸骨堆积在王城的角落里无人收殓。
魔王说,你如何证明自己的不同?
魔王说,你为什么不动手?
勇者说,因为我的理想和灵魂都已经死去,我的人生再也没有向前的意义。
勇者仰望着魔王。
勇者说,你找到我,教导我,就是为了让我杀死你吗?
勇者说,导师。
魔王睁开了眼睛。一如多年前,导师趴在少年的肩膀上,掀开眼皮看着他,伸手戳戳他的脸,又熟练地睡下。
你就是太正经了,导师说,多无趣呢。
导师说,你做得很好,你到达了王城,你成为了勇者,你举起了独一无二的剑,你来到这里。
导师说,孩子,你说得不对,你从未如此接近过你的理想,你的灵魂亦是闪闪发光,你只需要再前进一步。
少年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导师说,来吧,我最后教给你一个阵法,学会它,来杀死我。
勇者其实并不擅长攻击类咒语,他擅长的是构建位面传送类的法阵。
勇者看着眼前悬浮的法阵,魔王高坐在远处,投来的目光里有他看不懂的期待和赞许。
激活了这个法阵之后,魔王的灵魂就会被抽离出来,通过法阵传送到目的位面。
勇者伸出手,一缕灵魂嵌入法阵,走向另一个位面,他闭上眼,阵阵眩晕后,看见一个白色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个黑色头发的年轻人,双目紧闭,脸上扣着奇怪的透明面罩,连接着床边的方形仪器。
勇者抬起头,望向高处的人影,他恍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都站在这里,站在游侠的打量中,站在导师的审视里,站在魔王的俯视下——他没有什么不同。
少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魔王平等地对所有新奇的事情感兴趣,他对所有人都好,喜欢一切奇形怪状的事物,他只是恰好站得近了一些,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但是我不明白。勇者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欺骗我,伪造死亡,你创造我的痛苦,你让我成为这样的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魔王长叹一口气,他看上去前所未有地放松。
魔王说,我想回家。
勇者安静地看着他。
勇者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从前有一个勇者,他历尽千辛万苦,杀进魔鬼城,要去讨伐魔王。
据说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勇者没有再出现,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和魔王同归于尽,第二种说法很快就被推翻——一个月后,魔鬼城下的小镇里,车夫赶着马路过,在街角看到了魔王的身影。
车夫打了声招呼,大人,您又来买苹果馅饼啦?
魔王看上去蔫蔫的,没精打采地捧着馅饼摇头。今天吃草莓的。他说。
车夫说,哎,说起来,不久前我还遇见过一个勇者呢,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也是没成功啊,现在怎么样啦?也留在城里干活了?
魔王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他哪是没成功,他随便一捏就把传送法阵给断了,还单方面给老子下了个禁制,现在好嘛,直到他死之前我都别想回家了,真是王八蛋负心汉,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什么玩意儿。
车夫早就习惯了魔王的间歇性神神叨叨,他自动忽略了那些听不懂的话,正要再说些什么,瞥见魔王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怀里抱着一柄剑,正沉默地盯着他看。
车夫被他盯出了一身冷汗,麻利地闭嘴滚蛋了。那人又盯着魔王看了一会,问,吃完了吗?
魔王没好气道,没有。
勇者拎出一袋金币扔在桌上。各来十个。
店主手忙脚乱地接了,也麻利地滚进了厨房。
四下寂静,魔王看向勇者。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是吧?
勇者冷笑一声。
他说,那是老师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