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温馨提示:节假日加班对促进开发进度并无明显效果。]
研究所的办公室里,法隆坐在工作站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但注意力早已不在代码上。他第三次看向腕表,下午三点四十五分。距离下班还有两小时十五分钟。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离开面前的终端,落在办公室另一端的琉卡身上。
琉卡正专注地在终端上审阅一份数据报告,长长的兔耳偶尔微微抖动,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法隆叹了口气,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他拿起神典石,划开屏幕,这是他今天第七次查看预订的餐厅的确认信息。
“今天的数据模拟特别顺利,”琉卡突然开口,声音穿过安静的办公室,“我想我们应该再多做几组测试。法隆,你能留下来加班吗?大概需要三到四个小时。”
法隆最后的一丝期待荡然无存,他面无表情地划动着神典石的屏幕,餐厅预订页面显示“预定已取消”。他深吸一口气,转椅转向琉卡的方向:“今天是什么日子,琉卡先生?”
“灵一月的14日,”琉卡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怎么了?”
“没什么,”法隆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甚至带着诡异的笑容“只是今天是恋人节,而我刚刚取消了一个月前的餐厅预约。”
琉卡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敲击:“练……人节?”他重复道,声音里带着困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干什么的节日……?”
法隆的嘴唇抿成一条危险的曲线。他站起身,走到琉卡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您真的不知道恋人节?”
“恋人节,”法隆一字一顿地说,“恋人们一起过的节日。送礼物、吃晚餐、做.爱的节日。”
琉卡的兔耳猛地竖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是…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您活了一百多年,”法隆的语气平得如同隔壁能源技术部新研发出来的高聚合以太瓷盾一般,“却不知道恋人节。”
“抱歉……”琉卡心虚地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靠近法隆,“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有过恋人……”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碰触法隆的手臂,“这对你很重要是吗?”
“哈……”法隆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问题,他用力甩开了维埃拉的手然后别过脸去:“我订了餐厅,买了礼物,甚至…”他顿了顿,“算了,没什么。”
琉卡的耳朵微微下垂:“我很抱歉,法隆。我不知道。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们可以现在就下班。”
法隆扭头看向琉卡:“您刚才还说要加班三四个小时。”
“数据可以明天再分析,”琉卡说,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坚定,“法隆,你过去每年都是怎么过恋人节的?”
法隆眯起眼睛:“在遇见您之前?当然也是找人约会,吃饭,然后回家做.爱。”他故意让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带着刺。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
“那……今年呢?”琉卡问道,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法隆终于转过身,直视琉卡的眼睛:“餐厅我已经取消掉了,现在准备等下班之后回家睡觉。”法隆停顿了一下,然后冷笑道:“或许我可以抓紧时间再找一个愿意陪我过节的'恋人'一起睡。”然后赌气一般地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给我十五分钟收拾东西,然后我们马上就走!”琉卡慌张地靠近法隆,再一次拉了拉他的袖口,"教教我吧,恋人节的习俗……"
……
厨房和客厅一样用了暖色的照明灯,柔和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酿在一起,融了一些从伊修加德赶回家的二人身上的寒气。
法隆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琉卡将帝王龙虾放入沸水中。维埃拉族修长的手指慢慢放开龙虾,移向了一旁的菜刀开始准备处理番茄。法隆注意到他连切番茄的方式都带着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每一刀都保持着相同的厚度,明明这个男人是内科出身的。
琉卡将梅斯卡料酒倒入锅中,酒精遇热蒸发,香气在厨房中弥漫。法隆的胃发出抗议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那时他还在为某块木头忘记恋人节而生闷气。现在看着琉卡认真烹饪的背影,那股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需要帮忙吗?"法隆问道,声音比他预想的要柔和了一些。
"不用,"琉卡头也不回,专注于将发酵黄油融入龙虾汤中,"你可以先去休息,马上就好了。"他的兔耳微微抖动,这是他全神贯注时的习惯。
法隆点点头,虽然琉卡看不见。他转身走向客厅,躺在皮质沙发上,闭上眼睛。厨房传来的切菜声、油脂滋滋作响的声音和琉卡在厨房走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他拿起神典石,再次看到那条写好却未发出的消息:"今晚有空吗?"——准备发给曾经的床伴的。然后不假思索地删掉了。他想起自己对琉卡说“找一个愿意陪我过节的‘恋人’”时,琉卡眼中闪过的受伤神色。那一刻,法隆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然而现在却只剩下隐隐的愧疚。
厨房里,琉卡正缓缓地将犎牛牛排放入煎锅,肉块接触热油的瞬间发出响亮的嘶嘶声。他撒上高山食盐和龙息椒,然后用木铲轻轻按压牛排,确保每一寸都均匀受热。法隆起身来到厨房,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从琉卡身后的橱柜里取出餐具和餐垫,摆放起餐桌,好让这顿晚餐看起来能有这么一点像是两个人一起过的“恋人节”晚餐。
……
法隆蜷缩在皮质沙发上,膝盖几乎抵住胸口,身体占据着沙发的一角,仿佛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小。厨房里传来琉卡整理餐具的声音和柔和温暖的灯光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样交织在一起,将法隆牢牢包裹在这个温馨的氛围中。
口感堪称完美的一餐,琉卡的手艺依旧精湛,可是他并没有吃几口就扫兴地离开了餐桌。法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上的一处皮革接缝。那里已经被他抠出了一个小小的凹痕,皮革表面微微翘起。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有过恋人……”琉卡的话在法隆脑海中回响。
一百二十多年,没有一个恋人。法隆的胃部因为这个念头而扭曲,既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琉卡是他的,只是他的,却又有一种深深的不安,他配得上这样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琉卡吗?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碗碟被小心放置的声音。法隆知道琉卡在做什么——他会把每个盘子按大小排列,确保它们完美地小心翼翼地叠放在橱柜里,就像他对自己那样。
而自己呢?他的指尖开始因为心中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混合物而在此开始紧绷——愧疚、渴望、不安全感,以及对自己行为的厌恶。
厨房里的声音消失了。法隆的肌肉绷紧,他能感觉到琉卡正向客厅走来,脚步声轻而稳。他没有转身,但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追踪着维埃拉的位置。
“法隆,”琉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平时低沉,“你还在生气吗?”
法隆没有回答,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琉卡绕到沙发前,单膝跪在法隆面前。他的动作缓慢而谨慎,像是接近一只随时可能逃跑的小动物。
法隆放下手臂,看向琉卡。维埃拉族的兔耳微微下垂,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法隆读不懂的情绪。
“不,”法隆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些他没想到的颤抖,“我没有。”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别扭。
见对方没怎么抵抗,琉卡轻轻附身向前,手指握住了法隆的手腕,“我很抱歉差点错过了和你的恋人节,”他说,声音里带着真挚的歉意,“但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法隆挑起眉毛:“什么事?”
琉卡的手指用力收紧了一些,仿佛想要拽住法隆那颗即将被不安吹走的心一般,“不要和别人过恋人节,”他说,声音低沉却又充满张力,“不管是今年,还是以后的每一年。只和我一起过。”
法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几乎从未在支配调教场景之外听见琉卡用这种语气说话——不是请求,而是近乎命令的陈述。这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男人判若两人。
“你在吃醋?”法隆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甚至连平日惯用的敬称都忘了。
琉卡的耳朵抖了一下,但他的目光没有躲闪:“是的。”简短而直接的承认。
法隆忍不住笑了:“几个小时前还不知道恋人节是什么的人,现在就开始吃醋了?”
“我学习能力很强,”琉卡说,语气认真得近乎滑稽,“而且我不喜欢想象你和别人一起过节的画面。”
“这样啊……”法隆突然心情很好,他轻轻挣开了被琉卡抓住了的手,侧身把手伸向了挂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那么鉴于您的学习表现优异,这个送给你。”
那是他在几个月前用在琉卡研究所上班拿到的第一笔工资买的袖扣,纯金的扣托上镶着和男人冰蓝色眼睛一样颜色的海蓝宝石,虽然价格连着他下个月的工资也透支了,但他乐意。
好像还是他的眼睛更漂亮一些。
这么想着的法隆看着打开盒子的维埃拉惊喜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对因为欣喜而竖立起来的耳朵。
“对了教授,”法隆轻声将那对好看的冰蓝双眸的注意力唤回自己这边,引他看着自己的异瞳。他轻轻扯开自己的衬衫,温暖的灯光像是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在仅露出一小块的黑色蕾丝上。
“这个我穿了一天了,有些难受,可以请您帮我一下吗?”
vol.240
关键词:【器械】
作者:【十二招】夜游
须知:无声
本篇为自家oc衍生的《底特律:变人》paro
枪声响起时00号警用型Lilim核对了一下电子脑内显示的时间,现在是1998年的12月21日下午14点36分48秒,创造了它的人,人类的生物学概念上管他叫它的父亲:梅林·斯图尔特被从发布会记者席射来的三颗9x19mm子弹命中,其中两颗子弹击中躯干,最后一颗打掉了他的半个脑袋,溅起的血液覆盖了生命之环科技有限公司标志性的衔尾蛇logo。00号逆着惊慌失措逃窜的人群向它伸出父亲靠近,它存在的意义是被作为刑侦工具被美国警方使用,既然有人死了,他就得履行法医和痕检人员的责任。几名会场的安保人员从他身边跑过时带起一阵寒冷的风,他看到他们把一个模糊的身影按倒在有些泥泞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膝盖绝对骨折了,接着是今天的第四声枪响,下午14点40分57秒,开枪杀死了00号父亲的枪手在喊出“绝不会让仿生人夺走我们的工作,复仇万岁!”后用倒数第三颗子弹了结了自己。在后来的历史里,这一天被比作生物学界巴别塔的坍塌。
而00号警用型Lilim并不关心这一切,它只是在父亲的尸体旁蹲下,从被子弹打碎的头骨开始,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那道有机质和无机质构成的裂谷,从指尖处的人造神经传来黏稠的触感,可能是还未冷却的血和碎肉。斯图尔特的血和它的血不一样,所有人类的血都和仿生人的血不一样。那副眼镜还架在尸体的脸上,镜片因为冲击力的原因碎成了玻璃渣,它取出证物袋从有机质中挑选出无机质的部分放进里面,3分26秒,它手下的动作相比之前的模拟实验又进步了一些,父亲会在它在做完这件事后把数据纪录在纸上,所以它下意识停顿了片刻。仿生人当然不会存在巴普洛夫式反应,因此这只是一个因为制作者的仓促离世而未被删除的程序错误。00号把自己的手伸进伤口深处搅动那团肉和脑浆组成的混合物,等到伸出来时,一枚带着血色的黄铜弹壳在他的手指间泛着冷光。它把弹壳放进嘴里,像在品尝一颗硬糖:对方用的手枪型号是陶鲁斯GX4T.O.R.O.,精致小巧,优势是亲民的价格——这些都是舌头上的感知器告诉它的。它尝到了父亲的血的味道,血型是A型,有些贫血,身体不算健康;血里里面还有廉价香烟的尼古丁味儿。它把弹壳吐到了证物袋里,有用的信息都被留在了电子脑内,这些证物唯一的结局就是归档,然后在某天进入博物馆的展览柜,或者被丢进垃圾桶里。
斯图尔特的脸上停留着已死之人特有的涣散,这些呈现在尸体上的复杂情绪在处理器中被概括为了无法处理的数据。00号把手指塞进父亲微张的嘴里,然后轻轻掰开检查。在它这么做的时候,一滴液体从尸体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里流下来,00号同样也用感知器尝了尝,是一滴眼泪,来自给予它生命的人类。
或许在这里应该允许我们把时间倒转回00号警用型Lilim的感知器第一次接触到人类眼泪的日子,1993年6月13日星期五,由在迷信中带着诅咒意味的数字构成。仿生人项目的开发面临资金短缺,而业界的传言称该项目的主要投资人海瑟薇小姐,伊莎贝拉·海瑟薇对是否也该适时地撤走未来对项目的投入资金举棋不定,在报道中,她的犹豫则被解释为一种对多年老友斯图尔特先生的信任,而在这篇报道正式刊登后的两个月后,载着海瑟薇小姐的车正在前往公司投资人会议的路上——这辆黑色克莱斯勒第五大道的刹车装置在五分钟后把她送进了地狱。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海瑟薇小姐的遗产执行律师从她办公室的保险箱取出了那份决定了项目命运的遗产分配协议书:根据海瑟薇小姐本人的意愿,其名下的公司股份和个人财产大部分将由其生前的好友斯图尔特先生继承。
这份遗产分配书在当时的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议,显然我们都知道,人类的死亡并不比一盒廉价香烟要更有价值,但如果死亡充满了恰到好处和可能的戏剧性谋杀,那么就另当别论了。三天后,在伊莎贝拉的葬礼上负责主持的是她生前的另一位好友,继承了小部分遗产的人,和斯图尔特先生同属于一个项目组的朋友恰尔玛·加西亚。在场的名流或许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媒体们针对车祸存在的谋杀可能的问询会。那些带刺的、猎奇的、有陷阱的提问直指加西亚先生,每位记者都希望能在对决中取得胜利的斩首。这位并未有过相应公关经验的科研人员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难对付,那些不怀好意的提问大多数都被以同样巧妙的回答驳回。
于是他们只能悻悻地把话筒和摄像头转向斯图尔特——很难说他在活着时和躺在棺椁内的尸体有什么区别,出席葬礼时穿着的黑色西装对他来说过于长了,像裹尸布一样包裹在身上。他们突然有了种错觉:这个人活不长了,死亡的诅咒很快就会在这具空壳躯壳上应验。这种预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就被底特律铅灰色的风带走了,当记者在问及其对这出悲剧的看法时,斯图尔特先生只说了一句话:我对她的死深表遗憾。
没有人知道00号警用型Lilim此时正躺在自己父亲胸前的口袋内,它的前身是某个警用黑匣子,只有简单的摄像和录音功能。加西亚和他的父亲共同改造了他的程序,两位造物主赋予了它学习的能力,00号也正式在底特律某个下雪的冬日获得了能够称之为生命的东西。此时此刻它尚且来到人世三年零一个月,这是其第一次参加葬礼。它通过连接的耳麦装置对父亲说:我通过网络检索了关于“死亡”的各个学科领域的定义,但我还是想听听您的解释。什么是死亡?斯图尔特沉默的时间超出了以往00号所统计的数据,他告诉00号这不是它应该消耗算力思考的时间。于是00号保持了缄默。
摄像功能被父亲暂时关闭了,00号在漆黑中听着周围人类的声音在数据库中被简化成不同的波形,它躺在狭小的摇篮里,被这些声音构成的海浪托举着前进。最后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父亲的声音和加西亚的声音。他们的脚步在辗过墓园的草地时带着青色。
“我确认过了,没有多余的设备。”———这是父亲的声音。随后是漫长的沉默,除了风还在呼啸。
“为什么要默许这一切的发生。我亲自查了,你本来有可能阻止……”它听到加西亚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把话说完,“告诉我为什么,梅林。我不想听到任何除此之外的事情。”
“她活不了多久了。”父亲说完这句话就闷哼了一声,00号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颠簸,大概是他被对方打了一拳。“看来她没告诉过你,家族遗传病,还能再撑五年不到的时间。就算我告诉她有反对派在她的车上做了手脚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她注定要死,只不过是早与晚的问题。而项目的资金与其花在维持她的生命上,不如用……”00号听到某样东西被人重重地磕在石板上的声音,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有双手把00号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是父亲的手。“我会下地狱吗?”他这样问它,“我会下地狱吗?”
“抱歉,父亲,我不知道。”它听到他被极力压抑的笑声,接着有什么液态的东西滴落在00号的外壳上,那或许应该是底特律市的人工降雨吧,但今天的天气预报是阴天,沉闷的阴天。它只是想,雨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