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白石一起吃的那顿晚餐,是他们进山谷以来的第二个晚上。
在那一天的下午,他们沿着山庄后的一条小路找到了一间神社,被名叫素川司瀧的神官自追击的怪物手中救下,迎进了神社中。
“跨过鸟居,在神社里各位是不会遇到那样的怪物的。”
年轻的神官面上挂着温和甚至显得有些绵软的笑意,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请安心吧。”
他像是一个寻常常见的信神者,对神明这一类的事情保持着谨慎的恭谨,却并不露出过多狂热。唯名从他的话中听不出多少信息,无从判断真心或者假意,但对方先前击退怪物的本事却是货真价实、无可指摘的。
他忍不住问素川司瀧:
“素川君,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神职人员吗?”
如果对方回答说是的话……
唯名在心中暗想,那不如领几个神官或是巫女什么的,到精神病院将那些樱井口中的‘小动物’都给处理一下……
这样一来,他那个坚持晚上要去三楼放映室陪着樱井看电影的傻弟弟,多少也能够更安全一些吧。
让他失望的是,棕色长发的神官满脸抱歉的朝他摇了摇头。
“以前有教导我的巫女小姐……但现在她因病去世了……”
素川仿佛真的感到非常抱歉,带着些愧疚的这样说。他像是那种会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好人,天生没有考虑过责备他人似的。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哈哈,说出来怕您笑话,其实这间神社已没有什么人来了,就连我,也只有定期回来打扫而已。”
也因此他才会孤身被困在这里。素川解释道,明明每年都例行前来打扫,可今年的工作做完,却发现无法出去——他对于搜救队的到来表示出了直白的惊喜,并确信他们一定因为是接到了他发出的求救讯号,才特地来到这里。
这说辞并不叫人感到意外。毕竟已经是两天内第四次听到类似的说法,到底没有人再傻傻的发出什么质疑。
队员们互相之间交换着心知肚明的视线,将怀疑的目光深深藏起,在心中则愈发对遇到的几个求救者忌惮起来。
素川对这种隐藏起来的不信任像是毫无察觉。对于在这样的处境下见到他们,他表现得十分惊喜,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神社,在向赛钱箱投入硬币后摇响了铃铛。
“叮铃。”
铃铛发出清脆而澄澈的声响,让人觉得心头一轻,忽地放松起来。
……
晚饭时间坐在山庄的餐桌上,唯名回想起这两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时心绪繁杂,胸中烦闷。
他忍不住去看坐在餐桌另一头的白石沙耶香。
对方坐下时,依旧背脊挺直,惯于持刀的手指举着筷子时也有种别样的利落。唯名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饭,不一会就将带肉的菜式吃掉大半,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白石小姐。”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出了声,“之前你同我说,山谷内有许多地方都感觉很危险……可以问一下具体有哪些地方吗?”
短发女性咽下口中的食物,取过餐巾沾了沾唇,然后才放下手,侧目看向唯名。
“我也……说不清。”
落在青年面上的目光转瞬而逝,她摇了摇头,避过了视线的交汇,“总之,很多地方给我的感觉都相当不好,虽然我也对一些事情抱有怀疑,但又觉得很怕……”
她顿了一顿,忽地又抬起脸,用琥珀色的双眼直视唯名,微微颦起眉,神情郑重的对他说:
“特别是那里的那座神社。……那里给我的感觉太过危险了,远坂先生最好也不要多接近,我很不喜欢那里……!”
一日之计在于晨。
微风轻拂,唤醒浅眠的生灵。白色的毛团抖动耳朵,踏出栖身的三角体,循着空中气味跨越众多障碍,轻巧地落在餐桌上。厨房中,以鲣鱼、干贝熬制的粥散发诱人香气,早早起床的饲主正将粥舀入碗中,配以喜爱的渍物。味增汤则取用最简单的豆腐,撒上些许香葱,另有一碟高汤蛋卷,便是一顿丰盛的早餐。当然,还有猫先生最爱的猫粮。
堀江昶入学御凉亭学园已有一个多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适应新环境,形成新的生活习惯。自从国三视力骤减,告别道场,堀江昶便将清晨社团训练的时间改为晨跑,早早离开家中,归家用餐时,父亲也已经出门。只是,如今的公寓高楼不比京都町家,晨跑再归家的习惯显然过于繁琐。短暂的思忖后,堀江昶只得改变作息。先在家用过早餐,和猫先生一同出门,在御凉亭公园散步当作晨练,再由后门入校。动线清晰明了。
今日也不例外。
在楼下便利店买过一份鲜牛乳,一人一猫步入公园。如雪的樱花早已凋谢,唯有大片绿荫遮挡初夏的阳光。裹在冬季制服下的皮肤表层有些微热,少年不知不觉偏向树荫行走,不经意扫过一旁漾着微波的湖。
夏日的水,从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少年蓦地停住脚,跟随的幼猫轻叫一声,绯红的瞳看向少年,疑惑地摇动尾巴。少年遥望那池水波,轻轻开口:“我们离水远些吧。”猫先生没有追究,只是踏着优雅的步伐,跟随人类彻底躲入树影之中。
“嗯……还是不对。”异色瞳的教师点点头,手中红笔旋转一圈,在空中划出一道饱满的弧线,准确点在了堀江昶的笔记本上。一旁的少年也仿佛被笔尖点住,本就笔直的脊背又挺了挺。
歌利老师交叠的双腿向前伸直,带动身体前倾更加靠近学生。淡色发辫随着他摇摆,停滞的笔尖再次开始滑动,将少年思路出现偏差的位置一一勾画出来,分别进行讲解。少年听得认真,平放膝头的手指不知不觉跟随老师一笔一动,描摹出同样的公式。
放课后无人的教室,年轻的教师与同样年轻的学生,这样的一对一教学已经不是第一次。
堀江昶还记得歌利老师初次踏入一年A班,长外套衣摆飘摇,衬得人更小,却又有种莫名的气场。全班同学都在这种交错的观感中暂时性失语,愈发寂静的教室中,年轻的教师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开始授课,短短几句却将大家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高中的知识较国中更为复杂,歌利老师的讲解却是浅显易懂,理解起来并不困难。并且,歌利老师总是从大家已有的知识引出新的知识点,协助建立完整的知识体系,形成关联。各方面而言,歌利老师都是一名优秀的教师。
正因如此,堀江昶才会更加愧疚。拥有如此优秀的教师,仍无法顺利掌握课业,问题只会出在他身上。事实上,早在国中、甚至更早些,堀江昶便发现他于理科毫无天赋。无法顺利掌握全部课业的他是残次品,这一事实,他也早已接受。
不过,歌利老师并没有放弃这样的他。在某个午后,堀江昶前往办公室请教课上未能理解之处时,解惑完毕的老师询问他,若是时间允许,要不要进行一对一的单独指导。
堀江昶不是第一次前往办公室询问,歌利老师也不是第一个为他答疑之人。只是那一刻,歌利老师与以往的老师们清晰的剥离开来。没有在解惑后推开笔记本,没有笑着感慨:“其实你不笨,只是没有你哥哥聪明。”
不仅歌利老师,御凉亭的每一位老师,都不曾这般说过。
“堀江?”少年回过神,老师清澈的双眼正看着他,歪着头,颇为不解。堀江昶收敛心神,道歉:“非常抱歉,有点走神。”
“唔。”浅色发辫摆动,少年身形的教师回头看了看笔记本,思索片刻,点点头,再次看向堀江昶,“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诶?”很快,少年便反应过来。歌利老师误认为他的分心是由于知识过多,暂时无法吸收所导致。错误,却温柔。
“我先告辞了……今天真的十分抱歉。”行至教室门前,少年转身行礼,再度道歉。
“嗯……回去路上小心。”老师摆摆手,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歌利老师恐怕无法理解他为何总是道歉,甚至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心存歉意。
究竟是何时养成的习惯,早已记不清了。
“哥哥,这道题我不太懂,可以麻烦你吗?”
“嗯,我看看。”温柔的兄长,只需扫一眼题目便能轻易解出,“这道题不难,只要把这个公式代入,再这样。”和父亲一样有力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课本上写下过程,“看,这样就可以了。”
“谢谢哥哥……那,这道题呢?”
“我看看……嗯?”兄长意外地看着他,“这道题和刚才那道思路一样啊。阿昶不会吗?”
“不……”未出口的话语消失在喉间,少年低下头,“抱歉。”
“阿昶不必道歉的,是我没讲明白。来,我们再来一遍。”兄长摆摆手,再次握住他的手,握紧他的笔。
兄长不会错。错的人,是他。
从回忆的泥淖拔足而出,堀江昶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运动场。正值部活,球场中都有部员挥洒汗水,指导教师在旁点拨,恰是青春华章。
堀江昶在铁丝网外驻足,凝视那些奋力练习的身影。他喜欢人们努力的模样,虽然付出不一定有所收获,但不努力一定什么也不会拥有。他不是哥哥,没有那样的天赋,能够做的唯有努力、努力、再努力。期盼着或许有那么一天,他的付出能够有所收获。
每当他自我质疑,怀疑是否真的会有那一天来临时,就会看看他人努力的模样,激励自我。有这么多人都在努力,如果他就此停下脚步,还能得到什么呢。
心底似乎涌上一些力量,堀江昶轻拍双颊,一定要振作起来。正准备迈动双腿回家时,耳朵似乎捕捉到了奇怪的响动。
是水声。
没什么可奇怪的,网球场相邻便是泳池。然而若他没有记错,御凉亭并没有游泳部。准确的说,是早已废部。那么,如今的水声又是因谁而起呢?
初夏傍晚的一时兴起,堀江昶转变了前行的方向。
走得愈近,声音愈清晰。
水面漾起阵阵涟漪,水雾翻腾,一道身影拔然而起。水珠顺着肌理滚落,洇出一道道漂亮的肌肉线条,每一根汗毛都泛着淡金色泽。即便以男性的眼光看,这也是一具优美的躯体。他划水来到泳池边沿,摘下泳帽的刹那,短发折射光辉,耀眼夺目。沿梯子攀上岸,突然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
被那双眼凝视,堀江昶这才意识到,他盯着对方看得时间似乎长了些。未待他思量好如何开口,对方已爽朗一笑:“你也是来游泳的?”他拎着泳帽泳镜走近,亲切友好。堀江昶下意识摇头:“不……算是路过吧。”虽说是好奇游泳之人,特意路过。
少年点点头,本该结束的话题却没有中断:“要不要加入游泳社?”
……
…………
………………?
“游泳社?”堀江昶一时愣怔。暂且不提前后话题的关联度,仔细翻阅记忆相簿,他确实没有在社团招新时见到这一社团。
“御凉亭的游泳社似乎作废了,我正准备重建。”少年适时道。
原来如此。堀江昶了然。只是解除这一疑惑,下一个问题又蹦了出来。他几乎是无法遏制的,开始计算重建社团需要的精力、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需要个人魅力。抬头看向眼前人,对方似乎对他的沉默毫不在意,四目相对,再度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似乎有这个基础。堀江昶沉默,脑海不期然闪过一抹身影。
与他不同,夺目,耀眼,璀璀生辉。
远比他更适合“昶”的名字,远比他更能担起这个名字所背负的期望。
“你会游泳吗?”或许是他沉默太久,对面的人终于再度开口,鲜艳的眸有波光层层漾开。
“会。”堀江昶下意识答道。
“有加入社团吗?”“文学社。”
“没有运动社?”“没有。”
“太好了,加入游泳社吧!”“……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不能这样了。堀江昶闭眼,甩去心头那抹不断浮动的身影,定心后再度开口:“请问现在社团有几个人?”没记错的话,社团要有五名成员才能成立。
对方的回答也极为爽快:“算上我已经有两个了!”换言之,除了他只有一人?望着那阳光下仿佛闪闪发亮的人,堀江昶对他那积极向上的心态敬佩不已。
“如果你加入就有三个人了。”上扬的声调彰显了对方的好心情。难道因为在泳池相遇,才让他如此执着?
堀江昶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我加入,也还有两个人才能成立。请问你有人选吗?”“嗯?没有。”“部室呢?”“在这附近。”白发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独栋建筑,“不过我去看过,基本都废了,必须彻底扫除才行。”“……”“啊我邀请了指导老师哦!有指导老师!”
一言以蔽之,百废待兴。
堀江昶叹息,扶稳镜框,直视那双发亮的眼:“请问,这样的条件下,你有什么自信能够重建游泳社?”部室荒废,人员不齐,没有人脉,没有资金。看不见光明的未来,唯有沉重的现实。
那人轻松一笑,扛在肩上的担子化为轻烟飞散。他面向泳池,展开双臂:“因为我们有这——么大的泳池啊!”波光粼粼,面向阳光的少年却比太阳更加夺目,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他回过头,眼眸璀璨:“这可是本市最大的校园泳池!只是看着就令人澎湃不已!心潮涌动想要扎进去游个痛快啊!怎么可能没人来嘛。”
他的声音过于轻松,语调过于雀跃,以至于仅仅是旁观者的堀江昶也不禁染上几分雀跃,或许……重建一个社团,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困难。
“要不要一起游泳?”少年转过身,挥动手中的泳具。
“我……试试看。”堀江昶轻抿嘴唇,即便心动,他也还有另一个问题。“请问,这里有多余的泳裤吗?”
“嗯?不清楚诶。去体育馆找体育老师借嘛!”“不,那个……size……”“肯定有学生泳裤的!”爽朗的声音盖过堀江昶微弱的疑问,霎时间,心头那抹犹豫也被一扫而空。总之,先去借泳裤吧。
堀江昶不会游泳。他的时间大多贡献给了学习,贡献给了他永远学不懂的理科,为了追上兄长的脚步,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待。
“阿昶,这个假期部里组织去海边,一起来吧?”国中某个假日前夕,兄长这样说道。
“弓道部吗?不要因为贪玩耽误训练,学习也不能落下。”父亲先他一步道。兄长笑答:“您放心,去海边可不仅是为了玩乐,训练计划早已安排妥当,部里的大家都很期待呢。阿昶也很用功,训练和学业都不会落下的。对吧,阿昶?”
“……嗯。我不会耽误训练的,请您放心。”面对兄长的笑容,父亲的训诫,堀江昶怎么也说不出,他根本不会游泳。
兄长没有特别学习过,看那笑容,想必早已掌握了这一技能。部长和部员们想必也从未怀疑兄长是否会游泳。
他是兄长的弟弟,是血脉相连的亲属。必须要会才可以。必须掌握这些技能,才能不愧为兄长的弟弟。同为兄弟,兄长会,他不可能不会。
必须掌握才可以。
学校泳池率先否决,太过显眼一定会被同学发现,被兄长知晓进而指导,他不希望任何人得知此事,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不远处倒是有一家健身馆附带泳池,但是父亲经常去。离家不远,也有被邻居发现的可能。顾虑太多,堀江昶只得在周末借口锻炼,搭电车前往远处的游泳馆。紧赶慢赶,总算在弓道部活动来临前勉强掌握。
部长精挑细选,竟选出了一片游人不多,风景秀丽之处。抵达当日,在旅馆放好行李,一行人便吵嚷着前往海滩。兄长在前方被大家簇拥,堀江昶放慢脚步,落在后面欣赏风景。他不似兄长,总能游刃有余处理好人际。相比众星拱月般的追捧,他更愿独自一人,至少清静。
然而生活总有那么些不如意。
看着那些手捧梳妆用品围绕他的少女如狼似虎的眼神,堀江昶几次深呼吸,总算按捺住逃离的冲动,乖乖闭眼任由那些人倒腾他的长发,替他装进泳帽。
而待这一切完毕,没了为他梳理长发的乐趣,少女们很快散开,继续簇拥至兄长身畔。
堀江昶松了口气。部长与年长的部员们陆续下水,岸上余下的人越来越少。他不想引人瞩目,也只得下了水。海水与泳池的水终归不同,适应一番后,与人群保持距离独自划水也有一些乐趣。
只可惜,世事难料。
一秒前还在寻找欣赏海面倒影最佳高度的堀江昶想不到后一秒就会被沙滩排球砸到头,更想不到就在他失去平衡的刹那,腿部一阵抽搐。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一头扎进海里时,抽筋了。
浅海水面下并没有纪录片中深海的幽深可怖,然而当水流从面部灌入体内,大脑的空茫与内心的恐惧仍令他惊慌失措。越想挣扎,越是动弹不得。偏偏五感格外清晰。他能听到不远处部员们的嬉笑,感受到同学取排球时水流的推动,甚至看到海水折射的他的倒影。
但这不是海面,那恐怕不是倒影,而是他的幻觉。
感知时间变得艰难,他不确定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向海面下扎了多深,只有大脑在最初的慌乱后,逐渐空茫一片。
若是那时,没有人撞上他,偏巧让他借此稳住身体,若是那人没有意识到他腿部抽筋,扶他上了岸,等到兄长和其他人发现,他或许早已消失不见。
彻底消失。
待大家玩得尽兴,上岸却发现他长发尽湿,正用毛巾擦拭时,面对兄长和同伴们的疑惑,堀江昶只是平静道:“不小心散开了。”
那之后,他再没下过水。
向体育老师道过谢,换好泳裤的堀江昶与少年再度来到泳池旁。剪了短发果然轻松,戴泳帽不再艰难。在岸上充分活动过身体,堀江昶下了水。
皮肤接触微凉水面激起一片战栗,全身泡入后反而好了许多。堀江昶直视前方,深呼吸后匀速吐出,戴上泳镜。
目之所及湛蓝清亮,与那一年的海面略有不同,却又在眼前交替闪现。蹬水的刹那,刺痛感从腿部传来。
心理作用而已。堀江昶自我安慰,集中精神,稳住呼吸。不远处却传来清亮的嗓音:“姿势不错嘛!唔,细节处还有发展空间,不过会游已经很棒了!怎么样,这么大的泳池游起来是不是很爽?加入游泳社吧!”
眼前的阴影不知何时开始消散,清亮的蓝再度出现。浸泡在水中,心情都轻松不少。
堀江昶游了一个来回,回到岸边时,少年正等在一旁,待他上岸便冲了过来,竖起拇指:“同学,要不要加入游泳社,尽情享受本市最大的校园泳池!”
堀江昶后退一步。不知是不是没戴眼镜,视线模糊的缘故,他竟然看到闪亮的星星不断从对方身上迸射,背景是耀眼的光芒。
一定是用眼过度。堀江昶双眼微眯试图聚焦,对着视野中白得发亮的人形道:“那个……请问你是……?”过了这么久,他居然忘记问对方姓名!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少年也是恍然大悟,摸了摸头发,“山崎仁,一年C班!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游泳社?”
“一年A班,堀江昶。”虽然现在的衣着有些失礼,堀江昶还是行礼道,“若是初学者的我也可以……就请让我加入游泳社吧。”
“当然可以!是个人就行!”山崎君非常开心,虽然说的话有些奇怪。
被那份活力感染,堀江昶不禁笑了起来。国中末,由于视力缘故彻底告别道场,而现在,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锻炼。
只可惜猫先生不喜欢水。
着装整齐与山崎君告别,看到御凉亭公园门前翘首等待他的猫咪时,堀江昶不禁如此想。
“猫先生,今晚洗澡好吗?”“喵——”“不好啊……那我们换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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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的五月章orz感谢不嫌弃让我写的老师和同学……!响应打扰了!
果然工作才是督促码字的利器(。
* 讲解。
谢今,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从未有过如此的冲动,想要高歌一曲《他一定很爱你》。
一开始他以为应该在车底的是他和白莎。 他和白莎那个时候还是孤儿院的常客,有事没事就往孤儿院跑。不过白莎勤快多了,谢今觉得她就是堕入了爱河——在这样特殊情况下也能死心塌地地喜欢一个人也是很厉害的。不过蝉无确实有这种实力吸引小姑娘。
他还在和白莎讨论要去找蝉无打发时间,突然看见了队里唯一一个合法正太侦探司老师手里把玩着一个胡萝卜走过。
“司老师——”白莎看到胡萝卜有点好奇,“胡萝卜哪里来的呀!”
“嗯?蝉无给的。”司老师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跟他们讲。
突然气氛就变得很尴尬了。
“……蝉无没有给我们胡萝卜耶。”白莎小声地说。
“……唔。”谢今也糊弄地回应了白莎。
司老师看他们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就回到自己帐篷休息了。
“阿今,突然好想哭哦。”白莎说,“大概要流下不争气的泪水了。”
谢今摸了摸白莎的头:“明明我们都很勤快去跟蝉无聊天了……”甚至还有话没话地尬聊了两小时,就为了get到一个“我们是朋友了”的认证。
“哇——!”白莎爆发了不争气的眼泪,哭了谢今一个措手不及。
“别哭别哭,我给你唱个歌吧……”谢今就随口一说,还真的突然想起了一首歌,没错就是阿杜那首,“……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然后白莎哭的更伤心了。
……
现在是一起在营地一起养老的司老师和谢今。
早一点时间,白莎高高兴兴地和他们说蝉无邀请她去小树林,蹦蹦跳跳走了。
“谢今今,我那个胡萝卜,切了给你下面吃吧。”司老师说。
“不了,司老师,我下面不吃胡萝卜。”谢今说。
谢今想起了之前还要跟白莎一起唱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现在身边却换了个人。
“司老师我给你唱个歌吧。”他说。
可是却被司老师冷漠地拒绝了:“不必。”
“那我只能给自己唱了……哎看来在车底的是我,你们都轮流上车了。” 谢今有点痛心,差点就是走心的聊天了,结果到现在蝉无看到他还是十分有礼貌地喊他“谢桑”。
连司老师都喊他谢今今了,白莎也喊他阿今,就蝉无还特别礼貌特别疏远地喊他谢桑……
司在一旁看谢今一脸悲伤的表情十分想笑。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蝉无表现地更加……怎么说呢,蝉无确实很友好很容易接触,可是也太疏远了吧???
第一天碰到他的时候因为人太多还没有跟他打招呼,后来也补上了也好好做了自我介绍。不过可能是谢今单方面地把人家当成了好朋友吧。
谢今你是大傻子吧。
谢今想蝉无不要那么生疏地喊他可是不能说。也想要一个抱抱也不能说。之前跟司泷君抱怨一下的时候他居然特别羞涩地抱了抱谢今,谢今真的被吓到了,他还是第一次被男性拥抱。最后跟他道谢的时候他还特别害羞……太可爱了。
再可爱蝉无也还是叫你谢桑。
悲伤地谢今想,凝津救援队阿杜,估计就是他莫属了。
虽然昨天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了要理班的事情,但是从教堂回来就开始在床上打滚,弄到了半夜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心理有着什么东西迫切地想要抒发出来。
……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洛可可在第一次听到圣经中的故事,迫切地想要知道下文。
所有没有结局地事情,都是无比地令人向往。
纠结到了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虽然洛可可并不需要睡觉,但是还是到了中午十分才起来。
意识到苏醒地那一刻告诉自己,如果是十二点之前,便下床,然后整理洗漱,时间正好可以去要理班听布道。如果是十二点之后……那就……
那就明天再去……小声地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她睁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床头地钟。
很好,十一点五十五。
起床去见路德维克。
这次没有选择大费周折地化妆成老奶奶地样子,穿上了自己喜欢地轻便洋装拿了一柄阳伞便这样走出门去。
民宿的老板娘似乎觉得这个房间先是入住了一位小姑娘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位老奶奶再变成了一位小姑娘有点恶俗电影的感觉,还是点头微笑道:“Guten Tag.”
“Guten Tag.”
用了路德认真教她却学得蹩脚的德语和老板娘打过招呼,便在民宿边上的一家小餐馆用了中餐。
德国人的口味一向很重,味道也和英国的事物有得一拼。洛可可扁了扁嘴,开始怀念在中国的美好时光。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把路德捆起来绑到中国去。
掐着点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然后撑遮阳伞慢慢走到教堂门口。距离要理班还有一分钟开始,来的人已经差不多了。
路德看见好久不见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微微一笑示意在最后面的一排位子坐下。少女微微昂起头,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最后一排位子上。
虽然并不信教,但是毕竟也是在教堂生活了几年,对于圣经里面地事情已经了如指掌。洛可可本来打算好好听着,但是却听见路德在上面突然提到了一句话。
“你以恩典为岁月的冠冕,你的路径都淌下油脂。这句话是在圣经诗篇65:11,讲的是……“说完还向着洛可可这里偷偷望了一眼。
瞬间从昨晚开始心底地那一些蠢蠢欲动地气体都凝结成了固体,慢慢地沉淀下去,变得安逸而知足。
同昨天一样,要理班结束之后还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围着。和昨天一样,洛可可只是坐在位子上看着路德应付他们。被围着想要脱身却不得不耐心回答问题地路德真的是超级可爱呢w
手肘撑在椅背上面托着下巴看。
等到几个小姑娘恋恋不舍地离开之后,洛可可终于站了起来,理了理裙摆上面地褶皱,然后走到路德维克面前,恭敬地提起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
“你好,我是洛可可·柏蒂拉。来这个城市旅游,正在寻找一位导游先生,请问您有推荐地人选嘛?”
“您好,我是路德维克。”
“是这个教区地神父。”
说着缓缓向前伸出一只手:“之前也做过一段时间地导游,请问我可以……“
吗?
当然,路德维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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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路德的第七百二十三天,想他。
美月上岸時表示下面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也沒有胡蘿蔔。
而浸過冰涼的湖水後,她雖然腦子冷靜了些,沒有那麼衝動了。但是發覺全身都濕掉了,非常不舒服。而且現在雖然是八月,但是深山中的夜晚也是有些冷風,不換衣服的話很容易著涼感冒。
著急的神官先生將自己的浴衣脫下(神官還穿著襯衫與長褲,各位觀眾莫驚慌),披在美月身上。但就算這樣,在美月還是濕淋淋的狀態下,浴衣也很快濕掉了。
得要找衣服換掉美月這一身才行。
神社會有的女孩子的衣服⋯⋯大概就是巫女服了。
心頭閃過一絲不詳。不知道什麼,朝月就是覺得巫女服不能穿,穿了之後美月可能會遭到詛咒或是變成幸運E。
「我這裡有備用的衣物,如果美月不介意的話請換上吧。」雖然以身高與臂長來看,可能不是那麼合身。
「那就謝謝朝月醬啦。是說我的『嗶——』,也濕掉了呢。」每月很是開心地接過長袖襯衫與長褲,因為救援行動的地點是在山谷裡,為了預防蚊蟲叮咬,朝月璃璃音所有衣物都是帶長袖長褲。
一聽聞美月有其他的需求,朝月轉身後又在背包裡翻找了一陣,拿出美月剛剛說濕掉的「嗶——」,並且遞給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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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祥和寧靜。
朝月璃璃音很想掐死自己,今晚的她是怎麼了,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然後很直接地將「嗶——」給了美月,然後又是現在這樣進來神官的房間幫美月換衣服。
她很直啊——很直啊!一定是今晚的隊友有毒!!!
可靠的遠坂兄弟!!我想念你們!!!
在心中哀嚎完之後,朝月沈澱一下自己的情緒,便開始辦正事了。
所謂的正事就是搜神官先生的房間,進度嚴重停擺的朝月很不甘心,覺得今晚應該可以摸出一把鑰匙。
然而並沒有鑰匙,有些氣餒的她默默地看興致勃勃的美月。
美月手中拿著的是素川司瀧的日記本。
朝月撇過臉揮揮手示意著她並不想看小日記。
「朝月醬是把第二顆鈕釦給了誰呢⋯⋯?」美月出房間後一臉想探究出什麼八卦。
「冤枉啊⋯⋯」首先這件衣服又不是制服,再其次她是不會帶掉了鈕扣的衣服出門遠行⋯⋯她才想問美月是怎麼把第二顆鈕扣擠掉的⋯⋯
「如果你們要繼續女孩子的話題,我跟司瀧還是先迴避一下比較好⋯⋯」與神官同屬在場唯二的男性,墓守視線飄移的道。
而神官則是連耳根都紅了,像是想逃跑但是留人在原地很不禮貌,不敢離開。
「好啦!那接下來還要去哪裡嗎?」
「我想再去古木那裡看一下⋯⋯可以嗎?」
「好的,您這邊請。」語畢,神官略帶小跑步離開,留下個倉皇的背影⋯⋯。
不要這樣殘害神官先生⋯⋯朝月很是想這樣跟某些人講⋯⋯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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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是個孩子啊⋯⋯(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