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5225
Stage.1
刻意将警署搜刮一遍,鬼头月离开的时候,冬日的天已经蒙上了夜晚的纱裙。她提着从不离身的箱子从侧门走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缓缓地如老者一般吐出深深叹息。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没有生气的街道,只有路灯与广告牌交相呼应,鬼头月并不担心出现电影中的桥段黑暗中出现一个蒙着面亦或是想取人性命的歹徒,反而有些怀念以前走在街上偶尔出现路人的尖叫说是发生了抢劫。
至少那时世界上还有以十亿为单位计算的总人口。
鬼头月的房子离警署很近,三五分钟的脚程,当时也是为了方便工作买的,没想到现在给她提供了额外的便利。二月的冷天中,楼下那棵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梅花又在人们没有发觉的时候悄悄孕育出花骨朵儿,更有几朵不甘寂寞的孩子已经在寒风中绽开了笑颜,对着唯一经过的她频频拨动花瓣示意。
即便是站在门口,也可以闻到那股来自于苦寒中的芳香。若是千岚的话,肯定会用拍立得记录下这傲骨寒梅。她垂下眼眸,隐藏了那不知名的情绪,打开电子门锁上楼去了。
“欢迎回来~”打开门,那句我回来了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一个黑发少女就迎面扑了过来,鬼头月轻不见的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躲开,可是想起对方没有实体后又任由对方行动了。
在3D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的现在,家里有个3D人形投影智能管家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鬼头月脱掉了鞋,任由那个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天的新闻和外面发生的事情。
“境。”鬼使神差的,她打断了对方的话。
“嗯?鬼头桑怎么了?是晚饭加餐还是需要甜点宵夜?”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鬼头月不自然的笑了笑。今天发生的事和智能管家说,自己是失心疯了么。虽说她是所谓的有人类感情,但是智能机械毕竟是智能机械,就算是有喜怒哀乐也是数据程序设定的结果,那种非科学能解释的东西怕是会烧坏人家的CPU吧。
人类和机器,毕竟还是有本质不同。
Stage.2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
无边无际的,梦幻的颜色。各色的荧光在其间悬浮舞蹈。
她感觉自己有些突兀的,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来到了这个空间。安静,柔和,光晕之中一切都是如此的瑰丽,似坠入了遥远的星河。
伴随着星星点点的蓝,她缓缓下坠,身体若羽毛般的轻盈。足尖轻落,蜻蜓点水般的谧,水撩湖面的清影剔透。
浅浅的,仿佛歌声一般缥缈。广袤无垠的星空中,沧海之一粟般微小的存在中听到如此,就像黑夜中颠簸在暴风雨的船只看到了依稀的灯塔光芒,忍不住,想要去进一步去靠近,去倾听。手附在耳后,努力去辨析启明。
“月……”少女的低吟似大提琴优雅沉郁,不徐不疾的演奏着主旋律,带着时光所印刻的韵味和情感,讲诉着过去,探寻着现在,眺望着未来。
心境一下便清明了,不,应该说来到这个地方的一瞬,心中的繁杂纷扰便已消逝。
“千岚……”美好而失真的鸣奏曲中,她准确的抓住了其中那令自己魂牵梦绕的音符。在自己都还未发现的时候,笑容晕染了嘴角:“千岚别闹了,我找不到你,快点出来吧。”
水珠不安分的飞掠而起,最后又重归家族的怀抱,叮咚欢快的声音由远而近。“Surprise!”有人从身后抱了她满怀,温和的带着活力的气息拂过她耳边的头发,让她感觉异常的安心。像是那个俗套到异常但又十分恰当的比喻:我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最幸福的事,估计就是一直拥有吧。她如是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这不过是个漂亮而危险的陷阱,如捕蝇草散发出浓郁的蜜意麻痹猎物,趁对方稍有松懈就将其吞噬拆之入腹。猫是养不熟的生物,那个温顺的如同猫儿一样的人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危险总是悄然之间降临,猫尖利的爪藏在看似无害的肉垫之中,只要一个瞬间就可以让你留下永久的伤痕。她感到胸口被利器撕裂后彻骨的痛,踉跄着稳住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却是连推开身后的人的力气都没有。倒是那人自己退开了,听脚步和絮乱的呼吸声,对方貌似也受了不轻的创伤。
星尘光芒如指间沙一般消逝无踪,徒留一成不变的,压抑到极点的黑。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只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月……月!你没事吧!呜呜……月你不能有事……”
“我没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来不及反应,只是疼痛感的完全消失,手抚过受伤处,就连衣服上的创口也无影无踪。
“月没事……就太好了。”焦急过后的平静的声音中透着反常的虚弱,慌乱如蚀骨之毒迅速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想去看看对方究竟怎么样了,可是黑暗中人的五感模糊而不准确,她连声音的来源处都分不清。
“千岚!你怎么了!打起精神!”
“月……你没事就……太好了。”对方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呐喊一般,只是用疲倦的语调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都是月照顾我……我消失了就好了……”
“千岚!你说什么呢!别乱想!”
“没有拖月的后退真是太好了……月……再见。”声音到这像独奏的小提琴绷断了最后一根琴弦,琴弓喑哑着,不甘着,却无法再让它继续演奏。
不!不不!她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心比方才受伤的痛要烈千万倍。她左手扯住自己的衣领极力克制自己不发出那难堪的呜咽,撑在地上的右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消失的是千岚而不是自己!
虚无混沌的漆黑中,徒留她一人哀伤彷徨。
Stage.3
“哟,月,醒了?”安静的法医办公室,泷羽背靠在墙上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打量外面发生的一切。冬日的天并不晴朗,甚至外面的景色要比室内都阴暗上几分,可以说完全没有拉上窗帘的必要。
玩游戏,旷工,观察其他人,这个原本从特警转到法医部的同事近乎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却是陪鬼头月度过了千岚消失那段最艰难的时期。她评判人的标准异常简单:对自己好的,想害自己的,或许以前还会加上对千岚怎么样这一条,不过现在这些已无关紧要。泷羽,这个其他同事眼里有些不可理喻的家伙对着自己却报以真实的善意。
“嗯。”潦草的回应。鬼头月单手扶着额头坐直身子,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不过内容却有些记不住了,只是觉得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绝望而无力的感觉中。
轻微摇晃了下脑袋,鬼头月从抽屉里拿出记事簿准备记录日记,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她看到记事簿的内容后莫名想皱眉。
2/13 08:42 法医办公室
泷羽还是那种语调,没有多大起伏带着略微的笑意,不过是我的错觉么,语调的开头带着轻微的颤抖。
2/13 08:45 法医办公室门口
门外传来了花盆破碎和金属落地的声音,可没有人,现在保洁员都喜欢在工作中泄愤么?
2/13 08:46 法医办公室门口
瞬间的不舍,了然,超脱,什么加油!泷羽也好千岚也好,轻松的说着什么漂亮话!
……
鬼头月看了眼桌上的时间,八点四十四分。自己从刚才醒来到现在可没有记日记,放在抽屉里面的日记本也没有理由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被谁恶意涂写过,这事先记好的日记,还有这失控的语调,什么情况……
泷羽端详盯着记事簿愣在那的鬼头月片刻,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了花盆摔落地面的呻吟,接连着的还有金属掉在地上当啷作响。鬼头月回过神匆匆将记事簿塞入口袋,打开门却发现走廊上没有人。
八点四十五分,内心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回身看身后的同事。估计对方也没想到鬼头月会突然回头。一成不变的眼眸中多了一点意想不到的诧异,他吝啬起了嘴角的笑,摆出了一副她见都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来不及再问什么,那个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了。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考虑到泷羽是恶作剧的高手,鬼头月没有急于去寻找对方的行踪,而是沉下心去听周围的声音。
不对,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话。现在这个时间即使还没到上班时刻,警署里面也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连警署前汽车经过的声音都没有。这如果是单纯为了吓她手笔也太大了点。鬼头月没有做过多思考,冲出了办公室。
没有……没有……没有。调取了警署对秋叶原内的即时监控,却看不到任何人,不少路段车辆撞在一起却无人管理,驾驶座上没有人,徒留一根系着的安全带。脖子上还带着项圈的宠物狗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狗绳的另一头在地上拖着,已经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灰色。
“小姑娘挺聪明的嘛~”
掏枪,上膛。尽管听起来身后陌生的声音没有恶意,但鬼头月下意识还是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方。在说话之前没有一点声音,别说脚步,就是连呼吸声也没有听到。这个家伙……看到搭话者的真实面貌后,她只感到一阵无力感,狐狸脑袋,就算现在是冬天戴动物头套不会闷这人也太无聊了吧。
“喂喂喂!收起你不敬的想法。”狐狸人不满的嘟囔着,说话的时候露出头套不可能做到的尖利牙齿与红润口腔。鬼头月没有说什么,沉默的拿出手枪消音器安上,开枪。
“唉唉!一个两个都不懂得爱护动物,日记的持有者都是什么人啊。不过只有这样,游戏才会有趣呐。”刹那之间,狐狸人变成了一个银发少年,他慢慢摊开握拳的手掌,从里面滑落的弹头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叮铃的脆响:“我是法皇,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神。”
“外面的事情,是你做的。”鬼头月见枪对对方没用,将其重新别好问着,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呐呐~变成这样都是人类的错哦~不过我还是很仁慈的~”少年轻微耸肩,仿佛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的消失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你动了日记……我们的。”
“机智的姑娘,我喜欢和你这种人说话,不用做过多解释。你们参加了我的游戏,日记变成了记载你们各自【未来】的特殊载体。杀掉其他人或者毁了他们的日记,你就可以成为神。”法皇说着,想起什么似地锤手补充道:“过去的日记持有者同时进行游戏,你们之间可以通过日记进行不定期的联系,当然了,过去的日记持有者要是被杀了的话,现在的你也会消失哦~”
这就是世界上最后的人类进行的生存游戏,他们相互残杀为了决出唯一的胜利者,而为了增加游戏趣味性与难度,这个所谓的神还将过去与未来绑在了一起。鬼头月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咀嚼消化着对方所说的话。她挑了挑眉。“我明白了,你可以去通知其他日记持有者了。”
“希望我们还有下次见面,别轻易死咯~”神笑眯眯的冲她说着,显然很高兴自己不用做过多的解释。
“等下。”
“啊咧?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同时消失,你是做的么?”
“算是送你的见面礼吧,见了重要的人最后一面是不是很开心~”法皇全然不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反而像是邀功的小孩一般。
“真是……太开心了。”鬼头月的脸上带着毛骨悚然的笑容。等着吧,你这无聊的神,我一定会活到最后,取代你,然后杀掉你。
而神对着面前对自己抱着杀气的人只吐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单音。想要做什么,等你胜了再说吧。
Stage.4
法皇就像经典武侠小说里面的室外高人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就这样在鬼头月面前不见踪影。她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手心已经附上了一层薄汗。实际上开枪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对方干掉自己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过自己没有克制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一般难以呼吸,像是不开那一枪泄愤自己就会休克而死一般。
真是太沉不住气了。不过面对对方这样非言语的戏弄,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忍下来。
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肾上腺平复下来,鬼头月迫切的需要找什么东西平复下现在的心情转移注意力,而在即时监控中寻找其他日记持有者是个很好的选择。至于和过去的日记持有者联系,呵,千岚的情况和自己可不一样,就算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规则和流程,现在接近上班时间堂而皇之拿出一本可以自行回复的日记,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晚上吧。
想到那个人,她的嘴角终是露出一抹疲倦的笑容。
如果能改变过去的话,我还能挽回什么。
Stage.5
一共有十二组,No.5是个喜欢打听别人秘密的女人;No.1应该是个在读国中的学生;No.4是个已经参加工作的男人,没猜错的话估计是需要抛头露脸的职业;No.3是个少年,精神状态貌似不稳定……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一个个字符有条不紊的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鬼头月思考片刻后提笔写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
有!听前辈说出现了一个可下载的APP据说也有预测未来的功能。
看来过去还有伪未来日记这种东西,看来过去的游戏环境要比现在宽松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也好,要是让过去的千岚陷入这一种只有争斗与钩心斗角的最后的人类的生存之战中,她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让千岚如何选择真正可以信赖的人也是一个问题,要是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自己可不愿意看到。
你可以去找一个人,他应该能帮你,特警科室的泷羽。思考再三,鬼头月终是这么写道,他可以说是除千岚外她最相信的人,现在回忆与日记中的记载,那家伙肯定早就发觉了什么。虽然千岚和他并不认识,但至少在过去,那个已经消失的人仍旧存在。
等了半响也不见日记上有回复,排除一系列特殊情况后鬼头月估计是日记可供联系的时间到了。看了一眼钟,交谈时间正好十分钟,也不知道最后一句千岚看到没有。她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站在窗户边看窗外安静得可怕的街道,秋叶原,这座毗邻东京的热门城市,想不到也会有如此安静,如死城一般的一天。
不对,现在哪里不是死城呢?鬼头月眯起眼睛,想起白天法皇意味声长的话语。
改变着一切,让消失的人回来,唯有成神。
抱歉了千岚,非我意愿将你卷入了这个生存游戏,现在我们只能参与其中,杀掉其他人。
借助手机并不明亮的光线,玻璃上魔鬼的倒影笑容瘆人。
来吧来吧,快点开始吧。阴暗的夜晚,吸血鬼迫不及待想品尝血液熏染玫瑰的芬芳,女妖们的尖叫刺耳而绝望,红衣媚人舞姿倾城又妖娆,骨瘦如材的巫女嘎吱着吟唱古老的歌谣。百鬼夜行,迷途者被引西去,亡魂不明生者的气息。桥姬笑意盈盈赠上密语,噬魂毒药。
恶魔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字数:6330
Stage 1
据不完全统计,现如今世界人类的平均寿命是85岁,那也就是三万一千零二十五天。三万多清晨中的一个,和平日比没什么过多的区别,天气不好有不坏,虽说没有出太阳,可是在冬日中今天却是难得的没有风与阴雨的日子。起早的鸟儿们啁啾鸣叫着,三五成群去寻找填肚的美食。
千岚把自己的围巾稍稍扯松了点。喝出的气息在冬日中蒸腾消散,千岚眯着眼睛将自己的拍立得举过头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白气在无风的清晨打着转向上飞去,昙花一般迅速消逝与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
单手撤下相机,另一只手接住它吐出来的自己一清早的心血来潮。尽管图片影像还没完全出来,千岚还是有些得意的用手指轻轻刮过自己的鼻子,心情相当好的推开了警署的门。室内早早的开好了空调,有些热的温度让她索性扯掉了自己的围巾仔细叠好塞进自己的兔子包里面。
“早安!前辈!”大步走进工作大厅,时候有些稍早人来的也不多,千岚也没有刻意控制音量。熟悉的人也不指责这名小辈,只是微笑着感叹着现如今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早安啊,境。不过你的兔子包……今天到底塞了多少东西。”
面对前辈的吐槽。千岚吐了吐舌头,她喜欢把什么东西都往兔子包里面塞不假,不过今天从一只普通兔的尺寸硬生生撑成了一个兔子球……都归功于自己那厚的不得了几乎可以情侣二人用的围巾。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你就是警署的新人?哼,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这是什么着装,你别告诉我,你是来找哥哥或者长辈的糊弄过去。”
来者不善,千岚抬头看走到自己面前借着身高俯视自己的中年人,脸上依旧保持者礼节性的微笑。
如果这是一款游戏或者电影的话,这个领导说这番话绝对是给自己立了一个很大的flag,千岚看起来像个软包子好欺负,不过作为一个十九岁就名古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如果只是空会死读书的家伙的话是不可能在没有动用一点人际关系的情况下轻松到警局当实习生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实习生千岚蓄力中……
“不愧是领导这么快就注意到了!我作为法医实习生不是标准警员并没有配备警服,但是法医作为医学这边一块边界区域警署也不会专门给我们提供医生服饰。领导一定是不好直接点破故意找了这么个借口好引出话题,我们的工作服就拜托了!”千岚双手交叉抱拳做仰望状,眼里是多的快溢出来的敬佩之意。
“嗯……嗯没错没错……”领导估计是也没想到千岚会上演这么一出,也没有想好怎么接,只能略显尴尬的敷衍应了几声,匆匆说了句我会反应的就转身离去。
“领导慢走~”千岚煞有其事对着领导离开的方向浅鞠一躬,手却在背后不老实的对着前辈比起了一个胜利的V字。
其实刚才那种情景自己若是激动的抱了上去的效果会更好,不过月说过这种找自己麻烦的家伙,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如果真的扑上去的话月会生气吧。况且那家伙身上那种劣质的香水味真的不好闻。千岚这么想着,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前辈面前,像一只刚做了什么事向着主人邀功的小动物一般:“前辈前辈,茶水间的早餐还有么。”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你刚才说的怎么样呢,有呢,不过境你没吃早餐?”同事有点跟不上千岚的脑回路。千岚是一个凡事都喜欢提前完成的女生,这种一大早就来警署报到的情况……不像是没给自己准备东西啊。
“啊,其实我起早做了蛋糕,前辈帮我试试味吧?”
Stage.2
千岚咬着笔打开小巧的记事本,刚准备些什么东西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像是按了休止符一般突然停顿。
2/08 07:03 警署工作大厅
来视察的领导语调中透着浓浓的不屑与轻视,不过也难怪,没身份没背景的实习生最适合杀鸡儆猴。
2/08 07:04 警署工作大厅
他看见我没说话发出了很轻的嗤笑声,估计以为我是吓傻了吧,月曾经说过人不可貌相,这种话我才不告诉他。
2/08 07:05 警署工作大厅
草率的回答,敷衍中透着一股压抑的不甘与愤怒,不过我记得前一天警长在说有领导视察的时候那种烦躁,我就算得罪他也没事吧,而且这根本算不上得罪。
……
不大的记事簿上的一面工工整整的记着这三条信息,可是千岚刚刚才掏出日记根本来没来得及把刚才发生的事记录上去。难道是月方才帮自己写上去的?可是不对啊这记录日记的语调分明就是自己。
单手拿着自己的笔和记事簿,千岚用右手稍微按摩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示意身体放轻松。自己是个科学主义无神论者,这种日记自己在记录的事情想想就不可能,还是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后再分析可能性吧。收好记事簿和笔。进入茶水间的千岚从橱柜里拿出了盘子和叉子挑了一块刚烤出来的,散发着馨香的派。
“姐姐,那个东西可以给我么?”
正太声,没什么恶意,不过这个时候警署里面怎么会有小孩?现在就有人来报案为时尚早,今天又是工作日,不应该会有人带自己孩子过来才对。千岚将刚切好的派放在桌上朝着声音来源处推了过去,自己则不动声色的收好日记与其拉开距离。
“姐姐比外表看起来沉稳多了呢。”带着猫耳帽子的男孩坐在桌上,悬在半空中的腿不安分的摇晃着,他将派切成小块后放进嘴中,舒服的不像是在吃一个平常的甜点而是举世难寻的美味佳肴。千岚没有搭话,她只是沉默着看着少年的眉眼,最后在其身后晃荡着的相当于黑色导线粗细末端带着三角形的东西上长时间端详。
脸上像中二病一般的纹路就算了,背后那个东西就像是小说中常见的恶魔尾巴,现在科技既情绪猫耳这种玩意之后又出了这种消遣?
“啊,我差点忘记正事了,欢迎加入神之游戏。”男孩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手里面的派,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这个玩笑不好笑。”千岚将剩下的一整盘派都推了过去。
“姐姐,这可不是玩笑。”男孩接过派灿烂的笑着,周围的环境犹如分子在分解后骤然重组。如同黑客帝国那部经典片子中的经典场景,数据流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流动着,正六边形的立方体违反了牛顿力学的作用在空中漂浮。
不待千岚对此有所反应,场景再一次变化,她站在了一个悬浮的圆台上。与之相同的还有十一个圆台,上面或是站着身形不一的黑色人影,或是根本没有人。
“咦?嘻嘻……6th来了呢,有什么感觉?”相邻圆台上的黑影显然对这个新来者很感兴趣。但千岚完全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如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脱离了她对于过去的认知,作为一个科学主义偏无神论者,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空间变换,反逻辑型平台悬浮。作为一个还算正常的人类,这需要消化的信息大的超乎想象。
尖叫是人恐惧时的正常反应。
千岚感觉冰冷的绝望感顺着她的血液传达到四肢百骸,身体的条件反射速度远远超过头脑的应激思考,她下意识的想叫,可是不知为何声音却发不出来,徒劳的用手捂住张着的嘴,却连哑巴的呜咽声都没有。
“唉唉,姐姐还是不行呢。”男孩的声音没有通过任何介质就传到了千岚的脑海中:“果然人类的反应相当愚蠢,就算是苹果派的谢礼,这次我帮了姐姐但是下一次可不一定了哦。”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千岚突然明白看其他人都是黑影是出于某种保护,很有可能在这的十二位以后会是敌人,自己这么盲目的暴露自己可谓是相当不利。
人会有本能的恐惧,不过疼痛可以使人忘记恐惧。
考虑到即便是有黑影屏蔽保护,不过通过投影仔细的话还是可以看到其他人身上带着的东西或者是表面依附流淌的额液体。思考了下今天穿衣服的厚度与日后身体受伤的影响程度,千岚拿出随身带着的长针,将手背在背后减少动作幅度与存在感,在左手小臂靠近手腕的地方,避开经脉狠狠扎在了自己的穴道上。瞬间的疼痛让她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盐水。不过所幸开始那种压抑的恐惧感轻了很多。
冷静,境千岚。趁着还有时间,想想月在的话会怎么做。
“喂喂姑娘,无视别人的话可是很失礼的,难不成你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隔壁的黑影的声音中带着十成的笑意,千岚转头看了看那个人的头顶,硕大的数字标注着:05.
“见笑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千岚回话时刻意压低了音调。
“是啊,简直像是穿越了。”
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的面容和表情,千岚仅仅是把脸对着对方,眼睛却看向其他地方偷偷打量着没有发话的人。
“哟哟~米娜桑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红发的男孩坐在灰色的球体上,凭空出现在以圆台围成的圆形的圆心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之前也和大家简单说过了,不过既然十二位日记持有者现在都在,那就再说一次。欢迎来到神之游戏~”
“所以说我们现在会莫名其妙在这都是因为你咯,切。”看不到表情,不过千岚可以想象到09数字下的人没好声好气的神色。
“嘛嘛~都是神大人叫我做的。接下来就由神大人给你们解释吧~”男孩坐在球上漂浮着离开了圆的正中心。又出现了一个人,银色长发,穿着有些不伦不类的日式传统服饰,没有过分的像神的威严,倒是颇有些像神社中的巫女。
“客套话就免了,你们十二组相信都发现了自己的日记已经写上了你们未来会发生的事,简而言之就是日记承载了你们的未来,你可以通过日记的提醒来规避一些你们不想发生的事,当然这样做的话未来会发生改变,日记内容也会瞬间变更。你们参加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决出唯一的胜利者,我将实现他的愿望,同时它会成为神。”
听到这句话,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应,千岚皱着眉不说话,成为神这种事,真的可能么?
“我有问题,”12号数字下的女生开口了:“怎么决出胜利者。”
“毁掉其他人的日记就可以了。”银发的神回答道。
“友情提示哦~日记承载你们的未来,日记被毁了你们也消失了喔~”红发少年提醒着。
“阿诺……你刚才提到了十二组……可我们这只有十二个人啊……”01有些不解神的用词。
“你们的日记不定期可以和未来的持有者联系,通过未来对你们现在已发生的事的提醒,效果会事半功倍。”
“不是有未来日记么?为何还需要未来提醒。”11号问。
“你们的日记只能显示未来五周所发生的事,不过未来和你们联系的,可是两年后的日记持有者。”
神说完后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都在各自消化着参加了这个死亡游戏的事实,能知道自己的未来并与未来的人联系这种违反科学常理的事情放在几小时前可能大家都会觉得是玩笑,不过现在眼前的一切又无一不在诠释这是事实。
死亡游戏,他们正参与其中。
千岚咬紧嘴唇一声不吭,实现愿望称为神什么的的确是很大的诱惑,不过若要因此赔上性命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这是无法退出的游戏,结果只有赢得最终胜利和GAME OVER。
既然没有退路,前路又布满荆棘和死亡陷阱,愚蠢的人才会不知所措的停滞在原地自怨自艾。阴暗处的女妖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虽然她没有强劲的体格和压倒性的魔法,不过其善于用柔和的语调引诱无知者坠入深渊。
“能实现愿望,死者复活时光倒流都可以实现么?”千岚将自己的嗓音压成了公鸭嗓,嘶哑的让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当然可以,只要你获得了最终胜利,你就是神。”
不同于北欧神话亦或是东方典故中的神,这个神似乎可以掌控事件的一切,随心所欲。千岚垂下眼眸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么?”
现在鱼饵已经抛出,肯定会有沉不住气的人准备行动,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抬手说了句:“先离开了我要上课。”下一个瞬间景象切回了流动着数据与立方体的四维空间,千岚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剧烈的喘息着,身体不堪重负般的脱力跪倒在地。面前男孩歪着头看着她,像是在看某种珍稀物种。
“姐姐真有趣,”男孩重心前移整个人趴在了球上:“开始还不能接受,现在又为什么找我这个超现实?”
“不接受有用么。”千岚在内心无声苦笑,哪怕自己因为与自身世界观的背离矛盾,该来的未来依旧回来,就算现在有能力改变一定程度,不过别忘了,有这样能力的人有十二组。他们相互争斗,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不死不休。
现在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因为伤口的疼痛,因为恐惧,也因为莫名的兴奋。世界观崩塌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毁了,不过作为一个擅长接受新事物和学习的学霸,接受新的理论规则也不是什么难事。照现在来看,自己的未来将完全脱离平凡……作为一命通关的角色活下去。
这样的话,自己会不会离月更近一点呢?
“神他……其实规则并没有完全说清楚吧。比如说我们违背了日记对未来的预测进行判断的话……”
“唉唉,神大人是个很懒的家伙啦,所以这些事只好由我代劳咯,当持有者到达预告的时刻,做出违背预告的行为,事实会发生变化,未来会改变,然后日记的记述也会改变。”男孩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笑道:“当然了,改变未来的可不是只有你,其他日记持有者也可以。”
“我明白了……”千岚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这个生存游戏她算是大致了解了,隐藏身份,找出其他人,消灭敌人,活下去。她看着置身事外的男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Stage.3
男孩在短暂的分神后,笑盈盈的摇晃着身后的尾巴说了句:“叫我艾普。”尔后千岚所在的环境又变成了最初的茶水间。她看着已经空掉的苹果派的盘子,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虚幻的仿佛南柯一梦,只有手上尚未拔掉的长针带来的钝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
“境……你的手。”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千岚内心的思考,她心里暗道不好,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回给那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有事啦持田前辈,我自己给自己试一下前阵子学的针灸。效果相当不错呢前辈也要不要试试?”
“这样啊……我就免了吧”持田显然现在对“千岚制造”的东西都有望而却步的反应,虽然这个实习生后辈有相当不错的成绩与谨慎的思维,可是这家伙做的料理可是被警署一半的人都列为了危险物品。千岚所说的他将信将疑,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
千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茶水间即便也有休息室的作用在这,不过在这扎针灸的确是一个相对劣拙的谎言。自己离月,还有很大差距呢。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点破,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持田前辈,你今天好早啊,你是昨天值的夜班么?”千岚看了看挂在茶水间挂着的时钟,现在才七点二十九分,正常日本上班时间是九点三十,即便是起早贪黑的警察,时间还是尚早了点。
“唉别提了,从今天凌晨开始不知从哪出现了一个据说是可以预测未来的流氓app,已经引起了一些骚乱了。上级要我负责查出这件事情的始纵者,资料室的人熬夜刚整理出资料,我也不能偷懒啊……”提到这件事,持田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阴沉了下来:“现在的人也真是的,生活平静下来就忍不住想制造一些骚乱弄出所谓的乐子。”
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生于纷乱时代无比渴望和平,而真正到达太平盛世的时候,又嫌生活过于平淡没有一丝鲜艳的色彩,情绪都没有了起伏。但一旦真正的特殊情况降临的时候,又只会慌乱,手足无措到把自己之前的设想全部抛在脑后。
尽管千岚自认为不贪,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卷入了这个游戏的中心,还是想下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在这里面活下去。这个APP似乎和未来日记有关联,如果是作为【并不清楚事件的调查者】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伪装。
“持田前辈!我可以到调查组帮忙么!”
“有帮手当然欢迎……不过你是在法医部那边……”持田有些犹豫。
“法医那边基本都没有事情,我也想向前辈们多学习一点东西嘛~”千岚拉住持田的手可怜兮兮的说着,样子颇像一只卖萌的小动物。
“谢谢前辈!我先去整理下东西随后去前辈那里报到!”得到满意答复后的千岚松手转身一溜烟的跑出茶水间,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持田在短暂的发愣后不禁感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没跑几步的千岚想起走廊禁止跑动的规定骤然收脚刹车,有些心虚的左右观察后长吁一口气。现在那个不怎么惹人喜欢的领导还在警署里,被他看到说闲话就不好了。走回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千岚确定监控拍不清自己的动作后,将日记大致浏览后放进了上衣的内口袋,转而从柜子里掏出了两本外表几乎一样的记事簿。
这种小型记事簿能记载内容并不多,加之千岚记日记的频率有异常频繁,一本的寿命只有一个月左右,千岚的柜子里还放了几本没用过亦或是已经用完了的记事簿,在未知情况下随意暴露日记是不明智的,有一个假的替身相对而言会好很多。
将空白的日记本和用完的日记本换了封皮,又将以前的日记本丢进柜子里锁好。千岚拿起自己的兔子包往外走。工作厅内没有人,连方才千岚到达的时候与其打招呼的前辈也不在,整个房间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加油。”千岚听到这句话,眼角漏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月,我会的。
那位神父——扎哈尔和他在岛上的相见次数仅有来岛上第一个月的几次会面,他只知道对方是黑发绿瞳,白种人,左眼角下方生了一颗泪痣,连名字都忘了问。
就像擦肩而过的两名路人,扎哈尔第一第二天还在想那位神父鼓励自己的话语,并且把对方引自圣经的那句话在经典中圈了出来,然而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好好大哭一场宣泄了不少压力,并且一直忙于接受新环境和新知识的扎哈尔•小没良心•伊萨阿科维奇先生就把这个神父彻底抛在了脑后。
直到——他在15岁生日之后的第三个礼拜日,倒霉催的被同学恶作剧,和班级里最矮的朗曼先生一起关在学校壁橱里,和那些结着蜘蛛网蒙了一层灰的破烂扫帚得到了一样的“礼遇”。
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出在是和克里斯托弗•朗曼关在一起,其本人的存在像是把一整个巴别塔拴在班级成绩后面那样,害得平均水平一坠到底永世不得翻身,倒不是说对方的智商最低值突破了扎哈尔的忍耐力,让他连和对方共处一室都会觉得反感。
虽然过了一年多说起里洛尼亚语来,舌头依然由于北国家乡的口语习惯而永远捋不直,但是伊萨阿科维奇怎么会是那样心眼好像针尖绿豆的人呢?!他绝不会因为第一次站在班级讲台上自我介绍时被对方嘲笑了几句“嘿!新来的小子!你舌头上有八个结!”而记恨的人!绝不是!
不幸的根源是——这个克里斯托弗也自认是扎哈尔的冤家对头。
严格说来,扎哈尔认为自己在克里斯托弗先生眼里是那种恨不得半夜按着对方的脑袋把他溺死在便器里的死敌。
而这种莫名其妙的仇视,在扎哈尔看来毫无根据,他不记得自己这个可怜的外乡人在哪儿招惹了对方以至于让对方冠以如此深仇大恨,除了成绩好点儿以外?而作为自卫,当然,扎哈尔自然对克里斯托弗没有好脸色。
绝对不是因为克里斯托弗嘲笑他那来自亲爱家乡的口音。
扎哈尔愤怒地踹了一脚橱柜的大门,木门卡啷卡啷响了几声后,纹丝不动。
旁边传来小个子的嗤笑,声音挺大的,故意让扎哈尔听见似得,然后那个头发微鬈,鼻子两旁有些小雀斑,皮肤黝黑,呈现出一种健康而自然的阳光颜色的混蛋矮子克里斯咂咂舌,大摇大摆抱着臂欣赏扎哈尔困扰的样子。
“喂,伊萨阿科维奇。”在扎哈尔面无表情地瞪过去的同时,那个矮子猛地推了他一把,让他的额头狠狠撞到了橱柜门,眼镜一下子给磕掉了,黑乎乎的橱柜里本来能见度就很低,所以当高度近视的扎哈尔捂着撞痛了的额头,努力睁大自己那双形同虚设的眼睛之后,他发现看不见的程度变本加厉了。
“哦抱歉,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扎哈尔听见对方毫无诚意地道了歉,然后一股力量就伴随着咔擦一声,疑似眼镜被踩断了框或是弄坏了玻璃的声音,揪住了扎哈尔的领子,并由于主人身高的原因强行把他向下拽了拽,“怎么样,哭了吗?”
额头很疼,满肚子窝火的扎哈尔恶声恶气,一边挑起眉毛用比对方更加混蛋的表情笑起来一边奇准无比地用语言化作利刃,一刀戳中对方心口:“真是对不起,我还不至于像个您所期待的娘炮那样哭哭啼啼,克里斯托弗•矮子(朗曼意为高个子的人)先生。”
然后他带着笃定的胜利者微笑,接着在对方疮口上倒了一罐子盐上去:“感谢您好意‘搀扶’了一把被小矮妖推了的可怜人,伊萨阿科维奇我本人对此‘感激不尽’。”
朗曼先生的脸从脖子根开始倏地一下红了个透,他看起来简直怒发冲冠了:“不许说我矮!你再说我就——”
“怎么?你要用我的脑袋把门砸开吗?”
“克里斯大爷我不打牧羊犬。”
“哦,那看起来刚刚真的是小矮妖推了我一把。”
对方一时半会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扎哈尔难免有点小小的得意,唯一让他沮丧的是,他没法亲眼看看对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倒霉相。
隐约有教堂的钟声从外面,顺着狭窄到连根小指头都伸不出的壁橱缝,悠扬而平静地回响,在霉菌和灰尘的味道里,扎哈尔额头上的痛感已经消失,火气也渐渐消散,他在视觉并没有什么用的情况下,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摸索着扫帚上的稻草杆,偶尔会触及到细小的蜘蛛,然而刚一碰到,对方就顺着轻细到要融化在空气中的丝线小径逃跑了。
“……喂。”他伸脚踹了踹对方的小腿,在对方发火之前抢先问道:“克里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说说吧,这儿没有别人。”或许是扎哈尔的声音出奇的平和,其中夹杂着一些超出他这个年龄的疲乏感,让克里斯托弗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而且这里确实没有些人——一个壁橱,绝佳的密探会面地点,最适合用来交换彼此的秘密。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别别扭扭地开口接下话题:“什么?大舌头,你是不是傻,你是全班最高的,而我最矮!”
哦,我不该对朗曼的智商抱有任何希望的。
扎哈尔有一瞬间真的感到了绝望。
“而且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对方带着积压了很久的愤怒,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你说我是你安抚过的第一个羊!用你那口糟糕的里洛尼亚语!而你只过了几天,开学的时候居然不记得我了!”他过于激动,拽着扎哈尔的衣领,又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拎了拎,那身力气大得不同寻常,终于使扎哈尔记起对方黑羊的身份,然后隐约和刚上岛的那个月,他颤抖着手,在那位不知名的神父帮助下,安抚的那只狂躁的小家伙对上了号,仅限身高方面——克里斯实在太矮了,以至于他以为对方是年纪更小的羔羊。
“我还亲切地和你打招呼!”朗曼先生气得哼哼唧唧;“而你,伊萨阿科维奇,瞪了我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开了,整整三天没和我说话。”
“你管那叫亲切?嘲笑我的发音?!而我管那叫嘲讽!”
“你的发音确实挺好笑的。”克里斯严肃地表示自己情真意切。
“胡说!卷舌音多可爱!”扎哈尔用愤怒地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然后反过来揪住对方的领子来回应对方的情真意切。
“但是你忘了我,别狡辩!”克里斯咬牙切齿,耀武扬威恶狠狠的威胁高个子的少年,像只不断发出低沉喉音的狼崽子,“我发誓会一直欺负你到你哭着忏悔为止!”
“……那天是不是还有个神父在场?黑头发,绿眼睛,眼睛下面有颗痣的那个……?”
“那是贝戈尼亚神父。”克里斯严肃地打断扎哈尔,严防他花言巧语地狡辩。
而扎哈尔只想要捂住脸,然后惨兮兮地呻吟:“……哦主啊,我高度近视,朗曼先生,那天我没戴眼镜,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我还以为自己帮助的是一个小小的羔羊。”
“而你又没有留下名字!我怎么知道那是你!”
在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扎哈尔听见了克里斯托弗压抑不住有点儿欣喜的声音:“……所以你记得我是吗?”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一个断了腿,而且碎了半片玻璃的眼镜架回了自己的鼻梁上,然后他感到克里斯吹了吹眼镜上的灰,经过几秒钟适应之后,模糊不清还带着裂痕,但是起码可见的视野又回来了。扎哈尔眨了眨眼睛,看见克里斯的眼睛在黑乎乎的壁橱里发着亮,从狼崽子变成了摇着尾巴的狗,这个前后反差让他一时间有点儿难以适应。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扎哈尔取下眼镜,一边呵气,一边擦拭。
“哦,是的,朗曼先生,我当然记得,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决定要去研究院工作的。”扎哈尔微妙地有点儿磕巴,觉得脸上稍微有些发烧,“……为了帮助更多的羊。”
“哦,这个我猜到了,贝戈尼亚神父早就说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以后我就叫你扎哈尔啦!……你不愿意?每次都念伊萨阿科维奇太麻烦了,那大舌头行不行?”
扎哈尔踹了对方一脚。
“哦!……呃……卷舌音确实挺可爱的。”
克里斯托弗这么说着,轻而易举地一把打开了柜门,光线猛地射进来,刺地扎哈尔眯起了眼睛。
钟响了五声,是下课的时间了。
研究员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从回忆中被钟声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对着那盆秋海棠发呆了太长时间,这可不符合一个优秀的研究员的行事作风,他用食指指背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对着文件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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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个,贝戈尼亚神父和克里斯托弗·朗曼都是原创npc。【捂脸】可能再也不会出场的那种。
3176字
含大量额外剧情
马上就开学了,只希望能在开学前平了这个坑【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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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子老师再见!”贝丽卡向迷子招招手,跟上米白的脚步回宿舍去了。
“恩......”在走廊里走着的时候贝丽卡就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直到米白完全进了宿舍,她站在宿舍门前时,她才大呼一声,“干,我借的书还没还呢!”
『是有多好的记性才能忘记这件事啊……还不赶紧去还。』氷在一旁看着慌忙进屋寻找借书的贝丽卡无情的吐槽道。
“我去去就回。”
贝丽卡说着抱着在她怀里横七竖八的书本跑远了,只留下(不想和懒得)跟上去的氷和米白。
『关键时刻掉链子......』氷看着贝丽卡的身影小声的嘟囔着,随后她才想起作为亲妈(?)要替她要和米白道歉才行,『她就这个样子,别介意。』语气里满满的慈爱。
“没事。”
米白放眼窗外。冬日的辰时,正是晨光熹微,晨雾模糊了她的视野,粒粒冰凌飘散在空气中,天空也被染的灰白了。
......和那一天相比,真是个好天气啊。
在安详宁静的早晨醒来,只要睁开双眼便能收获一声问候,不需要努力练习,也无需做些什么,只要睁开双眼。对,只要睁开双眼就能看到她所珍视的一切,和煦的眼光、温柔的风、还有那动人的微笑。
明明已经......如此幸福了啊。
『米白?』氷在米白先前从小卖部搬来的“一点日用品”前好奇的转来转去,好几次眼看话就要问出口却停住了。
“......”米白也开始感到麻烦,她蹲在售货员姐姐给她包好的一大箱咖啡面前掏出了怀里的胁差——
只消一击,层层的包装便化为一堆纸片,同时也露出了它包装下的真实面目。
『一箱咖啡?!米白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米白对咖啡虽然不排斥,但也说不上喜欢,一次买这麽多肯定是不是作为所谓的“日用品”备置。至于这堆咖啡究竟是干什么的,氷已经猜出一二了。
“米白桑,我回来...”贝丽卡一路小跑,轻快地跑进了宿舍,她一个急刹,差点被地上的咖啡绊倒,“呃呃呃,地面上的这箱咖啡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米白的心意?』氷一脸无奈的猜测着,米白的话大概懒得说出理由这种东西,那就只能由她代劳了,『第一次去你家,空手也不好吧?』
“唔......”贝丽卡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谢了,米白,我拿着吧。”
“恩。あ...”米白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后眨了眨眼,“あり...”
『对了,你们不换掉校服吗?』氷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贝丽卡的家乡挺冷的,米白还是穿厚一点好。』
“对哦,氷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换一套衣服吧。”贝丽卡说着打开了自己的衣柜,然后叹息着关上了衣柜。她看着柜子里的校服套装、睡衣套装、睡衣套装和睡衣套装,淡然的笑了笑。
“卧槽当初为啥就没想到有回老家这一说法…”
『我愚蠢的女儿贝丽卡呦,你的其他衣服放在行李箱里啊?!』
“对哦我忘记了,不对我不是你女儿啊?!”
『求你快换衣服啊!?!火车都要开走了?!』
“不急,我换的可快,只要四分钟,只要四分钟,换好衣服的贝丽卡就回家!”
『你到底是在模仿什么奇怪的语气,你以为你是电视购物栏目的主持人吗?』
“......”在贝丽卡和氷和米白三人同时在场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如上二人吵得翻天,一人淡定围观的场面,这时围观的那个人想说点什么也插不上嘴的。米白悄悄地叹息,无奈的摇头,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换衣服,不理她们四分钟。
她的衣柜里和贝丽卡没什么差别,贯彻她一贯的简洁作风,里面只有一套校服、一套睡衣、一套冬装。如果角落里带血的旧衣服不算的话。
据迷子和小森回忆说,那是她刚被迷子老师捡回来时的衣着——黑风衣、黑短裙、条纹领带和白衬衫,不过白衬衫早就已经脏的和灰色没有什么差别了,要说的话也就是一堆脏布片罢了,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她却不想丢掉。如果否认了过去,那自己现在又是什么东西?
她赶紧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要赶紧换衣服才行。她顺手把窗帘拉好,取下冬装开始更衣。
在她换好衣服的同时,贝丽卡也差不多了。
“米白你这身很好看啊!”贝丽卡拍了拍自己的夹克衫,“我的怎么样?”
农历腊月二十九。谁都知道在除夕前一天户外是个什么温度,而贝丽卡,全身上下除了一件深蓝色毛衣是应季服装之外,其余没有一件能和“冬天”这个词挨上边。夹克就罢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人在冬天会穿一件八分牛仔裤?
“......挺好的。”
『你不用去考虑她着装问题,米白。』氷解释道,『是我给她的能力啊…当然你可以往她选择衣服的品味上去想。』
“我现在这个装扮绝对是你的锅。”贝丽卡不甘示弱的回敬道,“而且即使我不怕冷,也要顾及下观众的感受吧?要不我就只穿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了。”
『那还真是冲击性的景象啊......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吧!』
米白眼看着她们又要闹起来,赶紧举起了手:“火车。”
“哦对!我们赶紧走,不然买不到票了!”贝丽卡这才回过神来,拉着行李箱先行出门了。氷和米白也紧随其后,一同去了火车站。
“......”
米白与贝丽卡的前面是人山人海,人山人海的前面是小小的安检口。
对,就是那个阻挠米白带刀上车的安检口。其实在得知带刀过不了安检的当时,米白还没有那么快放弃挣扎,她列举出了多种可能性比如把刀藏在裤子里、再比如给刀也买一张票之类的,全都被贝丽卡驳回。屈服于现代科技的规定大概是她一生的耻辱,就算只是过个安检,就算只是跟在队伍后面排队。
“消消气啦,人这么多,我也不爽的。”
“......”
“米白还是第一次来火车站吧?”
“恩。”
“一会安检的时候我先过,你看着我。”
说是一会,等待哪有那么容易,到她们等的连米白都没脾气了的时候,她们终于站在了队伍前列。贝丽卡紧跟着前面的人,一个挨一个把箱子搬到x光机的皮带轮上,自己也站在台子上快速结束了检查。她快走两步跑到机器的另一端取走行李,回身冲米白比了个拇指,先行到开阔的地方等她了。
“......”
恩,所以说安检就是把箱子丢到那个机器里,然后自己站着让人一通摸就对了吧?
贝丽卡的演示在经过米白的解码后得出了如上的句子。
“......”米白难得老实的站在安检台上接受检查,箱子的回合还好,只是自己接受检查时的方式有点不合她的想象,“没摸到。”
“啊?什么?”安保自然一头雾水。
“刚刚这个,”米白干脆拉着安保的手重来了一遍,以贴着自己皮肤的方式,“没碰到。”
“不用碰你已经过了快走吧!”安保愣了半天,连忙推走这个科技白痴好继续工作。
“......”被敷衍的推走了。
米白拉着箱子走在路上,心情不免有点落寞。
早知道安检这么简单就把刀藏在靴子里带过来了。
“终于来了啊,还以为你因为私藏刀具被扣下了呢!看来没事,那我就先去买票啦,替我看着行李。”
米白接收了两个人的财物,随便找个等候座坐下了。
她扫了一眼队伍长度,干脆从包里拿出黑巧克力和纯牛奶悠闲地吃起来。最初吃到这两样东西是在刚和贝丽卡结成室友时。她记得那时贝丽卡要出门买咖啡,顺口问她需要什么东西,她就回答说:“牛奶和巧克力。”大概是自己过去喜欢的东西吧?她舔掉指尖的一抹黑色如是想着,忍不住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事来。
但是无论怎么推测也是没用的吧,就算生活习惯和性格再怎么和过去相同,人生经历一旦改变对人的做事方法也会产生至关重要的变化。那么,自己过去是怎样的?比现在过得好吗?还是比现在更......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十多米的长队里抢回来的。”贝丽卡满脸神气的摇晃着火车票从人堆里挤回来,她刚想回头指着队伍长度炫耀一下自己的功绩,瞥见队伍长度的瞬间脸上只剩下无奈,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好吧,现在是二十米。”
“恩。”米白轻轻的答应着,不再胡思乱想。
『早点在网上买票不就好了,现在还要排这么半天。』氷埋怨。
为了节约票钱,也是为了携带方便和不引人注目,氷暂时变成一个挂饰的模样吊在贝丽卡的手机上,就算想和贝丽卡说话也可以让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只是......
米白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比起这个,快点移动到候车室啦MY DAUTER~这里人太多了』
“你没完了??我不是你女儿?!”
......只是这样一来,贝丽卡就要变成一直对着手机炸毛的奇怪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