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ace,这本是我的实验代号。
“Peace,你很聪明,到了那里以后,你应该懂自己该怎么做。”
隔着笼子,博士看着我的眼睛,对我缓缓说道。
我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来表示我已经听明白了。
博士叹了口气。
在这个研究所里,只有博士和其他研究动物知道我能说人类语言。而在一般研究员或者外人在的场合,我总是紧紧闭上我的喙,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的叫声。
“哦哦,这就是研究所送来的辅警生物吗?”
“是的。根据资料,它的眼睛能发出一种特殊的波长,使看到的人在瞬间失去意识,并持续3~5分钟左右。而我们警方就能在这时制服犯罪分子,能大大减少双方的伤亡程度。”
“好好好,真不错!这只鸽子……诶,它有名字吗?”
“它的代号是Peace。”
“哈哈哈,真是和能力相匹配的名字啊!和平解决!哈哈哈哈!”
我扭过头不想去看警察局长的腆着他的肚子的丑样,只好把头伸进了我的饲料盆里。
我是研究动物134号,代号Peace。
现在,是警局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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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的工作一直很顺利。
犯罪界似乎已经流传起了关于我的传闻。但因为见识过我的能力的人都被关进了局子,我的身份似乎到现在都还是个谜。
“Peace,今天也要拜托你了。”
负责照顾我的女警把笼子的底盘清洗干净轻轻地托了回来,微笑地对我说道。
我看着她,咕咕地回应了一声。
月黑风高夜。
今天警察们要对付的对象是一个名叫白雀的怪盗。
送出的预告书里写着他将会盗取希腊著名美术馆里的黄金艺术品——橄榄枝的金牌。
我和负责我的女警呆在警车里,静候命令。
“目标已经突破我方的防线,正向美术馆上方逃跑!警方人员被防火门挡在了楼下暂时无法追踪,请求支援!”
“明白,现在立刻进行支援!”
女警放下呼叫器,打开了笼子,对我说道。
“现在都看你的了,让那个怪盗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好啊。”我这么说道。
女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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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馆的屋顶。
怪盗白雀脚步有些沉重地打开了通往屋顶的门。不断地喘着气。
刚才拉下防火门的时机有些计算失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算是滑着过了门,但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脚给崴了。
好在自己还是在计算时间内来到了屋顶,接下来只要等着,就应该能顺利逃脱了。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自己藏在阴影里,靠着墙坐了下来。脚上的疼痛这才缓解了一点。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今天的猎物——橄榄枝的金牌。没有光源的现在,它无法反射光亮,就像一颗没有价值的石头。但它却是希腊本土开采出的古代文物,具有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这也正是,他白雀理想中的猎物。
“干得不错,算是及格分了。”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
白雀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
不,有一个很不符合现在的状况的生物正悠然地存在在那里。
那是一只纯白的鸽子。它站在屋顶的护栏上,直直地望着白雀。在这种暗夜里,月光在它白毛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但最诡异的,还是它的眼睛。
明明就是普通的鸽子的血红色,但却有一种很异质的感觉。
“……是你在说话?”
白雀提出了他很不愿意相信的这个事实。
“没错。”鸽子的喙随着声音张合。
“……鸽子居然说话了……”白雀自言自语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幅认真的神情。
“那么,你想干什么?”
鸽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缓缓开口。
“怪盗白雀。真实身份不详,性别男,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一年前才开始活跃,目标主要为历史文物。 其做事风格严谨迅捷,盗取宝物的手段花样百出——”它顿了顿,继续说:“我觉得还应该加上,考虑计划还不太周全这点。”随后哼笑了一下。
为什么我要被一只鸽子嘲笑……!!内心冒起无名之火的白雀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想了想,回敬道:“这种写法的资料,你是警察那一边的?”
“正确。搜查会议的时候我也在旁听,在警察内部关于你的资料,我都已经记下来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对我的称赞。只不过就凭你,难道想抓住我?”
白雀在观察着那只鸽子的同时,也警惕着周围。但他感觉不到除了这只鸽子以外的任何气息。
“我可以。”
鸽子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不过……”
“不过什么?”白雀绷紧了神经。
“只要你带我走,我就可以放你一马。”
鸽子淡淡地说道。
白雀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但冷静的他立刻就恢复常态,反击道:“就算有你在……我也不见得无法离开这里,我有什么理由要带你走?”
鸽子嘀咕了一声:“居然先问的这个……”然后挺了挺原本就很挺的胸。
“凭我比你聪明啊。”
白雀差点要把手里的金牌甩过去。
“而且你敢说一个不字,我保证你下一次眨眼发现自己在警车里摇晃。”
鸽子冷冷的声音表示它并没有在开玩笑。
“……真是正大光明的威胁呢。”
“我觉得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咄咄逼人的家伙,明明是只鸽子。
白雀捂着伤脚,在脑中权衡了一下,终于举起双手投降。
“好吧好吧,是我败了。多养一个……宠物?也不是问题。”
他对着鸽子伸出手。
“欢迎来到闪耀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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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慢了,怎么还没有联络!”
“警部,不不不不好了!”
“怎么回事!?”
“在Peace所乘坐的警车里发现了这个!”
警部从部下手里接过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这么一段话。
“多谢你们长久以来的照顾。
Ps:这个犯罪分子就当是我的饯别礼物,不用谢我了。此外我建议你们把真货赶快给找出来,不然她麻烦大概就大了。”
警部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部下颤抖地说:“警车里还有另一位被铐住的昏迷的女性,虽然穿着和Peace搭档的那位女警的衣服,但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难,难道说……”
“难道那个女性就是你说的犯罪分子?”
白雀攀上了绳梯,随着缓缓升起的飞行船,他也渐渐浮上了空中。
“对。大概是想在让我把你的猎物夺回来之后,把我杀了灭口然后把宝贝抢走吧。”鸽子停在了他的肩上,淡淡地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鸽子哼笑了一下。
“那个女警只有在外人在的时候才一幅对我很无微不至的样子,在没人的时候可是最烦我的了。”
此时似乎终于突破了防火门,警察们纷纷跑上了屋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雀的飞行船越行越远。
鸽子看着底下如潮水般的警察渐渐变小,它自言自语了一句。
“水退了。”
“?”
“带着橄榄枝的鸽子回到了方舟,表示大地已经复苏。”
“《圣经》吗……你想表达你是吉兆?是不是需要我再把你扔出去一次?”
“不。”鸽子摇摇头,晃动了一下胸前的金牌。
“我可能更喜欢船上生活。”
那是极为细小微弱之声,若非有意寻觅,便会埋没在铁轨震颤时所发出的轰鸣与汽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当中。
王三齐打开车门,拄着拐杖下了车,腥咸的海风铺面而来。拄拐是他近几年才养成的习惯,肉体因药物成瘾老朽得极快,到了现在已不得不依赖于外力才能行走得更为舒适些。他咳嗽了一声,车外湿冷的空气让肺部抽搐了一番,但他早已习惯。
“王叔,就送到这里了吗?”货车上的年轻人叫道,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王三齐摇了摇头,看向远方的海,黑暗中,海浪前仆后继地拍打人工海岸,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说道:“还没到,再过去一点……现在先休息会儿吧,小钱你连着驾驶了一小时,应该也累了吧。”
“没事没事,倒是王叔,我们送的是什么?”
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道上的人,只不过是被王三齐牵连进来的罢了,对这事,王三齐是有负罪感的,可也只能如此。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别过脸去,海水波澜微起,却绝非狂涛,顿了顿, 他回到:“是些食品,公司只是负责运送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王三齐回了车上,车里有股陈旧皮革的味,但并不叫人讨厌。他倚在座上,看向窗外斑斓的灯火,对岸的灯光游入水中,在波纹中蜿蜒曲折地汇来。年轻的司机再度发动了车子,引擎轰鸣的声音全然盖过了那细弱的鸣动。王三齐无言地看着窗外,锦鲤堂无疑是对他有恩的,在他人生最为落魄的几年供给他生活所需的金钱,他也以自己的才能进行回报。所谓渴时滴水如甘露,这份大恩他不得不还。
卡车停了下来,王三齐略感困惑。这个时间点,虽说正是货运卡车在公路上奔驰的时候,道路却绝不会堵至这种程度。
若是单纯的交通事故造成的堵塞倒还好,最怕的是码头那边已经出了些状况。王三齐不禁拧了拧眉头,对黑帮里藏了些老鼠,这事他还是清楚的,反之,警局那边也并非全然干净。重要的是,警方知道了多少?又知道了些什么?卧底为了明哲保身,也不可能将讯息全盘透露出去,若是被反将了一军查出帮内的身份,便是全盘皆输了。如此情况下,要找到卧底是极难的。
王三齐推了推金丝眼镜,做了准备。
一刻过后卡车驶进卸货倒码头,王三齐眯起眼,看到一个警察打扮的年轻人站在码头上。青年见有新卡车上了码头,便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今天早上天气还挺不错的,抱歉耽误了时间。我们要抽查来往的货运……请问这卡车是运什么的?”
“是吃的,”小钱说着,略疑惑地看向王三齐,“具体我不知道,你问我王叔吧。”
“车里装的是些出口的加工食品,我们只是代理运输,并不是厂家,详情也就不知道了,至于是哪家公司的产品,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们的货单。 ”王三齐说着,抬了抬眼皮,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向年轻警察,对方眨了眨碧蓝色的双眼,仔细地阅读了起来。他早有这种准备,到了如今的状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金发警察阅毕文件,双手将文件递了回来,又看向王三齐,问道:“您看起来不像做货运的。”
王三齐闻言笑了笑,这种简单的问题,直接回答事实要更好些。他看了眼卡车的时间,比约定好的会合时间早了半小时有余。
“是啊,我平日是不做这事的,只是此次有朋友拜托,便成了这个状况,小钱也是我找来的,我们原本没什么经验,若非那位朋友实在有事脱不开身,我们也不会来运这个。”
“原来如此,您的朋友真是极其宽心,想必也确实很忙吧!倒是您,我总觉得有些眼熟。”青年笑着说道,似乎在聊平凡无奇的家常似的。王三齐却是愣了一下,他近些年帮过不少黑帮的关系者打过官司,身为司法人员的警察要是知道他的脸,也说不上什么怪事,但要是有人泄露了黑帮成员的信息,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我们恐怕是曾在哪里擦肩而过吧,会是哪儿呢……我记忆力没年轻人那么好,也想不出来了。”王三齐说着,以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金发警官挑了挑眉,显然是对这说法有些不满,但又找不到明确的证据。
他也在试探。
王三齐咳嗽了一声,移开了目光,有些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我们约好交货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事吗?”
年轻警察歪了歪头,又恢复脸那幅看起来并无多少顾虑的神色,他忽然说到:“其实我们今天抽查,是因为听说有人要走私货物。”
这年轻人的胆量让王三齐不得不佩服了起来。这年轻警察要是像现今这般猜中了过往的卡车还好,若是对上了普通的货车,便是徒增民众的恐惧心了,那就会变为警局的失格。对于眼前这年轻人的这种勇气,王三齐还是相当赏识的。他说到:“想不到那些恶人现在也并不安生啊。看你这么年轻便做了警察,也相当辛苦吧?”
“是啊,不论什么时代,总有些恶势力,我们是警察,要尽责,无论是有人要拐卖人口,还是走私毒品,又或者进行恐怖活动,我们都要制止,天下人才能安生。”金发警察笑了起来,“打扰了,您可以过去了。”
王三齐刚想说声道别,却意识到自己不能即刻松懈,便僵住了,刹那后又说到:“年轻人,有缘再见吧。”
王三齐看向对方的笑脸,虽然年轻警察的表情丝毫没了刚才的严肃,那双蓝目下却仍蕴藏观察的意图。这试探还没结束。王三齐只得期望,那片刻的迟疑没让对方起疑。
“这是警察的本职,有人要靠走私搅乱社会安定,我们就必须出动了。”金发青年又说道。
王三齐愣住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宣读过正义。但那些都已成往事。他想说些表达钦佩的话,便随口道:“辛苦了,在有人要走私d……”
不对。
年轻警察方才可没有说过走私毒品,只是单纯地提到了走私。中途虽然提过,却并非指这次的事件……能让王三齐险些说出这句话,是因为那警察在暗示。要靠这种方法来找到证据,实在是后生可畏。王三齐想,话锋一转:“这大晚上的,还要站岗,真是辛苦。”
“您也是辛苦了。那么再见。”金发青年说道,却又听了下来:“请问能让我看看货品吗。”
“请便。”王三齐点了点头。他坦然了,最后一道提起的心弦放了下来。
“货品”并不在卡车的货箱里,而是放在公文包中,安静地躺在他脚下。
“真抱歉,路上遇到了条子,比料想中所花的时间多了点。”王三齐将公文包递给了赤狐堂的年轻人,对方点头接了过去,打开查看物品,检查完毕后,年轻人礼节性地握手。
“多谢先生。”
很少见到道上有这么有礼貌的年轻人,王三齐心下有些惊诧,便点了点头,回到:“不必见外,三家堂会异体却是同心。那么,我的任务也结束了,回见。”
“再见。”年轻男人鞠了一躬,王三齐挥了挥手,离开了。
任务结束,他如释重负地向等在外头的卡车司机到了别,对方收了说好的报酬后便离开了码头。王三齐独自走在路上,此时路上的出租车已不多了。他拦了辆车,加了价钱,司机师傅才答应了。他上了车,忽地感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司机师傅有些担忧地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显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没事,是老毛病了,师傅您尽管开吧。”王三齐说着,看向自己手,手中所握的拐杖在视线里颤动着。四下一片寂静,除了一个声音外。
声音渐大,将他的理智逐渐吞噬了过去。
等下了车,他如约付了钱,几乎拖着自己的身体进了公寓。
公寓中只有他一人独住,王三齐的妻去得早,没有留后。人到中年,也会为此感到些许寂寞,可那些对王三齐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了。他开了灯,跌跌撞撞地冲入客厅,然后蜷缩在沙发上,犹如母腹中的胎儿,对一个半老的男人而言,这举动有些过于丢脸了,但此刻唯有如此才能令他感到安心。他点了大/麻烟,深吸一口,屋内即刻云雾缭绕,视线被模糊了去。对王三齐来说,这点分量的毒/品早已味同嚼蜡,但这已成了他生活中的必需品。没了大/麻,他是活不下去的。
也不是没试过戒毒,只是每每停用大/麻,他便不由地想起坐在病榻上形如枯槁且满目疲容的妻。妻有双会说话的眼睛,患病前说不上美人,却也并非庸色。王三齐忆起对方临终前,曾温柔地盯着他看,那双有情的眼睛让他移不开目光,好像自己卑微可怜的本性已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他想起那双眼,便会想起妻的痛,于是早已朽坏的心脏也一并抽痛了起来,只能以大/麻缓解那份痛。
王三齐吐了口白雾,靠在沙发上静静地吸着。那愈发猖狂的噪音在响,极为聒噪地敲击着鼓膜,四下却全然无声。他兀地意识过来,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因负罪而擂响。那巨响怕是不会停的,因为他已做了太多孽。
咚。
那声音继而响彻,宛若要击穿他的心脏。
王三齐看向手中的拐杖,抽出其中的利剑。灯光下,冷兵器发出使人心生畏惧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