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定的生命力之中。】
这个地方被圣殿似的建筑布满,各种时期的,不同风格的,或是雄伟或是破败,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笼罩在一种朦胧的圣光中。
然而,莫名的让人不爽。
道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只摸到一头虽然不算软但是和角比起来还是软的多了的头发。还有翅膀和尾巴也……没了。虽然不是出厂配置但也毕竟长身上这么多年了,突然没了就像缺了条胳膊少了条腿一样不自在。道格把插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骷髅咬着宝石一样的造型在旁人眼里看来略有些瘆人的戒指此时对他来说倒分外亲切,至少在这破地方它还能用。
速战速决为上。因为这个破地方不仅会对进入者的善恶判定并且攻击判定为恶的那些,而且是不管怎么样都会被扣生命力的。这就有点恶心了。果然圣光这类的东西,都虚伪的让人恶心。
对于一个道格这样的生命在于战斗的家伙来说,稍稍露出一点那些想法的话被被判定为恶大概不奇怪。生命力本来就在掉了,再来个不明物攻击的话岂不是雪上加霜?道格整了整自己身上帽衫的帽子,脚步愈加沉重,不知道是因为生命力在被一点点吸走的缘故,还是这个圣域的气息对道格有某种天然压制。
其实周围的那些建筑若不是在这样恶心的情况下的话,每座都是值得好好看看的旅游景点级别的建筑。事实上,这里的建筑无论是完好的雄伟圣殿,或是已经在时光中逐渐破败的断垣残壁,都像是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地组成了一副史诗般的画卷。可惜道格并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欣赏这些。
“那个魔石到底在哪里......”
要不是这个圣域只要判定自己为恶就会主动攻击,就跟免疫系统排异似的,连想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道格真想骂句脏话再把这地方砸个稀巴烂。不对,不能想这个的。还好这个圣域没到因为这一个想法就把自己判断为恶程度,道格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念头转的快还是圣域的判断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仁慈。
戒指形状的ARM中喷涌出的火焰在手臂上打转,进了圣域以后就没了时间概念,道格在脑内大致推算了一下,自己已经在这里瞎转了半天,不要说魔石了,屁都没见到一个。这样的无聊地方虽然减生命力,然而连个敌人都没有,这个火焰型的自然ARM在手上看来也只有个推进的作用了。真是...无聊。无聊地让人犯困。不过似乎生命力耗尽,临死的人会感到困倦。
“真是要耗尽我的生命力吗?这个圣域的胃口还真是大。”
视觉好像已经有些模糊了,火焰的燃烧也开始变得微弱起来,腿也快撑不起体重了。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朦胧的视线里似乎降下了一道光,不知道它是本来就在那儿呢,还是这个圣域吸够了生命力才给降下来的。总之,有够操蛋的。
道格咬紧了后槽牙,拼着最后那点力气一个健步上去,知道了够到了魔石之后,便任由了自己的意识飞散。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太好了。任务完成......”
休息,战斗之后的平静。迪赛鲁觉得视界边缘有些模糊,斑驳的色彩在其间飘散,身体有些颤抖,还有略微一点的呕吐感。不,这不是激烈的战斗导致的,虽然不够强健的身体的确有一点影响,但最主要的原因不在这,迪赛鲁明白的,明白这种感觉的由来,好讨厌的感觉。
工坊里,被哥哥追着打,父母却只是言语上轻微呵斥,却并未真正阻止欺负行为的时候;小溪边,全身湿透着被其他孩子强按着,被某个家伙踩着头宣告战胜了坏人,嘴里进了不少水,挣扎却毫无效果的时候;肮脏的路边,扶着墙大口喘气,看着一群混账“朋友”调笑着抢走父母让自己买东西的钱说该他请客的时候,虽然总共也就几个铜币……诸如此类,迪赛鲁似乎天生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而且不管是谁都打着开玩笑的幌子,这让脾气好,人又有点闷的迪赛鲁很难反抗,哪怕是言语上的反抗。当他渐渐长大,开始感受到这些欺负中所蕴含的恶意后,尤其是在被亲戚朋友欺负时,他都会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并非火山喷发式的激烈爆发,而是如同小溪般蔓延,淹没自己,同时也淹没所有人以及这个世界的方式出来。
在修道院的日子迪赛鲁感到最快乐的便是这样的欺负消失了,就算偶尔和其他人有了争执,也没了那种以开玩笑为借口,让自己无从反抗的感觉。即使算是逃避,迪赛鲁依然庆幸着自己内心的良善保住了,然而现在,一度退却的黑潮再次涌现,经过在心底长久的酝酿,那黑色的溪水似乎愈发浓稠。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错了呢?
脑中响起了某种絮语,以他自己的声音发出的絮语,没有任何意义,但迪赛鲁能够感受到那是一种鼓励,一种劝诱,一种指引。他知道这呢喃想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但他并不愿意到达那个地步,艾瑞克的牧师迪赛鲁向往良善,而那漆黑的溪水中,箍桶匠的儿子却想拉他沉沦。牧师迪赛鲁的内心还在挣扎,但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跟着脑中的声音窃窃自语起来。
“啊,他们在揍帕克,帕克睡着了,我们要用这样的方式叫他起来,我是队里的一份子,我也应该去帮助帕克…”黑色的溪水映着帕克的种种,这个好奇心既强,又勇于实践的侏儒是队里让迪赛鲁压力最大的家伙,“为了队伍的安全,我应该做点什么…”想着这些的箍桶匠儿子猛地挥起手中的木杖,然而在最后关头,艾瑞克的神爱似乎驱散了一点迪赛鲁心中的黑暗,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朝着脑袋下去的一棒敲在了肚子上,力道也和其他人的殴打差不多,没有人起疑。
“我在干什么?杀人?不对,我没有这种想法,刚才只是意外,是…意外吧?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啊,对,没错的!”迪赛鲁在心中嘀咕着。
帕克醒过来后,大家就接下来该怎么走又争论起来,迪赛鲁突然嚷嚷着“我就说了应该跟随神的旨意走!”仿佛醉汉般粗鲁。
“走你个大头鬼,神把我们指到那个大石头面前。”没发现异样的黑德汪汪只是习惯性的反驳下,又接着和其他人争论。
“那就破坏石头!”某个正常艾瑞克牧师永远不会用到的神术在迪赛鲁脑子里闪现,无须巨大的破坏力也能粉碎巨石的方法,“嘿嘿嘿,到时候会不会把他们拉下水呢?”黑水中的箍桶匠儿子窃笑着。
“走吧,先去暗室看看,或许会有发现。”在奥诺的带领下,一行人正要离开,突然大家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镜像中一闪而过,而迪赛鲁和奥诺两人在镜中居然已经没了镜像。看到白色影子时作为牧师的迪赛鲁第一时间判断那是亡灵,于是他遵从此刻的心境,选择了作为牧师对抗亡灵的神术“呵斥亡灵!”然而没有任何效果,白色的身影只是单纯的不见了。
“银隼全体人员的镜像大概都变成刚才的实体了,或许打败刚才那白影能把我们的影子找回来。”迪赛鲁平静地分析着,做出选择后的他内心慢慢地不再分裂,只是单纯的坏掉了,于是,他开始在心中构筑对这群令他厌烦的队友的惩戒。“虽然这几个家伙让人讨厌,不过应该还不用弄死,杀人对身为牧师的我太不利了,而且大概我也没能力主动弄死他们吧,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就是了,不过治疗术倒是可以可以放开用了,到时候就可以用没治疗了来对付这群家伙,如果能死一个那就好玩了。”想着心事的迪赛鲁阴沉着跟在队伍后面,其他几个人停在那个有面大镜子的房间里,讨论着怎么检查下镜子后面。
“把侏儒扔到后面不就行了吗?”怀着恶意的迪赛鲁发问。
“这主意不错,你们谁来扔我?没想到你这呆板的家伙也能想到这样的好主意,让我想起了……”出乎意料之外,帕克本人对这个主意相当满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被扔了。而黑德爱尔似乎被帕克的嘴碎弄得不耐烦了,打断他后给迪赛鲁来了一拐:“你最大,你扔。”
求之不得的迪赛鲁给自己拍上一个公牛之力后抓起这矮子,在空中抡了几圈,帕克兴奋的哈哈大笑,越发地让迪赛鲁烦躁,于是他把这家伙以一个不好调整姿势的方式扔了出去,帕克“啪叽”的一下侧面撞墙,径直的掉了下去,然后……卡住了。
“我卡住了!谁来帮帮可怜的帕克。”完全听不出慌张,侏儒用活泼的语气嘲笑着自己,抓着木棍上前,迪赛鲁本想敲碎了镜子,趁碎片嵌在帕克身上时给他来个治疗术,让碎片都封在他体内,但转念还是放弃,这样似乎太刻意,让队友发现了不好解释,于是他装作查看,其实是在把周围的灰尘往那狭小的空间里灌,顿时房间里响起了帕克震天的咳嗽声,这让迪赛鲁暗爽无比,然后提着他的小短腿把他拉了出来。
“啥也没有,真是白受罪。”停止咳嗽的帕克一脸沮丧,不再像刚才的活力四射,“奥诺,带路。”
终于,在奥诺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房间的正中有个石碑,两条狗和一个侏儒立马就围了上去。
“迪赛鲁,放光!”帕克嚷嚷道。
“不放,想看清楚自己打火去。”
“不是,这上面有个石头,是那种接收到阳光会产生能量的。”难得帕克竟然在好好履行着诗人的责任。
“好吧。”迪赛鲁不情愿的放了个光亮术,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看来必须是阳光才行,奥诺,这迷宫里有阳光吗?”
“我记得在那边是有点的……”因为被使唤了,迪赛鲁又陷入了不满情绪中,三个矮子商量饿东西也只听了个大概,于是在不怎么专心的情况下,跟着他们又是炸房顶,又是盖风琴,又是用碎镜子反射光,终于机关启动了。
白发女子的身影再次从石碑上浮现,接着消失,石碑向后移动,露出了密道。沿着石阶走下去,在那尽头有个巨大的石棺,那白影漂浮在石棺上空,接着石棺竟然缓缓打开,里面的干尸也站了起来,神明要求寻找的碎片就嵌在他的胸口。各人看到这种情况纷纷拿出了武器,而迪赛鲁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这场战斗应该能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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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黑枪与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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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经过一夜的奔波众人终于成功汇合,尽管最终还是让代官逃过一劫,但万幸的是无人伤亡,同时,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在埃德瑞普偷偷溜回青楼取木桩的时候,倒是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这……这太有伤风化了,简直是不知廉耻!”
满脸通红的绫指着弗雷亚,像是看到什么令她震惊到难以复加的事般手指不住颤抖。
后者一脸莫名其妙,但仅是片刻后就意识到症结所在。
而这则意味着,纯情的山伏会被戏弄到更惨。
“南……南无三你别过来!”
一筹莫展的绫向其余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剩余人员全都好似为了避嫌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这位施主您还是先……”
“啊啦,害羞了?”
山伏的脸愈发涨红,弗雷亚已经几近于和她贴至严丝合缝,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鼻息喷在脖颈上的麻痒感,更令绫尴尬的是,只要她试图直视弗雷亚呵斥,出于身高原因即不可避免的看到那一抹胸口露出的白腻。
——南无三!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在渡过了仿佛几个世纪的煎熬后,弗雷亚总算是收起了玩心主动踱着步伐离开,仅留下松口气后羞恼交加的绫一边高声念着南无三一边用禅杖愤愤捶地。
这段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当埃德瑞普拿着木桩归来之时,绫在见到证物后也无心纠缠于弗雷亚的失礼举动,毕竟眼前之物给她带来的震撼,远比真空出镜的弗雷亚要多太多。
“这个木桩……论起来历,的确是京都鞍马山,不,在百年前的此时,它的名字,是阴暗之所的‘暗部山’。”
“听上去并不是什么很吉利的名字,暗部和贵船是京的两座名山,在贵船山的背面暗处,所以叫做暗部山。就我所知,是这样……的?”
“唔……还要去你老家一趟吗?不过大根村这边……”
零露出为难的表情,虽然忍者的事情很引人在意,但是在国主马上就要进行围猎的当下,还是先解决权兵卫的问题为好。
“也对呢……所以还是趁着代官不得不跟随着国主出现的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个问题吧。”
趁着权兵卫暂时被木桩吸引注意力的功夫,绫以仅有几人可闻的声音悄声建议:
“只要不让权兵卫见到代官,不就行了么。”
不动声色间,埃德瑞普于此刻心有灵犀的比了个“斩首”的手势。
众人会意。
“呃……围场的防守肯定会更加严密,总觉得贸然闯入蛮危险的。如果我是代官的话,肯定在这时把忍者都调去保卫自己的安全,不如趁内部空虚直捣老巢,找出或者索性捏造些代官和忍者勾结反叛的证据,然后把这份功劳算在权兵卫的头上,让国主任命他为新的代官,也不是不可行啊。”
伊格还在犹犹豫豫,并且和往常一样试图寻找最为安全哪怕麻烦系数高出许多的办法。
——我讨厌无谓的伤亡。
按照奥连的说法,伊格这种过分谨小慎微的态度,十之八九是童年阴影,只要有人一提起这点,男人就咂咂嘴摇头惋惜,也不知是针对伊格的境遇,抑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小小的孩子成天动不动就做死人的噩梦,家里又造到那种事,没啥阴影才奇怪吧。”
关于义父的解读,当事人对此表示不可置否,不过,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
哪怕失忆后并未梦到过类似的内容,作为掩饰,她还是在明面上摆出了偶尔会被噩梦所困扰的模样。
真正的原因伊格也说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她却比谁都明了,自己这么做,大约并不是出于恐惧伤痛和死亡。
Part2
和埃德瑞普的争论没有结果,二者各执一词并且谁都不能说服谁的情况下,众人还是选择了较为简便直观的战略——趁着代官随行时伺机伏击,并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但是,却碰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他们不知道国主到底何时会进行围猎。
“问权兵卫不就得了?”
“啊,国主出行的时间?我不知道啊?”
答案出乎意想,仔细一琢磨也在情理之中,权兵卫获得信息的渠道不能说有多广,这种流行于达官贵人间展示勇武的活动往往不少是一时兴起而为之,他也只能蹲守在大道上凭运气左右行动。
“唔,该说,不愧是上访者么,在下的觉悟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绫颇有些敬佩的打量着其貌不扬的权兵卫出言赞叹。
虽然在伊格眼中,这种毫无信息就去死磕的行为只不过是进一步确定了他不靠谱的特质,万一等到代官再次来催租,国主还没有去围猎的念头呢?
时间飞掠,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大亮,争论果然是杀时间的利器。
留下仍是精神奕奕的零去城下町收集情报,其他人打着哈欠寻找住宿地点休养生息。出乎意料的是,表面上来看,代官的爪牙似乎并没有在城下町中密布,弗雷亚的通缉令也未出现,算是难得的好消息。尽管如此二人还是稍事伪装避免被一眼认出,直到住进客房内,一行人也只是因为特异的外貌和穿着受到瞩目,其余无他。
生物钟过于精准的伊格,在争辩后就止不住的开始哈欠连天,平常用于提神的咖啡豆也没起到半点作用,在宿屋登记自己名字时已经双眼皮黏在一起难以分开,有绫帮助的情况下亦不用担心文字不通的问题,就是不知道绫是否在哈欠的掩盖下成功听清报出的全名。
“不要睡在榻榻米上,会着凉的。”
甫一寻找到可以补觉的场所,伊格便扑倒在被称为“榻榻米”的地板上,迷迷糊糊中勉强撑起身,按照绫所说展开和被子毫无二致的布团钻了进去。
“真是,困死了……”
这一觉,睡的并没有意想中的安稳。
伊格久违的做了个噩梦。
事后她甚至开始疑惑是不是有未知的神明掌控着噩梦,明明只是被当做遮掩无理由畏惧的借口却不经意间成为现实。
造化弄人。
梦里,自己似乎以孩童的姿态,在跌跌撞撞的躲避着什么,不住跌倒不住爬起,身周不时有面孔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孩子们跌倒躺在血泊之中,鲜艳的红色浸透地面,每每撑起身体继续逃跑时,掌心中所传来的挥之不去的黏滑感令人一阵恶寒。
耳边尽是不绝于耳的呼救哭泣咒骂声,回头望去,身着重铠的男人不疾不徐的逼近着,手中钢剑连同铠甲一起已被鲜血浸透。
“为什么!”
梦中的自己如此在心中呼喊质问,换来的只有沉默中的剑光挥下。
下一刻,自己则眼睁睁的看着双手复又被鲜血覆盖濡湿。
但那温热的液体并不属于自己。
穿着同样制式铠甲的骑士们在面前纷纷倒下,双手的短匕如同毒蛇般迅捷而快速的挑进重铠间的间隙,紧紧咬住喉管肋下等致命处,瞅准机会便以腕运力一击脱离,每次捅入撕裂即伴随着鲜血溅出。
而脆弱的牧师更不在话下,在没有护甲保护下挥动着手中兵器吟唱神术的他们,与活靶子毫无二致,尽管动作比起之前的骑士来讲快了些许,但在缩短和自己的差距上仍是做着无用功,缺少了那层铁壳的保护,弱点比比皆是,身体交错间连回防都没有半分必要,熟稔到麻木的手起刀落后解决的轻松利落。
看也不看躺在地上哀嚎呻吟的死伤者,多年后经过苦练的技艺足矣让对方非死即残,至少短时间无法再次投入战斗。
“何苦呢。”
教堂中心的男人在部下纷纷倒地生死不知后,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太过炫目的圣光下,并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亦或是在做梦的缘故,仅能从声音分辨出对方的性别和大致身形,其余皆被一片模糊所掩盖一概不明。
伊格顾不得惊奇为何自己能够意识到是在做梦的同时,还亲手经历着受害者和杀戮者双重身份的双倍体验。
“闭嘴!你这个刽子手!”
这具躯体所吼出的,是不属于现今的青年男性声音。
一阵窒息感后,伊格睁开了眼睛。
“醒了诶!”
双眼还未适应光线,便不偏不倚对上了双异色瞳孔,那双瞳孔的主人正傻乎乎的笑着捏住自己鼻子,见到伊格皱着眉使劲甩动着想要摆脱没轻没重的强行唤醒疗法时,笑的更为灿烂,单纯干净的笑容甚至连古怪梦境的阴霾也随之几乎被清扫一空。
“伊格大懒蛋——”
“说的跟你没有在我背上睡到流口水一样!”
Part3
零带回来的消息乱七八糟,挑去无用的部分,所剩下的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国主将会在三天后出巡。
原本预定的计划,就因这个消息再一次不得不打乱。
一群人苦等在此处三日未免太过浪费时间,众人便再次想起伊格的提议,询问绫有关路程远近的消息后,决定分头作战,从而更加彻底的解决问题。
前去暗部山的人选毫无疑问的落在了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埃德瑞普和弗雷亚身上,和他俩同行的是担任向导的绫,作为当地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此地的地貌,按照常理来说,抛去地震及火山等自然灾害,地形上不会在百年间发生过大变化。
“啊……好可惜没能看到埃德瑞普乌鸦精的扮相。”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狗精。”
两个德鲁伊半开玩笑的互相问候着对方。
之前的消息中含有妖怪出没的情报,精神不振的伊格胡乱出了个扮成妖怪的馊主意,而这种明显的胡来点子居然无人反对。
于是埃德瑞普套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鸟头面具,特有的过长尖喙表明其无疑是医生们在面对瘟疫患者时所佩戴的职业性装饰,虽然配合着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乌鸦羽毛来看,并没有原本其身份对应的阴森色彩,更多的像是尚不能变成人形的搞笑精怪。
“嗯……的确很野性。”
埃德瑞普对着水面照了照,给出了好像不是很公允的评价。
“是啊,野性的乌鸦精。”
“什么乌鸦精……”
绫的脸色有些古怪。
伊格不小心顺口说出了内心所想,然后被一脸不爽的埃德瑞普斩钉截铁扣上了“狗精”的绰号,而她也十分配合的“汪”了声,吟唱神术摇身一变为牛犊大小的漆黑狼犬。
“什么狗精……”
绫的脸色更古怪了。
注意到对方面色的零惊讶的抬了抬眉毛,他即便搞不懂为何绫对于这两个词如此敏感,但还是礼貌的表达了下歉意:
“不要在意,我的伙伴们在互相开玩笑,冒犯到你了吗?”
“啊啊,不不不会。我身已是受金刚藏王大权现点化踏上正道了。”
壮汉眨了眨眼,嗯,没听懂。
一通互嘲后伊格的脑袋清醒了许多,总算是想起了件一直被她忽视的事情——万一莉芙在潜伏的过程中大呼小叫起来该如何是好,即便是得到了当事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好像也不能确保莉芙不会一惊一乍的暴露目标。
“但是肯定不能用胶带这种不人道的方式……”
最终百思不得其法的伊格,溜溜达达到水边摘了些草药,抱着个糖罐子将其一股脑塞进去,开始埋头捣鼓起闲暇时无意弄出的小玩意。
经常苦于皮甲开裂但部位不适于下针的伊格,一直盘算着弄出个强力黏合剂加以修补,为此浪费了不少珍贵草药附带着弄得满手是胶,上至蜂蜜下至乳胶,稍微有点黏性的东西都被一一试过,没出什么成果的同时,倒是合成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她现在所调和的东西就是副产品之一。
——被小孩子们冠以超级粘牙糖称号的极其黏糊的糖果。
超级粘牙糖,认准伊格制造,配方保密,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既然是糖果,对人体无害是大前提,而从外观和味道上来看,这块东西和普通的糖果无异,但只要一经咀嚼,即会发现牙齿立马被粘的严丝合缝难以开口,若是没有与之相配的草药水灌入,基本就会陷入长达半小时左右的无法说话状态。
顺带一提,这玩意在家长中的口碑更好些,据他们说,用这个糖教训说脏话的小孩,效果拔群,甚至还特意嘱咐伊格把解药做的越苦越好,好让那些出口成脏的熊孩子们涨涨记性。
当然既然这瓶会用在莉芙身上,解药还是做的甜一点比较好。
“这个,进围场后再吃,如果感到能开口的话,就再吃一块,出了围场,喝掉这瓶果汁就能好好说话了。”
伊格忍住满腔的愧疚之意,将糖块发给莉芙摸摸头安抚,实在不知道如何弥补的她,只好做下了这次事件完结后,陪莉芙玩耍至下个任务开始的许诺。
“拉钩拉钩——”
“嗯嗯,骗你小狗。”
“可是,伊格本来就能变成狗呀。”
“……那是大狗。”
Part4
猎场中的士兵多到出人意料,在抓到个倒霉的舌头后没怎么威吓便诈出了不少情报。
这场围猎的护卫中,掺入了太多的生面孔。若是这样尚可用临时扩充人员来作为借口,但据那个小兵头目所说,所扩充的并不光是普通的步卒,其中还含有不少稀有兵种,尤其是铁炮兵队这种需要一段时间训练及财力武装的小部队,可不是区区一个小代官用钱就能买到的,不仅如此,还有人佩戴着和身份打扮不符的名刀。
再笨的人都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单是防范刺客用这种阵仗也太过铺张浪费,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爱财如命的人,大抵是不会如此奢侈。
“原本还想着给代官扣个谋反的罪名,这下倒好,他自己作死一下省了不少事。”
留下莉芙看守装在麻袋里捆好打晕的小头目,二人动身寻找可疑人物,同时约定如果没有异动就在此处重新汇合。
茶砖听话的趴在莉芙身边,以便突然出现动乱后能够尽快汇合,并且在有人偷袭时能提前示警。
后者伊格倒是不甚担心,毕竟三人所寻找的树林位于围场中最不起眼的一处,那些有心巡查的士卒光替肥成球一样的国主追赶猎物就已经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还被发现也只能自认背时。
她还是对莉芙的身手有那么一点自信的,先不提打不打得过,光是莉芙撒丫子跑起来,估计就能累趴下一群追兵。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试图装扮成兵卒的二人未行出几步,伊格便感觉到背后一阵阵恶寒,似是有什么人在窥视着自己,而且目光不怀好意。
——茶砖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寻找出恶意的源头,可能有些困难……
身旁的零貌似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以陡然握紧的双拳为证。
二人颇有默契的错开前后身位以防止背后突然出现的突袭,骸流忍者的诡秘之处已从弗雷亚处听闻,每一处阴影都有可能藏匿着他们的身形,伊格也只能尽可能防范他们暴起袭击。虽然暴露原因不明,但敌明我暗的事实已成定局。
但她却没想到,对方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现出原形。
憎恶轻蔑视线的源头,此刻正不加任何掩饰毫无伪装的瞪视着二人。
“陷阱?”
伊格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下对方,最终将目光聚焦于其腰间刀具,哪怕并不是武器鉴定专家的她,从刀柄及鞘上繁复的装饰便可看出其价值不菲。
——看来这就是小头目所说的奇怪武士了。
开场不同,但不影响策略,无论在暗还是在明,眼前人难以掩盖的轻蔑之意都表明着计划可能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伊格和零飞快的交换了下视线。
点头为号,二人分别朝着事先寻找好的无人经过路线开始逃窜。
事先制定好的围杀之策顺利派上用场。
浑然不知已落入陷阱的武士微微愣下,眼神中的轻蔑更甚。
“哼,没用的大块头,先解决你好了。”
荒歌推线part1
死线将至我还是先防爆的好(part2大概明天?
该死的鬼屋,和熊孩子队伍相性太差了。
迪赛鲁黑了吗?我也不知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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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收拾掉了吗…”
黑德爱尔将短剑护在胸前,喘息着看着破碎消失的盾矮人镜像。先不论难度,这样超越常识的诡异战斗黑德爱尔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打开陈旧地牢后特有的夹杂着些许腐味的灰尘气味战斗过后也没能消散,墙壁和地砖缝隙间蔓延着不知名的黑色苔藓。摇曳的微光在参差错落着的古镜中交相辉映,悬浮在空中如同跃动的游魂。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黑德爱尔突然意识到什么,抖了抖耳朵,转身看向迪赛鲁。他举着的木杖此刻散发着柔和的辉光作为照明,一如既往默默为团队奉献着力量。她突然觉得迪赛鲁虽说没什么存在感偶尔还挺有安全感,比起某个正趴在地上拿铁棍抠着地砖缝的诗人。
然而盘踞不散的维和感并没能因为迪赛鲁的可靠而缓解,反而让黑德爱尔更加压抑。她重新环顾四周,一时竟没能发现同类的身影。
“奥诺?你在哪呢?”
声音不大,但这里除了某诗人翻弄背包敲打零件的窸窣声以外寂静得可怕,黑德爱尔甚至觉得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尽管她清楚在这不算空旷房间压根不会形成回声。
不过她还是坚信那似是而非的低语是她的回音。
“…。”
女子无声地从黑德爱尔身后浮起,长发散乱无序地盖住面庞,冷彻的剑锋倒提于手中,空洞的瞳孔在发丝后凝视着黑德爱尔的后背。
黑德爱尔惊觉,霎时间汗毛倒竖,近乎下意识地转身后跳,出鞘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剑影撕开二人之间的空间,飞速地应对也算对得起她的职业。
“嗯?”
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对上了奥诺闪烁着困惑的眼睛。奥诺此刻杵着剑支撑着身体,凌乱狼狈的模样看上去带着几分萎靡。被迫和自己曾经的同伴厮杀,在不断涌现出的回忆中将剑刺进胸口,看着那和回忆中一模一样的面容在眼前破碎消散…奥诺心理上的疲惫远比肉体的伤痛严重得多。
黑德爱尔连忙收回短剑上前扶住奥诺。她愧疚,却想不明白奥诺如何能够藏在身为潜行专家的她身后而不被发觉。在这满是镜面的房间,在这四处闪烁着光照的房间,连已经摸到墙角躲在镜子后面撅着屁股不知道在捯饬些什么的诗人都被黑德爱尔看的一清二楚。
……?
黑德爱尔再一次看向面前的古镜。
镜中的她独自摆出一个怎么看都要摔倒的搀扶姿势,身后飘着一团鬼火般的光团。
“……喂…帕克。”
于是颤抖的低语唤来了角落里的诗人。
然后倒影变成了三人。
……………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在我耳边竭斯底里吼一嗓子!”
“不止一嗓子…奥诺也叫了。”
帕克很夸张地揉着自己的耳朵,刻意提高音量的忿忿抱怨在狭长的过道中回响,伴着轻快悠扬的笛声驱散着压抑的气氛。这一行为多少让众人从震惊和恐慌中平静下来,黑德爱尔此刻尴尬地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尾巴,耷拉着耳朵小声地吐槽,试图把同伴拉下水。
“咕…下次不会了!”
奥诺被黑德爱尔戳到痛处,同样耷拉下耳朵涨红着脸嘀咕着。找不到更多能拉下水的人的奥诺只得把目光投向迪赛鲁,正满足于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春风得意的迪赛鲁莫名就被瞪了一眼,茫然四顾一番指着自己一脸无辜地回看向帕克。
而帕克干脆地无视了迪赛鲁的小委屈。只是恢复士气并不能解决出现的问题,帕克皱着眉头梳理着情报——皱眉倒不是因为苦恼,而是为了压抑与团队气氛大相径庭的好奇与兴奋。
首先是这个地牢中那些在墙缝里生长的黑色苔藓——说是生长并不准确,帕克可以肯定这些玩意儿已经干枯死亡了。这些本来随处可见的普通的苔藓在这不见天日又干涸得找不到一滴水的鬼地方死的彻彻底底,可又奇妙地产生一种看似生存的迹象。帕克突然想起多多拉和他讲的僵尸的话题,感到一阵恶寒。听说那种怪物没有知觉,没有智慧,力大无比,依靠本能猎食别的生物变为自己的同类……帕克撮起一把苔藓,捏在手里挤了挤碾碎。
……噢,多多拉又在危言耸听。
这些植物看起来是受到了什么波及成为了这样的状态,这是否和镜像袭击或是漆黑之月的碎片有关,甚至这一切全部能串在一起?说到底,漆黑之月到底是什么?无名之城就像一座巨大的工厂,在设定好的程序下机械地生产着名为世界碎片的产品,而动力供给则是一句单方面号称的世界救赎。冒险者追求着自由,却只是被卷入更大的漩涡。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帕克正蹲在镜子后面,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试图找出些这些镜子的不凡之处。这些镜子的历史非常悠久,镶金的镜框雕琢用心,镜面经过这不知多少年的沉淀后,除了蒙上一层灰之外依然平整如新。每一件都做工精美——这算得上是文物和艺术品,却找不出魔法物品的特质。
只能说和之前的风铃壁画一样,这座地牢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奢华辉煌。与其说是地牢,不如说是一座地下宫殿,抑或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沉入地下也说不定。
会想起风暴之塔那同样富丽堂皇的建筑,帕克莫名有种碎片还是拜金主义的错觉。
好在黑德爱尔颤抖的呼唤声打断了越来越偏的脑洞。
应声而来的帕克走上前。他这才注意到异变的是他们本身:和黑德爱尔站在一起的奥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镜中,迪赛鲁杖端的光亮术虽然被镜子映出,他本人的身影却也无影无踪。
……摧毁的那些镜像,是真正的镜像么。帕克咽了口口水,事情发生的太过离奇而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噢好吧,他至少还在摸着头脑,黑德爱尔已经连表情都凝固了。
咦,奥诺怎么染了白发。
稍一愣神他立刻意识到不对,那一袭素白的长发女子绝非秘银之隼任何人的镜像,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后,素雪般的白衣白发淡得不可方物,难以看清模样。
“……这什么玩意儿!”
帕克正打算碰碰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子……或是说另外两名女子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伸出的袖口猛一抖甩出一枚小瓶。瓶子撞上镜面破碎,溅出的液体在空气中迅速沸腾——帕克一手一个拽住懵了的狗妖精,向后一个飞扑。
轰!
爆炸的轰鸣充斥着鼓膜,爆风把帕克推翻在地,也将镜子绞成了一地碎片。然而飞散的镜片中依旧倒映着那毫发无损的皎白身影,看起来这次并非镜像,而是货真价实存在的“生物”。
迪赛鲁立刻转身,杖端指向女子出现的地方。祷言一出,柔和的光亮术一闪间化为庄重威严的圣光,绽放而出点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帕克虽然除了感觉有些刺眼以外没什么感觉,女子的身影却仿佛被这光芒照得痛苦万分,她捂住双眼,在空中挣扎飘摇着发出阵阵尖啸。盲目地转了几圈后,终于飘荡着渐渐与墙壁融为一体,随后便完全消失踪迹。
牧师也同时脱力般垂下木杖,圣光在几个明灭闪烁后也耗尽了能量,化作星点光斑消逝,看起来消耗颇大。
一行人自然不敢继续在房间停留,帕克拽起黑德爱尔,反应过来的奥诺搭上直喘粗气的迪赛鲁,仓皇地穿梭到房间前方的过道后,确认没有什么奇怪东西从墙里钻出来后,才总算松了口气靠在墙边稍作休息。
……
“那是…幽灵吗?”
“亡灵,幽魂,地缚灵…具体的成因不清楚,但肯定是这一类的灵体负能量生物吧。”
“负能量…啥?”
牧师作为直接操作正负能量的职业,无关其信仰,对于这一方面的知识远比靠道听途说的帕克来的靠谱。驱散或号令亡灵几乎是每个牧师与生具来的能力——虽说也有例外,辛西娅怕鬼和怕虫子一样。
相比之下菜刀职业的黑德爱尔一脸茫然。她既不会,也丝毫不想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负能量是……哎,回城让莉芙给你解释吧,虽说她没准会回你一个'和幽灵姐姐做朋友的魔法'呢。”
平复情绪的秘银之隼在帕克的带头下闲扯着继续往前摸索着。帕克觉得此时搬出个天真纯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对于提振团队士气能有所帮助…可惜他只看到狗妖精组莫名打了个冷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用更深的恐惧让人遗忘眼前的恐惧…似乎也不错。
然而好景不长。休息之后的众人踏进一间漆黑的小房间,森冷的气息再次笼罩秘银之隼的成员。
“……又是,镜子。”
狭窄的空间似乎只是连接两条过道的拐角。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帕克小声的嘟囔。
从镜之间穹顶透出的光亮难以企及这样遥远的房间,迪赛鲁也因疲惫难以维持光照,唯有四枚弦月黯淡的幽光让人勉强能够看到同伴的位置。帕克走上前,一面镜子孤单地矗立在墙角,任厚重的灰尘掩盖其身影。
黑德爱尔紧了紧她的皮甲,似乎是没有了阳光的关系,总觉得有些降温了。也不知是不是帕克的青蛙又故障了,断断续续的笛音如泣如诉,回荡在四周听着让人莫名发怵。
“小心,掸开那些灰可能会再次出……”
奥诺的话语根本来不及阻止甩着鬼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鸡毛掸子拍打镜面的诗人。
“布置两个一样的陷阱的设计师就该被开除。”
……无法反驳。
因为事实确实如他所说,帕克的镜像乖乖地待在镜子里和帕克对视着,老实听话符合常理——看起来比帕克本人好多了。反倒是奥诺和迪赛鲁的镜像消失得彻底,别说镜子,连奥诺的剑都不能反射出她的倒影。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情况。
“…看起来不能进到镜子里面啊…”
黑德爱尔的视力即便在这样昏暗的房间中也足以看清全貌——比如此刻帕克脸贴在镜子上,用力地推搡着的滑稽姿势。这家伙就没有一点“气氛”的概念吗!
“你应该试试按↑键。”黑德爱尔没好气地提议着。
“……我既不是球型生物也没法一口就把敌人吸进肚子。”理所当然的驳回,外加听到话后某条狗妖精突然翘起的尾巴。
“从镜子后面试试如何呢?以我的身高足够把你们扔到后面。”迪赛鲁指向古镜背后,由镜框和墙边构成的一个三角形缝隙。
“拒绝。”言简意赅掷地有声,似乎早已习惯应对这类提案的黑德爱尔。
“好啊!”和喜形于色,好像正愁着爬不上镜子的帕克。
这两人是怎么组成团队的?奥诺感慨一番,提起剑警惕着两边过道。她当然清楚面对亡灵这样的举措防不胜防……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迪赛鲁什么时候会提出如此主动的意见的?
疑惑一闪而过,被当作不值一提的错觉遗忘。
——间奏——
帕克自认是比较机灵的。
这和他很少受到情感的波动有关…但也不全是。他的效率主义以及不信赖感,让独自冒险了三年的帕克练出了谨慎的危机规避思维。即便会做出出格的举动也并不代表他鲁莽——和某个聒噪的战士不一样,他只是思考回路比较新奇。
不过总的来说,机灵也无非细致的观察,缜密的思考和迅捷的反应罢了。
因此偶尔,也会有封印了双眼,阻塞了思绪,禁锢了行动的绝境降临在帕克身上。比如克塞塔镇误闯的强盗窝子,比如在老家撞上的魔鬼牧师,比如以碾压般的实力君临的龙种,比如现在。
实在是失策。帕克懊恼着。
因为环境太过黑暗的缘故帕克难以确认全部的地形是制造这次困境的主要原因。
竟然疏忽到了毫无后手的情况下进入一片全凭想象的领域,这份粗心也难辞其咎。
事到如今怎样的反思也已经无济于事。他心想,只剩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最不可预测的不安定底牌。
思考,犹豫,踌躇,最后别无他法。帕克尽可能地举起了双臂。
“嘿……我被卡住了。”
坐落在昏暗墙角的古镜后面,传出帕克幽幽的抱怨声。
黑德爱尔还能从镜子的顶端隐约看见几根兀自扑腾的手指。
奥诺一愣,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迪赛鲁的扑克脸难得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的整整一分钟里,秘银之隼(除帕克以外的)队员们都仿佛暂时地忘记了身处之地的死寂和幽暗。连周围那不绝于耳的呜咽声似乎都淡了下去,仿佛连亡灵都被逗得忘了哭泣,古墓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靠!你们倒是先拽我出来啊!”
一阵阵的哄笑中,只剩下帕克徒劳地踹着镜面,发出咚咚的碰撞声。
果然把同伴什么的当作底牌才是最大的败笔!
脚步声。
“咚,咚,咚。”这次不是帕克了,那是木杖叩在地上的轻响。从右边缓缓地靠近着。
帕克艰难地扭半个身,将眼睛贴近镜框和墙壁的缝隙之间,好看清来者的模样。
一缕金黄的短发似乎隐约飘进了视线。是迪赛鲁。帕克松了口气,看来还是牧师心地善良,没陪着两只狗妖精在那捧腹大笑。
“咚。”背后响起沉重的闷响。近在咫尺。
咦?是从左边过来了吗。帕克挣扎着转过头。
缝隙之后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错觉么?他想。
视线尽头的黑暗突然裂开!一只幽蓝的眼眸紧贴在缝隙边缘,无神而空虚的瞳孔毫无生气,冰冷得像一汪死水,比黑暗还要浑浊。
它在凝视着哪里?!帕克咬牙。眼眸空洞得找不到焦点,兴许在背后。他想回头,却发现不知为何转不动脖子。
视线在收缩,镜框的边缘,枯朽的墙壁,以及自己的存在,全部被浑浊的暗吞噬。只剩下与之对视的瞳孔。
然后帕克清晰地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
眼前的那只眼眸好像微微弯了弯,无神的瞳孔中突然有了神色,似乎泛起了一丝笑意。直坠冰窖般的笑。
帕克一阵冷颤,挣扎着试图摆脱这动弹不得的状态。黑德爱尔和奥诺呢!要笑到什么时候!
……等会,笑声?
声音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般,寂静的可怕。
一个恍惚,眼前的瞳孔便突然消失。视线范围重回一片漆黑,仿佛从来没人经过。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咚,咚,咚。”只有这木杖的闷响,时远时近,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
“咚,咚,咚。”不绝于耳的闷响,一点点改变着节奏,忽快忽慢……最后和帕克的心跳同步。
“咚——咚——咚——”声音的间隔越来越长,帕克开始感觉有些乏力。
“……"他开口想喊些什么,却只是徒劳。不知哪里落下的尘土糊了帕克一脸,呛得他咳个不停。
当然的,此刻的帕克就连咳嗽的声音都没能听到。
已经连叩击的闷响都微不可闻,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
…………
“……醒……帕克……”
“喂!醒醒啊帕克!”
帕克惊醒,猛地翻身坐起,额头传来一阵剧痛——噢,这似乎是因为头槌了黑德爱尔。
黑德爱尔抱着脑袋泪汪汪地叫嚷着。
“帕克!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我们让迪赛鲁托到镜子上,然后合力把你拽了出来——那会你似乎晕了过去。”
奥诺接过黑德爱尔的话茬,淡然地向同样捂着脑袋的帕克解释着,语气中隐约透露出对于帕克的表现的失望。
……我?因为黑暗而害怕得晕了过去?
帕克心里重复着奥诺的话语。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和迪赛鲁就先一步去看了看前方的状况…是条死路,不过有个很让人在意的石碑。”
“…迪赛鲁?”帕克揉着额头,插嘴打断奥诺的讲解。
牧师此时正一边安抚黑德爱尔一边继续着照明的任务,闻言起身转向帕克:“我和奥诺一起行动的…石碑似乎是个机关,我们暂时不知道破解的办法,就先回到了这里。真,真是是非常抱歉,都是因为我提出了那样的建议……”
牧师似乎把帕克的昏迷归结为自己的责任,低头一副自责的模样,金黄刘海下湛蓝的瞳孔似乎有了泪光,愧疚的目光四处游离不敢对上帕克的视线。
帕克抬头,瞥了一眼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牧师,手一晃,连弩弹出,满弦待发,准星已对准迪赛鲁的眉心。
“喂帕克?!”
黑德爱尔大吃一惊,飞扑而来试图阻止冲动的帕克,不料话音未落帕克的扳机已经扣下。
弩机下方应声弹开一个小孔,一股清水激射而出,喷了茫然的迪赛鲁一脸。
帕克一挺身从地上跃起,叉着腰指着呆若木鸡的迪赛鲁洋洋自得高声宣言:“哼哼!我让你们笑我!接受制裁吧!”
你幼儿园小孩吗!飞扑中的黑德爱尔被这举动雷得面部着陆,正好滑行到了帕克脚边,于是帕克枪口一转,又是一道水流灌进黑德爱尔耳朵。
——算了,大概是幻觉吧。
帕克侧身躲过气急败坏下掷出的匕首,反身扳机一扣把奥诺也卷了进来。
——表象,心象,刻板的善意,扭曲的恶意。
面对两位狗妖精的连携攻击有些吃力,帕克弯腰避过一道斩击,就地一滚躲到迪赛鲁背后。
——探求人心的真相是无意义的。
刹车不及的奥诺一脚踢中迪赛鲁小腿,牧师呻吟着跪倒下来。帕克则趁机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重要的是,这些主观的'象',会演绎出怎样的'事'。嗯,就这样。”
“帕克!你又躲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唔……大概是,新的叙事诗?怎么样,想听么?”
“啧,听了大概会精神污染的我拒绝。”
“放下琴就出去吧,菜待人齐了再上,到时自会喊你,”季白萍只顾着看琴,顺手赏给跑堂小二一些钱打发他出了包厢。
季白萍瞧了瞧天色,将琴搬至露台边,轻轻一挑琴弦弹奏起来,她一面抚琴,一面回想起两月前的事。
两个月前。
“事情就是如此,如今只等姐姐决断。”季白萍说完,方喝了口茶润喉,她是少有讲这么多话的时候。
尚未等姐姐开口,季柳月先开口道:“如今我们人没回来,就算他们来头不小,”季柳月一拍桌子,“也饶不了他们!”
季落英只握住季柳月的手道:“莫要冲动,你二姐的看法倒和我一般,我们的人没有回来,自然是要查个究竟的;这位雇主来头不小,我亦接到过各处的通报说有人探听过我们消息,只怕是要——”
“狡兔死,走狗烹。”季白萍接口。
季落英点点头,复又对小妹说道:“如今是不想蹚这趟浑水也不行了。坐以待毙自是下策,既想灭我们的口,倒不如我们先灭了他们,真有人查起来,将同他们有干系的证据消除。”
季柳月点点头:“都听大姐的就是。不杀个干净也对不住我们没回来的人。”
季落英笑笑,道:“只怕这位雇主也防着我们呢,能只取他性命自然好,实在不得已,也只能……都杀了吧。”
说罢,季白萍接道:“那就照之前我说的,我明日就动身,一切待我潜入再作打算,崔叔那边我会知会他的。”
“不可,这件事崔叔也不要告诉。”
季白萍少有地一顿,只点点头。
“为何不告诉崔叔?”季柳月眨巴着眼睛。
季落英顺手刮了妹妹一下鼻子,“崔叔还有别的事呢,这次有我呢,我会亲自去。”
“咦——大姐难得要亲自动手哦。”
“事务繁多,此事极其紧要,自然我亲自动手了,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当夜,季白萍又来到大姐的住处,却未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只看到屋中窗户大开,姐姐依旧穿着平日的红衣坐在窗下的榻上,手持一卷书细看,榻的对过摆着平日所用的茶具,小炉子上的水烧滚了冒着白色的热气。
“姐姐还没睡?”
季落英听到门声便抬起头,见是自己妹妹,笑着问道:“不是有事找我?”说罢起身,将书卷掷回榻上,将门关上又拉着季白萍的手坐到桌边,替她沏好茶。
“为什么不让崔叔知道?还有,为什么要亲自走这一遭?”
季落英一愣,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壶,抬手将一缕头发顺至耳后。“雇人劫镖,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换作是我,”季白萍拿起茶盅,“劫镖只劫走镖便是,非到不可不必伤人性命,就算是被那群押镖的人认出来,大可扣一个劫财的罪名,再推到我们头上。”
“偏偏他没这样做。”
“愚蠢至极。”
“是愚蠢,这么点权谋,也只够做个五品的官了,不过只怕这顶司农少卿的乌纱帽,也是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来的。”
“他找上我们时,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可是,”季白萍抬头对上姐姐的眼睛,“他既出得起大把的银子,为何还要我们去劫一车珠宝?”
季落英听到此处嫣然一笑,却只低头倒茶不言语。
“再有,同我方才所说,目的是那车珠宝,劫走东西便是,为何还多出银子定要我们不留一个活口?而又为何事成之后连我们也不放过?只怕我们劫下的镖车不简单,里面有干系他身家性命的重要物件。”
“既有买官者,自有卖官人。”
季白萍眯眼,“你是说……”
季落英点点头,“这位大人如此想要除去我们,那么镖车里的东西必定干系重大,如果这次能去将此物取回,也能查清楚是什么事情了。”
“这便是姐姐要亲自去的理由?”
“是,”季落英站起身,走到方才看书的窗边。
季白萍视线随着姐姐跟到窗边,只看着姐姐的背影,“如今还未确定,从我们抓到的那个小厮那也就能问出这些,更何况,姐姐不是甚是厌恶和那些东西有牵连吗?”
季落英顿了一顿,才答道:“我厌恶自是因为我了解那些东西有多凶险,官场上的事情,我们的人都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此事只你我,还有小妹去做。”
“那又怎的把小妹也算在内?”
“我知道你是不想将她牵连进来,可莫忘记我们当日起誓,三人间有事不得隐瞒。”
“我明日动身,这一去凶吉未卜,就算是得手,多半也会有更大的麻烦牵扯进来……”
“沁儿,”季落英叫着妹妹的小字转身看她,“誓言发了便是要作数的。”
“……我知道。”季白萍收回目光低下头去,避开姐姐的目光。
见她这个样子,季落英反而又笑起来,“如今决不能受制于人,是与不是,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可惜又快到你生日了,今年怕是又不能在家里给你过了。”
季白萍依旧低头,“也不是什么吉利的日子,不过也罢。”
“所以——可听清楚了?”季落英猛地转身拾起榻上的书卷,照着窗外的树梢丢出去。
“哇!”树梢里尖叫过后传来一阵晃动,不一会季柳月就拿着书从树上滑下来。
“方才同你二姐说的话可听明白了?”
“大姐你打的也太准了,要是打的不是这卷书我可就动不了啦!”季柳月苦着脸揉着小腿,挪到窗户前一个翻身跳进屋内。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又胡闹些什么。”季白萍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让刚刚翻进窗户来的季柳月又有种翻窗出去的冲动。
“要、要不是二姐鬼鬼祟祟又回大姐这里我又怎么会跟过来……”她嘟囔着努力想躲到大姐背后,二姐训起人时当真可怕,果然,二姐刀子一样的目光就投过来了。
“你若是歇息了又怎会瞧见我出来?”季白萍说着便要过来将妹妹拎出来训斥。
季落英赶忙拦着要过来的季白萍:“好了好了,你也别训她,柳儿不也是关心你吗。”
季柳月在大姐身后露出个头来眨巴着眼睛:“知道二姐是为我好,可是我也不想总无知在二位姐姐的庇护下,更何况,我的刀子可快着呢。”
季白萍被她的俏皮样弄得没气了,戳了下她的脑门,“是,就你厉害。那么,方才我们说的话听清了罢?”
“听清了听清了,二姐这是要先潜进去不是?这次又是要用你制的什么新药不成?”
“用药归散。”
季落英问道:“药归散,记得是上次用的药?”
季白萍点头,“反正也是……从唐门拿出的药,为了让药效延缓发作,我又多添了几味药进去。”
季落英点点头,双手握住妹妹的手道:“万万当心。”
季白萍亦回道:“知道,到达三日后我会联络。”
“大姐别太担心,还有我呢。我可想了你这次生日定要回来过呢。”季柳月也凑热闹搭住两个姐姐的手。
季白萍抚着琴回想至此,依旧觉得手上依稀存留姐妹掌心的热度。岂料突然听至露台下方传来“噗嗵”的水声,她手上动作未停,只将琴声放缓,分神看了眼楼下。奈何又不能探身出去查看,只听见露台下有好几个男子的说话声,内容却因琴声而听得不甚清楚,而后突然楼下大堂内传来一声大喊,言语间隐约夹杂着“蜀中唐门”之类的字眼。没等季白萍细想,又听到楼下大堂就陆陆续续传来打杀声,不过打杀声很快又停下。过不了多久,只见几人陆陆续续出了映柳轩。
天色已暗,纵使月光清明,从二楼望去也只能模糊可见是男子身形。
季白萍抬头望了眼月亮,酉时已过。
季柳月沿着西湖畔走,心里却很愁,她又将怀里的信拿出来又看一次,信上写道:
卫风不再唐风吹,西子未约总难违。
酒醒不见银汉满,夕照不央柳相对。
卫风是季柳月在组织中的代号,唐风是二姐姐的代号。诗中提到了西子自当是会面地点,后两句当是时间和具体地点,可偌大一个西湖又怎的去找?
再往下看写的是:
邶风曰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邶风是大姐的代称,季柳月倒是记得这是中秋赏月的诗,自是大姐约了她们中秋之日见面。可二姐的后两句她却一时间没想到,季柳月向来不喜诗书,原先知道的一点还是姐姐从前硬逼她看的,眼看太阳渐渐落山,她看着暗语越发愁眉苦脸——这分明是要考她嘛!若不能按二姐所言之时见面,必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当下别无他法,她也只能自城北往下沿着湖畔走,也注意四处查找有无形似姐姐身影之人。因为是中秋佳节,一路上所遇见的皆是出门赏月之人,也有不少临水的酒家与饭庄。西湖边尚走了一半左右,夜空一轮圆月高悬,季柳月却全无赏月的心思。
“唉……”季柳月干脆直接坐到湖边,对着月亮丢了几个石子。遍寻不着,莫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姐姐的意思?季柳月闭眼又将那首七言过了几遍,就在这时候耳中传入一阵耳熟的琴声。季柳月猛地站起,闭眼细细聆听琴声,睁眼望过去,见不远处又是一家酒家,忙冲着酒家跑过去,待凑近一看,瞧见门上三个大字“映柳轩”三个字,才顿时明白过来。偏偏这时琴声停了,她急忙跑进大堂四处望,未见姐姐身影,店小二上来询问她也不理,径直冲去往二楼的楼梯,上至一半时却同正向下走来的一人正好撞到一块。
“呜哇啊,”季柳月才看清楚是位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她忙不迭地道歉,正紧要时刻,她虽好事却不想这时候生出事端。
好在被撞的年轻公子并未生事,反而问她:“我没事,姑娘才是……”
季柳月此刻正满心找姐姐,忙回道:“我也没事,那么我先告辞啦!”两句话告辞完,季柳月上完楼梯又回头瞧了一眼同自己相撞的公子下楼的背影,心里却生了一丝疑惑。
这时她又隐约听见有拨弄琴弦之声传来,急忙上二楼后细听,循着声音找到名为露华的雅间门前,直接推门进去。
“怎么还是这么毛躁。”季柳月一推门进去,一声熟悉的冰冷女声响起。
“二姐……”季柳月瞬间动作变得僵硬,噢,训人的二姐还是那么凶。
“心急走路也要注意着些。”季柳月这才知道方才撞到人也被二姐看到了。她赶忙关好门,凑到弹琴的姐姐身边。
“二姐说的是,可是我也只是急着找二姐而已。方才二姐的琴停了一阵,可是因为瞧见我来了呢?”
季白萍却不答她的话,将手自琴上收回,说:“你可迟了好些时候。若是我不弹琴,只怕还找不来吧?”
季柳月挽住自家姐姐的胳膊,“好二姐,你看我这不还是找到了吗?”
“你啊……”季白萍对妹妹撒娇最是无奈,只用指头戳了下她脑门,起身去让小二上菜上来。
瞧见桌上摆上两斤橙酿蟹,季柳月眼睛一下亮起来。“知道你喜欢吃,所以我先定了。”
“就知道二姐对我最好了!”季柳月顾不上许多,讲完这句话就卷起袖子直接开始狂吃。
季白萍只瞧着妹妹大块朵硕,自己却只夹了片藕片嚼起来,季柳月难得分神瞧她一眼,问道:“二姐还是不吃蟹么?”
“螃蟹性寒,你知道我不爱吃的。”
“偶尔吃些不也没什么吗?性寒多吃点热性的东西不就好了?”
季白萍摇摇头,“不吃久了,便习惯了。这寒性若只用热性的东西就能消去,那谁都可成神医了。”
“药理我是不懂,可冷的不就是要热的来消么?像这热好的酒,喝了不就热了?”
“数你话多,快些吃,大姐还在等我们同去。”
“大姐也来了?”
“你可记得字条里大姐留的诗?”
“诗……?”季柳月叼着螃蟹腿一脸茫然。
“……”季白萍皱了下眉。
“哎哎,二姐莫生气,二姐是知道我对诗词歌赋的东西最不在行了,说给我听嘛……”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听着像是等着我们赏月?”
“一会你跟着我走就是,大姐怕是不会来这里了,更何况这里人多口杂,怕隔墙有耳,也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大姐这次亲自出来,只怕发生了更严重的事。”
虽然还在啃着螃蟹,但是季柳月也稍微收起玩笑的神色。“是……有去无回之事?”
“只怕是比这还要紧的事。”
季白萍带着妹妹下楼付账时,已快接近亥时,只看到酒楼里依旧热闹,也有不少的客人都在结账走人。大堂里依旧一片热闹景象,跟着姐姐的季柳月这才注意到大堂有异样,连自己都闻得到的呛鼻异味,还有一些翻倒的桌椅,她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却被姐姐示意不要说话。带她们走出映柳轩一段路后,季白萍才开口:“你方才可是想问我大堂里发生过什么吗?可惜你来的晚了,错过了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季柳月眼睛发亮,季白萍只牵着她的手,带着往西湖边走去,“楼下发生了怕是不小的打斗。”
“二姐未下去瞧瞧?”
“本与我无关,少一事是一事,何况我还要等你,便没下去,听到不少响动,大堂里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也闻到了气味,只怕是有唐门的人。”
“唐、唐门?”一提到唐门二字季柳月一僵。
“我听见有人大叫蜀中唐门之类的,不过也就听到几个字了。倒是你,怎的平日刀子下的狠,这下反倒怕了?”
“谁、谁怕了!我只是、只是担心那个……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被发现又如何?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可……先前我收到的信,不是说有鬼作祟?不然为何在信的四角分别写上魑魅魍魉四个字?”
“哪有什么鬼呢。”白萍向西湖边忘了眼。“鬼都是长在人心里的。”
“可这心里的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么,一会见了大姐自会从头说起。”
季柳月眨眨眼,缠上姐姐右臂,却被季白萍说,“你也当自己仔细思索下罢,还是这样不走心眼,若以后我们不在了可怎么办。”
“唉唉,二姐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季柳月挽着姐姐的手,顿时有些怏怏。
“我们的生死可由不得自己。”
“怎的由不得?全凭我的一把刀子,可不像二姐这样不爱用兵器。尤其二姐这次只身前来,也不带你的剑防身用!”
“这不是有你给我的伞么,再说你不是不喜欢剑?”
“是我喜欢要紧还是姐姐的性命要紧?”
“若不带着剑就不能保全性命,也不配做你姐姐了。”
季柳月瘪瘪嘴:“二姐你厉害我晓得,可毒药再毒也不及刀快呢。”
季白萍失笑:“毒药么,再毒的毒药,也比不过毒计,更何况只是锋利的兵器呢。”
季柳月似是回想起什么,只愀然不乐地低头不语。季白萍抬起左手握住妹妹紧抓的在自己右手上的双手,“都过去了。”她抬头看看银盘似的满月,“倘若义父还在,见到你这样会高兴吧?”
季柳月狠狠点了几下头,突然抬头道:“说起毒药来,我想起刚刚……”
季白萍拉了下她的手,向西湖远处看去,只看着湖面远处漂来一只小舟,未点着灯,若不是月色正亮,也无法辨清。小舟在离她们最近的地方停下,下来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向两人抱拳行礼道:“平分秋色一轮满,灵槎拟约同携手;我家主人请二位姑娘泛舟赏月。”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季白萍说:“长伴云衢千里明,更待银河彻底清,烦请阁下带路。”
小舟停在一艘游船边上。
两人刚刚踏上船,就有两名侍卫同刚才撑船的人一样向二人抱拳行礼。在侍卫的引导下进到内室,果然只见到季落英正坐在那里。
“大姐!”季柳月亲热地上去拉住姐姐胳膊。季落英只冲季白萍笑了下,又忙哄着小妹。至三人都坐下,桌上也备好了赏月的月饼和茶水,二人却都先拿起茶杯喝一口,季柳月才眉开眼笑:“少了大姐的茶,这赏月必然不圆满。”
季落英笑着扯了扯她的脸:“知道你挑,我才备下的。”
季白萍却正色道:“姐姐,如今我们在临安团聚,到底有任何要事,也烦请姐姐如数说明才是。”
季落英听得此言,方正了颜色,“事关重大,牵扯颇多,所以只叫了你们过来才能说明,”她顿了顿,似是做了很大的准备,“崔叔,已经失踪快两个月了。”
“砰!”季白萍猛地一拍桌,一下站起厉声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到现在才讲明!”
季柳月急忙拉住二姐,她知道二姐不会轻易动怒,但若生气必定是生了大气。“二姐先别急,且听大姐是怎么个说法!”
季落英也痛苦闭眼,紧紧握住手中盖碗:“我确认此事,是在下令的3天后。先前应回禀通报此事的人,都因为出去却未曾回来。我查到最后一次崔叔的联络便是一个月多前。”
“没有一点线索?”
“崔叔以及其他失踪的人都是到了临安不久之后失去消息。从联络上看,是在去约见雇主后没有回来。”
“先前你和我说你是认为我们因为那件事被盯上的吗?”
“是。我反复想去,若是因为劫镖,这样的手笔也太大了些,现在看来,只有那件事才可能了。”
“可是,二位姐姐,那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为何却会殃及到其他人?”
三人一时间无言,“药。”季白萍突然开口道。
季落英挑眉,“你是说,药归散?”
“是我失算了,”季白萍狠狠地掐着眉心,“这药本是唐门的,我原先想或许会引去唐门那边,却不想到有人这样厉害,将我们找出来了。”
“可是两位姐姐,如今又该怎么办?”
季白萍望了望自己姐姐,季落英皱眉沉思良久,才开口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因为劫镖一事而引起的,就还要回到上元镖局,看看那个‘鬼’的底细。”
“上元那里,我去过一次,并未惊动他们,倘若真的未死,那个‘鬼’,是认得我的。”
“我去查!”季柳月突然说道,“他们必定不认得我。”
“小妹……”
“我知道大姐想亲自查,可大姐无论对我还是二姐,都是最重要之人,更是全境最重要之人。任何探查之事,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能让大姐冒这个险。”
“也只能如此了。崔叔之事,自是我的过失,既下了禁杀令,那便让我去查罢,”季白萍说着,挥了挥手臂,“禁杀令禁的是唐风却禁不了它。且不说崔叔自小便看护我和小妹长大,就是现在也是我们的重要心腹,若崔叔真有不测……”
季落英却接过她的话:“真有不测,活要见人。”她将握着的盖碗捏碎,“死要见尸。沁儿这边,我也会暗中助你。只是说过多次仍要嘱咐你,柳儿也是,一切万万当心,保命为上。”
“我明白,请姐姐放心。”
“是!”
二人齐声答道。
“如若要找我,和接头处联络邶风便是。”季落英顿了顿,“现在也晚了,你们也回去罢,我会让柏舟再送你们回去。”
姐妹二人点点头,从方才乘的小舟离开。
季落英自船内望着远去的小舟,眼里落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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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明确提到的人就不关联啦
楼下大堂发生的事情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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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再=次=更=改=的=分=割=线=========
先给响应角色的荔枝人土下座,之前放漏了解释说明。
关于给季柳月的七言诗,
卫风不再唐风吹,西子未约总难违。
这个行文里说明了,前两句就是姐姐约妹妹的意思,第二句是在双重否定要在西湖边见。
酒醒不见银汉满,
第三句是个字谜
谜底是酉字
酒和醒两个里面都有酉字,因为没见到银河满,去掉酒的三点水和醒半边的星字,就是酉字了。这是季柳月没猜着的地方,姐姐是在约她酉时见面。
夕照不央柳相对。
取的就是酒家的名字,意思是映柳
再一个夕照就是日的意思,日央合作映字。
【删除】解释很牵强完全可以跳过啦\(;´□‘)/【/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