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尘灯(败)
投票统计:5狙(落水、香无妄、回音壁、浅间、艾连)
01/
宝平九年,冬。
燕风十四岁,遇见云昉是在扬州城外的破庙里。
云昉占着燕风藏在神像下边儿,贴着黑石座,隐蔽性绝佳的床位,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欠揍模样说:“这写你名了吗!”
燕风气急败坏地把一片片东拼七凑的褥子掀开,指着那块破烂木板上的刻痕。
“识不识字!我教你啊,阿——风——”燕风原是不认字的,这一个画画一样的东西,是她那天听街口给人写字的跛腿秀才给人写了首诗。
那秀才念:“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
燕风一听,这风和她的名字好像是一个音,便依葫芦画瓢的在地上学起来。至于燕这个姓,则是四月一日才有的。
当时云昉嘲笑她说:“你这字是用脚写的吗?”
云昉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的告诉她,自己念过孔子庄子一堆子,认识的字比她吃过的米还多,虽然燕风觉得这是放屁,但是还是同意跟他分一个床位。
燕风从来都是个好人。
02/
夜里起狂风,急促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一阵潮湿的凉意把燕风冻醒了,她揉揉眼睛发现云昉这厮已经把她快从褥子上挤下去。
不要脸,说好一人一半!
燕风心里想着,正要狠狠拍他一巴掌。却发现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似乎有人冲进了庙中摔倒了。
庙里的小乞丐们被惊醒,燕风正想爬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只手把她扯住摁回褥子里,她烦躁地拍拍云昉的胳膊叫他松手,谁知这时外头骚动起来。
有一个男人颤声说:“将军往日待你不薄,你何以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待我不薄?薛河他夺了我的功劳,如今看势头都要封王了,我却一无所有,你说说他那里待我不薄了?”那声音阴恻恻的,叫人听了遍体生寒。
“那你也不能出卖将军,将军那么信任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燕风听见小乞丐们发出尖叫。
“一个不留。”那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冰冷至极。
燕风浑身发冷,害怕的四肢都僵硬了,云昉从后面抱住她,两只手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和眼睛。她听着外面的惨叫,像是在冷入骨髓的水里浮沉,云昉是托着她的那根要命的稻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昉终于慢慢松开手,他利索的爬出去,燕风仍然不敢动,咬着自己的手浑身颤抖。
“出来吧。”云昉的声音传进来。
外面的情景宛如炼狱,往日与燕风要好的小乞丐们东倒西歪,血积成一大滩,把干草全部染红。
神像前倒着一个身穿夜行服的男人,云昉在搜他的身。
“你不怕他吗!”燕风捂着嘴,紧紧贴着神像。
“死都死了,怕什么,说不定他身上还有点钱能支撑我们找到下一个睡觉的地方。原来这人叫高延……”云昉毫不在意扔开腰牌,摸完上半身又摸裤腰。
“要离开这里?”燕风问。
“废话,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想安稳在这儿睡觉?”云昉白了她一眼,从男人的腰带内侧找到了一枚金牌,上面镶嵌着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哇,是真金子吗?”大抵是本性贪财,燕风一下忘了害怕,凑到云昉旁边。
“这种金牌都是特质的,象征身份。”云昉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看着她,她有些不解,“怎么了?不能卖?”
“阿风,这金牌是证据,把这个交给镇南将军,我们就立大功,说不定还能有个官职当当。”云昉认真的神情叫燕风一愣。
“好啊,快去吧。”此时门口一道戏谑至极的声音响起,一人背着月光立在门口,面目隐在黑暗里。
他们竟然没走!
“你…”云昉腿也一软,心知难逃一死了,不住的往后退,背住神像下的黑石座,退无可退。
云昉手依旧不松开那金牌,在逐渐逼近的寒光中手脚并用地跟燕风退到一处,他挡在燕风身前,如此冷的天他的背却汗湿了,厌烦甚至能听到他怕的牙齿打颤。
那把刀扬起,燕风尖叫一声猛的闭上眼睛。
身后靠着的黑石座竟然突然空了!
燕风身子往后滚去,径直滚进密道里,她立刻双手护着头,沿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密道滚了得有一炷香时间。
待他们终于停下,浑身已经疼的不行,燕风爬不起来,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密道内漆黑一片,身后的云昉爬起来拍了拍衣裳。
“死了?”云昉语气没有一点儿慌乱,刚才那一副怕的要死的模样竟是装的!
“还没呢!啊…好痛…我腿好像扭了…”燕风坐起身来,摸了摸脚踝,勉强扶着墙站起来,但是右脚一碰地就疼。
“真是麻烦,你还不如死了。”云昉烦躁的说着,燕风闻言霎时怒了:“我也没要你救,你懂那么多,一个人去立功吧,反正我也派不上用场,是个累赘!”
云昉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燕风正想硬气不要他背,谁知云昉趁她不备勾住她的腿弯,强行将人背住,“你嘴巴真是硬,服个软不行吗?”
燕风立刻反驳道:“服软我不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就是个倔驴。”云昉说。
“那你就是烦人的野猫!”
云昉噗嗤笑了,摇摇头老成地说,“我不跟小倔驴计较。”
燕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云昉背人很稳,她趴了一会儿竟然困了,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问:“你怎么知道有密道?”
“那人别的地方不逃,偏偏进了这间庙,那么肯定是有密道,我一出去就搜到了密道。”云昉说着,侧了侧头,“困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换你背我了。”
“我那里背的动你!”她惊了。
云昉憋着笑说:“诶,可是我见着别人家小驴驮人都挺在行的…”
“云昉!”她真是被气的牙痒痒,这人怎么能嘴这么贱!
03/
密道通往的地方离扬州城已经很远了,出密道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估摸走了得有八个时辰。
若不是燕风乞丐习性,习惯在衣服里藏干粮,恐怕都撑不到走出来。
两人先找了家面馆饱餐一顿。吃饱以后,云昉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忽然说:“裤子掀起来。”
“你流氓啊!”燕风呆了呆。
“想什么呢?你和豆芽身板,再长几年再说吧。我看看你脚扭伤的地方怎么样了。”云昉白了她一眼。
她鼓了鼓脸颊,拉起裤子露出苍白的脚踝,已经肿的青青紫紫。云昉小心的左右看了看又捏了捏,长舒一口气。
“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不出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云昉说着拍了拍衣袖,睨她一眼,似乎正在犹豫什么,然而他猛地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地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可没求着你带上我。”燕风把裤子放下去。
“我要是不带上你,你被抓了就是一个死。”云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怕死啊?”
云昉探头看了看燕风,看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我这不是没打算丢你一个人吗?哎行了行了,走吧我的大小姐。”云昉面上烦躁,蹲下身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真是个小姐脾气,也不知道哪儿学的…”
云昉背着燕风找了个运草料的马车,语气可怜表情真挚的骗人说是双亲皆丧南下寻亲的兄妹,说的那叫一个感人泪下,车夫立马就同意带他们一程。
他撒谎脸也不红,演的燕风都快信了。
转眼半月过去。
下马车时,两人已经到了抚州地界,再有一月应当就能到南应关了。
燕风的腿已经好了,车夫一走远她便不再演一瘸一拐,连走了几步路这才回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弄死我们,那人肯定有所防备,这一路我们走的隐蔽,他只能守着入南应关的几条路。那我们往西边走,绕一圈,应该能躲过。”云昉跟在她身后,嘴里叼着一根草。
燕风倒着走路,看着云昉又问:“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又不是孤儿长大的。”云昉漫不经心地说。
“你了不起,那还不是做乞丐了。”燕风瞪着云昉,这人说话真是有种叫人气结的傲慢无礼。
“懂不懂什么叫龙生龙凤生凤。”云昉瞥她一眼,十分欠打地咧嘴一笑。
“凤凰落地也成叫花鸡。”燕风咬牙切齿。
云昉把嘴里的草吐了,一副万般皆是命地叹了口气:“凤凰倒也谈不上。”
燕风闻言扬了扬眉毛,没想到云昉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听说过云氏钱庄没有?我祖上发家于此,到我爹这一辈已经是名冠天下。”云昉叹了口气,“谁晓得我爹错信他人,把钱庄的钱半数都投去做生意,亏了个底朝天。”
“那你爹娘现在?”
“死了,我爹窝囊废,知道自己败了云家,就上吊死了,几个姨娘一哄而散。我娘撑着把欠债还了以后,也病死了。”云昉似乎不太在乎,吊儿郎当地说完。
“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呀?”燕风瞅着云昉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小声说。
云昉斜了她一眼,笑了:“难过有用吗?难过就能重新过上少爷日子?小倔驴,我不难过,因为我知道我从不是池中物,我终有一天会飞黄腾达。”
04/
云昉教燕风写字,赶路的时候就背三字经弟子规。只不过他这人实在没有耐心,两三遍背不清他就要冷嘲热讽一番,一双眼满满的嫌弃,眉毛也紧皱着。
他这么一端架子,燕风也气呼呼,“你才说两遍,我那里记得住,我又不是天才!”
云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叹口气,“你真是我的劫,行了行了从亲所好,力为具开始再背。”
等他们走到南应关的时候,已经开春了,燕风刚学完弟子规,写的字也不再是狗爬式了,然而云昉还是一如既往的嫌弃她。
南应关开春早,新芽抽条,满城披戴着嫩绿。
云昉和燕风伪装成送菜的小伙计清晨入了城,云昉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了,他们两决定省下一餐,买一件能见人的衣服。
云昉给燕风挑了一件荷叶边的草绿长裙,燕风为了不露怯,硬是一句话也没说,一直憋到买完衣服走出去两条街才忍不住地狂笑起来。
“你终于疯了?”云昉睨她一眼。
“我穿裙子了诶!我好看吗?是不是特别美?我第一次穿裙子,第一次穿干净衣服,我是不是特别好看?”燕风笑眯了眼,实在忍不住,揪着云昉的袖子一个劲儿问。
“好看好看,就是头发该整整,若不是没钱,我早就给你换一身行头了。”云昉按住燕风的手说道。
“现在也挺好的,人不能太贪心。”燕风反手牵住云昉,快乐地前后摇晃。
“你还真是知足常乐。”云昉一如既往的嘲讽道。
“受过的苦难多了,就知道,饭时有时无,住所天南地北,只有开心是可以常有的。”燕风刚说完就意识到云昉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过去,“怎么啦?”
云昉欲言又止,看了她半晌便扭过头去,平视前方,“没什么,挺好的。”
燕风本以为傍晚云昉会随便带她吃点什么,然后赶去镇南将军府,谁知云昉目不斜视的走进了一间客栈。
“干嘛呀?不怕被那些人发现我们啦?”燕风探了探头,小声问。
“一间房,一碗长寿面,端到房里吃。”云昉没理会燕风,他把最后一点压箱底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罢了冲她挑挑眉毛,“走吧,上去。”
燕风在原地发怔,一点儿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待被他推着坐到椅子上才回过神。
长寿面的热气氤氲,金黄的荷包蛋浸在油亮的面汤里,细碎的葱花飘荡其中,燕风闻着香气,吸了吸鼻子。
“吃吧。”云昉坐在她对面。
燕风捧着碗,刚想动筷子,又停住了,抬头看他:“你不吃呀?”
“吃你的就是了,怎么这么多话呢?”云昉又一脸谁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模样,不耐地说。
燕风横他一眼,决定不理他了,自顾自的吸溜起面条来。吃完一整碗长寿面后,打了个饱隔,颇为舒适地瘫在椅子里喟叹道:“真好吃呀……”
“阿风,明日是四月一,我们报了这事,从此你就不再是乞丐。”云昉认认真真的瞧着燕风。
云昉说的没错,凤凰终归是凤凰。
他从骨子里带着的贵气,眉眼间那漫不经心的神情消散之后,是令人难以形容的傲然矜贵。
燕风竟然觉得这样的他有点陌生,一下不敢说话了,呆呆的望着他。
燕风自有记忆起,就是孤儿,做过扒手,抢过狗食。这短短一生里,她吃过最好的东西都是云昉给的,见过最美的风景也都是与云昉一起。
但她别别扭扭,不好意思说肉麻话,便嘟囔:“不是乞丐,那是什么?”
“等四月一日你就知道了。洗洗睡吧,明早去镇南将军府。”云昉推开凳子起身,像是要出去,燕风攀着桌子坐起来疑惑问他:“你去哪儿啊?”
“到处走走,你别等我。”云昉说着正要阖上门,却又停住了动作,手指烦躁地扣了扣门框。
“你干什么啊?”燕风瞅着他一副纠结的要死的模样又问。
“我…”云昉狠狠拍了一下门框,侧过脸看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不行,快。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偷偷翻出去。”
“你要做什么去啊?”燕风茫然地看着云昉,丝毫不知道他想干嘛。
“你管那么多,跟我一起就是了。”云昉有些不安稳的来回踱步,燕风下意识觉得他好像心里有事。
“不,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反正我也干不成啥事儿。”
云昉斜了她一眼,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06/
睡到半夜,燕风听见响动,以为云昉回来,迷迷糊糊地往床里挪了挪。
“小家伙,你真叫我一通好找啊。”那声音如跗骨之蛆,燕风猛然从梦里惊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但是这一次没有云昉在她身边了。
“你…你抓我没用。”燕风牙齿打颤,强装镇定的说。
烛火点亮,她终于看清桌边坐着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眉目温润,丝毫看不出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另外那只小狐狸呢?撇下你一个人跑了?”男人慢斯条理的拨了拨指甲,冲她笑笑,“我的牌子在他手上对吧?他走之前叫你住客栈引我来,一番声东击西,明早恐怕就要去薛河面前揭发我是个细作了。”
“我不知道。”燕风尽量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当然不知道啦,傻姑娘。”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拿你当诱饵,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他现在把你扔在这里拖住我,就已经是送你去死了。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深信的人利用蒙骗。你现在还不能理解我吗?”
男人眼中有着十足的怜惜,仿佛云昉亏欠了她天大的情,而他才是拯救了她的那个人。
燕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憋足了气吼道:“你要杀就杀,反正明天你就完蛋了,咱们黄泉路上见,我要亲眼看你投进畜生道,下辈子做猪做狗!”
“你我两败俱伤,让那两个抛弃朋友的人飞黄腾达?”
“我乐意!”燕风讥讽道,“你怕了吧,一辈子就要被我们这种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小乞丐毁了,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男人起身,一指捻灭烛火道:“你既如此固执,那就跟我走上一遭吧,输赢还未定。”
三月末夜里,微微泛着寒意。燕风被人扛在肩头,麻布袋一样的扔进马车之中,大概是知道她没什么本事,跑不了,所以也没有捆着她。
燕风卧在马车里,马车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她听见那男人说:“看好了她,明日天刚明就贴榜,四月一日巳时在集市活剐夷国细作。”
南应关过去就是夷国,通常抓到偷渡者一律按卧底细作活剐于市,这人是要让云昉做出选择,若他选择见镇南将军就救不了她!
“是。”车夫应声。
男人走后,马车外寂静无声,燕风稍稍直起身,刚想往外看一看,谁知一把剑直通通地插进来,竖在她面前泛着寒光。
“姑娘,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车夫沉声警告我道。
“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杀了我就没了诱饵!”
车夫冷笑一声:“姑娘你年纪小,盛不住心思,你现在死了,到时自有别的‘你’来替你死,重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在我们手里这个消息。”
燕风闻言诌诌的往后退,贴住车壁不敢动了。
07/
第二日清晨,马车动了起来,再过一二个时辰燕风就该被绑到集市处死,她想起云昉的话,四月一日她就不再是乞丐,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天一点点亮起来,燕风被绑在闹市当中,她沉默地望着远方,但其实她没有等任何人。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愁云,原来万般皆有命。
她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巳时已到,她直勾勾的望着天边,眼睛在日光刺激下平白流出两行泪。
待四月一日一过,她便不是乞丐。
刀划开皮肉,燕风慢慢阖上眼,她有了答案。
待四月一日一过,她便不是乞丐,而是张榜贴出,巳时活剐的细作。
宝平九年,春,阿风被冠上夷姓。
细作燕风,极刑处死。
END
作者:乐亦(败)
投票统计:6狙(落水、伊西多、香无妄、汉尼、回音壁、尘灯)
“新区的那个岔路口又发生车祸了,这都是第几起了?”
我敲击着键盘,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脑内思索着所有的工作信息,对周遭的声音置若罔闻。
“不清楚啊,但最近总是看到那里发生车祸,因为在郊区,来往行人很少,并且红绿灯也处在休眠状态,周边杂草丛生,你看,车牌都看不到。这样根本就注意不到旁边开过来的车子,不出事故才怪。”坐在我身边的同事转过椅子,和说起这个新闻的人聊了起来。
说起那个岔路口,我是有印象的,那边常年没有维修过,红绿灯损坏也没有管过,因为过路的车辆极少,可大部分过路的都是货车,那里属于小路,从岔路口穿过去,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
“马上要到清明节假期了,你有什么打算吗?”同事突然把话题转向了我,我继续敲击着键盘,“没有什么打算,看情况吧,大概会回老家。”
“你不去看你女儿吗?”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停,我想如果我去找女儿的话,妻子会离开一段时间吧。故此我回复他道,“有时间再说吧。”
“你女儿还那么小,不多去看看她,已经就对你没有感情和记忆了。”
感情和记忆?我想起只在读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前一家人出省旅游的旅馆里,妻子也是在那个时候和我产生了要分居的念头。
这也不怪她,确实是因为我自身的问题:一个对生活没有任何一点激情的人,任谁都很难想和这个人相处,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小女儿,妻子也会选择和我分居。
我“嗯”了一声,“那这样的话,回老家和去看孩子只能选择一个了。”
“你为什么不把孩子一起带回老家?”同事不解地问。
“这得看孩子愿不愿意。”我将文档保存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报告书,起身离开,不想再和同事聊到这样的话题。母亲多次和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还在分居中,她说两个人的感情还是得共同维持的,小孩也只有一个,如果哪天我和妻子离婚了,法院不一定会把小孩判给我。
我也没有说话,我觉得不跟着我是好的。我拿出手机,摁下锁屏键,熟悉的笑脸出现在了我视野里,这是女儿和妻子的合照,我从朋友圈里保存下来的。两个人对着镜头的笑容比对着我要笑得更加的开心。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了门,我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进入电梯,一则短信提示让我停下了脚步,电梯等了许久准备关上门,我回过神来连忙用手去拦住它正合上的门。
短信并没有被划分到广告里,这则短信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待四月一日公布将死之人名单。署名是“死神”。
我下意识的去看了眼今天的日期,三月二十日。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对这种恶作剧一般的行为感到无语,也对这则短信半信半疑。这可能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因为四月一日可是愚人节啊。
愚人节公布死亡名单,谁会信啊。
我踏出电梯,拿着报告单往人事部走去。可是很多恐怖片都是这么演的,不重视死亡宣告,付出的代价都很惨重的。但这是现实世界,怎么会出现魔幻的事情。我顿足在人事部的玻璃门前,再次掏出手机,给那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样的状况让我多了一丝慌张,于是就在当天晚上,我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这则短信的关键词,最前面显示的词条都是些不沾边新闻,我一条条往下看去,终于在一个论坛上看到了有关消息。
不止我,还有其余的人收到了这则来自死神的短信,论坛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都觉得这是假的,死神还能用智能手机聊天呢。死神都吃苹果呢,怎么不能用智能手机了?只有极少数的人相信这件事,但他们更认同是某起恐怖事件的宣告,并让对方去报警。
我注意到了楼主的一次发言,他说,奇怪的是我对报警这种事情完全提不起任何的想法,甚至觉得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对无所谓;不论是真是假,我只想趁着那一天到来之前,放松自己。
我有些惊讶,他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对报警没有任何的念头,甚至会在意起这件事,可又对这件事的真实性持有无所谓的态度。是死是活,只想在这天到来之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想明白自己的想法以后,我熬夜写了辞呈,在第二天上交给了老板。
应该换个工作了,我望着这栋办公大楼,我已经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从最开始满怀对生活激情的人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人,我完全地丧失了任何兴趣。正好也趁着这个时候,休息一段时间,重新开始找回那份失去的热情吧。
我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清明节的时候打算回去一趟,母亲问我要把她的孙女带回去吗?我想了想,和她说,我尽量。
我是去了许久没有去过的饭店吃了一餐,老板将店面扩大了一倍,味道也有些不一样了,菜量也少了;我玩了再也没有碰过的游戏,一个人用着老人家的手速奋战到旭日升起;我去了商场给女儿买了文具和一些书,准备过几天去看看她。
前几天询问的有关“死神的短信”的论坛问题今天终于有人回复我了,这个人说,他自己也收到了这条短信,但他收到的时间比我的要早得多,故此这期间他在网路上收集各种各样的相关信息。而这些信息中得出的结论便是:“死神的短信”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真的有人因此而身亡。
他加了我的微信,甫一通过好友,他就给我发了一大堆消息过来,都是他找到的相关证据,可最直接的证据却在人死了以后,消失不见了,那就是那条来自死神的短信。
“那也就是说,死去的人这条短信也会跟在消失?”
“是这样的没错,毕竟是死神来收人了。但如果你给周围的人说了这件事的话,就像死神也有工作疏忽的时候,有些人的记忆没有消除掉,就还记得这件事。你和你家里人说了这件事吗?”
“没有。我决定……”我停顿了一下,“我决定和她们多待几天。”
“嗨,兄弟不要难过嘛,你看四月一日是什么时候,愚人节啊,指不定死神也入乡随俗呢,来糊弄一下我们呢。”
我笑了笑,“你说得也是,但也多亏了这条短信,我才会辞职,想着多去陪陪亲友。”
“这叫改头换面吗?好巧啊,我也是,我觉得这种奇妙的事情,无论怎样,我都要找出更多的事情证据,也想和人说这件事。说来奇怪,我从前可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他不好意思的笑声通过数字信号传了过来。
“那你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说话了?”
“不知道啊,我觉得如果是真的话,那我肯定要多说点,把从前没有说的话现在都补上,如果是假,那也不亏啊,大不了继续变回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嗯”了一声,他说得确实如此。不论真假与否,我都应该多陪陪妻女,至少在孩子面前,我得给她竖立一个正能量的形象。我瞥头看了眼沙发上崭新的粉色书包,里面放慢了各种文具,我打算明天就去看看她们,然后把这份简单的礼物送给女儿。
我可以听见她甜甜的和我说“谢谢爸爸”。
挂断电话以后,我就给妻子发了消息,告诉她我辞职了,不急着找工作,想去见见孩子。妻子回了个好。第二天一早,我把新书包放在副驾驶上,便驱车前往隔壁市区。妻子说今天周六,正好女儿要去上培训班,她要加班,让我直接去接她放学就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儿了,分居的时候,女儿才四岁,她就问我爸爸要去哪?爸爸要来看她吗?可算了算,两年来,来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站在培训班门口,听着教室里培训老师的节拍声,透过玻璃窗户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正在勤奋的练舞,是不是应该拍个照留个纪念?
妻子下班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和女儿一起玩游戏,她说要给她当马骑,别人家的孩子都有这种游戏,她可是想了好久,一直都等不到爸爸。见到妻子回来,小女孩立刻跳下我的背跑去找妈妈,“妈妈,爸爸今天过来了。”
“你爸爸过来看你,开心吗?”
“开心,爸爸还给我买了新书包。”她拉着妻子往沙发走去。
妻子问我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我说如果你让我待的话,我可以待到下次找工作。她对我的这番发表有些匪夷所思,“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你们,和你们多待几天。”
“你发生了什么事吗?”她依旧不信。
“没有,真要说的话,我妈想让我清明节带她回老家玩玩。”
“可以是可以……”
妻子的话还没有讲完,女儿就开心地大喊起来,“爸爸要回见奶奶吗?我也要去!”
我还是没有告诉妻子那则关于“死神的短信”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留下无限的记忆。我或多或少发现了自己的转变,这一切都得从收到了那则“死神的短信”开始,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活不长了,但我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回到从前的模样。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的往上游去。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距离四月一日还有两天。
女儿要去上课,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接送她上下学,其余的空闲时间就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瞎转着。去逛逛旅游景点,看了几场电影,参加了几次举办的各种展览。每次下午接女儿的时候,她就会问我“爸爸今天去看了什么”。于是我一一和女儿说了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妻子说我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很老了吗,明明才30岁出头。
“很老了,像个机器人。”她非常诚恳地点头。
我无奈地笑了笑。
三月三十一日这天,我请妻女吃了顿饭,就准备开车回自己居住的地方,走的时候女儿非常不舍,她一直在追问我什么时候再去看她。我说很快就来看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而那个跟我同样收到了短信的人给我发了条微信:马上要到四月一日了,你紧张吗?
【我不紧张。】
【我也不紧张,反正就是一死,如果真的有我的名字,那我就之前走!你看过《死神来了》没有,我觉得好可怕啊,死神收割人头真的这么可怕的话,我还是自己走吧。】
【死就一瞬间的事情。】
【虽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死得难看啊,给活着的人造成心理阴影怎么办?】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没有等来死神的死亡名单,却等来了母亲的电话,她说你爸爸生了大病,快要不行了,让我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连忙说好,一早我就开车回去。我思索了会,还是给妻子打了电话说这件事,她说她也要跟着一起回去,她带着女儿从她所在的市买车票回去。而我则自己开车回去。
从市区开车回老家,抄近道的话,可以从新区走。早上的时候,那个人说他真开心,竟然醒来时还活着,他以为自己会在睡梦中被坍塌的楼给砸死呢。我并没有回他,我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前往老家。
到新区的那一段路程不仅没红绿灯,也没有限速提醒,我一路直接开到新区的马路上。而恰在这时,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余光随意瞟了一眼,然后就被定住目光了,我拿起手机解锁,点开短信,是死神的来信,它说:以下是正常死亡名单——我翻开下去,在中间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翻到最后,死神说名单上的人将寿终正寝,祝各位愚人节快乐。署名“死神QWQ”。
我那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的心脏,终于得以喘口气。可就在下一秒,另外一条新的短信发来:注意,本条信息为私发,仅你可见,你将于十秒后死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看到周边茂盛的杂草,看到那没有运转的红绿灯,看到有些阴暗的天空,因为春雨的缘故,天空始终都是雾蒙蒙的。我想起了和女儿之间的约定,我说很快就去看她。
END
作者:语谖(全胜)
投票统计:0狙
米晓露是那种高中常见的,每个年级都有一个的那种女生。
她矮,胖,黑,脸上有几粒青春痘,带着一副塑料框眼镜和钢牙套,头发不但少还干枯毛躁。有嘴上不积德的男同学叫他“四眼钢牙大丑妹”,她一出现,那群男生就四散奔逃,一边跑一边喊“大丑妹来了,大丑妹来了,太可怕了快跑啊,不然她那一口钢牙咬下去,要中毒的”。
米晓露的学习成绩也不上不下,没得到过老师的表扬,但也不会给班级拖后腿。同班的同学和她关系也不上不下,早上在校门口遇到了也会打招呼,但所有的交流仅限于收发作业。唯一愿意多和她说几句话的是她斜前方的女生周慧。
周慧是那种全年级都挺有名的女生。她不算漂亮,但有一双亮得炫目的大眼睛,嘴角上总带着笑,经常和男生追跑打闹,嘻嘻哈哈,但是被大多数女生敬而远之。米晓露是周慧唯一一个同班的女生朋友,她们偶尔一起上厕所,中午一起吃饭,也就这样了。下午放学后,周慧和男生们一起出去玩,米晓露就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
米晓露有一次在洗手间的隔间内听到外面有隔壁班的女生在闲聊:“那个周慧,老是和他们班那个丑黑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在男生眼里显得漂亮点吗?不然就她那个颜值,怎么会有那么多男生围着她转?”另一个人回答什么米晓露无心在听,她蓦然想到爱弥尔·左拉那篇著名的小说《陪衬人》,自己不就是绝佳的陪衬人候选吗?她随即又立刻打消了这点心思,她不该这么恶意揣度她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米晓露一直等到外面的两个姑娘脚步声远去,才偷偷从隔间溜出来,回到教室。
高二的第二学期,对米晓露而言本该是一如既往的。上课,下课,考试,放学,做作业⋯⋯然后平稳地升上高三,开始真正的地狱。但不知道这届校长为何突发奇想,决定在开学之初来一个投票,选出每个年级最引人注目的人,封为本年级的愚人节教皇。投票在微信公众号上进行,结果于愚人节当天公布。
“为了推广公众号赚关注吧。”周慧头也不抬地说,重点完全放在回消息上了。学校不让带手机,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偷偷带,“先走了,和1班那两个学霸帅哥有约!”
“哦⋯⋯哦。”米晓露模模糊糊地应道。
等周慧一走,米晓露立刻打开规则,逐字逐句地研究。投票的时候还要带学号,从根本上上杜绝了刷票,还仅限校内学生。
米晓露抬头,三月初的春天还稍稍有点凉意,但是俏丽的花已经开在了枝头。
第二天,学校的公告栏里出现了米晓露的大幅照片,是他们高一军训时拍下的,班主任给他们班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套。照片被放大成海报大小,底下还写着“请投给全校最丑女生”。路过的学生们全都惊呆了,对着公告栏指指点点。
米晓露的书包在座位上,但是人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熬过了上午的课程,班里同学准备起身冲去食堂时,周慧突然敲着桌子站了起来。
“今天谁也别想走,把话给说清楚了!”
班里的同学谁也没见过周慧发这么大的火。哪怕有一次她被不小心泼了一盆脏水,她也都只是撇了撇嘴没说话。
“周慧,咱们得先去吃⋯⋯”
“谁也别想走!”周慧重复了一遍,“那张海报,谁干的!”
全班一片沉默。
“再问一遍,那张海报,谁!干!的!”
死寂般的沉默。
“怎么,有种干,没种认啊!”周慧的声音尖刻起来,“都是同学,平时她也没得罪你们吧!做个人有点良心很难吗?今天不说出来谁干的,咱一起饿到下午。”周慧搬了把椅子,把门一堵,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班里其他人。
“我支持!”后排的一个女生突然开口,“不是我干的。”
“我也支持,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第二个女生开口。
“不是我干的,我觉得干这事的人特别下作。”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说。
“不是我,虽然我平时笑话过她,但是我不会干这种事,我要撒谎,天打雷劈!”
“也不是我,我看不起这种人。”
班里的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5班你们怎么回事!”门外突然响起班主任的怒吼。
周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给班主任开了门。
“怎么都不吃饭?赶快的!”班主任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周慧,你吃完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周慧冷眼扫过还没来得及表态度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米晓露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拳。窗外的树上的木棉花怒放吐蕊,像是整棵树都着了火。周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米晓露正在出神地看着窗外。
“都坐吧。”班主任和颜悦色地说,“米晓露,你来解释一下,周慧为了你拦着全班同学吃午饭,这事我没法替你瞒了。”
米晓露看着周慧,周慧也看着米晓露。
“其实,那个海报是我挂的。”米晓露说。
“什么?”周慧难以置信地问,“什么呀!”
“不是,你听我说。”米晓露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你,你不明白。你一直是别人的焦点,喜欢你也好,讨厌你也好,年级里的人总能看到你,你也吃得开。我,就,哪怕一次也好,我想被看见⋯⋯”
“那你也没必要这样啊。”周慧抢着说,“你还有很多优点啊,例如,呃⋯⋯或者什么其他的特点,比如说⋯⋯唉,不对。”她语塞了,米晓露的确没什么其他可以称道的特点。
“所以,一次也好,我想被看到!”米晓露异常坚定地说。
“那⋯⋯不然说海报是我贴的?”周慧也没别的办法了。
“怎么行!”米晓露连忙摇头,“你刚刚还为了我堵着全班人不让去吃午饭呢!我怎么能让你背锅!”她低下头,“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的。”
第二天的时候,公告栏里的海报换了新的。还是米晓露的同一张照片,不过底下的字变了,详细地写清楚了昨天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米晓露低着头从围观的人群身后走过,周慧拉着她的手。
米晓露是每个年级都有一个的那种女生。
她矮,胖,黑,脸上有几粒青春痘,带着一副塑料框眼镜和钢牙套,头发不但少还干枯毛躁,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和班里同学也都是点头之交。但是,她也想被人看到。
周慧在投票界面写下了米晓露,然后在投票人那里填上了自己的学号。
“投票成功,结果待4月1日公布。”
周慧抬头看着米晓露,笑了。
END
作者:绿鲤(全胜)
投票统计:0狙
本人男,二十六岁,时安局入职三年的警探,原本无功无过甚至因为搭档前辈是个工作狂而忙得脚不沾地的社畜一个。最近忽然因为自己的努力和前辈获得劳模奖章而鸡犬升天。好啦,其实我们刚结了一个大案,我也是凭本事拿奖的。
不知是不是之前跟着前辈四处加班而苦尽甘来,这个任务结束得很完美,加上前辈获奖的一千起案件中有四分之一都有我协助,局里批了我半个月的假。平时只会一起吃工作餐和局内聚餐的前辈也答应了我来一场两个人的庆功宴,于是我们选了一直没有机会去的滨海餐厅,准备吃过午饭后顺道去钓鱼。
他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会预先设计并完美地完成所有工作。但他又与一般的工作狂不同,风格完全不死板,甚至有些幽默,爱讲笑话,冷热都有。那副游刃有余、举重若轻的样子一度给了我“其实我们做的事情都非常简单”的错觉。在我为“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而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怀疑人生的时候,前辈很快也出现在了那里。他并没有逮住突然消失的新人搭档教训,而是向我道歉了。那之后的工作中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放慢了节奏,把所有细节和要点、独家的诀窍都教给了我,陪我练习,让我的能力逐渐适应了工作强度。现在我们已经培养出了绝对的默契,数次一同出生入死又凭着这份默契平安归还,几乎是局里人人羡慕的最佳搭档。我俩的关系变得亦师亦友,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改口叫搭档,我也觉得我们已经可以做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但前辈很少提自己的事。这一事实一直都很有存在感。
每次有人问起,他会都露出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然后说"下次约在4月1日见的话就告诉你。"这三年里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这种玩笑堵回来,于是渐渐地我也不再打听那些事了。但这不代表我就会放弃寻找答案——于是在可以放肆喝酒的今天,我举杯向微醺的前辈说出了我长久以来的疑问:
“前辈,十年间穿梭一百多个世界,解决一千起案件,请问你这么拼的原因是什么?”
“你真的要听?”他捏着杯口带着醉意笑了一笑。
“嗯。”我郑重地点头。
“今天是几月几日?”
“3月31日。”
“明天是几月几日?”
“4月2日。”
“那么4月1日哪去了?”
他就那样愉快地望着我,带着一点压制住对手的得意。我得承认他把我问倒了,因为根本就没有4月1日。
“没有。”
“以前是有的,只是被偷走了。”
“哈?”
他仍旧是笑着,就像过去每一次教我新东西的时候那样,专注而细致地向我解释: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捕一个小偷。”
“哈?”
“他偷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4月1日,还很擅长隐藏踪迹。——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把他自己也偷走了。也就是说,他几乎将这世上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抹去了,包括记忆。”
“从出生证明到最后一次外卖记录全都没有了,现在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他偷走了我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即使没有人会帮忙我也要抓住他。”
他说话时的表情云淡风轻,我甚至吃不准他是不是在一本正经开玩笑,但我知道如何按照我俩的风格接过话茬——首先显出半信半疑的样子,然后认真发问:"前辈,既然他能把记忆也偷走,请问你是如何对自己的记忆做防盗处理的?"
"我没有做防盗措施,因为他必须回避我……换个思路,想一想他是怎么做到偷走4月1日的?"看到我一瞬间错愕的表情时,他像过去引导我推理时一样十指交叉撑住下颌,等待我的回答。
接受引导的我也在思考后得出了可能性最大的结论:"……他也是时安局出身?"
一般人想要跨时空作案,想要踏出第一步就难如登天。但时安局会赋予警探等外勤职员跨时空干涉现实的能力和执照,所以我们对内部的审查也非常严格——一旦有人出问题就是出大问题,需要特派专员去围剿的那种。
大概,真的有一个日期从我们世界的日历中消失了的话,确实是出大问题吧。
"Bingo."他打了个响指,"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经有过另一个搭档。当然,现在除了我没人知道了。"
“我从一入职就跟他一组,一直合作到脾气不和都磨得心有灵犀的那种,你明白吧?十年前时安局的传说有我们好大一份呢。没有他……我就不是我。”
“有一天结了案子回来,我永远记得,那天是3月31日。他突然神神秘秘地看向我,我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什么事?”我充当了这个发问的角色。
"他说等到4月1日告诉我,但你猜怎么着?"他看向我,目光锐利:
"那一年没有4月1日。所有人一醒来,就已经是4月2日了。连我一开始也没发现。"
"后来我发现不止4月1日消失了,他本人,还有关于他的记忆也消失了。"
“我的搭档一夜之间不见了,而我一时没有察觉,只觉得生活中到处都有空出来的地方,本来两个人的任务也变成我一个人的……”
“那种有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的感觉很糟,把那些记忆找回来我可是花了很大功夫的。”
“当然,这也让我一度过得十分糟糕。想想看,我所记得的世界是4月1日存在的世界,而我所生活的可是一个不存在4月1日的世界啊。”
"直觉告诉我他这么做与我有关,可我抓不到他就得不到答案。"
在最开始我是有点害怕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但听到这里我已经开始怀疑他说的是真的了,平日里那些无中生有的冷笑话——诸如两个自古融洽的国家之间打过一百多年的仗、某位不存在的女王的名言、人们并不饲养浮游鲸来搞消防、或是月亮其实只有一个……难道这些被当做玩笑的荒谬言论才是真实的?我不禁开始感到不可思议。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所看到的该是一个多么扭曲的世界?
这些年来他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各个世界之间的努力就是为了纠正这些扭曲吗?
还是为了一个过去的,我永远无法替代的搭档?
"那……"我深吸一口气:"后来其他世界的案子也是他引起的?"
他笑了一笑,换了个姿势让背靠在椅子上。
“就像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我们的世界,尤其我们这些时安局的人,因果总会和其他世界勾连在一起。他涂掉了一个经常出现的词,就势必要去修改所有相关的句子来让故事看起来通顺。”
“为了让没有了他的逻辑变得合理,又不至于在天然自洽中滑向更加难搞的局面,他就得去各个世界作出调整,来‘圆谎’。”
“我试过向局里汇报这件事,但由于怎么查都没有眉目,加上除我之外没有人觉得异常,他们就开始怀疑异常的是我了。关于我的搭档从整个时空中失踪了的事情也没有立案。”
“我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坚持,但现在看来,那时候我再努力也没什么用,只会让自己也掉进坑里。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只有看着世界一天天地变了,变成只有我不能理解的样子。”
“只要你去看一看局里的总观测系统就知道,混沌程度在以没有规律的速度增加,而非像我们努力的方向那样趋于有序。哪怕不为他没说的那句话,我也得把他抓回来。”
"我试过守株待兔,希望他能再来偷走我的记忆,但他没有。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我记住了他靠近时的感觉,不想被我抓到,所以不出现。我也只能主动出击,到处追逐可能与他有关的事件。"
“只是,他总能偷走一些关键的小东西,让我在一步之遥错失良机。”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作为一个普通的时安局警探,我还没有厉害到能抓住这个偷天换日的家伙啊……”
“啊……”我有些混乱地也用同样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我得承认可能是因为有酒劲加持,我确实在认真考虑他所说的事。
关于观测结果的反常,这三年我确实不时就听人提起。时安局的总目标是降低各个世界的混沌程度,努力让文明有序地延续发展,说白了就是保养维护每个可连接的世界,让它们活长一点,再长一点。在时安局的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的同时,混沌程度以微小的幅度不降反增,这确实比较反常。只是因为幅度很微小,被观测站认为是正常的阶段性浮动。
难道那不是我们所无能为力的大规律所致吗?
有一个人带着他的期许消失了,在时空的各个角落圆一个巨大的谎言来回避已经将之戳穿的他。
“有我能帮上忙的吗?前辈。”
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之前的云淡风轻一扫而空:……“已经十年了……一个人到处找他都成了我的生活方式。”
继而笑容回到了他脸上。他抬头看着我,目光温和:“我本来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一个人追捕下去,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一个那么优秀的搭档了……你倒是出乎意料的变数。”
他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比放带薪长假还要高兴得多。
“如果你愿意参与到这件本来只跟我有关的事里,那就太感谢了。”
我笃定地点了头,而他也换上了认真的神色作为回敬,像每次开始任务时那样向我说明起最基本的情报:
"他的名字是——"
——。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前辈说到“名字”一词时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脑袋浸没在水中的感觉。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隔着水在耳边说:“趴下。”然后他手掌的温度按在了我的头顶。在失重的感觉里我不太清楚他做了什么,但是突然变得让大脑不能理解的视觉画面告诉我,现在他把我按在了桌上。而刚才我肩膀后面的位置,视野的边缘伸进来一只像是由不断变化的、扭曲的珠子串成的手,正被前辈用锁定装置死死抓住手腕。
“果然,你来了。”
“我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在视听触觉和延伸的痛楚彻底搅成一团,意识完全陷入混沌之前,我听见他那么说。
当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局里诊疗室的天花板。看天光似乎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扭过头去看监控仪器上的日期。
没来由地,我刚才竟然冒出了“今天会是4月1日吗”这样古怪的念头。不过看起来世界并没有改变,今天仍然是4月2日。
我躺了一会儿,护士说我身体各项都正常,只是被强行抽取了部分意识和记忆,休息一两天就好。而护士前脚刚走,前辈后脚就带着三明治进来了。他抱歉地看着我,但脸上仍然是平日的云淡风轻。
“感觉怎样?”
“嗯……一切正常。”完全醒了酒的我在床上坐起来,伸头望了望,他确实没有带任何文件来。
可能是察觉了我的目光吧,他把三明治放在床头柜上,跟我说起了这十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抓到了正在夺取记忆篡改世界的神偷本人,前辈心心念念了十年的这一系列事件终于立案了。局里承认了他所说的十年前的搭档确有其人,并用最高级监狱收押了那家伙。现如今时安局正在启动大调查,准备一边进行审讯一边对照计算出的“原本的”历史轨迹来一步步核实究竟哪里产生了扭曲,再派专人去一点点修复。
当然,偷走的东西是需要追回的。只是听说神偷目前的状态不仅难说还是不是人类,连有没有完整的意识和人格都说不准。看来无论是审讯还是修复都工程浩大,来日方长。
“所以……这一次作战,我是不知情的诱饵?”
“非常抱歉我亲爱的搭档,但是没错。”
“哈……”这样一来虽然帮上了忙,但我完全没有努力,抓到了这么个扰乱世界的家伙也毫无成就感,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
"可以讲解一下为什么是我吗?"
“为了隐匿踪迹,他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偷走了。”
“但他偷不走最后一样和他有关的东西。”
“——他不可能偷走我。”
“但只要出现了新的,知道他的人,并且决定对他进行干涉,他就会来偷取关于他的记忆。所以我设置了这样一个陷阱,并让条件单纯到极致。”
的确,只是两人去吃个饭而已,在我确定要干涉并得知他的名字之前,我与那位神偷没有关联,不具备让他出手的条件。按照前辈的说法,必须把过程尽可能缩短才能让成功率增加。
而我应当是唯一一个在得知时就会决定干涉的人。
"而你是唯一一个只要我说就一定会参与进来的人。"
前辈笑着看着我,我也抬头去看他,目光交汇时,之前一度有些低落和不甘心的情绪就像春雪一样消融了。
"那件要在4月1日告诉你的事情,知道了吗?"我问。
"还没呢。"他笑着耸耸肩:"我要等他在4月1日亲口告诉我。"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再去跟一下进度。下次换我请你。"
"不愧是10年100世界1000案的劳模啊……"
"这个案子结了我就开始摸鱼。"
"你之前每次都这么说!"
"哈哈……"
前辈心情大好地离开了诊疗室,我则大口吃起三明治,准备休息以后再去一起追回这个世界的4月1日。
只是,那个时候——
我现在完全记得关于那位神偷的事情。
——那他从我这里偷走了什么东西呢?
END
作者:贩卖机(全胜)
投票统计:0狙
话说这乌有三十六年旧王驾崩,幼子继位,改年号太虚。待服了王丧,举国贺喜百官来朝,正待欢庆之时,城外突传一声巨吼。这吼声可谓是惊天动地,余音千里。直把房梁上的百年老土都震下来,连城里最壮的勇士听了都得抖一抖。一时间全城可算得上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新王手下。干将得令,带三两心腹,快马加鞭前往出处探查,三天三夜得以回还。报称。城外五百里处有座黑风山绵延三百里。黑风山上黑风洞,黑风洞通黑风海。这黑风洞本是集天地灵气之神仙洞府,却叫一恶龙霸占。恶龙号称八百龙子龙孙,十万妖魔鬼怪,带领着众恶妖霸占了黑风山,强征黑风海,作恶一方,怨声载道。而今听闻当今圣上开张圣听,治国有方,正是盛世之像,有心阻挠,便才使毕生绝学一声低吼天下闻。
王听罢,便道:“这恶龙平素里作恶多端为害一方,今更是变本加厉妄图乱我民心,将军来——”令将军在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许以重赏,遍选天下勇者。
不多时,便有千多人应征,各自两三成队,讨伐恶龙去也。
这诸位勇者斗恶龙之经历自有他人成书,暂且不表。
只说自众勇者出城算起整五年零三月又九天后,有一勇者名唤虎彪者斩杀了恶龙,恶龙众手下随即做猢狲散。
要说这虎彪倒也算是个勇者,但无一身胆又少两臂气力,平日里虽非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之人,却也好借着些小聪明油嘴滑舌闲散混日子。
当年恶龙初现之时,此人虽吓到尿湿了裤子,但一听说赏赐不菲,便三下五除二收拾行李蒙混做勇者去也。行至黑风山脚,听说恶龙法术高强,张口火烧三里,拍爪地陷三尺,定非我等闲人可近身,心生退意。又因出城前夸下海口,如此回去恐要遭人嘲笑,回去不得。便在山口底下支了个小摊,卖些杂货。倒也生意兴隆。然天有不测风云,天上掉下条巨龙正砸在他这小摊顶上。给这草皮棚子“啪嗒”连顶带着里边东西全砸成一个平面。可巧虎彪不在棚内,看着已经没了模样的小摊心里直叫“谢谢老天爷保佑”,回头再看这龙,有出气没进气,扬了扬脖呜呼哀哉——摔死了。虎彪心内便是一喜“若是带此物回城,倒也是个交代。”便将那死龙绑将起来回城讨赏。
王听闻恶龙已死,为表彰勇者斗恶龙英勇表现,决定大赦天下。令城中遍设宴席,张灯结彩,大开城门以迎众勇者归来。整个城里好不热闹。
再说回这虎彪,此人仗着捡来的龙尸,混的可算是风生水起。
这一日径直睡到日上三竿,头起来吃罢了早点,悠哉哉打客栈里头出来转头便进了茶馆。正赶上说书先生讲新书,说的可不是别的,正是他这勇者力战恶龙之事。虎彪听了半截连连摇头,直嫌这先生说书不够精彩。干脆拳一抱,道“先生说累了罢,不如听咱家来一段?”说罢自顾自拿起抚尺一拍,说书先生看他这身板,也不敢惹他,虎彪便接着说书先生的话头,将这捡着恶龙的经历添了油加了醋小事化大牛皮尽捡着那大的吹去。
吹到精彩处,径自跳上桌台比划起来。
直叫是
黑风四起日无光,恶龙长啸人惊亡,一枪独斗恶龙死,屠龙威名天下扬。
一言终了,仍未尽兴。正待再讲,楼台之下忽有人喊叫到“告示贴出来了!”虎彪急忙扔下茶碗,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去,直奔告示板去也。谁料这天下才刚太平,看热闹的人可就多了不少。那告示板让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别想穿进去。
虎彪使出平日里看热闹的力气,直往人堆里钻,不过一会便挤到了最前头。
只见那告示板之上,粘着张白纸,上书一行大字——待四月一日公布。
虎彪看罢,笑道“却费这这劳什子劲来。”
又看让他硬挤到后面去的人一脸不满,颇有要骂街的样子,只是虎彪心里头欢喜劲还没过,又想着炫耀,便转头把头前茶馆里说过的书又从头讲了一通。这一通讲下来,便是又得了不少的打赏钱和叫好。
好容易耐着性子熬到四月一日,也不等天亮,虎彪便摸着黑往告示板走。还离着老远就看这告示板外面又是黑压压的一片,围满了人。
且待这虎彪急躁躁拨开人群,左扭右插钻将进去,好容易挤到那告示前。
定睛一看。不由得急火攻心,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踉跄跄后退半步险些跌坐在地。
各位看官便是要问,这告示上书何物?却将这没面皮虎彪气做此番?
要说这虎彪挤在人前,抬头定睛一望。那告示板上贴着却还是昨日那张白纸,连纸上那六个大字都与昨日别无二致。再细看时才发现其中端倪。
原本的一字底下,让人用笔添上一横。如此一来,告示上的内容便成了待四月二日公布。
想着那老哥几个早已在茶馆等待,听得了消息,还不知要如何拿虎彪取乐。再者这虎彪细看那告示字迹,却是出自熟识之人之手。
想到此处,虎彪是急火攻心又加冷汗上涌,一时间竟腿脚一软左腿绊右腿右脚踩左脚连连后退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一身冷汗经风一吹,又十几个喷嚏连发。摇头道“虎彪啊虎彪,你何至于此!”
各位看官便要问了,这虎彪何出此言?以至于告示上书此句为何,以及那书者何人,此番详细且听下回分解。
END
作者:爱可液(险胜)
投票统计:2狙(小矮、汉尼)
—清晨起来,我的外星人室友正准备把自己淹死。—
当我在早晨醒来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止是六点四十的闹钟声,窗外朦胧的阳光,还有就是从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
我能完全确定我绝对没有马虎到从睡觉前放水放一整夜这种程度。
让我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基本上我是知道是谁干的,就算发生了什么恶人入室案件,人家也不会在我浴室里面洗澡吧,结果八九不离十。
我推开我卫生间的门,我看着一位棕金发白肤的女人正蹲在浴缸旁边往里放热水。
这位是我的室友阿莉莲,虽然她根本没和我一起付房租,但她跟她的狗巴甫洛夫从几个月前就一起跟我住在一起,有够厚颜无耻的。
她听到我的动静,转过身来与我对话。“你来得正好,米尔乔夫小姐,我正需要你的帮助。”
看起来是位俄罗斯美人,听起话来脑子不太好,但她实际上是位外星来客。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我对这种浪费水的行为感到可耻,这不仅是浪费地球的资源更是在浪费我钱包里的钱去交水费。“什么是来得正好,你倒是告诉我你现在在干些什么?”
她在用手测水温,然后从洗手池底部的柜子里面翻出一大罐没有标识的清洁剂,把这个玩意靠在浴缸的边沿上。
“先跟你解释一下,西波李波莎同志,等下我将会把这个以六十比一的比例与热水混合在一起,然后你要看着我跳进去。”
我看着那一罐东西,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温泉素吗?你要让我大早上伺候你泡温泉,你疯了吧阿莉莲?”
“不不不,亲爱的玛丽托芬,这可不是什么温泉素,这是我特制的索法式酸。”她摇晃着右手的食指表示否认。
“所以,这是干什么的?”
“这是临时身体专用的溶解剂前调,等会我进去后,你会看见我的身体慢慢溶解,然后你要帮我把浮在水面上的剩余肢体按到水下以便于我溶解完全……”
我开始怀疑我的耳朵。“等会!你在说些什么?”
“啊,佛罗艾玛丝君,我就知道你会感到困惑,但这完全没有问题,就算是浓度百分百的索法式酸液体也是不会伤害你的身体的,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而且我溶解后无色无味你可以直接放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溶解你自己还要让我把你按下去!”
阿莉莲看着我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主要是这样,因为浮力以及人形临时身体的密度可能导致我溶解到一半的时候浮在水面上拖慢进度,并且在这段时间有可能会被人发现,所以我需要你看准时机把我摁在水下让我溶解完全,顺便不要让其他陌生地球人靠近这里。”口齿伶俐地说出了长篇大论。
但这肯定不是我想要的。“这些不是重点啊!你这不是让我杀了你吗!”
“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真是奇怪啊,陈浦桃妹妹。”外星人感到疑问。
“你才是应该给我一个你为什么一大早上在我的浴室里准备拿我的浴缸来自杀的理由吧。”虽然她平时就很奇怪,但我也已经奇怪够了,一声叹气后准备听听外星人阿莉莲的解释。
“准确来说销毁临时身体是不算自杀行为的,但听我解释维利多克卿,首先是这样的,关于地球的监控与信息管理,我估计宇宙联盟要决定用专业团队来接手了。”
“啊,为什么?”
“因为昨晚凌晨我和巴甫洛夫在网上得知了许多关于世界末日以及疑似于宇宙联盟内部的消息所以通知了上级作为处理。”
“什么世界末日宇宙联盟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啊?”阿莉莲很少跟我谈她的工作,我也觉得她只是在天天上网的社会闲散人员。
“就在网络上,到处都是,契科尔罗夫斯基。”她耸起肩来。
“等会,让我亲自确认看看。”我拿出手机,一点开屏保上显示着今日是愚人节快乐,快对你的朋友恶作剧吧的字样。
原来是这样,我扶额。
“阿莉莲,也许你来地球还不够久但我要跟你说这一切只不过是玩笑而已。”
“什么玩笑?”我不知道阿莉莲有没有真的懂玩笑这个概念。她到地球确实连一年都还没到。
但我尝试解释。“就是……今天是地球上的一种节日,在这一天我们会对着其他人说假话或者整蛊别人来娱乐。”
“嗯?”
阿莉莲貌似还是不知所云,而我也对这种说不通话的情况感到疲累了。
“阿莉莲,我知道你的公共电子脑数据库上一次更新还是在冷战时期,所以你平时记不住我的名字我也就算了,但你的临时数据转接处或许需要加一个移动硬盘,要不然你迟早有一天要见一个人用你的脑波枪射一个人的。”
“额,果戈里斯奈同学,其实数据转接处只是最贴近地球人现存科学知识的一种说法,事实上我们运行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主要靠的是长距离意识分态寄存。”
我竟一时语塞,面对外来文明我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阿莉莲看着我瞪大眼睛张着嘴也学着我的表情这么做,我们俩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我先说话。“什么?”
“就是我们通过只传送最小的纳米机器人过来构造临时身体里的意识分流载体然后通过远程意识信号共鸣来分享讯息。所以实际上你现在看到的我从地球人的定义上来说更类似于克隆AI机器人,我的本体仍然在本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我短暂陷入了沉默,我难以想象宇宙居然还有另外一个阿莉莲,而且居然在工作。
“……我有在很努力的理解你在说什么,但是这和你大清早的就要自杀……不对,销毁自己的临时身体有什么关系。”
“喔,我可爱的小乌冬啊,懂的都懂,在地球这样的蛮荒地区就算是机器人也是会想逃班的,我只是在做一些本体无法做到的事情而已,而且我刚刚才把巴甫洛夫给解决掉了。”阿莉莲指着卫生间一侧还在冒着热气的大水桶。
我看着那桶貌似无害的桶,向反方向退后了两步,然后指着那桶水。“你把巴甫洛夫杀了吗!?”
“我都跟你说了,艾尼哥徳诺公子,临时身体的销毁并不是死亡,我们只是准备暂时把意识上传到天际桥上一边休息一边等待上级指令罢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再生成一个临时身体来陪你,当然是没有意识分流载体的那种。”
“我的上帝啊……只是等待命令,那你们有必要直接销毁临时身体吗?”
“当然有必要啊,剑山安四十先生,根据上级处理不同,我们可能会任务变更或者直接被撤职啊。”
“居然会被撤职,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吧。”
“咦,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但如果地球要被歼星炮一下,那么撤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我呆了。
“什么。”
阿莉莲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有刺激性的词语,转身在调热水的比例。然后我手一下子弹出抓住了她的臂膀,她回头看了我。
“又怎么了,切科拉瑞斯康达,我必须要让水温在三十九度以上才能让索法式酸生效,你是希望我陪着你吗。”
“你刚刚说什么歼星炮?”
“啊,你懂的,就是一下子可以让一个星球灰飞烟灭的那种武器,运行原理无法用地球现有的科技架构解释,你该感谢科幻电影的产生让我能跟你这样形容。”
“不是,为什么要对地球使用歼星炮啊!”我握紧。
她拿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然后拿起来对着我。“额,原因有很多,你看啊,在各大网站上面,一大堆关于世界末日和宇宙联盟上层的各种消息,并且有大量违反了宇宙通法的内容,包括污蔑宇宙联盟及他星人谋划宇宙级战争和洗脑素食主义者吃肉,加在一起判个毁星刑完全不奇怪好吧。”
我拿走她的手机,在上面快速浏览着她所说的那些东西,所谓的世界末日只不过每年愚人节的定番,而宇宙联盟是某位知名人士开头然后众人起哄的玩笑。
我感到不能呼吸。
“我在昨天晚上就发现类似这样的信息高发,如果某些信息是真的话,那么宇宙联盟将会召开紧急审判会议然后面临一次大洗牌,出于慎重考虑我还是把这一切讯息上报了上级……”
我打断她。“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刚刚不是解释过一遍了吗这都是玩笑!你要上传这种东西应该先问我一下啊!”
“你是可以这样觉得,奇拉普利斯塔朋友,但我们上传信息的过程流图中并不需要你的审核,我们上级让我们完全透明化处理。如果你要强行干预我只能请你吃一发脑波枪了。”阿莉莲比出枪的手势。
我头痛欲裂。“天啊,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那你快上去跟你们上级解释!”
“诶,你这么说可是在平白无故增加我的工作量。”阿莉莲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如果你还不去解释,上级一追查下来你连这个事情都不知道,肯定会发现你来地球的这些天在我这吃软饭的呀!你这个软饭外星人!”我真想把这个外星人给打醒。
她停顿了一会,头上下左右转动着,过了一会才开始说话。“确实是这样,莱派拉蒙同事,但我们可能仍需要专家来核实真假以及消除潜在的模因污染。”
她态度的转变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你刚刚在干些什么,阿莉莲。”
她嘟嘴。“我在跟我的上级二次汇报情况,我的上级确实把我这个宇宙安定时代出生的败家子给批评了一顿并说了地球人每年都搞些事情来增加预算支出,但因为念在我们是新手以及这次情况比较严重,所以具体处理可能要两个地球时以后决定,刚刚我说的那些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
事已至此我也不期待阿莉莲什么了,她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和高性能分析仪却不愿意装一个精确对人的姓名簿功能模块。
“唉……所以为什么你们宇宙联盟不能直接来跟地球联络,天天干这些屁事来烦我这种市井小民……”
“关于这个,皮洛尔发前辈,我只能跟你说是因为地球本身的位置过于偏远以及地球人的科技发展程度与文明完全不匹配,所以宇宙联盟不能直接跟你们联系。”
“你的意思是这还是地球的错。”
“哎呀,大部分的高文明星球发展都是伴随着好几个高智能物种的同时崛起,但你们地球由于只有单一高智能物种并且还伴随着奴役多种低智能物种的行为所以被判定为低文明等级星球,按照宇宙通法,我们是不能随意去跟你们直接接触。”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做奴役?你难道没有奴役巴甫洛夫吗?”我指向那桶看上去也没什么的水。
“巴甫洛夫之所以是狗只是因为加载人形临时身体需要更多的触点和人际关系会导致更多的不稳定因素,所以退而求其次我们决定一个人来使用人形临时身体就可以了,但如果是根据地球的血缘关系来计算的话,巴甫洛夫属于我的兄长。”
“噗!巴甫洛夫是你哥!?”
“按照你们地球说法是这样的,但实际上我们本体物种并没有性别化,我们也只是综合考虑后觉得女性人形在你们地球现代社会更容易生存下去以及较低的建造和潜行难度来决定的。”
“不是,他就这样甘心当一只狗吗?你们这样不是语言不通了吗?”我抓耳扰腮,想到给巴甫洛夫买的狗粮狗屋,我就感到非常微妙。
“我已经说过了关于物种之间的歧视只存在于你们地球人之间,但选择狗来作为临时身体有很多理由在里面,第一是这样也好混入人类社会以及执行特殊任务,然后第二我们两擅长的交流不是声波交流而是脑电信号交流,当然以帕奇伊兹科殿下你的碳基氧合大脑可能很难理解,但这相当于是我们的母语。”阿莉莲把小拇指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我捏住自己的鼻梁低下头来并开始皱眉,心里在想妈的这人在说啥。
“好,那你们兄妹俩是怎么绕过那个宇宙通法来和我接触的?”
“名义上你是我们的地球顾问谢凯荷荷巴成员,由于地球的优先级在冷战时期宇宙联盟发现你们地球人大概会在不到三百个太阳周期就会自取灭亡的时候就已经大大降低了,所以关于地球的监管都交由像我们这样的新手来接管,宇宙通法的大部分条例也在这里完全放松,总之在出现重大失误之前,我和巴甫洛夫在这里的权限还是蛮大的。”
“这……”其实阿莉莲说的挺对的,我无法反驳。
“还有就是在你们地球人灭亡之后,我们的监管方式会转为最简单的土壤孢子系,在感知到下个文明出现时才会给宇宙联盟发出信号。蔻德沃尔女士,我衷心祝愿你们地球的下一个文明时代会得到宇宙联盟的认可。”
“你这算什么祝愿……那个时候我早就死了。”
“毕竟根据宇宙文化学家的推测,你们地球的文明发展进程纯属意外,如果贸然接纳你们进入宇宙联盟的话可能会产生下一个大型宇宙海盗体系,并且给那么偏僻的星球搭建宇宙通道花费过大完全不合算,所以宇宙联盟决定只是监视你们地球。”
“这么现实的吗……”明明已经是宇宙联盟了还在担心预算问题,难道不应该更心怀大爱一些吗。
“而且住在地球这些天就算是我也发现你们地球文明确实是有大问题存在的,不仅是过于自恋,连宗教体系里面全都是人类至上的内容,现在居然还有用这种说假话来消遣别人的节日,这样是完全不可能进得了宇宙联盟的,希拉祖巴卡米奇。”
“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唉……”
“无话可说了吧,哈比克西索顾问,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还要……等下水的温度已经不够,你介意我再接一浴缸热水吗?”
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这个高速振动的声音的含义是现在还不出门就会迟到。
我抓紧收拾,时不时望向阿莉莲那里。不看还好,一看就恼火。我陷入了一种无能为力又愤世嫉俗的状态。
“阿莉莲,你还不准死,等到你们上级的处理结果出来的时候请来跟我通报。”我恶狠狠的对她说。
“好吧,你真是令人扫兴。”阿莉莲撅嘴。
我急急忙忙的赶紧出去上班,但一直到我打卡之后我仍不能对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忘怀。
无论是外星人自杀歼星炮还是宇宙联盟,这一切都足够让人感到害怕,但实际上地球上的一切都在照常运行,跟那些玩意毫无瓜葛。
当我已经坐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工作了一小段时间后我瞄向时间,差不多也应该快到两个小时了吧。
这个时候,我的电脑屏幕突然转换了界面,一个不可明说形状的东西正襟危坐的在那上面对着麦克风张开了嘴。
“敬爱的地球顾问……”这带有奇怪的口音和电子音的感觉,是阿莉莲早期时候说过的宇宙语机翻味道,但看到这一幕的我,脑子直接断线,以砸的力度直接大拇指直接按到了电源键上,至少我仅剩的理智让我没有一拳打碎电脑屏幕。
为什么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搞这一出!“你妈的……”我情不自禁的骂了出来。
“我在此为你公布关于在地球公历2022年4月1日出现的特殊情况的处理方案……”在它还没说到下一句话的时候,啪的一下,我的电脑闪成了黑屏。
我一身冷汗,试图望向四周,周围所有人望向我这边的眼神全都收了回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还是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且我的工作……还没保存……
愤怒的我连忙拿出手机准备给阿莉莲发讯息,我点开才发现阿莉莲已经给我发了两条讯息。
『恭喜你拯救了地球♡^▽^♡
真是太厉害了潘桑班迪宝贝啾啾你(´ε` )♡』
『你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会有一个怪玩意突然黑进我的电脑里开始演讲还是外放我差点就社死了!』
不对,其实是已经社死了。
『诶难道不是你让我汇报的吗⊙ω⊙
我可是求了我们上级很久人家说确实也有我们前期培训的不足才亲自来跟你说明的还是遵守地球礼仪的说怎么可以这样嫌弃它( •̥́ ˍ •̀ू )
人家可是宇宙里数一数二美貌与知性并存的外交官哦(//∇//)
哎哟我忘了像地球人观物等级这么低的物种起码要带上四相观测仪才能体会到它磁性的嗓音和俊朗的外貌吧( ´艸`)』
这个外星人因为没逃班成功所以玩我。
我愤恨,但我要上班,这该死的软饭外星人。
『回去我再收拾你!』
『你怎么生气啦好怕怕哦(╥ω╥`)
明明今天是愚人节的说哦老道格尤索乌斯d(ŐдŐ๑)
要开心~(*˘︶˘*).。.:*♡ 』
END
作者:香无妄(全胜)
投票统计:0狙
大约六月中旬的时候,我的管家从线上转来了一封信。我记得那段时间一直在频繁地下雨,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几乎见不到特别明亮的天色。花园里的植被从阳台上看过去都是些灰扑扑的影子,原本干净整洁的道路缝隙中也滋生出各种覃菌蕨类。替我清理房间的萨利出生在北方,几乎不能理解这样阴雨连绵的气候。每天都能听见她向管家抱怨过于濡湿的空气。
这样的天气自然也提不起多少工作的热情,我的大脑浑浑噩噩,甚至有些想不起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就是在这样的某一天,一封奇怪的信件突兀的到来了。
尊敬的博斯·B.F.阿德莱德先生:
很冒昧地写了这样一封信给您,希望您还记得我。我曾与您有过短暂的交谈,那是在今年一月份拉特兰心理学会所举办的会议上。之前我阅读了您写的很多文章,对您的一些观点十分认同。那时候我与您相谈甚欢,在您得知我的身份是《莱克斯利学报》的编辑时,便将我拉到了一旁的角落,说您即将完成一篇新的论文,但由于发现过于惊世骇俗,很可能不能顺利地发表。希望我能够为您提供一些便利,在四月一日的学报上发表您的论文。说句实话,我相信以您的学术能力,愿意在《莱克斯利学报》上发表您的著作,是我的荣幸,我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您。
如今已经四月过半,我却不再得到您的消息,忍不住冒昧来信,想知道您是否一切安好。
预致谢意。
N.W·马祖尔
这封信件的到来叫我出乎意料,阿德莱德先生是我的导师。几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走了他的性命,阿德莱德先生的身体康健,也足够年轻,但那场病来势汹汹,让他的身体快速衰败,还没来得及查明病因,死亡就轻而易举地带走了他。据说可能是在别的星域不小心感染的传染病——要知道,有些星域的疾病非常恐怖。那段时间我正巧被派去E星域学习,没来得及赶上他的葬礼。等我回来的时候,便被律师通知阿德莱德先生将他所有的实验资料都留给了我。只不过由于忙碌,我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打理这些资料。
我看了看落款的时间还是四月份,这封信件想必是寄到了阿德莱德先生的电脑上,只不过阿德莱德先生的家人一直不曾注意,等到发现,才将这封信辗转至我这边。在这封信到达之前,我从未从阿德莱德先生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新发现的信息。唯一的可能性,是今年才发生不久,由于我被派往E星域,没有办法和阿德莱德先生稳定地联络。因此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即使这持续的雨季叫人心烦意乱,但我还是出门赶去实验室,试图整理阿德莱德先生留给我的实验资料,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多的发现,直到实验室的智能系统提醒我,阿德莱德先生创建了一套隐藏的文件集,就在最近的几个月内。他为这份资料集设置了32位数的密钥,并且只有五次输入机会。
第一次我输入的是阿德莱德先生的常用密钥,但显然是错误的。第二次,我选择输入我常用的那套密钥,依旧是失败。我熟悉阿德莱德先生,他并不热衷设计过于复杂的密码,否则只会让他自己抓狂,一定是有什么记忆深刻有关联的数字。我坐在实验室思考了很久,直到想起阿德莱德先生托律师带给我的一句话。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我还是希望我们祈祷有用。”
在我们星球的历史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信奉着神灵的存在,相信我们的星球是神灵亲手所打造的,即使已经与其他星域的生命开始接触,如今信仰神灵的仍不在少数。当然,我和阿德莱德先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们一直坚信生命是不可复制,神灵也不是真实存在。但大概在十年前左右,阿德莱德先生曾与我意外探索过某个荒芜的星域,那时候我们原本计划是另一边,但是路途比我们预计要远得多。我们在第三次补给飞船后,不小心遭遇了恒星爆发,那一瞬间剧烈震动让我和阿德莱德先生几乎以为死亡近在眼前,阿德莱德先生便半开玩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所幸的是,我们的驾驶员经验丰富,成功跃迁,只是定位系统受到了损坏,使得我们的飞船在跃迁时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进入了一片陌生的星域。
这片星域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政府发现过,但当时的系统所回馈的信息是荒星,不存在任何生命,没有探索价值。因此基本没有真正的飞船尝试在这片星域停留。如果不是由于恒星爆发影响了飞船的定位设备,我们需要一定时间修复的话,想必我和阿德莱德先生也绝不会想在这块星域停靠一段时间。在这片星域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导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其中一颗星球作为降落地,就好像受到了无形中的指引,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在吸引我们吧。
这颗星球非常非常大,几乎是我们星球的数倍。星球上有大量的水源,相比起其他物资丰富的星球,这颗只有水的星未免太贫瘠了些。在我们的飞船穿过了星球的气流屏后,系统就发出了强烈警告。这让我们不得不打开飞船的防护罩,否则几秒钟过后我们的飞船就会爆炸。在这片星域,包括我们临走时另外探索的几颗星球,都存在着一种我们很少见但没什么用处的元素。这个元素正是导致我们飞船系统尖叫的原因。
星球非常荒芜,除了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但在飞船的探测报告中,整个星球遍布了对我们有害气体与射线。因为准备不足,我和阿德莱德先生最终没有离开飞船,只派遣了少量探索机出去采样和录像。这期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直到我们定位系统维修完毕,探索机们也全部顺利召回。很快我和阿德莱德先生就重新启程,离开了这片星域。
只是阿德莱德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样久远的一件事呢。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猜测错误,但当我尝试着输入这片荒芜星域的坐标时,系统提示我是对的。
我点开第一份文件,只有寥寥几句话:
我曾认为生命绝不应该只有我们这一种体系和构成——虽然我们已经成功与其他星域的生命接触过了——但我仍相信一定会有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存在。
的确存在着这样的生命。
我很难形容我看到这句话的感受,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我都是阿德莱德先生理念坚定不移的拥护者,直到现实一次次击落我的信念,我终究顺服了。我与阿德莱德先生大吵一架,搬离了他的实验室,选择了如今的‘正轨’,而阿德莱德先生仍旧固执地在寻找他所认知的“生命”。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来实验室整理阿德莱德先生留下来资料的原因,或许在潜意识里,我认定阿德莱德先生的研究是错误的,我并不想面对阿德莱德先生将他的才华浪费在这堆废纸上。如果阿德莱德先生早点醒悟,或许他在科研界绝不止现在的成就。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打开了第二份文件,这是一个视频。视频一开始是黑的,只能含糊听见一点杂乱的声音,很快有比较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出现了阿德莱德先生的脸。
“这是什么,啊,一只倒霉的探索机。”阿德莱德先生轻松地将镜头拿起来,“是不是又被某个粗心的家伙遗忘了?遇到这样的主人真是太可怜了。”
“唔,让我瞧瞧,卡萨——又把参数给调错了,嘿!”阿德莱德先生碎碎叨叨的声音伴随着整个视频,“频率30000HZ以下,波长12μ,还有这个,唔——这是什么?”
接下来视频里一晃而过一道黑影,又很快清晰了下来。这似乎是一株巨大的植物,视频内只能看到那数尺长直径的根茎,镜头似乎在慢慢后移,直至将整个轮廓拍全,那柔韧摇晃的巨大喇叭形花冠,以及花芯中流出的金黄而粘稠的浓浆,呈现出一种既美丽又恶心的观感。
猛然地镜头里出现一对狰狞的绿眼,密密麻麻的眼睛呈六边形堆砌在一起,它凝视着镜头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它被身后那朵花型植物吸引住了。随着转身,它的全貌出现在了视频中,它长着一对口器,背后生有三对翅膀,轻薄而透明,巨大而凸起的腹部上面生长着白色的条纹。六只细细的长足以及腹部都遍布着绒毛,长足在腹部缓慢划动。
它轻轻落在巨大的花壁上,最下面的两只长足立住,而最上端的长足则搓揉在一起,翅膀仍在微微颤动,在背脊上慢悠悠地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贪恋那浓浆散发的气味。这样安静的画面让我忍不住捏紧了心脏,总觉得下一秒这朵巨大的花会喷出毒液吞噬掉这个生物。如果不是视频的读条仍在继续,我几乎以为画面卡住。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我悬着的心快要放下。而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落下,抓住了镜头。镜头前的景色开始飞速变化,摇晃得令人头晕,再后来这个镜头离地面越来越远,竟然可以看清一部分地面的全貌。让我所惊讶的是在这高空飞掠的视野中,我看到了许多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形态。视频在视野再次落下就戛然而止。
我哆嗦的手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茶杯,我希望这只是阿德莱德先生的一个恶作剧,他利用电影的手法塑造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伪造了这段视频。但我内心很清楚,我的导师不是这样的性格,他坚持自己的信念却绝不会弄虚作假。
我忍不住打开了其他文件,这个文件集中有着大量的照片,照片里既有之前视频中出现过的高清截图,也有一些显微镜的镜头图,让我不解的是这些显微镜直出的图片实在是过于普通,不过是些形态各异的细胞切片。剩下的还有十数张手绘稿,杂乱的线条涂抹出了形态各异的生物。遍布鳞甲的锥形生物,具有上千颗牙齿的黏液软体,最恐怖的是一份被取名为‘孢子’的文件,原本蠕动行走的某种生物僵硬着身躯,菌丝在体内肆意生长,疯狂地占据了这类生物口腔,气孔等一切器官,蚕食着它体内所有物质,直到吸食殆尽,从头部破体而出,长出新的孢子进行下一轮的侵蚀。
这些如同噩梦中无法描述出来的各异形态,都被阿德莱德先生呈现在纸上。
或许是他已经疯了。
至少在我打开最后一份文件前,我这样想。
最后一份文件,是阿德莱德先生的留言。
亲爱的卡萨:
如果这是我不信神的惩罚,我接受。
或许你很难相信,在你决定放弃的那一年,我也曾动摇了。就如同你所说的,这世上所有已确认的生命都是如此,那么证明生命的存在就如同最稳定的公式,虽然可以衍变成不同的形态,但最核心本质一直在那里。
你离开我两年左右的时候,我的女儿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她央求我回去陪陪她,做一个普通点的退休老家伙,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在临走前依旧忍不住去清理了一下我跟你一起探索过星域的老飞船。大概是命运注定,那只被你设错参数的探索机正巧被一堆杂物盖在角落。
或许我从未真正设想过,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命,应该是怎样的存在。我们错在依旧以我们现有的生命意识在探测那些未知的生命。在20000HZ之下,有我们听不到但真实存在的声音,在我们眼睛所无法吸收的波段中存在着各异的色彩,有我们身体构成的模式无法抓取的形态。新生命确实存在,却是我们无法直接听到、看到和摸到的——与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命。
它们组成的分子与我们不一致,那些我们畏惧的射线与气体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最让你我难以置信的,这些生物全是多生物集合体。
是的,即使那些构成生命的成分与我们完全不同,但它们也有生物的形态。可是与我们是一整个或者一两个个体所构成不一样的是,它们体内存在数十兆个微生物。光在皮肤上就寄生着几兆的细菌,与我们已知的共生生物完全不同。
当我意外发现当初我们采样的空气中竟然用特制的波长可以照出生物体时,这让我欣喜若狂。仅仅只是一点点切片,里面竟然可以析出多种细胞形态。
我或许是疯了,我重新改造了飞船,再次跃迁到了那颗星球上,在特制参数的摄取下,我在舷窗上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场景。
这颗星球不是荒星,是一颗拥有着数百万种生命的巨型星球。这颗星球上也有智慧体,体型巨大,拥有自己的文化和意识,也存在政府和制度。它们的建筑巍峨高耸,但显然科技还不足以令它们离开这颗星球。它们似乎也无法看到我,这大约就是生命之间的距离。
但我对它们感到恐惧。
如果你不亲临此处,你绝对无法想象它们是什么样的。原本我已经为它们体内数十兆的微生物感到震惊,但如果你看到了它们的分裂过程会感到更加可怕。它们的子体通过吸食原体的养分而直接在原体体内成型,原体则不得不大量的进食以保证不被子体完全蚕食,但即使如此,原体仍旧会变得行动迟缓精神衰弱,它的脸总是露出迷幻般的笑意,如同被塞壬歌声诱惑的船员(如果你已经看过那份‘孢子’文件的话,你可能会好接受一些),待到成型到一定程度,它会强行破开原体而分裂出来。在那个时刻我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惨烈的嚎叫。邪恶的子体披淋着大量浑浊脏污血液从原体中钻出,恶魔般的啼哭配合原体嘶哑的呻吟,像是一种巫术般的吟咒钻进我的脑袋里。我慌忙地关掉了转换器才得以在这样的声音中存活下来。
我在这个星球呆了短暂的一段时间,也偷偷带走了一些多细胞生命体的样本。
但我为这件事付出了代价。
这些生命的存在十分独特,它们的生存环境格外恶劣,由于多生命共生的因素,它们具有极强的抵抗性。这颗星球存在的大量病原体对它们来说都不足为虑,但却能轻易地感染我。
但我并不后悔。
亲爱的卡萨,我的私心既希望你能看到这些,又希望你永远不会发现。
阿德莱德
END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浅羽望看着混乱的一地狼藉和戴着狗头头套的罪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一切都要从一个平凡的下午说起。
躺在后排的由井半睡半醒地跟浅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闲聊,主要指他聊,浅羽听着。当然这都不重要,出外勤回来的今城和佐久间好奇地往车里探头望了一眼,然后两分钟后,后备箱里多了一辆锃光瓦亮的自行车,车里多了又一个话唠的前辈和沉默的后辈。
转折是在今城和由井勾肩搭背准备去喝酒的到时候发生的,后视镜一个黑点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终于露出真容。
不用说他显眼的狗头头套几乎把“我做了坏事我图谋不轨”写在脑门上,慌张的跑步姿势踉跄得都让人怀疑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没被人抓的。
“喂——别跑……”佐久间从副驾驶探出头去,话音未落,就被一叠厚厚的钱正中面部,如果不是绑好安全带的好习惯救了他,下一面浅羽怀里大概就要多一个人和一沓钱了。
“很好!这混蛋袭警了!”
“撞他撞他!”
今城和由井在后座激动地拍着椅子背,倾情演绎看热闹不嫌事大。
“……”
浅羽望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落在副驾上那沓钱的厚度。
很好。
还抢得挺多。
警笛拉响,打破寂静的空气,油门轰鸣,划出金属质感的弧线。
而这一转眼的功夫,狗头罪犯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辆面包车,车尾灯晃过众人的眼。
这激起了浅羽望难得的好胜心,离合,换挡,油门。在警笛的呼啸声中,警车死死咬着面包车飞驰而出。
急转,飞刹车,变道。
街边的纸片在面包车带起的风里四散凌乱,震怒的声音从车后响起。
似乎有点耳熟。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另一阵警笛声也从旁边响起。
“前面的面包车听着!你已经被——”
蜂木山吹很快从另一条巷道拐了出来。
“喂,你们也在追前面那个家伙?”
“啊。小破面包车,开的还挺快的。”浅羽望面无表情地猛打方向盘变到另一道。
“我们去前面别住他!”
“注意安全——”佐久间握紧了手里的扶手,声音在风里略显不稳。
这句话显然是白费了。蜂木猛然左拐然后加速,很快就与面包车持平,而浅羽也从另一侧追上去形成包夹之势。
“你已经被包围了!”如此有气势的话,在由井、今城、佐久间和浅羽四个人口中说出了四种不同的味道。
然而罪犯显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猛打方向盘朝着蜂木的车猛撞过去,惯性下竟真的把他们撞了个人仰马翻,自己则跳下面包车打算拐入小巷。
浅羽望看了一眼副驾驶的那沓钱,回忆了一下前辈今城和由井兴奋的那声“撞他”,淡淡地补充:“撞死了我就说是你们指使的。”
“哎?啥?”
嘭。
猛转向的车头击中了罪犯C的后背,罪犯C,再起不能。
而这时,两辆冰淇淋车响着儿童歌曲欢快地从身后一超而过。
于是由井跳下车,没管晕的七荤八素的今城和佐久间,踹了一脚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的罪犯C,也无视了挽起袖子上去帮忙扶车的浅羽,大喊着‘冰激凌!两个球!’,朝着并排疾驶的两辆冰淇淋车跑去……
桌上的手机一闪一闪快速跳动着信息,浅羽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的脸出现在摄像头里,视讯群里一条一条跳着现场照片和线索证据。
佐贺法医扒着椅子靠背咬棒棒棒,手机屏幕的光映着眼镜上反出虹光:“大家辛苦了!现在手里的线索都是碎片化的,我们开个小会尝试把它们拼起来推理看看吧!”
“好——”伴随着几声不约而同的响应,各种梳理过和没有梳理过的证据照片出现在对话框里。
这个时候,天国尚树捏着薄薄的两页白纸语出惊人:“有重大进展,证人源辉松口了。”
一瞬间,视讯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他接着说:“源辉表示,花子当时跟人约好了见面,主动前往了仓库,因为久等未归,源辉前往查看。结果看到一个全身包裹在橙色防护服内,脸蒙在护目镜和口罩下手持刀具的人。那个人反握刀具,解剖花子,揭开口罩生吃了花子身上阁下的肉,通过那一瞬间,他看到杀害花子的人左嘴角有一颗唇钉。”
从北海道赶回来又马不停蹄去调查其他地方的今城芳行还在开车,车载摄像头有些摇晃:“咦?”
浅羽望皱了皱眉,扭头看向面前贴着人物照片的展板,与他同时出声:“唇钉??等下……”
视讯里同在办公室的其他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只有我发现宇摩午马左嘴角有一颗痣吗?”
“?!”
“?!!”
短暂的沉默后,视讯语音突然爆炸出各种讨论声,大家有的跟自己的搭档吐槽,有的想跟群里分享,大家似乎都感觉到自己触及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停,停停停,等下,喂——”浅羽望弱小的声音淹没在声浪的洪流里,砸不出一个小水花,等到这波爆炸的讨论过去,浅羽望才揉了揉额头,“我从一开始就问,为什么能把午马的案子定性为汉尼拔连环案中的一个啊……走在大街上被砸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呢?”
“啊,关于这个,”抛出重磅炸弹的天国尚树没有参与刚刚热切的讨论,慢悠悠地说,“我问过上头了,会被算进连环杀人案的原因是,救起她的巡警证言,她在逃跑过程中曾尖声呼喊汉尼拔的名字……”
“……谢谢前辈,学到了。”浅羽望叹了口气,“那这……虽然抓人不靠直觉,但直觉来说,她贼喊捉贼的可能性也太大了……哪有人袭击你的时候会说,‘我是汉尼拔,青山区连环杀人案凶手,现在我要用砖头敲击你的额头,你可以喊了,最好喊汉尼拔,喊其他别人听不懂’……不然她怎么能知道是汉尼拔袭击自己呢?在被吃掉内脏以前,汉尼拔和普通抢劫没区别啊……”
“噗嗤。”
“浅羽君不要面无表情地卖萌啊……”天国尚树捂了下额头,“不过,只是被砸头就认定是汉尼拔,这个真的很怪。”
“哦对了,案发现场的塑料碎屑和她兼职的烤肉店的手套材质是一样的。”雨宫清比对了一一下鉴证的报告和烤肉店的检查结果。
今城一面看前面的路一面说:“越来越可疑了啊,除了烤肉店以外,医院的手套应该也是相同材质的吧,不觉得秋田医生也有点问题吗?”
“啊,说到这个,会不会有多重人格或者共犯的可能性啊。”眯眯眼的鸟取端着一杯蔬菜汁抿了一口。
“多重人格……有个事情你们可能会想知道,”优也拿着调查记录补充道,“我们不是去北海道调宇摩午马的病例了吗?她父辈是屠夫,祖辈是猎户,5年前曾被猎枪擦伤头颅,头骨骨折,病例显示是伤到了前额叶皮质。她的祖母也在她受伤不久后在森林中被动物杀害过世……”
“前额叶可是很脆弱的地方啊,管理大脑情感的部分受损,变成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法医先生一本正经嘬了一口棒棒糖。
“说回秋田医生,左利手的秋田医生和午马一起犯罪的可能性,总觉得还是很高的。”鸟取摇晃着蔬菜汁让它更均匀一些。
“我有个假设,会不会秋田医生跟其中的一起或者两起有关,”浅羽推了推眼镜,“午马先做下了前面的案子,而某一起是秋田医生的模仿作案,这也能解释,与其他被害人都关系甚微的女职员爱子为何那么突兀……”
“他俩都有解刨经验吗?”开车的今城没法翻看记录,提问道。
“嗯,午马父辈是屠夫,自己在烧烤店也负责食品处理。而秋田医生,作为天才手术刀,会解剖也不奇怪。”鸟取拿着手机和旁边的记录一边比对一边回答,“我之前也猜汉尼拔应该有解剖或者屠宰的经验,没想到这两个要素同时出现了。稍等,我记得……”
“啊,秋田医生也有经常出入青山高中的经历。”鸟取找出一份资料冲视讯晃了晃,“我觉得有可能是,第一起案件是秋田医生犯下的,午马出于迷恋这样的手法杀害了那个公司ol。然后午马希望能够见到汉尼拔本尊,于是伪装受到袭击,然后成为幸存者就可以等待汉尼拔来接触自己了。”
“哇哦,犯人间的罗曼蒂克?”有栖川吹了个口哨,“问题是,花子那第一起案子正好是源辉目击到‘唇钉’的,秋田医生难道花了三年去修复了唇钉?”
“好家伙,三年整了个容啊?有点离谱吧。而且整容记录应该不难查。”雨宫清在笔记上记了一笔,大概是之后打算去查一查。
“还有个佐证是,花子作为女高中生,被当时25岁的成年男性约到仓库的概率有多大?而午马作为17岁的女性,是否约到花子的概率更高呢?”浅羽望摘掉了眼睛,敲打着桌子。
“的确,这么看来花子案女性作案的可能性大幅上涨了。”雨宫清认同地点点头,“那午马额头的那一下是谁打的?”
“我打个比方,我拿手套去拿砖头,留下痕迹,然后把手套处理掉,拿着带痕迹的砖头打自己,然后边跑边喊……”浅羽望比划着用笔记本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不太对,那砖头会留下指纹。”雨宫清紧接着反驳。
“或者秋田医生会不会意识到她就是汉尼拔,帮忙处理了?”优也灵机一动,“毕竟是秋田医生跟着救护车去的,混在医疗器械里一起扔了看不出来。急诊的医生跟着救护车跑出来本来就有点奇怪吧?”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天国尚树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女职员被袭击会不会是因为监控或者周围的下水道……剩下的肢体可能就藏在下水道之类的?”
“剩下的肢体线索太少了……下水道的话出现场的人很容易找到的吧,我还是倾向于肢体被拿回家了。”有栖川思考了片刻。
“是吃了吧,或者摆在医院当标本。”鸟取清泉判断道。
“标本需要报备登记的,应该是吃了。”今城否定了标本的想法,“虽然但是,有没有可能宇摩午马把剩下四肢混进烧烤店的肉里……”
“????”
“???????”
“可能挺高的……”鸟取一脸同情地看着去烤肉店调查过的几个人。
“这就是表演型人格嘛,”小智嘎嘣咬碎了棒棒糖,“请各位节哀,还没有实锤是混进烧烤里了……而且最近没出过案子,你们吃的应该没事……嗯,应该……”
“咳咳,那个,说起来源辉家不能进也很让人在意啊……”雨宫清岔开了话题。
“其实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午马被袭击并不是自导自演……”九重户户夏也冒出头来。
“那袭击午马的只有可能是源辉……”浅羽笃定地敲了敲关系板上的照片,“源辉可能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是唇钉,而是痣……”
雨宫实摇了摇头:“但是源辉家会不会周围还有记者什么的?这样的话他出的来吗?还是说为了躲过这群人的耳目所以安装了那样的摄像头?”
有栖川也紧接着说:“是啊,他家边上的设施是不是太全了啊……不过不让进的话会不会这个人是可以自己操控这些摄像头的……这样篡改就很方便了。”
“等会儿!这人学什么的?我没记错的话……”浅羽开始迅速在文件里翻找。
“计算机!”几个人异口同声。
“我X那不是指向他有能力篡改和控制监控?!”浅羽瞪大了眼睛。
“我觉得可能性有点大啊!要不要也去查一查?”
“那么,下一步重点就是秋田医生和宇摩午马的联系……还有分别跟被害人有没有接触过。最好能搜查一下两个人的家和烧烤店的后厨……源辉那边查一查监控相关的问题。嗯,咳。收获很大啊,大家辛苦了!”小智打起精神总结道。
“辛苦了~”
“辛苦啦~”
“辛苦辛苦……呕……”
“你别又提起来啊……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