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本次非日常相关的部分概要】
1.“我妻真二”怀疑自己的记忆都是被添加的,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他人并对此深信不疑。
2.因此,他情绪很不稳定,以至于和前来问话但态度很差的Daisy发生争吵。
3.Daisy在酒吧用来刺他的水果刀后来被他放回厨房。这把水果刀却在非日常又在酒吧出现。
4.他确信好友广崎世也是黑幕卧底并且要对他下毒手。
叱咤风云的黑手党此时坐立难安。他方才坐在软踏踏的简易床垫上,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猛地起身,漫无目的地在狭小的恐怖空间里踱步。他神情严肃,眼神瞟过那些被堆砌在一边的刑具,那些与残酷挂钩的东西却没有映入他的脑海中。
他的思绪被混沌与不安所占据,现实所带给他的冲击,远比那些他毫不在意的阴谋、暴力,甚至死亡,更压迫神经,让他无法喘息。至于后者,他从未惧怕过:超乎常人的信仰和意志会帮助他渡过难关。但此时,作为信仰的根基被动摇、被瓦解,正一点点分崩离析……
其原因之一是与挚友的针锋相对。在他的记忆中,挚友一直都是温柔、阳光,能够打开他紧闭的心墙,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冰冷机器的存在。他一直无条件地信任他,哪怕对方几天前公然指责他是黑幕卧底,挑起了一些人的敌意。这都无所谓,那个时候,他认为对方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因为他是他的光,为了他,甚至可以暂时抛掉那些“任务”。
事到如今,这样单方面的妥协已经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了,甚至正一点一点,酿造更大的灾祸。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里的一切都在崩坏,也包括他们的友情。
早上那张照片的男子他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见过体育馆控制室的那些炸弹。这明显是他人陷害自己的阴谋,而幕后主使只能是一个人——
——广崎世也。
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他对他绝对的信任真的是发自内心吗?
他不禁开始怀疑道。这份怀疑的心情愈发深切,快要撕下他最后的面具,带着恐惧和动摇突破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怀疑的结果,是他对“我妻真二”这个存在的迷茫。
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被洗去一部分记忆,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个特殊的存在。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假设——与他人相反地,他被“添加”了什么记忆:与广崎世也的友情、为【调查机关】卖命,甚者,“我妻真二”这个存在的本身。
“作为最强黑手党「独慎会」的少爷,必须视生死为无物,放下私人感情,以达到目标为上”,从踏入暗面的那一刻起,他一直信守这条准则。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记忆……
……他该如何是好?
他到底是谁?
“广崎世也”是不是被洗进去的记忆?
他大脑一片混乱,再也无法冷静地思考下去。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前几天和杰克一起整好的刑具一阵拳打脚踢,把先前井井有条的审讯室搞得一团糟。硬邦邦的金属打青了他的手掌,被踢起来的刀具划过一道弧线,为脸颊添了血痕,冰冷的触感过后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而他依然雷打不动地继续制造混乱。
疼痛似乎更能让他冷静下来,这与身份无关,能切切实实带给他活着的实感。
他夺门而出,顺着走廊一路狂奔。他疯狂地想冷静下来,然而在这样的情绪之下,一切都无济于事。他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前进着,好在走廊上没有其他无关者,否则这幅颓废样子被看去,不知道会被如何嘲笑。
永远不会嘲笑他、对他做的事情说三道四的人,也只有“记忆”中的广崎世也了。
而下一刻,那个“相关者”和他在拐角撞了满怀。他有些眩晕,摇摇晃晃后退几步,咚地一声抵在墙边,低着头,像是倾家荡产从赌场出来的颓汉。
广崎世也连忙上前扶住他,看着一蹶不振,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室友,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
“真二?!你怎么啦!冷静点!”
他抬眼,茫然而呆滞地和对方目光相对,停滞了几秒。尔后,他突然醒悟,像是看着瘟神一样,赶忙嫌弃地拍掉世也的手,再次后退和对方拉开距离。
“……真二……你的手怎么了……?”
世也看到他满是伤痕和血迹的双手,痛心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传入他耳中,却有一种作秀的作呕之感。
“广崎世也,”他的声音颤抖着,“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当然啦!真二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世也一愣,他似乎没有料到挚友会这样说。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这里发生的事情都想要归咎于我,让大家讨厌我,和我作对……你和熊田他们,是一伙的吧?!”
“当然不是啊!真二你冷静!”
世也高声辩驳道,他想贴近对方一些,却被他从未对自己有过的杀气镇住。他只好立在原地,有些悲伤失落。
“那到底是为什么!明明自己的父亲被绑架了,还要把这件事情推给我……啊……‘时间不多了’,黑幕是这样说的吧,你想杀了我吗?现在?此时?此刻?”
“不……”世也否认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挚友疯掉了,罪魁祸首是自己。他的确为了“大局”做过一些对不起他的事,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会如此剧烈。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也再痛,不过这些事情,现在很难传达到了……
“哈哈哈……是这样吧,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那些所谓的希望、温暖的回忆,都是你和狱门加给我的。是啊,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事情,怎么会有对我来说是整个世界的人存在?亏我以前还那样相信着你……”
他黑着脸嗤嗤笑道,双手交叉放在腰间,弯下腰,止不住地颤抖着。“黑手党”、“少爷”、“我妻真二”这些他认为是虚假的、属于他人的名号,全部被抛在一边。他像一个刚出生的孩童,任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物的性子,本能地行动。
“你冷静啊!不是这样的!我们真的认识,那些回忆是真的,我发誓!”
听罢挚友癫狂的发言,世也感觉自己心脏被狠狠拧了几圈。发自肺腑的痛楚让他的手臂僵硬起来,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拍拍对方,笑着安慰他、让他恢复平静,但现在从未有过的撕裂争吵,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臂也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尴尬的火药味在两人之中蔓延开来。两人之间最后的连结,似乎马上就要被悬在他们之间的利剑斩断。
他现在根本听不进世也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摇摇头,偏执地瞪大布满血丝、快要将一边瞳孔染红的眼睛,嘶哑地轻吟:
“……那我问你,我真的是「我妻真二」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当然是啊!!”世也坚定地说着,接着,他沉思片刻,再次开口提起先前的事情。“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是你的记忆缺失了吧,弘司先生不是半年前就失踪了吗?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救你父亲好不好哇?”
骗子。他在心中责骂世也。这个谎言比起先前的诋毁,显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是对方走投无路才提出来的。如果他真的被拿掉“父亲”的记忆,黑幕又何必催促他动手?何况他几周前才知道,“父亲”“失踪”的真正原因是去……
罢了,如果他的记忆都是虚假的,那些事情又与他何干?
“不要再装了,广崎世也。”
他叹了口气,觉得对方的坚持无可救药。他不想再和对方毫无意义地耗下去,看着他,他的心绪就无法平静下来。
“我跟你……从来就不是朋友。”
这次,他咬着嘴唇,用肯定的语气吐出残忍的话语。
说出口的同时,心口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拉下地狱,窒息而死。
他从广崎世也的身边逃开,钻进酒吧。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也感受到对方低落的、近乎崩溃的心情,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拉住对方,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如果真的追根溯源,恐怕根本找不到答案。他们彼此都在马不停蹄地编织一张大网,妄想笼住触手可及的一切。最后,他们的网纠缠在一起,每每牵动一下,所有纤维都会为之震颤。
他心灰意冷,举着一杯伏特加,透明的液体微微晃动,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白。
他依然对酒有所顾虑——虽然他已经不想再去信任过去的记忆,包括对烟酒的阴影。数次举杯,酒水浸润了嘴唇,他却恐惧着酒精的味道,不敢张口将它们迎进喉咙。
酒吧的门开了。他瞥过一眼来者,并不打算理会她。
“真二先生。”Daisy却走到他面前,向他搭话。看样子,她是专程来找他的。她提了提裙摆,礼貌地问候。“晚上好,恕我打扰片刻。”
他保持沉默。实话实说,对方造访的着实不是时候。在他怀疑自己身份、与好友翻盘的时刻,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好声好气地迎合别人,让别人心满意足。不过把这个麻烦的芭蕾舞者赶回去更非明智之举。这家伙固执的要死,而且在自己的欲望上蛮横不讲理。他不想再与别人发生不必要的争吵,否则事情会更加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请问您知道关于我罪行的细节吗?自从被披露自己是犯罪者,我就夜不能寐。”
不关我事。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头。到底这家伙也不会看脸色,不过考虑到对方可能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姑且把那些负面情绪狠狠压下去,装作平静的样子,问道:“罪行?那种东西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你会更加心安,而不是陷入新的痛苦之中吗?”
对方紧紧攥着裙角,如果放在舞台上,手臂微微上扬,她的身姿定是另一番优美。而现在对面坐着与艺术八竿子打不着的黑手党,摆出一副臭脸,口吐虽然是事实但过分至极的话语。
“这……太吓人了,至少,就算是赎罪我也要知道自己的过去……无论如何也请你……”
真羡慕啊,有别人知道、能够肯定的过去。
他在报纸上看过Daisy的报道,对她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告诉她一切信手拈来,可他心里却没有平衡感,很不是滋味。
如果有除了广崎世也之外的人能够斩钉截铁地说,“你就是我妻真二”,他也不会低沉到这种地步。不过很可惜,他的记忆中有五月,五月却不记得他;他认识情报屋小林理绪,而他们更多的是用邮件交流,却很少打过照面。
但是Daisy这番认真又诚恳的样子让他无法拒绝。冗长的沉默过后,他幽幽地说:
“绑架。”
“细节呢?细节是什么?!”
“细节?你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我要知道细节!”Daisy变得激动起来,大声逼问道。她忽然又恢复些理智,赶忙补了一句,“……真二先生。”
“我知道的只有绑架而已。我想一个人静静,请你回去。”
他拼命耐着性子,姑且把话也说得礼貌一些。他感到异常烦躁,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他的冷却时间,破坏了他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情。再继续这样不依不饶下去,他或许真的要翻脸。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明白!”
“我不明白!”
他咚地一声把酒杯戳在桌上,水面像海盗船一样大弧度摇摆着,酒水溢出,弄湿了他的手。酒精刺激着伤口,他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
“我叫你回答!!!”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最好识相点离开这里。”
他的耐心所剩无几,没好气地下着逐客令。
“我妻真二!!!!”
又是癫狂的一阵狂吼。Daisy不顾一切地发了疯,将吧台上的酒瓶和酒杯哗哗扫落。玻璃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为歇斯底里的两人奏响乐章。
他受够了这样无礼的叫喊。从熊田银开始便是如此,只是因为他有着别人没有的记忆,谁都把逼问他给出答案看作一种理所当然。他就像是工具,有用时蹂躏一番,无用之时,要么扔在墙角落满灰尘,要么成了别人推卸责任的受害者。
只是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一切恶事都是他在作祟,一切都是他的不是。面对恶意,他只得故作坚强,这样便没人在意过他的心情——只同情眼前的弱者,把强者做的一切都当做应该,这是人类的通病。
Daisy的言行成了一粒火星,点燃了蓄积已久的一桶炸药。
“出去。”
他眼眸中透着寒光,强硬命令道。
“名字!!我要知道名字!!!!”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回答我!!!!!”
Daisy真的疯掉了,以至于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在做什么。她抄起吧台上的水果刀,跌跌撞撞地朝他刺去。
“放下刀子。”
他下达最后通牒。
Daisy无视了他的话,执意要用这样错误的方式得到答案。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对方的攻击,并且立刻反锁她,令她动弹不得。
“放下刀子。”
他再次重复。见对方没有回答,依然拼死挣扎,他索性掰着她的手腕,将刀刃抵在她脖颈旁。
这次,对方乖乖松了手。他二话不说,拖着无礼之徒,强迫她离开这个房间。
Daisy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帘,簌簌扑落。她啜泣着,不甘心地继续请求铁石心肠的黑手党。
“求求求求你……告诉我……”
“……”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断掉对方的念想,把当初媒体的猜测不留情面地说了出来:
“这世间根本没人清楚,谁知道那是不是你发疯的臆想。”
说罢,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他狠狠摔上门,急切相与那些烦心的事情隔绝联系。
他捡起水果刀,装在衣兜中,在门口怵立许久。等到情绪冷静下来,他才对着里侧的吧台开口:
“忘掉刚才的闹剧吧,物部。”
物部奈央从吧台中走出来,却先望见他血迹斑斑的双手,他担心地问道:
“真二哥哥你刚刚……”
“不,这不是Daisy弄的。”
他把手向身后掩了掩。物部的关心让他莫名眼圈发红。接着,他又想起了两场争吵,委屈的心情涌上心头。或许是受了Daisy的感染,他模糊了视线。
“啊……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物部递出自己的手帕,塞进真二手中。“毕竟,流着眼泪的话,就不像黑手党了吧?”
他紧紧攥住手帕,喃喃地重复着“黑手党”这三个字。
“哈哈哈……”他干笑,语气中带有几分自嘲,“或许我根本不是黑手党,也不是我妻真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是众矢之的……”
眼泪止不住,潸然下落。从未露出软弱一面的他,在“朋友”的弟弟面前,无声哭泣。
“不是这样的,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就是你而已。”
“谢谢……真的……谢谢你……”
“所以,请不要做过激的事情伤害自己了。连身体都破坏掉,你还怎么找回自我呢?”
“嗯。”他轻轻应声。物部的话点醒了他,他似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扬起头,给对方一个微笑。
“我知道了。”
“等下……”
物部盯着他,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哭泣所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但唯独右眼有些与众不同,甚至给他一种错觉:
——“你的一边瞳孔好像有些发红,没事吧……?”
2k6扯淡 (因为不会编特色文化(干
水母:我是谁我在哪,你是谁你在哪
鲸鱼:乖啦
(今天也没有发现自己喜欢对方)
纪念水母小姐姐第一次微笑瞬间
所以说为什么水母变得这样了 暴打某人
啊 好想做劳模啊
——
Sentralia的地区说实话并不是热,只是阳光过于灿烂给人一种热得受不了的感觉。何况是刚从凉爽的高空下来的来自寒冷地区的两人。就算是自己老家晴空万里也不会那么热啊。在Lacus叹着气把披肩脱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意味着他们极为悲哀的妥协了。即使如此……打不起精神的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每当看到同行的人们愉快地交流时他们都用一种很委屈的眼神对视,再移开视线。
终于在博物馆得到停息。
“自然博物馆……呃。自然博物馆……。”
室温比室外宜人得多,更重要的是不晒。Lacus大口大口地吞着Havsis递给她的水,因为太大口而也漏了不少,以至于她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并且极为任性地拒绝了Havsis要帮弄干的行为,理由是凉快。后者只是无力地将水喝光后带着某人跟上导游。
显然因为气候缘故两人对此两地印象并不好。对导游的解说同样兴趣缺缺。纵使一直紧随队伍中但都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
“哎。Havsis。”Lacus突然说。
“嗯。”Havsis应道。
“人为什么要写日记,日记就是记录,你知道吗?”
“啊。”
Lacus稍微把眼睛睁大,突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记录自己的什么东西是想让别人去理解他吧。写日记的人,要么是生活得很充实,要么一定是活得很不开心吧。Havsis,我写过日记吗?我好像写过来着。我第一次写日记是因为我们看了学校里的标本。泡在水里又胀又白又透明的,血管一样的东西漂浮在水面的。那是什么?”
Havsis想着他们从未去过学校的实验室。不。那不是实验室,实验室里没有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或许是记错了。”
“然后那个房间漏水了,你记得吗?你抓着我的手然后我们一起被海浪卷走了。海底的鱼是彩色的,海葵也是彩色的。珊瑚虫尸体是彩色的。那是什么?”
Lacus突然没了声,两秒之后,她用手捂住脸做了一个深呼吸,并且长长地叹着气。轻轻喘了一会,最终滑下剩的只有疲惫的脸。
“渴了吗?”Havsis问。
Lacus愣了几秒,反应极慢地点了点头。Havsis没说什么话把水递给她让她喝光。
大队伍停在一个标本面前,似乎是当地特色动物的古早形态。虽说如此,但和后面那一个现在的样子的标本差别并不大。被留了下来并完美地继承了。
“我。”Lacus又重新用手盖住下半面部,声音显得很闷。“我在那个时候起,就决定了。”
“决定了?”
“虽然我觉得整个周边都相当不可理喻。不对。只是没有我想象那么漂亮。这些东西,全部都太令人失望了,我相当不知所措。但,还好还有你。我那时就想,先接纳你然后用你去慢慢接受外面的东西,就够了。”她停了停,“我失败了。”
Havsis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样的话题。略把注意力分散到她身上,两人盯着标本,继续说着。
“什么失败了?”
“回不去啊。只想在这里,不想回去。但是你的话,如果你能回去就好了。”
“呃。为什么?”
“总的来说,希望你能感觉‘回去’。”
“但是我觉得我现在也很好啊。”Havsis愉快地说。
“……”Lacus沉默了几秒,“你的意思是我能让你愉快啦?”
“大概是这样。”
“大概?”
“这个问题的回答取决于你。”Havsis说,“我自己是这么觉得没错。但是还是由你来决定事实是怎么一回事。”
Lacus别过头盯了他几秒,缓缓地摇摇头。
“嗯……不知道也没什么。”
“好吧。”
在队伍的末尾小声交谈着,再一次随着队伍前进(或者,挪动),停在几片风景画上。
“这里的山真奇怪。坑坑洼洼又不平,简直像什么生物的鳞片。”
“是啊,我们那边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吧?要认真看看啊。”
“那边比这里好看多了。”Lacus不满地嘟嚷道,“还不热。”
两人都已经养成了怕热不怕冷的体质,对此颇有同感。
“……其实呢……”Lacus把头往前倾了一些,双眼紧紧地盯着柜子里的石头,“哎,Havsis。”
“嗯。”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
“博物馆的梦。”
当她吐完这句话时,整个博物馆的气氛在Havsis眼中瞬间随之改变了。
……对了。
小时候两个人一起去游过泳。那时候潜水在水底看到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想必她说的是这个。被填充得满满当当没有空隙的水波荡漾,稳定却又如此轻易动摇。他们两拉着手在海中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蓝色的。透明的。彩色的。活着的东西。死了的东西。怎么就都被堆积到了这里来着。但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Havsis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你太兴奋了吧?昨天和你说过行程。”
“原先不大会说那么多话,但那梦一直在这里堵着,总觉得不大愉快。”
她指了指胸口,然后又拍了拍,好像能把那东西挤出来一样。
“想来想去,觉得不太该说。但无论如何,总觉得只有你能听听。”Lacus说。
“好吧。”Havsis叹了口气,“荣幸之极。”
“我梦到了博物馆。我的博物馆。”
“你的?”Havsis轻轻地问。
“我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博物馆,只是我自己的。我在那里守门,博物馆展出的也只有我。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来。”Lacus用手指点了点额头,“这里、”她手向下滑,直到脖子,象征性地盖住,“这里、”继续下落到了胸口,“这里、”又挪到了肚子的地方,“和这里。全都在博物馆里一个一个地摆好,在巨大的透明箱子里装满无色的糖浆,浮在糖浆中间,有点水肿。不过,还是没有人来。”她无不遗憾地说。
“竟然没有人来?”
“你很想来?”
“包场一百年在里头绕圈和生火吃饭我都觉得不错。”
“但是,我一直在等你。”她突然眯起眼睛,“所以我不认为其他的游客属于来访者的范围。因为我只是想等我想让他看见的人来看而已。”
Havsis顿了顿。
“……那么,我竟然没有去么?”
“嗯。我等到灯丝变成烟,糖浆融化黏在箱壁,我也水肿得不得了,整个博物馆都积了好多灰尘,你却一直没有来。直到我醒。”
“我怎么会不去呢?”Havsis轻笑着,“我会去的。我大概是迷了路,或者我一开始就一直在里面的哪个角落,你都没来得及发现我。”
“你是不是吻了我的额头?”
Havsis闭上了嘴,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你是吻了我的额头吧。”Lacus重复道。
Havsis保持原来的状态不变,犹豫了十几秒,脸皱成一团。最后匆匆忙忙急促无比朝着Lacus的额头亲了一口。Lacus也默默地伸出手摸了摸被亲到的那个位置,看得Havsis摸了摸鼻子。
“哎。我说。”她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我要是哪天死了,你就这么干吧。”
“怎么?”
“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身体做成博物馆。不管是身体分开还是泡在糖浆,都有你来干吧。不过你可不要失手把我肠子弄断了好。”
这过于唐突的要求让Havsis还没从之前反应过来。
“啊。”他小声地说。“但是,我要是比你先死了呢?”
Lacus明显也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她带着困扰的表情,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突然她又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不对。”她说,“我比你大两年呀。我一定是在你死的两年前就死了。哪里用得着担心啊。”
Havsis和她看着旅游队伍的移动,不动声色地跟上去。在下一个解说点的停顿处听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捏了捏Lacus的脸。
“说得对。”他说,“嗯。好荣幸啊。”
Lacus转过头看他。他只是微笑着,但毫无疑问,四周都是真诚地愉悦的气氛在浮动。她歪了歪头,似乎又开始思考起来。
“嗯!果然你来了,真好。”
她垂着眼睛,淡淡地笑了。
共计409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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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如候鸟般等待着(5)
“如果是内心丑恶的人,一定不会为了玩具而接近这里吧。”
“既然如此,那你们是为何来此?”
“为了‘门’。”
——连接世界与世界的“门”。
“‘门’去往何方?”
“星海彼岸,名为暗月城的地方。”
漂浮于星海中,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将要通向何处的城市。
放置着漆黑之月,宛如诸神手中盆景般的城市。
他说,如果这扇“门”开启,你们将能够自行选择踏上这片土地的人。
这句话有几分的真也有几分假,至少从“门”那端来的旅客一定会通过他们的检查。
拉尼亚冲着拥有黑色羽翼的原住民欠身,他说:“我愿意留下来作为你们和我的同伴们之间的联络人。”
无论是打开“门”还是让他留下,原住民最终都同意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简单,在半空中与同样有双翼的种族交涉完毕,拉尼亚收起羽翼。
风和树枝掠过他的翅尖,他落地时,达内尔已经把手上那个娃娃收了回去。
“他们想要回那个娃娃。”拉尼亚说。
“你们在上面说了些什么?”黑德爱尔从藏身的石头后探出了脑袋,棕色的耳朵随着话语轻轻抖动。
拉尼亚已经从达内尔手中拿过了那个娃娃,和这样的人交流不需要太多解释,着实省事。
但黑德爱尔和他们不一样,经验老道的狗妖精冒险者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落地了的拉尼亚。
他将双翼收起在身后,在这样光线暗淡的地方看去,那双羽翼犹如漆黑。
拉尼亚知道它不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这点,他并不是很在意,准确来说,这世上能令他在意的事已经不多。
“说了关于‘门’的事。”年轻的翼族以最简短的方式说明了在半空中交谈的内容,“——还有,告诉了他们袭击的事。”
“袭击?”珍琼歪了歪脑袋。
绑好的马尾顺着她的动作撇向一侧。
黑德爱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些开拓者正在准备攻打原住民的营地。”他在营地的篝火边听到的话,“大概就在这几日吧。”
窃窃私语里传递着的声音。
拉尼亚没有理睬队友的表情,径直把话语延续了下去。
“我希望能里应外合,一举把开拓者解决掉。”他说,“为此、我会暂时留在原住民那里。”
“你会留下来的,对吧,拉尼亚?”赛尼亚轻声说道。
他说话时手指正轻触着拉尼亚的翅膀,动作轻柔,却连带出了剧烈的疼痛。
——箭伤。
几乎穿透了翼骨。
拉尼亚死死咬住唇,没让自己的声音有半点抖动。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不是吗?”他反问。
他所在的地方远在海的深处,甚至没有船只会通向这里,而他的双翼……
“不能飞了吗?”赛尼亚问他,把伤药一点点地抹在他的伤口上。
“……以后或许可以。”拉尼亚不知道他的沉默是因为疼痛还是纯粹是在思索,“他们说,我不配在空中飞行。”
无论何时,他想起这句话,都会感到无与伦比的……
可笑。
“在想什么?”他被生硬的话语唤回了注意力。
拉尼亚抬眼,说话的鸮形人曾在树林上方与他交谈,那个短翼种。
他用磕磕绊绊的风族语和拉尼亚交流,黑色的翅膀扑扇着收在了身后。
天色尚早,现在还不是鸮形人活动的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这个村落的一角。
这里搭建着鳞次栉比的木屋,无论结构还是装饰都称不上精致,最好的或许就是蔽光,鸮形人不喜欢光。
拉尼亚同样不喜欢光,却更加无法理解他们夜行的习性。
他想这或许就如同林间的鸟儿有万千种一般,同样身有双翼,两个种族,却截然不同。
是以身为翼族的他无法理解他们。
而他们,一定也是以相同的目光看待着他。
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冒险者。
“只是在祈祷而已。”拉尼亚回答道。
“祈祷?”
“对,是我的老师交给我的祈祷诗。”
——话又说回来,格格不入对他来说是什么新鲜事吗?
他摆弄着右侧长剑的剑柄,缠绕着布条的金属物撞击着手掌。
“祈祷吧。”赛尼亚说,“无论什么时候。”
当风越过山脊,当死亡流过海底。
祈祷着——……
“别说这个了。”他把剑格向下压去,以这个姿势他随时都能够拔剑,“我看见了你们的战斗方式。”
就在这个村落的入口处,几个鸮形人战士正演练着他们的战斗方法。
短翼种莫名其妙地注视着他,好像用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他所说的单词。
“从空中攻击敌人。”而后他用勉强而模糊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可以教我吗?”拉尼亚只是问道。
“为什么想学这个?”赛尼亚把剑从他手中拿开时,这样问道。
彼时年幼翼族右翼上的伤还未痊愈,厚厚的绷带看起来厚重无比。
还是个孩子的他握着剑,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施展剑艺。
可惜,他太过幼小,甚至握不稳剑,翅膀的伤也让每一次动作都带着疼痛。
——所以赛尼亚才这样问他。
拉尼亚抬起头,目光正巧撞进赛尼亚的蓝眼睛中。
那双眼睛清澈到足以倒映出他紫色的双眼,后来的拉尼亚时常会觉得它像是宝石,而此时此刻,这宝石里有他无动于衷的目光。
“我不打算什么都不做,枯等着伤好。”他说。
“所以你学剑,是因为你无聊?”赛尼亚哑然失笑。
“反正迟早都会用到。”
“——用来复仇吗?”
他们之间的世界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不。”然而拉尼亚开口了,“我不会在乎他们的任何事。”
那些让他来到这里的人。
亦是让他的羽翼受伤的人。
“你们的战斗方式相当有趣。”他说,“今后的战斗或许能够用上。”
拉尼亚并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被他甩在身后,完整的、毫无保留。
他并不是跨越或者超过了它们。
而是将它们视若草芥与泥土,彻彻底底地蔑视、践踏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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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如候鸟般等待着(6)
鸮形人并不称呼自己为“鸮形人”。
事实上在他们的语言中,这个族群被称为“卡黑”——这当然只是近音。
拉尼亚听不懂鸮形人的语言,这种语言自成一体,似乎在这个封闭的大陆上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眼花。
甚至能说风族语的在这个族群里也是少数,拉尼亚觉得,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锻炼这种语言。
那个短翅种是掌握风族语的少数人之一,拉尼亚问了他的名字,他说:“短翅膀。”
这名字简洁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见他没有说话,短翅膀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从出生时,翅膀就短。”
——就像有的翼族生来就有不同的发色,以及黑色的双翼。
“你呢?”至少这个短句他说得流畅得无凝滞,这或许是因为他说了太多次这个问句了,对拉尼亚。
翼族的右翼微微张开,翅上的伤口即便在灰色的外表下也张牙舞爪地昭示着其存在。
“后天的。”他说。
自然没有一双羽翼会天生就带有箭伤。
曾有一段时间,拉尼亚以为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清早。
那是个混乱的早上,云层低垂,却没有下雨的迹象,那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雨了。
他还记得交加在他身上的无数拳脚,被丢在地上拖走时沙子的感觉,在抵达海岸前他的双翼就已经受伤,疼痛顺着羽翼蜿蜒在全身上下。
可后来,这些事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他平静地面对一切,听见海潮声在他身边不断拍打。
“——能够飞起来,一定、很困难?”
拉尼亚向短翅膀看去。
他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略微一顿,下个转瞬就明白过来。
短翅膀想寻找自己的同类,认同感或者类似的东西,他这么询问是想得到肯定的答复,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隐带着期待。
鸮形人以人类的审美来看总是其貌不扬的,但他们的双眼与人类一样,总能够透露出本人的思绪。
“是的。”拉尼亚回答,他没有顺着谁的心愿,只是如实地将自己的状况吐露,“很难。”
他没有说其它的话,话题也没有延续,拉尼亚向来不懂得怎样顺利地和他人交谈。
天知道他是如何变成这个小队里唯一与原住民交流的人。
居住在这里的鸮形人大多是从别的村落迁来的,他们放弃原本的居所,惴惴不安地面对着开拓者带来的威胁。
拉尼亚在他们眼中和后者无异,他在村子里行走,远处几个鸮形人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外来者。
其时正是黄昏,夕阳烧灼,晚霞留下残影,暗淡的光线让视野的边界开始收缩。
可他转回头还是能够捕捉到慌张躲藏起的小小身影,他冒险者的直觉还未因光线的消失而消退。
“有什么事吗?”他问。
那些孩子顿时跑进了阴影中消失不见。
他出生的地方,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翼族孩子。
当他转头时,他们丢下一串嘲笑的声音向远处跑开。
拉尼亚走向村子边缘。
鸮形人里的战士已经聚集在那里,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前去偷袭开拓者们的营地。
短翅膀说,他不参与这种袭击,他拍了拍自己的双翼,说道:“我……不擅长战斗。”
“是吗。”拉尼亚说,他注视着远处的树梢,有那么一刹他觉得树林里像是着了火一般。
他向前走去,短翼的鸮形人停留在原地没有继续跟上来,混在这群黑翼种族里的翼族将自己的剑摆到了合适的位置。
那些黑翼偶尔让他想起在暗月城萍水相逢的黑翼同族。
“我和你们一起去。”他对注意到他接近了的鸮形人们说道。
有战斗即将打响。
若是如此,他没有理由不前往。
赛尼亚曾把剑放心他的手心。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了,对吧?”他说。
那时距他第一次握剑已十年有余,赛尼亚的手掌上有着长期抄经留下的老茧,在把剑递给他时碰触到了手掌的边缘。
他沉默地接过剑,掂量着金属物在掌心的重量,十年,足够一个翼族孩子成长多少?
赛尼亚探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指蹭过被族人称为异端的黑色发梢,赛尼亚也是黑发,在人类中,从未有人把这称为“诅咒”。
那只手顺只流海遮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沉默地任由赛尼亚动作,许多年了,这个人抚养他,他理当知道如何与对方相处。
“你的双眼能够看到敌人。”赛尼亚的声音轻柔、缓慢,犹如夜晚的海潮怕打着岸,“你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拉尼亚想他曾经在晚上去过海边,那时遥远并且漆黑的海面仿佛能够吞噬任何希望。
“是的。”他一边回答着,一边握紧了剑。
第一个开拓者已经倒在了剑下。
接近营地的地方已经有光了,他的视野多少变得清晰。
他从树梢上掠下,展开的双翼成为了缓冲。
但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已经足够快,快到让对方根本无法反应。
然后这一剑就已经刺穿敌人胸口,鲜血在黑暗中流了一地。
那可怜的家伙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们正在营地门口,拉尼亚抬起头就能撞见营地里的光。
远处的篝火应当还在燃烧。
他抽出剑,另一个开拓者看到了他,后头鸮形人的箭已经射出,从空中袭来的战士抓住了最近的目光。
“袭击——!”钟声响起了。
原本还在营地出入口巡逻的开拓者们已经被扫荡一空,原住民的毒箭与利刃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拉尼亚转身就想顺着那钟声传来的方向追去,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拽住。
他几乎想一剑挥向身后的人。
“撤退。”然后他听见了风族语的两个字。
撤退的呼号声已经响起,营地里变得灯火通明。
鸮形人的夜袭从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目标,他们不深入,不正面对抗,只袭扰。
对于弱势如他们的确是个有效的策略,涌上头的战意渐渐冷却,紫色的双眼被火光映照。
他向来路望去,头顶一轮弯月正悬于夜空上,凄凄惶惶,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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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赏。
计字4162,强行加戏,就算败也要败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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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地城·第一封信
叶子小姐亲启。
我……很难向你形容我现在所处的地方。
我们一直生活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对吧?可是这次我们的旅程将我们带到了一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或者说,是勉强能见五指的地方。好在我们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到了能够稍事休息的地方,这里叫作布雷贡,是属于矮人们的城市。它在这黑暗的地底灯火通明,就像无尽海上的灯塔……不过它倒不代表着家,毕竟我们还不知道在这里到底会遇到什么事情。
总之,我们这次的旅程并不那么轻松愉快。说实话我已经开始怀念我在盟约九城乱跑的那阵子了……那时候你才十多岁吧?还记得我给你带回去的紫雾花么?虽然到你手里的时候它已经枯萎成一堆碎片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们的确与一群卓尔精灵同行了一段时间。我不喜欢他们,说心里话,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高等精灵与生俱来的骄傲,更是因为我无法与一群随手便能夺取他人生命的家伙同行。你和我,我们都厌恶这种人,对吗?
现在我们与他们分道扬镳了,但诺艾尔还跟着他们。这也难免,就算她离开了地底,她也仍然是个卓尔,见到自己的同族当然会生出亲切感来。
而且她好像很喜欢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们在矮人的城市里可是好好的被围观了一番。两个人类的小姑娘就不说了,我、切洛和弗德瑞莉简直像是被游街展览了那样,到哪儿都有一堆大胡子跟着,甚至还有矮人的小孩子还想伸手去扯弗德的翅膀,虽然被他的爸爸或者是妈妈给狠狠训斥了一顿。说实话,我真的认不出他们的男女,谁让他们无论男女老少都长着一脸的大胡子?说到胡子,我打赌现在切洛已经在他房间里把午饭给呕出来了,因为我们去找议员的全程都有个一脸大胡子的女矮人一直在对他说什么,而且还把她破锣似的声音给捏得又甜又嗲,那时候他的表情简直像是被人逼着吃了一百只蟑螂那样,然而还要保持微笑!我现在想到他脸上的那种表情还忍不住想要大笑,都快笑到缺氧了。
当然我没有歧视矮人们的意思,只是他们的长相真的不符合我的审美……
不过我们被出城探听情报的姑娘们扔下了,这又是一件有点沮丧的事情,不过用不着战斗也又是一件好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总之,我已经有大概一天多的时间没有休息过了,这里时时刻刻都漆黑一片的环境在严重的影响着我的生物钟……我得先去休息一会儿,不然要我出力的时候精力不济可就真的玩脱了。
对,这句话算是近日的流行语吧。
那么,我就此搁笔,下次有时间我会再给你写信的。
愿珂宁永远保佑着你。
您诚挚的,凛月。
??.败犬间章
高等精灵扔下羽毛笔,那根浅棕色镶着金属笔头的鸵鸟毛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地划出了一道墨痕。
“叶子……叶子。”诗人倒在床铺上,矮人提供的床铺对于一个不算矮的高等精灵而言显然有些逼仄,可他现在只是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淡蓝色的种子和弯月在他身边不规律地闪烁着。
他有一种无力的倦怠感,这不仅仅是因为自从那日被人追杀以来他就没能好好休息过,也是因为他开始对自己的判断和作为产生了怀疑。
就像他开始对于血脉之理的信念与行动产生怀疑时一样。
那时候他开始消极怠工,从那个从不失手的年轻精灵手下逃走的人愈来愈多,这样的情况一连持续了数年之久。虽然对于精灵而言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可对于人类们而言已经是很久的时间了,久到有些从他刀下存留的人已经老去而自然死亡。再到后来甚至有传言说那个金发的精灵其实是另一个秘密组织安插在血脉之理里面的卧底,他是为了把那帮纯血主义从内部搞垮才加入那个组织的。
当然,无论外界如何传得沸沸扬扬,安迪杜恩的老师,艾姆伯顿·暴雨对这种论调始终是嗤之以鼻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安迪杜恩到底是为了什么加入血脉之理,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年轻人莫名的倦怠是怎么来的。他只是在等那时的安迪杜恩、后来的凛月给他一个要离开血脉之理的理由。而一个不杀人的暗杀者是没有用处的,到那时候安迪杜恩就会被他从世界上抹去,这名高等精灵也永远不会再成为他们的威胁——这个男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后来安迪杜恩如艾姆伯顿所愿的消失了,带着满心的迷茫和浑身的伤痕。而从那时候起绿都周围就少了个暗影里活动的威胁,多了个笑眯眯好脾气的吟游诗人。
从血脉之理离开的这将近四十年来,高等精灵一直过着一个人的生活。也曾经有过眼力好的冒险者看出了他游荡者的身份,想要招揽他一起冒险,都被他婉拒了。那时的凛月刚满一百二十岁,每当刚刚成年的精灵重新握住那柄收割过无数头颅的刀时他都会颤抖,颤抖并且恐惧,直到完全无法行动。
后来他干脆将那把刀封在了他那时暂居的小木屋地板下面,用泥土与石块将洞口砌死,以求一个心安。再后来,他在那栋小木屋所临近的村落里认识了叶子。说来也怪,精灵在绿都那些优秀的老师那里都学不会的东西,来到这个黑发的女孩这里就全都学会了。虽然学而不精,曲子也净都是些俚俗的乡间小曲,但他至少是会了。那之后他便开始在绿都周边游荡,一天天看着那个叫作叶子的女孩长大,一天天把那些他不愿再想起的东西和刀子一起埋进心底。
他觉得,直到自己能够重新拿起刀的那天,他才能真正地放下过去的事情,着眼自己尚有几百年的未来。
他觉得,到那时候,他才能算是终于不会因为自己的判断与行动而后悔。
可是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优柔寡断到无药可救的程度,自己的决断甚至还不如百余年前的那次热血上脑来得痛快。那群与他们同行的卓尔明显不是什么善类,再者他这些邪恶的表亲总是会在任何地方挑起混乱与争斗,如果他们要做什么来保证这个地方——这个叫做费尔法尔的世界的和平,那一定是将这些卓尔的势力彻底铲除。
他也想过要动手,可他犹豫了整整一路,几次三番地用那些甚至不能算作理由的理由去欺骗自己。有好几次他几乎要将背后的匕首拔出来,去割下那个卓尔女人的头颅,然而他就那么犹豫下去,迟迟没有动手。他看着自己的卓尔队友,看着与卓尔法师相谈甚欢的高等精灵,看着弗德瑞莉不谙世事的蓝眼睛,再看着无论如何都看不通透的两个人类女孩,最后还是放掉了那群卓尔。
从那时候开始,不安就开始在他的心里滋长了,像是野草。
长匕在他背后交叉,硌得诗人腰板生疼。
至少这里没有那种阴冷凶狠的目光,高等精灵安慰自己。
他烦躁地将刀连鞘摘下扔在地上,就那么躺着开始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的冥想。
把精灵从冥想中惊醒的是弯月里传来的声音。弯月就放在他耳边,精灵翻身的时候把耳朵给扣在了那东西上头,结果从里面传来的大叫差点把他的耳膜给震破。
“我们遇到了卓尔的大部队!”
少女的声音从战斗的嘈杂之中刺进他的大脑。
“什么夏德娜的宝藏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群卓尔从一开始就在撒谎……他们是十足的恶棍。”
“一共有十个人,我们处理掉了其中的八个,可是剩下两个带着情报跑了。”
伊格回到布雷贡之后将战斗的过程简要地描述了一遍,而剩下的人眼看着议员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藏在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里的棕红色大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那支侦查小队,我们早就知道它的存在,可是没想到这么快……”矮人在胡子丛中磨着牙,格格的声音听得几人也开始牙酸。
“还有更糟糕的消息,他们的营地在黑暗之中,我不能确定他们有多少人,”年轻德鲁伊的表情冷得有些不自然,“但是大概估计应该不下千人。弗德也在他们的弓箭袭击中受伤了,她的翅膀本就受过伤。”
一直把重心放在战况上的凛月这才去注意那幼小的翼族女孩,她脸色有些发青,正抿着嘴唇,一双雪白的翅膀收得紧紧的,翅尖上还沾着些许黑红的痕迹。
“所以,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德鲁伊点了点头,“以我们六人的力量已经做不到更多的事情,剩下的还要看议员阁下如何来处置。”
矮人议员的脸膛已经涨成了酱紫色。
“战争。”许久他从肚子里憋出一个词来。
“战争?”高等精灵心里咕咚一声。
“战争要开始了。”矮人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鏖战间章
逆行之风的人们再次见到那位议员时,他正抓着把相对于他的身材而言相当巨大的斧子,身上披着一套样式简朴然而一看便知价钱不菲的铠甲。
凛月打算与他打招呼时,他正拿着一顶暗金色的头盔往自己脑袋上比划。看见高等精灵往他这边走来,他将那柄巨斧放在了一边,向着诗人招了招手:“远方的客人,这里很快就要变成战场了,如果你们害怕在战争中受到伤害,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高等精灵没有回答,他向着矮人深深鞠了一躬,头一直低到矮人胸前。
正在披挂的矮人似乎吓了一跳,头盔哐的一声掉在地上:“这位精灵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议员阁下,我很抱歉,我与我的同伴没能将这场战争扼杀于萌芽之中。”高等精灵仍然低着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向矮人低头的高等精灵,他大概是这世界上的第一个。
矮人粗厚的大手握了握他的肩膀,凛月抬起眼睛看着议员。
“你们来或不来,这场战争都迟早要发生。”矮人红褐色的眼睛看着精灵深紫的瞳孔,光芒诚挚而朴实,“法尔塔就是因为拒绝了那群黑皮的无理要求才被攻打,而我们布雷贡的民众也绝不可能向那些邪恶的家伙妥协,这是属于我们矮人的骄傲,就像你们高等精灵的骄傲那样。”
他推着凛月的肩膀,让他直起腰来:“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的战士都是为了我们矮人一族的荣耀而战,而你们并不是矮人,也并不是布雷贡的居民,所以这场战争,与你们无干,你们没有必要在这里冲锋陷阵,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高等精灵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所以,我想你们的神明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大概会将你们接回去吧。”暗金色的头盔罩上了议员的脸,只有他的两只眼睛还深陷在毛发与金属之中烁烁发光,“你们没有为了布雷贡而战的理由。”
诗人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呆在原地,看着议员——现在是一位勇猛的矮人战士,提着锋利的精钢巨斧向布雷贡的城门而去。那里有更多像他一样的战士,他们提着剑或斧,拿着盾或枪,沸腾的声音汇聚成同一句话。
“为了布雷贡——”
他们在高喊,为了布雷贡。
“我的同胞们啊!”议员扬起巨斧,他暗金色的头盔在漆黑地城的火光中闪闪发亮,“今日黑寇犯我城邦,欲夺我家乡杀我妻儿,我当如何!”
“赶走他们!”有人喊道。
“赶尽杀绝!”更多的人跟着喊道。
“为了布雷贡,优泽女神将赐予我们胜利的荣光!”金盔的矮人站在战车之上扬斧高喊,他背后布雷贡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火把在城墙上次第亮起。
“我们为此而生!”
地城,燃烧起来了。
那些人就这样冲向卓尔精灵的利剑与箭雨,而白色的光芒在诗人的面前渐渐亮起,直到布雷贡伟大的战士们彻底消失在明亮的神光之中。
2016/09/03
天羽音MMD模型已经开始制作了咩!大家敬请期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