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要选他。”
站在跪伏在地的他前面的是领主的女儿和领主的骑士们,在稚嫩女声的话音落下后整片田间无人做声,而他只是将头紧紧地贴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农奴只能弯下他们的脊梁或是低下他们的头颅,他们绝不可直视他们的主人,那是大逆不道。
但是他清晰地听见了骑士老爷们的声音,坚硬沉重的细长物体戳了戳他的肩膀,“抬起头来。”
他十一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看清了那些尊贵的人,高大的男人们穿着坚硬的铠甲,身披绣着复杂徽章的披风,而站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女孩——就是领主的女儿。
她身材纤细,有着柔软的银色发丝,看起来像只刚出生的柔弱兔子,但是这只小兔子拥有可以让他的父母弯下他们身躯的力量——她的地位。将来她会代替她的父亲成为他们的主人。
他直起身子,而他的父母们仍跪在地上。
“我要选他。”女孩又说了一遍。
骑士们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迟疑,他们的视线在女孩看不见的头顶交换着他不明白的信息,但这些让他隐约察觉的女孩的决定让他们十分为难。
这时母亲的声音忽然爆发出来,尽管她仍然低着头。即使他们的声音稍微惊扰了那些贵人们也算是罪过。
“大人们!如果您需要……需要我们的孩子……”
“闭嘴!”他听见父亲的低声呵斥,或许过一会儿母亲会挨一顿毒打,但她没有停下,她甚至也直起身紧紧扶着他的肩膀。
“您看看,这孩子长相不错,也很机灵!不管你们需要他做什么他一定都会去做的!大人们!你们再考虑考虑……”母亲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女孩水晶般的黑色眼睛眨动,粉色的嘴唇再次张开,这次她的话语终于成为改变他命运的锤音,“我要选他。”
最后骑士们将他带离了父母身边,跟着骑士们的他被女孩紧紧牵着手,他偷偷回头看向那破旧的小屋,父母已然哭作一团。握着他的手的那只柔软的小小手掌握得更紧了些。
这是发生在基兰十一岁那年的事。
2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足以让瘦小的农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玩伴及护卫。基兰站在窗户下面,当树叶被风吹动,从缝隙间落下的光线也在他的脸上晃动,他微微眯起眼睛,向上方举起双臂。
“安琪!”少女的身影正在二楼的窗台边缘犹豫,茂密的树影掩护了她的动作,“我接着你,下来吧!”
“你真的能接住我?这里好高,基尔……”比安卡坐在窗台边缘,频频四处观望,她眉头微蹙,仿佛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我会接住你的,相信我,安琪。”
忽然少女转头看向身后的房间,她脸上的神色从犹疑变成了惊恐,“基兰……”她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有人——”
“快跳下来!”
最后比安卡闭上眼睛,身体在窗台边缘倾斜,而后她在基兰金色的眼眸中坠落,他立刻向前迈步,在衣裙掠过的声音中花朵与香料的味道溢满他的怀抱,比安卡投入他的臂膀,他立刻抱住她的身体,轻轻亲吻她的发丝,而后将她小心地放在地面。
“走这边。”他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沿着墙根按先前他已经探清的路线离开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窗户底下,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那里后查看情况的卫兵从窗户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在躲过巡逻的护卫时,比安卡油然而生出一种新奇的感觉,她漫步在自家的庭院里,却要躲过那些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骑士与佣人们,因为她现在正在做一件不能被发现的事。而那些人会将他们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的父亲,这可不行。比安卡觉得自己正在变成那些爱情诗集中为了爱情昏了头的傻女孩,要是哥哥们知道了一定会笑话她的。
她的手被基兰紧紧握住,她记得几年前第一次握住这只手时,这只手要小得多,却已经布满了劳作痕迹,变得伤痕累累。现在这只手几乎完全可以将她的手掌握住,尽管上面仍满是伤痕,但温暖又可靠。
基兰,她自己选择的玩伴,他现在也已经变得高大,十二岁之后他们的身高都猛地成长起来,但当她回过神时基兰几乎已经比她要高出一个头。他就像她的哥哥们一样可以轻易地抱起她,而这几年里他就像他的母亲说得那样——
不管她需要他做什么他都一定会去做。
父亲不止一次地对基兰的出身表达不满,但是他只是看到了他的出身,他不知道基兰对她的感情。或许比安卡自认为不会受到父亲的话语的影响,但有时已经对世事稍加了解的贵族少女还是会思考基兰留在她身边究竟为何。
今天她会知道一切。
基兰可以理解父母曾经的举动与决定,即使只是一个护卫或是宠物一样的玩伴,他的生活也照比农奴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需要卑微地伏在地里耕作土地,期待着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收成,也不用一家人可怜地缩在破旧的房屋中用残破的布料御寒。高大宽敞的城堡中会有一张属于他的床铺,上面铺着柔软厚实的垫子和被子,他可以和那些骑士们一起学习骑马,剑术和射箭。有时比安卡还会教他写字和读书,不过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领主是不愿再让他学习识字的。
他和比安卡已经有了许多秘密,那些铺满歪歪扭扭的字体的羊皮纸记录了他们的心照不宣。
但是大部分的时光都在他们的心中,就像今天。布鲁特家族的庄园大到可以容纳下一个小小的山坡,这里过于靠近庄园的边缘,因而无人打理。青青野草在这里肆意生长,随着他们的走动掠过他们的脚边,比安卡时不时地会停下看看路边那些她从未见过的野花。
“你经常来这边吗?这里离训练场还挺近的。”
“是啊,”基兰接过她摘下的粉色花朵别在她的耳边,这让她苍白的发色间多了一点活泼,“以前这里偶尔能看到野兔,后来园丁们想办法把野兔都赶走了。”
“原来你喜欢兔子?”
当比安卡忽然凑到基兰面前时,他听见一声巨响从自己的胸腔中传来,甚至盖过了周围的风声,青草与树叶的低语也为之停下,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原来是他的心跳声。他的擂鼓般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比安卡也会听到吗?银白色长发的少女睁着漆黑的双眸看着他,像一只好奇的小兔。
“嗯,我……喜欢……”他点到即止地回答了主人的问题。这样就可以了,他必须到此为止,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对他来说他必须满足于此。他只能满足于此。
“是吗?我也喜欢,”比安卡收拢裙摆蹲下,基兰跟着单膝跪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见一只睡在花蕊中的甲虫,“不过我也很喜欢小狗,但是爸爸只肯让园丁养那些猎兔犬。我想要属于我自己的小狗,基兰。”
她的意有所指让他的心情再次慌乱起来,基兰不知道应该对此作何反应,他能做的只有撇开眼神,用手指拨弄身旁那支无辜的小花。
“基兰,爸爸总是说我应该和配得上我的身份的人一起玩,但是我只想要你……”
“小姐……”但是不等他说完,忽然他的身体被推动着失去了平衡,当他倒在地上他的视野中只剩下了比安卡——他的主人。他的肩膀被比安卡的手压着,尽管他可以轻易挣脱她的压制,但基兰不想这么做。
“基兰,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我……”
“永远。”
他本不应说出的答案,他本不应逾越的鸿沟,现在在她的注视下他已经不想再去想那些了,对他来说永远是一个沉重的词汇,但是如果他的主人想要一个永远,那么他愿意将永远背负在自己的命运上。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比安卡,”他说,“我爱你。”
“我也是,基兰,我爱你。”
当比安卡吻上他的双唇,他将手环上她的腰间让她的身躯贴近自己的胸膛,好像她奋不顾身地投入自己的怀抱。
直到一切结束,他们也不愿与对方轻易分开,如果他们就这样离开便又要回到那被礼教与阶级束缚的城堡中,他们不得不对彼此装作无事发生,对一切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最后是基兰先牵起比安卡的手,他使得比安卡离开自己的怀抱,像个护卫该做的那样,他拘谨地亲吻她的指尖。
“该回去了,小姐。”
比安卡只是垂着她黑色眼眸,细密的睫毛在她的眼中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里面的光。最后她摘下耳畔的那支小小的野花,娇弱的花瓣落进泥土,很快便无处可寻。她握住基兰的手,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摆与头发。
“我们都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看向远处的城堡。
“……是的,”基兰走在比安卡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3
只有这片本就无人打理的小山坡一如既往。基兰站在山坡的顶端,白色的小花在他的脚边盛开,但很快被他踩进了泥土。他踏过青草和土地,荒芜的训练场出现在他的面前,失去护理变得锈蚀的铁剑歪歪斜斜地放在架子里,原本平整的训练场的地面现在坑坑洼洼。骑士们都已经失去踪影,野草、昆虫与野鼠占领了这里。
每一处人类的废墟最后的下场。
他对那些生了锈的铁片子半点兴趣没有,于是他径直穿过训练场,绕进花园的小径。花园,现在倒不如说是荆棘的迷宫。没了管理和修剪,蔷薇的枝蔓四处缠绕、攀爬,比爬山虎更具侵略性地占领了这片土地。但这些蔷薇对他来说称不上是什么具有威胁的守卫,基兰拔出短剑轻易地砍断这些干枯的植物。
他再次站在了这座城堡的脚下。带着满身的伤疤。他感到脖子上的伤口隐隐发痒。
自他被比安卡杀死过去了一年左右,布鲁特家族以超出他想像的速度迅速衰落下去,以至于当他终于恢复到可以回来寻仇时,这里已经成了荒无人烟的空城。就连领地里的农奴们也不见踪影。曾经给了他与父母一个庇护之地的小小房屋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
谁都不在了。
脚步声回荡在布鲁特家族城堡空荡荡的回廊中,不间断的回声仿佛在指责他干扰了这里的清静。他对城堡的低语熟视无睹。
没有人做他的向导,也无人告诉他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那么多的人究竟是如何一夜蒸发让这里空空荡荡,那些蒸发的人又究竟去了哪里。不过基兰对这些事也并无兴趣,他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有一个。
他的记忆是最可靠的指引,他轻车熟路地来到这个房间的门前,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如此站在这里。他推开这扇门,梳妆台,小雕像,床铺……除了蒙上了一层尘埃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不,还有另一个变化。
她也不在了。
比安卡·布鲁特成了杳无音讯的遥远回忆。只有每晚的疼痛与窒息提醒着基兰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比安卡·布鲁特的人,她是他曾经的爱人,她是夺去他姓名的凶手,她是……给予他痛苦的人。
他金色的眼眸转向下面,地毯上除了尘埃没有任何污迹。蒙尘的痛苦之神默不作声。
基兰关上房间的门。
夜色将至,基兰来到他曾经居住的房间。或许他死了之后这张床被分配给了别人,但一切都无从查证。他掀去被灰尘侵蚀的床单,下面的铺盖仍干干净净。他不在意上面的霉味,能有一张床供他休息已实属不易。
忽然他想起什么,但他的动作却忽然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进行。过了片刻,基兰的手指还是摸到床头垫子下的隔板,上面的缝隙似乎等待已久,他毫不费力地撬开这块木板,里面已经泛黄的纸张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是他们的秘密,无人知晓,无人发现。甚至在基兰离开后也无人在意这个死去的护卫、宠物究竟同他的主人一起藏着怎样的秘密。
记录着歪歪扭扭的字迹的羊皮纸被撕碎丢进火盆,火石砸在火钢上迸溅出点点火花,落在写在纸片的角落里的名字上。
基兰。比安卡。
字数2230
連動了一些之前聊過的朋友,如果有OOC算我的
以葉列娜爸爸視角做為記述者的描寫,有一部分有爸爸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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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被困在一座孤岛,一切都不一样了。时间不再是紧凑的都市步伐,而是像阴影和阳光一样,慢慢地穿过指间。生活也不再是个人的,而是团体间互相影响。在这里,每个人都需要各司其职,适应新的环境,有时也会因此迸发出奇异的火花。
“没问题。就交给俺吧!”
——
叶列娜手中的电子屏幕刚滑过略显荒唐的规则,或者说临时校规这种东西,突兀的将一群人没头没尾的扣在无人荒岛上,本身就胡闹至极!但追究无法改变的情况没有意义,如何打破现状才是更重要的。对于周边的探索是更重要的开头,但仍坐着的她,似乎还没有行动起来的打算。
与千喜良和平等院确认了不同语言间交谈的流畅性,以及校规上的意思并没有差异后,大家已经各自解散,前往各处探索跟调查。而叶列娜看完规则后,就一直盯着窗外,像平常一样思考今后的行动。我的女儿总能让人感到意外,在如此的困境,还能冷静沉着的考虑,的确比起没有目标的四处乱窜,做出规划也是很重要一环......
而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考,当她向厨房内探头,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蹲在角落,手中还拿着什么在朝着左右忙碌的奇异生物喂食。
“...是,塞缪同志?”标志性的帽沿跟大衣倒是让她很快认出了这位前辈,但他的举动也着实奇妙。
“叶列娜同学?”原本还在投喂黑白猫的人听见声音倒是自然的站了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被发现而尴尬的样子。
“汝在...喂食G8?"他的手上端有一盘生鱼片,行为跟正经的样子反有些大。但他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至少跟金城那样随心而动的样子大相迳庭。
“我在尝试一些东西,如果你有空的话,就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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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与餐刀,甚至较为锋利的厨具都被一并包到了布巾里,先去除威胁是更合理的选择,岛上在有了校长(暂定)那样的宣言后,谁也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是和善可亲,但互相猜疑只会增加彼此间的隔阂,在提及有黑幕的情况下,让他少些方法来预防行凶才是上上之策,叶列娜看来也同意了这样的说法。
"将它们投进海里即可?"两个布包被分别拎在手中,金属的重量让两人不得不各自分摊,但叶列娜在抛出去之前显得有些困惑。也不是很难明白,即使消除了刀具的威胁,人类的本质也是脆弱的,造成死亡的方法有很多,毒杀,缢死,重击。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对人行凶,只是如此预防真的有意义吗?要是又有人制造新的刀具呢?这些疑问都是让她踟蹰的原因。但另一个人倒是干脆的将布包丢进海里。
"我们只能预防,尽我们能做的。因为意义而停滞不前,才是最没有意义的。"
当然,第二天如同怪谈一样,被全部归放回原位的刀具让两个人看见都皱起眉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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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银色的利器被尽数抛入海中,再次回到厨房后。叶列娜的动作已经俐落许多,甚至能够指挥其他人帮忙。阿比留被安排处理着洋葱,作为打气的营养丰富红菜汤已经被满上了大半,锅子中的蔬菜浮沉,为了让全员都能尝上一口,丰富的食材被从冰柜里拿出,而来往的搬运让作画监督有些吃不消,但正在试菜的叶列娜只能看出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阿比留同志,没问题?”
大概是被搬运太多的蔬菜,累的张不了口勉强的阿比留还是坚持下来了。但看起来快要晕到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放心,于是之后的日子被给予了更多的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区区五碗红菜汤,是男人当然就要喝完它!
——
迎面而来的人,叶列娜以熟练的动作反射性地抛出甜大豆糖果,乔尼直接用嘴接住的姿势堪称满分,不论是准头或配合的一方都恰到好处,相互比了个赞算是打了招呼。这个在船上养成的习惯也依旧带下了船,起初只是在饭点时的点心讨论,甜口党的友情总是相见恨晚,一拍即合的知音在分享零食后变成紧密的同志。
同样的爱好总能快速拉近人之间的关系,专业的交流也一样如此,白清岚作为昆虫学家的执着以及编撰之心让他们在船上就熟悉配合,那些前苏联留下的遗产被转换成不同的语言,那些过往前辈留下的经验,会以新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而为了自己理想付出努力实践的心会被加倍尊重,至少锻链计画的确对他来说不算太重,锻链的循序渐近也是以叶列娜自己的经验组成,看着远走的背影,她给予了坚定的祝福。
“白同志,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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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好奇心总是让神鬼之事在口耳相传,但藏头露尾的暗示更像不希望窥探太多关于校舍的秘密而做出的警告,结果才第三天校长就打算推着大家探索所谓的校园怪谈,前后不符的举动已经在这座岛上司空见惯。说到底,一切都是它发布的活动通告,这样规模的岛屿也不可能凭空出现,难道对这一切神社方完全一无所知?这样的疑惑必定也存于叶列娜心中,但比起找个人负责或者说揪出黑幕,大家既没有粮食危机,岛屿面积也足够大家探索,虽然有奇异的生态系,但等到幕后黑手露出马脚,大家再一起揪出也完全有余裕。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五人组合,提着提灯在校园中游荡,微弱的光芒照在漆黑的室内,原本应该用来教课的教室,因为缺乏导师而空置着。突然的声响让大家猛然回头,当提灯照亮声响的正体时。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下来--那是叶列娜早上出房间门就能看到的清洁工MINI G8,大约是夜晚的校园没有人,这些机器人便特地挑选了这些时间打扫,造成了骚动。当然
至于叶列娜试图捕捉一只来研究却未果的理由,倒是在学级裁判有了解释,不够拥有杀意就无法破坏或捕捉,但是闹剧一般的裁判,倒让大家的气氛更加轻松了,第一天的自相残杀宣言看来更像一个笑话。大家愉快准备着表演,即使受困孤岛也充满活力,让氛围更像是短暂的校园假期,从课业或工作中暂时脱出,产生的一场幻梦。
她看望星星,但眼中已经扫去了迷茫,即使之后真的遇到需要......但我们叶列那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