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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栖川先生,在下隶属零式调查厅,我们有几件事想问您,希望您能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在出门交稿的时候碰见两个零式的人造半妖在自己面前伫立,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天气很冷,最近应该会下雪,严冬即将拖着沉重的脚步来临了,他想。
十二月一日。
有栖川被带入了间很小的屋子,屋子的正中央只有一把椅子,正对着椅子的除了一张长桌,还有盏刺眼的灯。而在长桌之后坐着的人,面色比周遭的空气还要阴冷,除却在他进门之时对他摆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坐下以外,再没有额外的动作。
有栖川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注意到了角落里爬出来的细小青苔,沾染在灰扑扑的地面上。而房间里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种颜色了。没有窗户,也没有装饰,长桌和椅子都是灰色的,地面和天花板也一样,灯光亮得发白,让人产生种世界已经失去了色彩的错觉,由此而来的疏离感迅速汇聚成了一股不快梗在心头。他没多说什么,缓缓走到椅子的正面,坐了下来。
——原来三千院是一直看着这样的景色的。
只有灰色和黑色的世界,与下雪前的天空有几分相似,压得人喘不过气。
“初次见面,敝姓赤见,零式中佐。有栖川先生,我并没有多少时间闲聊,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快速进入正题。你能说说你和在半月前左右被烧的那家杂志社的关系,以及和你在零式中与有过接触的人际关系吗。”
“原来是这种事情,这很简单。我是个自由撰稿人,曾经是那家杂志社的一个小专栏作家,供过几篇稿子……哎呀,对不起,我记不清数量了,不过因为杂志销量并不好,所以我只写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再写了,换个方法说,就是被开除了。至于后者,我和贵军并没有接触,非要说的话,有家我很喜欢的关东煮摊,在那里吃东西时,偶尔会碰上一位青年军人,会聊聊日常中无聊的事——这就是全部了。”
有栖川回答的很平静,仿佛只是在作为一个说书人再平常不过地叙说一段故事背景。但与这份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军人愈发阴沉的回应。眉头紧紧皱着,交叠的双手握的更紧了些,虽然逆着光线,隐约也能看见指节的因为用力过度的颤抖,而随之一同流失的似乎还有对方的耐心。
“除此之外呢,我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说你是否与军官……算了,与三千院中尉,听说了某些你本不应知道的东西,然后将之写成稿件,寄到了出版社?”
“对于此项,请容我反对。”
有栖川依然平静地看着他,声调沉稳,不慌不忙,双手放松地放在腿上。房间内的空气沉默了下来,他留意到对方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后续。他想了想,除去他和三千院是旧识这项无关的信息外,应该没什么遗漏的。
但对方明显并不相信。
人类对于未知信息的捕捉一旦有了自行推测的结论后,对待任何有悖于自己初始所想的事实都会抱着极端怀疑的态度。反驳是远比树立更困难的事情,这一点他在人世与人交往的数十年中,早已体验地淋漓尽致。虽然无奈,但并非不可理解。有栖川叹了口气,带了丝笑容,尽量用友善平和的表情,和军人谈起了话。
“您或许不信,但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我和三千院君,只是连酒友都算不上再疏离不过的关系。而且他本人对我,比普通路人应该还多了一点厌恶才对。”
“……厌恶?”
“是的,因为我并非人类,而是妖异,相信不会有任何零式军人喜欢妖异的吧。”
时间仿佛凝滞了,不过也也只有一瞬,紧跟着的,就是衣料的摩擦声和手枪上膛的响动。平光眼镜后掩藏的金色瞳孔眯了起来,有栖川甚至不紧不慢地掏出了怀中的折扇,慢慢搅动起了身周已经一触即发的危险空气。
“年轻人,冷静一点,你先坐下,也让你手下把那个危险的玩具收起来……那对我没用的,啊不对,勉强也还是有用的,不过俗言道猫有九命,所以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值得挂怀的事。说起来,这房间里真冷啊,我可以要一杯热茶吗,中佐先生?”
茶包浸泡的红茶透着苦涩的深色,蒸腾出的白气氤氲开在面前竖立了一道短暂的屏障,不过红茶的杯子只是被捧在手里,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作为暖手之用而已。
“……七月前后的异言杂志其实已经指出我是妖异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暴露的也只有笔名,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大好,就换了个笔名转投了其它的杂志,如果去查的话,想必也是能查到的。我已经把我所有知道的都说给你了,接下来能换我问个问题吗。”
“……”
“别沉默啊,我虽然是妖异,但是我和常世那群疯子……失言了,比较激进的同类并不是同一边的。事实上我也并不同意他们的主张,妖异不是神明,就这么凭着喜好选出一类自己不喜欢的物种见到就斩,太武断了,不过我也没多赞同人造半妖也是事实……”
“……你想知道什么。”
看起来对方似乎并没有耐性听完他对于自身立场的阐述,有栖川笑了下,无视了赤见视线里的审度与怀疑。手里的红茶已经有些冷了,不过他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即舒了口气,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能告诉我现在三千院君的状况吗,与他许久未见,也不知道是好与不好了。”
“抱歉,对此我无可奉告。”
意料之内不带任何转圜的官腔拒绝,有栖川并没有觉得意外。对于将自己作为相关人员直接传唤至此的军方来说,应该是发生了超出他们控制的事情。若是调查,比起自己,三千院应该是更为优先集中的对象,但从对方向他提出的问题以及对自己回应的态度和表情来看,似乎知道的并没有太多,至少还都只浮于表面,没有多少深入的打探。
三千院应该不在军中。有栖川思考了一下,随即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中佐先生,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知道妖异和人通常情况下并不喜欢做交易,不过我在人世走了数十年,对人类的行事也略知晓一二,不如说把我视作人我会更高兴一点。”
突然睁开的眼睛里只有一层浅浅的笑意,竖立起来的瞳孔即便在灰色的空间里,依然是一片摄人心魄的金澄色,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告诉我,你想让我帮你们做什么,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十二月三日。
“许久不见。”
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笕见到他进了后山的小屋,连身形都没动一下,大半个身子伸进被炉里,只留下上半身还伏在桌面上。一旁的暮商也有样学样,除了头和尾巴尖还在空气里,剩下的都埋进了一团棉絮当中。
“离元旦可不远了啊。”言下之意是对方明明身为神官,却是这么一副精神不足的模样。
“吾友有所不知,昨日天狐大人将吾等共同召至秘境之中,之后又去了个极阴冷的地方……天气不佳也便算了,不过女郎蜘蛛的巢穴也不知是个什么去处,一股一股的寒劲渗到骨子里。”
有栖川笑了两声,摘下帽子放到面前的桌面上,“这也不奇怪,毕竟女郎蜘蛛是怕火的,又多半喜欢引些河水或者泉脉到自己的住处,再加上又喜阴,现下天气这么冷,结冰了也正常。但说起来,你又为何会落脚到那里?”
见笕脸上少许迟疑的神色没作回答,有栖川也没再追问。手里不闲,自顾自地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权做暖手之用。“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也罢,随口一问无须介意。我来这里,也本来不是找你闲话的,不过是顺道而已。”
“哦?那你是所为何事?”
有栖川晃了下手里一直夹着的纸条,已然折叠的工工整整,随即就又放了回去。从大小和质地来看,毫无疑问,是笕神社里的签纸,这倒是让笕凭空多生了几分好奇。同是身为妖异,猫又的年纪比笕还长了许多,却也来做此等试图窥探天命的举动,想来多半是遇到了棘手的难事。然而还没待他问出,对方却先带着笑意回答了他。“是个大吉,不过是来试试而已,看来兆头不算坏。”
“吾友若是有何难处,不如一叙。”
“不必。”
他顿了一下,随后又接道,“我求的都不是自己,图个心安而已。”
妖异通常不会恐惧失去,因为寿命足够长,漫长到可以像有栖川看过的某本洋文书翻译过来的那样,时间会治愈一切。失去带来的不快会忘记,灰飞烟灭在某个不指名的时间点里,成为梦里偶尔会出现的无法回忆起的片段。就连记录下来的文字也并无不同,墨水和纸张的寿命甚至比人还要脆弱短暂,若是放在匣子里,等到再翻开留下的也只是满页褪色发黄的浅浅痕迹,证明的只有曾经存在这一点而已。
——或许真的在与人相处的太久了。
有栖川在回到家里后,翻着自己手里记着曾经准备给三千院的故事册子,思忖了一会,还是把那张吉签用手打开展平,小心地夹了进去。
但求诸事顺遂。
十二月五日。
零式上层报告从赤见中佐处收到了不知名的密报,上面有详尽的关于零式被劫走的人造半妖的关押地点,由于过于详细深入,若非身在腹地之人——想来只有妖异,难以提出此份信息。同时因为三千院身上背负的信息泄露的重要嫌疑,也有人反对说或许只是对方铺好的陷阱。但由于包括赤见中佐和安昙野少佐在内的几名零式高级军官的坚持,还是做出决定派遣极少量人类部队前去打探。
而将顺着笕的话打探清楚事实将情报提供给零式的有栖川,更多地却只能做个看客,若不是在归途中遇到笕,亦或该说幸亏遇见的是笕,才免去了他在此事立场中的更多麻烦。
只是欠下了好友这许多,如何弥补,他也没太多的头绪。
十二月九日。
“欢迎回来。”
有栖川看着在昏睡中依旧眉间拧成一团的青年,伸出手试图想抚平,发现没有太大作用后也就放弃了。十二月已经很冷,而夜里的天气就更难过了,虽然屋子里有暖炉,却还是有股寒意直往身体里透。他静静伫立在床前看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本边缘已经有少许破损的小册子,封面是空白的,一直被贴身放着,摸起来倒还是有点温热。察觉到周边除了张都是圆角的桌子外便没有其它任何的物体,有栖川只好将小册子放在了三千院的枕下。
“当年没讲完的故事,都在这里了,等你醒来,就是时候让我把该讲的都讲了。”
终究还是下雪了。
雪花落到地上在静谧的夜里多少有些细小的声响,只是和隐隐约约的铃声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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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能看出来我在流水账了已经。
交代一下前因后果随便结掉二章吧,实在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写……我果然不适合写刑侦剧(。)不过能把教官的之前部分写出来我还蛮开心的,总之拖了这么久也就是这么一篇我自己也觉得咸的可以不过我觉得再纠结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反正……就这么着吧,确实写的挺垃圾的这篇就单纯当连接一下剧情而已。
等我长进到能hold这种剧情的时候会翻过头来改一下吧……不过感觉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台灯来也!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站长请放我一马!
难得用这么欢快的文风写了信,我都觉得自己是被盗号了。
-N坐在窗前继续写着那封寄不出的信-
L,L,现在我要给你写信了,你看好。
拿来纸,握好笔,我就这样开始写了。
今天早晨,当买报的吉诺从我窗下走过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我本不想读报纸,但我想拜托他去两条街外的花店帮我带束雏菊——我喜欢在写作的时候,桌上放着束新鲜的花,当然,写信的时候也是一样——所以我买了他的报纸,不顾内心里掌控科学的那瓣脑仁对我疯喊着什么“回报规范”,我就静下心来,坐在窗边等着。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颇多,按理说,我住在大道旁,有这些行人也一点儿不奇怪。我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让身体和摇椅一同摇晃。不,我还不老,我还很年轻,摇椅之于我不过是淘气的玩具,而远非暮年时颤抖的叹息。
我坐在窗前,心情愉快,想起那束雏菊,又想起了你。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那是男主角写给女主角情书的第一句,他说“你好哇”,所以若我要给你写一封情书,我也要写:你好哇,L。
或许还要再加一点,我要说:你好哇,L,你特别好。全部星星上所有的N相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个L。
你看,这样子,你会不会高兴?
蒙马特劝我多写一点,写得更广一点,我就抛弃了风格——像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丈夫那般——起初我内心熊熊燃烧着罪恶的火焰,那火煎熬得我几乎不能下笔。可是我遇见了你,L,听过你讲的故事之后,哇,我忽然发现那火仅剩下一小簇火苗,只在必要的时候拷问我的心灵了。
L,你真好。
这样说,不知是否太轻浮了些?有些时候我觉得我是在和文字做游戏,那么多的文字,一一从我脑海中闪过,我要准确地把它给拽下来,塞到我信的合适位置。天吶,这多么难啊!所以我的好L,请你原谅我,原谅这些词不达意的文字,它们是无辜的,或许只是稍稍站错了位置,才变成现在这糟糕的状况的。
我又回头看来一遍信,哎呀,怎么全篇都象是我一个人在絮絮叨叨?你看了之后不会觉得烦吧?好L,答应我,你若是觉得烦了也千万不要告诉我,我是多么怕从你那儿得到否定的回答呀,我这颗脆弱的心灵承载不住那么多的批评。最好是给我不切实际的夸赞,让我自己领悟到那背后的不满。
替我买花的吉诺还没有回来,我却在窗前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我起身,在这间蒙马特留给我的书房内踱步。我本不刻意,却还是走到了书柜下,我只好伸手拿出一本诗集。
我寻找那些故去的伟大亡魂是怎样给他们的恋人写信的。我最先想到的是应当要有比喻,对象越是美丽脆弱越好。各种各样的花朵,天上闪烁的星星,所有人都称赞的皎洁月亮,噢,还有少数几个阴郁的家伙*,把恋人比作太阳。真是无聊!还有把恋人比作甜食,比作鸡尾酒,比作带有新鲜香气的水果,多么粗俗!L,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比作那些,你那么好,不应当被这样的比喻所玷污。
要我说的话,我要把你比作那G大调的奏鸣曲,一定要是海顿来演绎的,听来就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不然就是布歇苍白的画,几近颓败但仍是不熄。还有什么呢,我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没等我找到一个答案,吉诺就在窗下摇铃了。
现在拿束雏菊摆在我的书桌前,插在花瓶里。不多跟你描述它了,你应当也见过很多这样的雏菊,还带着露水,花瓣颤颤巍巍的。
我听说有地方有着奇怪的习俗,会把即将新婚的两个人关在一个圆圈中,让他们在里头待上一天一夜,出来后若还初心不改,则立刻宣判他们为夫妻。
L,别怪我冒犯,我多想和你一起被关入那个圆圈中啊,或许在我们这儿条件还要苛刻一些,那圆圈或许还会变成球,但这些都无所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啊,哪怕永远不走出那个球,不迈出那个圈。我是多么渴望能见到你啊。
我听过那么多有关你的故事,我却从未见过你。你长着什么模样的面庞?你有着怎样的头发?你的双眸又是什么颜色的?你总是讲述别人故事,却不谈我最为关系的一个故事——你的故事。
我想知道很多很多,你的过去你的未来,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现在,你会在清晨时央求卖报纸的小男孩为你带回一束雏菊吗?你会站在书柜下批判那些逝去的糟糕的情诗吗?你会像我一样,没日没夜地书写童话,只为了支付自己的日常开销吗?说实话我已经厌恶了这样的生活,我列出的这些事情你最好一件都不要干!
你最好有着和我截然相反的生活,这样才能有更多截然相反的习惯,带出更多截然相反的故事。等到我们被关在一起的那甜蜜的一天到来,啊,那将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我们背靠着背坐在那里,就算周围是黑暗也不要紧,故事能填满空荡荡的心,也能填满空荡荡的圆球。
蒙马特在楼下拉铃了,我想我应当要去帮他准备午饭了。亲爱的L,原谅我在此停笔,我们下回再聊。
说他爱你的:
N
*把恋人比作各种各样的花朵=老唐,少数几个阴郁的家伙=晓夫,儿子就是用来涮的,感受一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