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轮第一次活动关键词【初遇】的基础上展开的有背景限制的第一轮第二次活动 关键词为【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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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鬼城多了那么多居民..稍稍有些不习惯呢..”
“是的呢.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打招呼的家伙.”
“所以身为创建者 来做点什么吧!”
“恩?”
“想办法弄一个活动 让大家可以一起开开心心的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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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位创建者决定在惘鬼岛的一片空地上开展夏日避暑(其实根本没有避暑)祭典.因为要准备场地装饰等等,所以三位NPC不参与本次活动.
请以夏日祭典为背景,以交友为前提,以友好相处为基本(别把祭典烧了)开展互动.
文图皆可.
本次活动持续时间为10天.日期为2015.7.30-2015.8.8
活动时间过后仍然可以以该关键词进行互动 但请不要投在活动区.
欢迎大家参与!
【在Elf投稿请打上活动关键词的tag.比如本次活动可以打#活动祭典#或#祭典#.在微博发表互动时官博君转发会帮你打tag.所以不用在意.】
溯风
【字数2077】
“无能的人才会感到寂寞。”
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多碌碌无为的人,他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生活着,不也很忙碌而想不到寂寞吗?他们不也有许多和他们一样平庸的人陪着他们吗?
韩知浅读到这句话突然懊恼了起来,站起来想走到门口看看今天门外的灰尘又是怎样的飘扬,人群又是怎样流动,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推开门进来,于是她又连忙坐下了。
“……这里是书店吗?”
听到小男孩有些犹豫的发问,韩知浅抬起头顺着男孩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桌前那一排书的书页间夹着的箭镞。
能不能不要注意那个啊,她心想,你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旁边全是摆满了的书架么。而且我身后的书架上也全是书啊。
“是的。”然而她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就重新把头埋回手上的书中了。
“闲人才会感到寂寞。”
重新读到段落开始的这一句才发现自己刚刚看串行了。不过这倒很有道理,自己一定是太闲了。她又抬起头来,看到那个小男孩在书架间穿梭,寻找着想要的书。他一定不很闲吧,所以才走得那么快。
还是找点事做吧。韩知浅又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地去给自己摆在书店各处的花花草草浇水。
小男孩在某排书架后拿着一本书粗略地看着,看见她走了过来似乎有些心虚地缩了缩,但韩知浅也没管他,拎着花洒就浇花去了。
她给书店里所有盆里生长的植物都浇完水回到柜台后面之后,小男孩才拿着一本薄薄的书走了过来。也没管小男孩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韩知浅收钱的时候回忆了一下这本书的内容,虽然少却十分实用且经典,不禁感叹一声这小男孩真是会选。
然而客人走之后她又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发起呆来。那本书虽然实用,却远不如她去浇花是看到他在读的那本书有深度。她又兀自感叹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会选择带那些发人深思的书回家,而不是各式各样的工具书呢?
她的目光回转,停留在了面前那些书中间的箭镞上。她低下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页,又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那些箭簇,突然就有些苦涩涌上心头。
“无能的人才会感到寂寞。”
那一页上根本就没有无能这个词,自己竟然看着看着就联想到这上面去了,是有多嫌弃自己啊。
但是不管怎么自我安慰都没有用,自己还是一样无能啊。明明就有魔法的天赋却不敢用,选职业时偏偏又选择了与自己拥有的魔法相关度最高的弓箭手。但最后,也只是中阶而已。
虽然可能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参加弓箭手的选拔的时候,一箭便稳稳射中了靶心。
当时她高兴得一向淡然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但当她看到旁边判官的脸色时,她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她低下头,眼里只有凹凸不平的土地。随后她摘下眼镜,再望向他人时目光灰暗如一潭死水。
果然就算这样,对近视眼的歧视也是不减反增啊。她想。
从此往后她拿起弓箭时再也不戴上眼镜,而她的成绩也仅限于离靶心不算太远。教官知道她在选拔时的情况,过来问她:“你怎么不戴上眼镜?”
“忘了。”她随口答道,心中所想却全然不是这样。反正戴了那东西,最后也只会被踩碎不是吗。没戴眼镜的她根本看不清一米之外人的眼镜,因此她也就毫不畏惧地与教官对视着,心想这教官倒是不歧视四眼,但那又怎样呢,最后考核的时候决定成绩的并不是他啊。
“以后还是要记得把眼镜戴上,尤其是考核的时候。”
“哦。”面对教官似乎十分恳切的要求,韩知浅最终也只是这么点头应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后来她也依旧不戴眼镜,任凭自己射出那些总是命不中靶心的成绩,只是拉弓的手劲越发大了,虽然她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有一天她练得狠了,手中不自觉便带了些风声,顿时一阵狂风刮过,同批练习的人手中发出的箭都飞得东倒西歪,不知发生了什么稀奇事。而她则慌张地跑到自己的靶子前,把刚才射穿了靶子的那一道空隙掩盖住。
后来她在隐秘的练习中熟悉了用小小的风改变箭飞行的方向的方法,却总是做不细致,大概也是没戴眼镜的原因吧,最后那一点的调整不是过小就是过大,总之这样的调整也不过是让她的箭离靶心更近了一点。
最后她考核时,既没戴眼镜,也没耍用风来调整的小动作,眯着眼睛瞄准了许久,才射出来一个勉勉强强的成绩。
那就这样咯。她想着,带着一个中阶弓箭手的身份回到了家中,跟家里人说了一声后便将祖先收藏的书籍都收集了起来,带着一些自己喜欢的书在市井中租了个大店铺开书店。很少有人知道她家世代都是藏书人,她在这儿开书店,一方面是喜欢,另一方面只是考核不成回来承祖业而已。还有便是,从先辈藏下的书籍中找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这明明是个大书店,生意却向来是不好不坏,韩知浅猜想,许多顾客大概都是在玻璃门外就看见了前面这堆其实只是当书签用的弓箭就不敢进来了吧。
只是因为武器的存在就畏惧知识,唔,或者说是畏惧这块地方,这些人真是无知啊。她想着,随后又在心中对自己冷笑,自己也不是一样无知吗?只是因为一个梦便畏惧起了人心,只会一步步退让,连自己藏在市井之中的安身之处都要放着武器保护。
她烦躁地抓起桌上的箭,将箭羽夹在那一页中便“啪”地一声将书合上,从面前一堆没读完的书中又抽出一本打开,将里面夹着的箭扔在桌上,低头仔细寻找着上次读到的地方。
……啊,是讲三月梦境的书。
心情更低落了。她右手死板地攥着刚拿起的扇子,身遭刮起一小股旋风来,吹得手中的书页哗哗地翻,但她的左手却死死按着原来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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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的大大们都好高产啊天啦噜!我只想献上我的膝盖!因为这点东西我竟然拖了两天!第一章还有两天我能在两天内搞完下一篇吗!拖延症好像治不好了!
-正文之前-
我也終於克服拖延症(土下座)
開心地被中之人抓住!!!
6300+字,果然這是核動力級別⋯(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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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如我忘寫BGM!
farewell-花倫、傲寒-馬頔
其中第一個不要管名字,第二個特蘇,蘇死,看(文裡的)歌詞(躺平)
祝食用愉快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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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逃走吧,有時候我甚至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天氣還是很好,從週一以來一直都是晴天,據說即將到來的週末也是如此,連多雲都不會有。四月末、北緯四十來度、海濱地區,為異能者開設的學校圖蘭朵就坐落在這樣的環境裡。單單從生活條件的角度來看,這裡真的很舒適安逸。
可我並不是很想待在這裡。
我看著手裏的藥瓶,保健室的老師剛剛出去了,臨走前沒忘記再囑咐一遍「吃完觀察半小時再走,記得在病歷上簽字哦」。藥片躺在手裡,圓圓的兩片,白得刺眼。抬頭再看看窗外,陽光也是一樣,清亮得眩目。
身不由己。我想到了,色空不也是被這樣關起來了嗎?都說「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師傅也是這麼念的。身段繁重、唱腔細膩,還要有閨門旦的含蓄,師傅跟爸爸媽媽說的好像是最後一點吧——那孩子,唱旦角有點微妙地不合格。
⋯⋯那不妨現在再試試看吧?反正四下裡沒人,那邊病床的簾子也是拉起來的,像是沒人的樣子。
我走了幾步碎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
——還好,還沒忘詞。
「每日裏,在佛殿上燒香換水,見幾個子弟遊戲在山門下——」
——不對,聲音暗沈沙啞,根本沒法聽。
「他把眼兒瞧著咱,咱把眼兒覷——咳咳!咳!」
喉嚨裡火燒一樣的疼,疼得我只能坐下來,抓起桌上的杯子大口灌水:不僅聲音難聽——都是火災害的,而且我也感覺到了⋯⋯
「火災⋯⋯」我摸了摸脖子,從咽喉到胸前,燒傷後留下疤痕的皮膚皺皺的,摸起來粗糙的很。醫生當時拿著病歷在我床邊站著,左看右看,後來好像是在和旁邊的護士嘆息「小小年紀就要留下這樣的疤了」。
——並不僅僅是這些傷疤啊!
「算了!算了!」抓起藥瓶,再倒出兩片——不如把下個月的份也吃掉,就不用再來了!剛要把瓶子放回桌上,身後突然刷地響起簾子被拉開的聲音。
「嘿!你還好吧?」
「嗚啊!」也是小孩子的聲音!手一抖,藥瓶就從掌心裡滑落下去,眼看就要掉到地上:那可是玻璃瓶啊——
嗯?
是時間系的能力嗎?就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藥瓶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慢慢下降,被一只戴著手套的手穩穩接住。剛才被簾子遮住的床上躺著一個紅頭髮的男孩,這時他已經從被子裡坐起來,頭上有點冒汗,但笑得卻很燦爛。
他剛才在看我。
「我叫赤也!你也覺得難受嗎?」
「伶生!」
成功地追上他,走得也太快了,考慮一下我剛剛打完點滴啊——不過他應該不知道。十米開外,魏伶生站住腳,等我走過去。「赤也?你在這裡啊?我下午打電話給你,怎麼也打不通。」
我摸出手機,是有幾個未接電話……哎呀。「啊抱歉,應該是我睡著了。」
「又去保健室了嗎?」伶生一秒就反應過來,他知道我有這樣的習慣——在保健室待著的話,除了看書就是睡覺。做了個理解的表情,他輕車熟路地拉過我的手——當然是平時用來埋針頭的左手,「怎麼了?」
「單純的低血糖而已。不用擔心,已經完全沒事啦。」我拍拍他的頭,果不其然地被回了一張撇嘴擰眉的臉,那就再拍拍好了。已經是六點鐘,各個年級的學生都在向食堂的方向湧去,我們也被裹挾在中間。「今天要吃什麼?」
伶生一臉抱歉:「吃不了了。下午下課的時候被研究小組通知,晚上要開討論會⋯⋯不太想去啊。」「你打電話是要告訴我這個吧?我猜猜,很沒意義嗎?」
「對。」他很頭痛的樣子,「明明沒什麼進展,卻硬要做出很忙活的樣子。最後還得由總在幹活的那幾位來出成果,照這麼說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反正總會有辦法啦。」我們繼續往前走,時近六月,晚風已經帶了點夏天的味道,潮濕而附著海的鹹氣。看著伶生嘆息似的臉,這未免有點沒精打采啊。「不過我怎麼覺得除了這個你還有別的原因呢?」
「什麼?」他轉頭看我。
「比如說,『想偷懶』啊、『想多和你待一會兒』啊⋯⋯之類的。」
臉有點紅咯。「什、什麼啊!我完全沒想偷懶的!」
「那也就是說,不否認後一項了?」
「⋯⋯」
逗他真是太好玩了——黑了又紅、眉眼帶點低垂的弧度,這麼可愛的臉,哪像是平時一貫遊刃有餘的最高年級啊。「開玩笑的。晚上我也會去圖書館自習,到時候帶麵包給你吧?然後我們一起回宿舍?」
「嗯。」他臉還是紅紅的,補了一句,「我要紅豆餡的。」
「OK。」圖書館已經在眼前了,可以看見三樓的討論室已經陸續亮起燈來。伶生站在台階上:「那我先走了。」
我點點頭,他轉身要走,卻被一把拉住;在樹冠的陰影下,我吻了他。樹葉在夜風裡沙沙作響,縫隙間露出奶黃色的月亮。
笑著放開他之後,看看那張燒得通紅的臉,結果可想而知。「⋯⋯不要這麼突然啊!」
「怎麼?只是額頭而已啊。」
「說起來我還想問呢,為甚麼是額頭!」
「因為我比你高啊。有一釐米呢。」
伶生不甘心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如果時間就在這一刻不斷回放,其實也很不錯啊。
赤也放下手上的書,轉頭看見我盯著藥瓶,於是也盯起來。「你好像每個月都只有這天才來保健室呢。那個藥,是要定時吃的嗎?」
「是的。一個月一次,一次兩片。」
「那還真是有點麻煩。我是說,處方藥要在校醫的看護下服用什麼的。」黑瀧赤也說著,伸手擰了擰點滴的速度調節鈕,一副久病成醫的樣子。自從那次他用能力幫我拾起藥瓶,我才知道原來保健室有這樣一個比我高一年級的常駐民。也許是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交談起來倒也挺愉快,更何況赤也總能找到我想說的話題。不過就算健康狀況比我要糟得多,他看起來倒不怎麼在意。
「反正,總會有辦法的啦!落下的課也是,病也是。」他拿著我剛剛服下的藥,讀了讀包裝上的說明,「抑制排斥反應的藥?還真少見。和你的聲音有關嗎?」
怎麼這麼一針見血。「是的,火災把聲帶毀掉了。還有左胳膊的傷疤也是那個時候的⋯⋯」
赤也想了想:「火災?」
「嗯。我十一歲的時候,家裡起火了。變成這副樣子。」
不好。我心頭突然警鈴大作:即便再怎樣,赤也終究只大我一點,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子。而小孩子的好奇心,一定會令他追問那些事情——我實在不想再想再說的那些事情⋯⋯
「唔,原來是這樣。」讓我驚訝的是,赤也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想再問什麼的意思。他笑起來:「不過,明天一定會活得比之前好的,對吧?」
反應不過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但不知道為甚麼,我使勁點了點頭。「赤也不問我嗎?火災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家裡變成了什麼樣子之類的。」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我就不問。大家都有不想說的事情嘛。」他點了點頭,又去調點滴落下的速度。我坐在床沿上,突然很想把所有事情一股腦都說出來。
「畢竟,我也是沒有父母的人嘛。」赤也說。
他全猜到了。
那天我們說了很多,直到食堂開晚餐我才開始收拾帶到保健室的東西。赤也精神很好,困擾他好幾天的頭疼似乎也消失了。從食堂出來,我們約好下週一再一起吃飯:那個時候據說會有新的菜色,很美味的樣子。
可是他食言了:那天中午他沒有來。而一個月後,當我走進保健室,那裡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我想了想:「我好像還欠你個道歉呢,這麼說起來。」
「你確實欠我一個。」伶生點點頭,但顯然並沒想深究,「我幾乎都不抱希望能再見到你了。那兩年,你休學是因為住院嗎?」
「是啊。」我從盒子裡摸了塊點心,小賣部最近在供應應季的和果子,看店主的樣子應該是反響不錯,其中就包括這一份銷量。「那兩年我都在醫院裡待著。好無聊啊,雖然知道身體總會好起來的,但是每天只能在院子裡轉轉,病情還時好時壞,也挺難熬的。」
我們坐在宿舍裡,肩膀靠在一起。考試周告一段路,所有人都出去玩;本來我們也是這麼計劃的,卻趕上兩個藥罐子所能想到的最大悲劇——不適。伶生坐在床沿上——他好像從初中就總是這樣——脫掉了校服外套,整齊地疊好放在床頭的圈椅裡。今天他穿了件淺紫色的立領上衣,顯得他臉色亮了許多。
「然後後來我就在保健室再碰到你。」他摸了摸下巴,「怎麼每次都是保健室⋯⋯」
「大概就是命運吧。」我開玩笑地說,伶生似乎想皺眉,卻又輕輕笑起來,「我記得那次你是扭傷了腳,一瘸一拐地跳進來,然後差點一頭栽到我床尾。」
「哪有那麼嚴重!」
我確實說得嚴重了點——實際上我記得很清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記憶怎麼就如此完好地保留下來,最後在今天被我們挖掘。那天是個星期五,我回到學校沒有幾天,明明剛從醫院出來卻還是總躺在保健室裡。再見到從前的同學只能潦草地打個招呼,而新認識的同學?開玩笑啦,哪有人會認識天天請假待在保健室的人——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什麼事都會有辦法的。
就像我曾經想過的,「總有一天能再見到魏伶生的。」而具體是為甚麼才會有這樣的念頭,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過來。
而事實上也應驗的很快。保健室的門吱呀一響,然後是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光聽就知道是腳受傷了。反正也無聊,我從被子裡坐起來,打算聽聽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床位靠近處理台,腳步聲越來越近,而一股莫名的期待漸漸從心裏湧出——
「哎!」一把拉開簾子,在整座屋子裡釋放精神力,那個趔趄了一下的人影站住了——還好趕上了,不枉我一會兒會頭疼。他的臉轉過來:自然系的校服,身高好像和我差不多;黑色短髮,淡青色的立領⋯⋯
「⋯⋯伶生?」
「然後你就害我逃課了!」伶生轉過頭來看著我,把嘴裡的點心咽下去,「說什麼『難得再遇到就和我一起逃課吧』,你可是請假了,有什麼資格叫『逃課』啊!」
我笑:「但是那天你逃課逃得也很開心啊。你要否認嗎?」
他想了想,敗下陣來的樣子,「好吧,確實⋯⋯我挺開心的。除了後來被老師記下以外。」聲音突然變小了,「因為是你嘛。」
這可真突然,考慮一下我的心臟啊。「難得這麼主動呢,你。」拉過他的胳膊抱住他,這副肩膀還是那麼瘦,就算覆上一層衣服也能觸摸到分明的骨骼輪廓。
我把臉湊過去。伶生的眼睛瞪得很大,從綠色的虹膜裡可以看見我的臉:單從顏色來講,他的兩頰已經和我的頭髮可以融為一體了。「你,要幹什麼⋯⋯?」
一點也沒變。
「你說呢?」既然這樣就再近一點好了。臉移到他耳邊,把嘴脣貼上去,然後是舌頭。剛剛吃掉的點心一定很甜,並不是說我那一塊,而是伶生的呼吸裡似乎都帶上了砂糖的味道。
「住手啦⋯⋯」他說,但並沒做什麼。
才不要。裝作沒聽見,我繼續。
「住手,赤也,不要啦。」
舌尖掃過耳廓,再向裏。伶生有點不安地扭著身子,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兩個人都仰倒下去。
終於他忍不住了,滾燙的氣息撲在我臉上。「我叫你住手啦!」
出乎我意料地,並沒有被推開——取而代之的是頸側上奇妙的觸感,有點疼又很吸引人。看見我呆住而停下動作,伶生笑起來:我頭一次見到他也有這樣的壞笑。「哎呀,你也有弱點啊。」
什麼弱點,分明是被你嚇了一跳啊。「好好,我認輸。」我摸摸脖子上剛剛被半咬半吻過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睛,「我只是想和你說一句話啦。」
「嗯?什麼?」
窗外,天完全黑下去了。
「那時候能再遇見你,我也很高興。」
伶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三月的圖蘭朵,正值櫻花樹漸漸吐出花苞、漸漸開放的季節。雖然不能說是春色襲人,但漫步在校園中,由星點漸變成成簇的粉色也足夠令人感到賞心悅目了。
然而他卻沒這個賞櫻的心思:不光是因為三年級的課業問題,還因為此刻走在他身邊的這個人。
「唔,怎麼了伶生?」
「不,沒什麼。」
想到這一點就令人哭笑不得。不再說話,伶生暗自思忖,卻仍然找不到答案;就連一向能為他帶來各種消息的風,這次也攤了攤手,表示毫無辦法。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赤也的?
就算是一點點在記憶裡向前回溯也無法明瞭。不過如果說是「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的」,那應該就是在一團亂的學園祭之後吧。
那天他和赤也好容易才幹倒那個時間系的暗部,然後相互攙扶著回到宿舍:保健室不知道現在是哪一派的天下,貿然進去說不定就會掉進虎口。赤也實在走不動了,而他也被腿上的傷口拖累得快要跪下;把自己摔進宿舍的鋪蓋裡,兩個人躺在床上拼命喘氣。
「赤也,對不起,我——」
他想為之前的事情道歉,卻被對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看見他笑起來。「你看,我就說。總會——有辦法的——吧。」
伶生就是在那一刻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我喜歡這個人,超越友情的意味——這個想法在他心裏破土發芽,瘋狂地生長起來;藤蔓攀住了肌腱,纏住他,幾乎要令他窒息。
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可以在意一個人到這種程度:早晨打招呼時一側的頭髮亂亂地翹起,午餐的菜譜是什麼,晚上在圖書館面對面地坐下自習,會看見他手臂上又多了一個打點滴留下的針孔。
會很疼嗎?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傷口,給他一個擁抱,這樣的念頭幾乎想讓他拔腿就跑。
讓他想要逃跑的並不單單是諸如此類的念頭,而是隨之而來的焦慮感:我喜歡他,而他也會在同等的意味上喜歡我嗎?我們會擊掌、搭肩,可是這能代表些什麼呢?更何況,「愛上一個男生」,這是連我自己都未曾考慮過的議題啊。
所以當赤也抓住他的手的時候,從動作到思維,他一時間完全被凍住了。
赤也覺得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距離他和伶生吵架又和好已經過去一月余,按理說應該早就像沒事人一樣,然而情況卻在往反方向一步步滑去:小他一歲的三年級生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從和他搭肩而行變成現在連書都不想讓他幫忙拿。如果他硬要把手圈上去,換來的只會是一條僵硬的脊背。
果然是被討厭了吧。
赤也並不是很清楚這種情況下他該做些什麼,又或者有什麼好辦法——雖然他堅信總有一天事情會出現轉機。但現實是,他已經等不到了,一點都不想繼續等下去。
被喜歡的人疏遠,誰能受得了啊。
赤也想了想,我開始在意他的事情到底有多久了呢?也許是從那次有驚無險的試膽大會吧,又或許是更早。最初只是覺得作弄一下他應該很有意思——畢竟從認識的時候來看,那是個對什麼事情都很認真的小孩,可後來怎麼就成了這樣,那就是他也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了。
怎麼就成了這樣呢?還是因為學園祭的事情吧,他找不出別的可能。的確那個時候他完全沒考慮到自己,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學校並沒有不能接受異雙的理由;但伶生那麼生氣的臉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不是為了別的什麼,而是因為他。
他一直記著這件事情到現在嗎?赤也知道伶生並不習慣和別人有什麼身體上的接觸,似乎是因為什麼不好的回憶;他不想說的話,那就不要問了,就算在摟住他的肩膀而沒有被拒絕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想的——反正,總會有辦法的。然而現在,他卻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這症狀突然對他發作起來。
特別是在他隱約覺得也許對方也有著同樣的想法的時候。
猶如被火烤一樣,他覺得背上直冒虛汗。三月末的林蔭道,路過的學生寥寥,他從不知道短短幾十米卻也能這麼難熬。
所以當他抓住伶生的手的時候,就連指尖都變得滾燙而顫抖起來。
「赤也⋯⋯」
「唔,怎麼?」
「⋯⋯沒什麼。」
然後就是再一次的沈默。
你為甚麼要叫我?又為甚麼要拒絕我呢?
你為甚麼要答應我?又為甚麼不看著我呢?
再也忍不了了。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赤也一把拽過伶生的手,後者下意識地後撤一步。對方的臉逼過來,他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是洋紅色的眼睛,裏面倒映出一星深綠——那是我。
赤也盯著伶生的眼睛,暗暗吸一口氣:「你討厭我的話,就推開我。」
隨之而來的是嘴脣上柔軟的觸感。有點乾燥,又有點潮濕,從嘴角到唇峰都是滾燙的,還有一種他說不明白的香氣——是赤也的味道。
——他吻了我。
太陽從雲層中悠哉地穿出來,透過樹葉,在林蔭道的地面灑下斑駁的金黃色塊,也把熱度洒在兩個人的臉上。一切都沒有聲音,直到他們分開。
伶生看著退開一步的赤也,仍然微微張著嘴,而直到一分鐘後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抓住了他的外套下擺。「赤也,你⋯⋯」
「我喜歡你。」得到的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告白,「不如說是,我愛你吧。」
如同在頭腦中被引爆一顆高爆炸藥,伶生一時間完全無法呼吸。他剛才說了什麼,「我愛你」?那麼之前,他所說的和我所想的⋯⋯
想想就令人感到哭笑不得。
「⋯⋯怎麼可能會推開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就算不去摸也能感覺到臉像燒紅的碳一樣燙,顏色可能也差不多吧——但既然已經離得這麼近,那麼再怎樣也無妨了。拉著他的外套,一點點走近,伶生看向他的眼睛:「對,我想了很久了⋯⋯我喜歡你。我也愛你。」
回答他的是一個擁抱和在頭頂上的輕拍。伶生把臉埋在赤也的頸窩裡,沒有抬頭:就算他不說話,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一定笑得有如蜂蜜一樣,甜美的開心吧。
赤也看著我:「這首歌你是不是會唱啊?」
「啊?」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借著學園祭的餘熱,各個活動裡提到的歌在校園裡迅速流傳開來,不乏見課間時哼著曲調的學生輕快地走過。
「赤也怎麼知道的?」我問。
他順了順頭髮:「怎麼知道的?好像前兩天聽到別人唱的時候,你歪了歪頭——是不是因為熟悉而聽出了什麼?」
真是敗給他了。「什麼都瞞不過你⋯⋯有一個音稍稍高了。」
六月初的陽光已經開始發燙,但風仍然是涼爽的。我們剛剛從保健室出來——對,還是保健室,但這次是他陪我去檢查——然後順理成章逃掉自習,在學校裡四處閒逛。
肩膀突然被赤也從身後圈住:「唱給我聽好不好?」
「啊?什麼?」
「你剛剛說到的那首啊。如果是你,不會出現音准的問題吧。」
看我不說話,赤也點點頭,「不想的話就不唱了,沒事的。」
——從那以後,好像就再也沒有人對我說過「想聽你唱歌」了。
「⋯⋯那你,別笑話我啊。」
我清了清嗓子。哎,就連咳嗽的聲音都是渾濁的。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聽我唱著一首永遠望眼欲穿的生活⋯⋯」
沙啞,軟弱。不僅是損壞的聲線,就連機能也有些許退化了。
「⋯⋯你蒙上物是人非的眼睛,那是沒有離別的風景⋯⋯」
但我可以感覺到赤也的體溫,和他的名字一樣溫暖。我現在好好地生活在這裡,一切都闖了過來,而且還有他在。
我想讓他知道這件事情。
「⋯⋯還有我們的故事,自始無終。」
整天待在保健室裡雖然可以避開不喜歡的課,但沒有人說話也怪無聊的。同年的朋友還沒下課,要拿到筆記還得再等上幾個小時——除了繼續裹上被子睡覺或者翻翻書,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而今天情況大有不同。小我一歲的風系男生坐在我床邊,手裏握著剛剛險些摔碎的玻璃藥瓶。「我叫魏伶生。剛剛真的謝謝你。」
從頭到腳都非常整潔的感覺,我托著下巴,看他把藥瓶放回架子上,一筆一劃在病歷上籤好字,然後坐回來,蜷起腿。「黑瀧學長是身體不好嗎?」
「是啊,不過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啦。」從手背上輕輕拔出針頭,我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反正功課也過得去嘛。」
「但是,不會覺得無聊嗎?沒有其他人在這裏什麼的⋯⋯」
臉很清秀,剛剛唱的好像也是女孩子的唱段吧?但是就算不從聲音來說,隔著一道簾子,我也可以知道這是個男生。
他好像對此很苦惱的樣子,但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畢竟那就是「自己」嘛。
也許是我不知道的什麼難題吧,那就不提了。我爬起來坐到他正對面:「你不是在這裡嘛——我們來聊天就好了。
「因為你看起來也有點寂寞嘛。」
窗外,最後一絲晴轉多雲的跡象也消失了——看樣子,又會是一個晴朗的下午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