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早上真是辛苦了——”
两个少年几乎是第一时间扑向了刚铺好的被褥上。现在正值中午,第一场猎人考试已经结束。通过考试的考生们都住在湖边的温泉山庄别院,住的地方也可以根据人数需要而选择不同的房间。浅跃和塔库玛所住的二人间干净整洁,必备用品也很齐全。柔软的被褥对刚在温泉里打了一架,还拉着塔库玛在周围玩了一圈的浅跃起了很大吸引力,躺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黏住了一样起不来,再看看旁边的塔库玛,也是一脸满足的瘫在被褥上。当然无视被随便扔在一边的乱七八糟背包和鞋子之外会更好。
“唉----”
又是一声不知放松还是无奈的叹息。浅跃继续在被褥上躺成个大字形,盯着天花板发呆。从刚刚开始,肚子又发出了抗议的信号。按理说打完架后的饭是最香的,结果到了餐厅,等到的免费饭食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量大味好,一顿饭基本大半部分都是素菜,没有多少肉,主食的米饭只有一小碗,一两口就全部见底。虽然这里也提供高级的料理可以点,但自己家本就不是可以这么随意花钱的条件,所以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否决了。
当上猎人之后就吃这些东西吗!和传说中一张卡刷遍所有豪华美食餐厅的猎人差别好大!
山庄这么大,多去逛逛的话说不定可以发现别的食物呢?
初到新地方的新鲜感暂时战胜了饥饿。精力旺盛的浅跃推了推旁边的塔库玛。
“塔库玛!起来去外面玩吗!!塔库玛!”
“唔…呼呼……”回答他的是塔库玛轻微的嘟哝。往旁边一看,红头发的同伴已经翻了个身睡着了。看起来餐厅的饮食并没对他造成很大的困扰。
好快!不过塔库玛看起来很累,我还是自己去吧。
“找到好东西的话会分你一半的!”
换上房间里早已准备好的和式浴衣,浅跃出了房间。前脚刚踏出门,他就听见右边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偷偷一看,似乎是服务员一类的人,正把手中一个包装漂亮的黑色盒子递给对面房间里的考生。
“这是您订的大份豪华精装寿司套餐。”
豪华!精装!寿司!大份!带着闪光特效的金枪鱼寿司三文鱼寿司寿司卷鳗鱼寿司等诸多小可爱开始在浅跃的脑海里旋转跳跃,他摇摇脑袋摆脱了脑内的天使们,偷偷靠近那个房间的门口。正好门之间一个很小的小缝,足够看到里面的景象:格调和二人间没有很大的差距,但各处漂亮的装饰和看起来明显大一些的房间明摆着告诉浅跃这大概是豪华套房一样的存在。中间的小桌旁边围了四个人,似乎能听到说话声。
“看起来好像和我同龄…之前在山洞里面也…呜哇!?”
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冲门口飞来差点撞上自己,小声嘟囔的浅跃吓了一跳。掉在他面前的是一根筷子。
没错,一根筷子。看起来力道还不小,离弦的筷子。与此同时,里面传出了警告。
“给你三秒时间,自己出来。”
诶!!被发现了?!三秒的时间太过短暂,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门已经被拉开了。洛兰德·斯特林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然后开口。
“……你是谁啊。”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浅跃突然感觉到了敌意。回答的同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大无畏地迎上了对方怀疑的目光。
“32号的浅跃!我也是考生噢!”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同是考生的你在这里偷听,莫不是想打探情报?”
“你误会了啊!我只是正好出来逛逛然后就被你们的寿司吸引了!!因为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只是刚差点被筷子打中了脑袋所以!”
这家伙的借口也太蹩脚了吧。偷偷摸摸从门缝里看,我可是注意到了。这么想着的洛兰德发现面前的少年虽然没有动,但是他的眼神似乎一直在往房间内飘,到底…
“让他进来吧。”栗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同样打量了一下正在慌乱组织语句的浅跃。少年乱篷篷的绿色头发似乎和记忆里小时候吃的某种零食重合了。短暂的沉默后她转向洛兰德:“不用担心。他不是来刺探情报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遇到这样的大好人真是超级幸运!!话题中心的浅跃这时候并没留意两人的对话,脱口而出。
“呜哇!可以吗?!谢谢你!!!大好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栗安。你可以先把手放开吗。”“哇!抱…抱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浅跃意识到自己一激动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赶忙放开,一瞬间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解释。回过神来栗安已经先进去了。
“你好——我是127号的尤里安!”“388号芭莉雅,你好。”突然多了一个人,旁边坐着的尤里安和芭莉雅看到浅跃愣了一下,在栗安简短的说明后这两位考生也友好的和他打了招呼。桌上刚打开的豪华寿司诱惑着在场所有人,多了一个战斗力的情况下一个寿司都没剩下。那闪闪发亮的眼神和消灭寿司的速度,洛兰德简直怀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吃过饱饭。
“抱歉!好像一下子吃太多寿司了!”
真没出息。
“没关系,反正我很有钱。”栗安倒是毫不在意。
………
午饭结束后他们发现了房间里提供的纸牌。无奈除去旁边思考人生的洛兰德和安静看书的栗安,剩下的三个人都不清楚详细的规则。想要求助的浅跃在收到洛兰德一记“平民的游戏我不会加入”的眼神后只好向大好人栗安投去求救的目光。
“嘿!栗安你在做什么呢——!”
“…看书。”
“刚刚尤里安发现了纸牌噢!不来一起吗!”
“……”
“来玩吧栗安——!”反复几次,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面前的家伙都要跳起来了,栗安只好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
“好吧。”
“嘿嘿太好了!洛兰德你真的不加入我们吗?”
“拒绝,说了平民的游戏我不会参加。”
......
“果然我很幸运!”新人考生四人组的中午也由于不速之客的打扰度过了一个不平静的中午,不过这个不速之客本人倒是相当开心。拉开门回到房间那一刹那,看着还在熟睡的室友,浅跃的脑海里突然窜出一个声音。
糟糕,忘记打包回来给塔库玛了。
“浅跃!!”
“嘿!伊安你这么早就到了啊!”
和早到的伊安打了招呼,浅跃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享用自带的食物。进入山洞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到的比较早的一个。看了一圈,整个考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考生,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看他进来也并未作何反应,仍旧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
“来之前应该少带点面包的,干巴巴的好难吃…”
不知道在山洞里等了多久,考生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小睡一觉后唤醒浅跃的是一阵烤东西的香味。循着香味找过去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个背影。红色的头发,以及从背后看似乎像是双马尾的发型,身穿黑衬衫红马甲的少年此刻正背对着浅跃,手中拿着一条刚烤熟的鱼,正是香味的源头。
塔库玛转头的时候正好发现了他,不过下一秒便注意到了对方视线的落点,他晃了晃手中的烤鱼。
“你好….? ”红头发的少年试探性的打招呼。
" 你好啊!我是浅跃!从卢瑟恩来的!”介绍完自己后浅跃的目光又开始在烤鱼上游走。这下塔库玛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过来找茬的,只不过对于这种太过突然的情况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
“我是塔库玛…来自华西亚。那个..看你好像很饿?要吃一点吗?“说着一条烤鱼递到了浅跃的眼前。
“可以吗!太谢谢你啦!!”
看到对方的点头认可后浅跃接过了鱼,咬下一大口烤鱼的那瞬间,他觉得自己超幸运。
在别的孩子的帮助下顺利从家里跑出来参加考试,在船上认识了同为考生的伊安并且受到了照顾,刚上岛的时候遇到了很好的大姐姐帮忙找到了考场,还顺便得到了号码牌。现在还得到了好人相助!这种一路顺风的感觉说不定是自己的好运呢。
要是考试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因为一条烤鱼结成的友谊使两个人很快熟悉了彼此。其他考生也三三两两组成了小队,剩下一些独行侠们坐在角落不知道打坐还是睡觉。漫长的时间流逝,第一场猎人考试总算来临。
到达第一个考场前阻挡在所有考生面前的是一座木桥,木桥的下方则是滚烫的岩浆。考生们面面相觑后还是逐个踏上了木桥,然后向前进发。中途不断有考生推推嚷嚷,甚至在木桥上对其他考生大打出手,一时间竟让本就狭窄的小桥变的越发危险。身后争吵的声音和咒骂,尖叫声混在一起显得越发混乱。
“这仅仅是到达第一关前的路,还是小心点吧。”离浅跃距离不远的塔库玛出声提醒。
“当然!塔库玛也要小心点!”
浅跃说完后便用跳跃的方式不断向前行进,中途还避免了被波及的危险。最终与塔库玛在木桥的对岸汇合。到达对岸后,考生人数和过桥前相比也明显变少了。而桥对面等待着的考官,森下白野,用冷淡的语气给剩下的考生下了指令。
”都站上去。“简短的四个字,示意所有人站到他身后温泉中的木桩上。
也许是被他周身的气场震慑,考生们犹豫片刻后还是纷纷涌上了面前的黑木桩。浅跃一下跳到了其中一个木桩上,向下便看到了温泉水里自己的倒影。
怎么总觉得这温泉水不太一样呢…..?
“自由搏斗一小时。落水或身上沾水出局。开始。”没有给多余的反应时间,考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围不断能听见打斗的,武器相撞的声音。考试开始刚一会儿浅跃就从旁边感觉到了敌意。后方两个木桩上分别站着两个考生,似乎是早就串通好了要对付自己,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表情。这时候其中一个小眼睛的男人发话了。
“那么,你是想自己跳下去呢还是被我们踹下去呢?或者是被打下去?”
“这是在威胁我?”
“不想被打的话就自己乖乖下去!刚才在桥上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蹦跶的吗?现在这可是给你机会啊?”
今年的考生都是些小鬼,根本不知道猎人考试的残酷,就应该趁早回家找妈妈去。小眼睛男人冷哼了一声。
“我不会跳的。不过我有自信让你打不到我!”
好不容易跑出来考试,第一场就失败的话回去也会很惨的啊!已经不太敢想象我妈的表情了!
“这可是你说的!”
浅跃的回答很明显引起了男人的不爽。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想要跳到这边的木桩上攻击。突然面前的人一下跃起跳到了半空,小眼睛男人试图躲避,但随后他的后背就重重挨了一下。棕色的大型钥匙远比看上去要坚硬的多,加上了力道攻击也能造成一定的破坏力。感受到一阵钝痛的同时小眼睛男人的小刀脱离了手,整个人掉进了温泉。溅起的水花不慎淋到了未能躲避的同伴腿上,留下了一块黑色的印迹。
“你这家伙!!!!!!!”
发现自己被连累,另一个看起来很壮的男人怒喝一声,额上青筋暴起,一拳直冲浅跃的方向打过来。紧握着手中的巨大钥匙,绿发少年再一次高高跳起,跃向另一个木桩然后迅速站定,尝试用同样的方法将他打进水里。没想到的是这位壮汉并没有想象中的笨重,稳稳的在别的木桩上落脚,紧接着转身继续攻击。
“我通不过考试的话你也别想逃!”
“糟糕,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啊!”
考官明确说过身上沾水的会出局,没想到水会变成黑色的印迹。第一次见识到这样奇怪东西的浅跃还是惊奇了一下。再看那个男人使劲擦着腿上的印迹试图消除,但是没有任何作用。眼看着他又要打过来,浅跃微微半蹲正打算继续躲避----
突然,男人的动作停止了,随后他的身体被抛向了高空。
“抓住他的右脚!”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远处就响起了塔库玛的喊声,前来帮忙的他凭着自己的怪力将男人整个抛了起来。
“什么…?!”
男人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小孩这么做。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下一秒他感觉两只脚同时被人拉住,身体急速下降,重重摔入了水中。
之后的考试顺利了许多,投向浅跃他们这边的异样的视线瞬间减少。不过接下来只打算休息看戏的两人如何被考官用针施以爱的教育,到处躲避的样子都是后话了。
亲爱的镇民们:
秋季打卡将于2016/2/29 11:59pm 截止(3/1 0:00之后的作品不会被审理)。
本季度没有投稿过作品的村民将被视为【破产】,请各位注意><
这是企划结束前的最后一次打卡了!(冬季将不需要打卡)我们冬季见!!
O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O 黑苏,白苏与醋坛子
O 爱与成长
苏乐山收起了他所有的维他奶,将箱子封好。望了望在休息室角落,那床被褥和雷明的生活用品。重新走进了实验室,搬了个凳子坐在夕阳之中。一反常态的,什么也不干。
“苏苏?!”等空来接班时,吓了她一跳。
“空……”
“你怎么了?”对方很是担心。
“我……”那句我没事刚到嘴边,被苏咽了回去。 s
“我遇到了一个难题,空。”苏抬头,满脸哀愁。“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解的出。”
空面对眼前这个坦诚的苏乐山有些意外,“什么难题?我可以帮忙……”
“能不能就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苏有些哀求的意味。
空盯着面前这个她认识的陌生人,沉默了许久。
“我已经逃得够久了……”苏低下眼眸,看着地上的大理石砖。“我不想再逃下去了。”
“好。”空拉起了苏的手。“我知道了。”
“谢谢。”
“加油。”
随着夕阳西下,往日研究所的人影出现在苏的面前。苏咬着牙,强迫自己看清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影。那些他深深感恩并且心怀迁就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他回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最终那个没有被任何名字对上号的,静静躲在一旁看着显微镜做着实验的人,慢慢向自己走来。“你好,懦夫。”
“你好,逃兵。”苏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他是何艳的跟班,外号苏呆子。
“想要逃的可从来都不是我。”那人笑了笑,蹲下用脸冲着苏本人。“我一直在这里,可从来没逃走过。”
苏露出了自嘲一般的微笑,“那你也没法给学姐幸福。”
“你难道一直以为你留在研究所里只是单纯因为喜欢学姐么?”那人将自嘲还了回去。
“那还能因为什么?”苏才说出口,目光便于面前的人相对。那人对苏的反应十分满意,脸上的嘲讽化作了微笑,伸手揉了揉苏的头发,就像何艳那般。
“对。隐藏在浓烈的单恋下的情感。”那人娓娓道来,“那份混淆在放手后的受挫中的情感。”
“——来自你在半途放弃的梦想。”那人的眸子澄清。
“梦想……我这种人还配得上这份梦想么……”苏眸光暗淡。
“没错,你的确不配。”对方说着犀利的话语,却用着温和的语气,“明明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方向,做到一半半途而废。一点牺牲也不愿付出,只想着顺风顺水。你以为科研是什么?”
字字见血。苏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你以为科研遇到的只有学术上的问题么?”
“科研也是生活的一隅。遇到点阻力你就举手投降,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风骨?”
苏呆望着面前的人。“可我……已经不在研究所里了……”
“命运可能会夺走你想要的一切,可你可以自己去向生活讨回来!”
“不是这些……”苏显然有些被说服了,眼神中多了点亮光。
“苏呆子!”那人在苏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你以为人这么容易就可以利用别人?”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们会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交心换来的帮助不叫利用,叫人情啊笨蛋。”
“人类是群居动物不是么?还是你想一直一个人死守着个人英雄主义死撑下去啊?”
“你真正负心的是辜负了他们对你的期望,让他们的帮助失去了价值。当然他们不会介意。但是我介意!”
“这才是你我的内疚所在。”
“我……”苏握了握拳,“明白了。”
“至于,那个人……”那人脸上的微笑泛起了暖意。“那份可以让你鼓起勇气来见我,让你不停向前的爱恋是一份惊喜。”
“连我也从没有妄想过。更别提有什么好方法可以教你了。”
“我们,一起努力。”那人向苏伸出了手。“既然他说我们玩手段,那我们就玩点手段。”
苏点了点头,握住了那人的手。
天色刚亮,苏从休息室里醒了过来。破晓的天空万里无云。
苏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自己的橱柜,将那半篇未完成的论文拿了出来。
第二件事是将橱柜里的旧物和雷明的物品收拾好,分别打好了包。
第三件事是将照片取下一并放在了旧物最上方。
等收拾完毕,苏带着论文就跑向医院图书馆去。等到论文初稿全部拟好早到了下午时分,苏看着这份他的第一篇研究成果,也是最后一篇研究成果,拨通了学姐未婚夫,也就是赞助学姐研究所科研项目的代理人电话。长话短说后,一拍即合。苏的这最后一篇论文的实验将由研究所代为完成,发表时联合署名。
“你……以后还会继续做科研么?”通话快结束时,这个男人微妙的问道。
“不会像以前那样有这么多时间,应该不会了。”苏语气平和。“但是,至少我做过了,努力过了,做出了成果。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门外汉。可是我闻得到你这篇文章里的金子味……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你这样,真的很可惜。”那男人憋了很久,终于说了句话。“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挺对不起你的。我真的有去帮你……不是我说话不算话啊!”
“恩?”
“你那个初级检验师资格证,我真的有拜托我哥们!……但是……哎呀!就是他回来之后就从头把我骂到脚,说我这么做是侮辱你的成绩。”
“什么……意思?”
“啧……反正你这张证是凭你自己的实力考出来的!我一点忙都没帮上还被我哥们骂了一通……所以……你其实不用故意躲着我们这么远,艳艳结婚那天听说你没来一点都不高兴,别看她照片上笑这么开心,她心里怎么想我心里清楚着呢……”
苏轻笑起来。
“那什么……总之,你要是满月酒再不来的话,我怕是要被艳艳知道这事儿,然后拖出去游街示众了……”
“姐夫。”苏开口打断这个疯男人的碎碎念。那男子反应了半天,“啊?”
“学姐酒品真的很差,你让着她点。”
听筒对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这不用你说。”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72/】
四
“恰逢冬至,冷得很,街上沒什麼人。”迷亭信樂回憶著自己與秋葉蒼海初見時的情節,不忍勾起唇角。這表情更引來彌助的好奇,身長九尺面向寬厚的漢子往前一傾,想仔細看看信樂的表情,卻被對方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靠得太近。迷亭彌助因為小輩這樣的舉措,一時氣得七竅生煙,卻又不忍心就這樣打斷師弟的故事,只好一臉慍怒地端起無味的茶水,邊喝邊聽。
“四處都是昨夜的落雪,一地白銀素裹,雪厚得要命,要小心翼翼地走,才不至於滑倒。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沒見到人吧,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出去得太早了,畢竟當時,天色也是如雪地似的白色。”信樂思索著那時的場景,停頓片刻後又說,“一眼看過去,有種世界被白色侵略似的奇怪感覺。我呢,當天沒有表演,也懶得訓練,閒得發慌,於是披著保暖的衣物四處遊走。街上連三輪車或是人力車都沒有,我就在那片白茫茫中隨意走著,不知不覺間,到了市郊,終於看到了一個人影佇立在雪地裡……我想著既然能在冬至的雪後相遇,也是緣分,便生出了停下來後向對方打招呼的念頭……”
“走近之後,我發現那人是個男性,正拿著笤帚在掃雪。粗略一看,對方的頭髮在維新之後的男性裡算是長的——那頭髮我也形容不好,說是黑色也不盡然,可能更接近紺色、或是青色,但又有點深——髮絲稍稍有點長,正好能在俯身時順著兩頰垂下來。從衣物打扮中,大概能看出來對方並不貧困,羽織洗得乾淨,從衣料上來判斷,屬於雖然不華麗,但卻做工精巧的衣服。”信樂事無巨細地描述著自己的回憶,見並未引來師兄的不耐煩,便繼續了下去,“那個男人就是穿著那身衣服,拿著不太合身份的笤帚,在冬至的雪地裡掃雪。”
“‘您好啊,今天真冷——你這是在做什麼呢。’我這麼和那人說道,對方似乎埋頭於清理工作,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再一看對方的和服下擺,已經被化雪濡濕了,上面沾了冰渣,對方卻不為所動,好像根本不怕那身衣服被雪弄壞似的,老老實實地抬起頭來回答:‘在掃雪。’——其實他也不用答我,畢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是在掃雪,無非是沒事找事地挑個話題罷了。可就是這樣無聊的話,他也應啊,我想,那是出於一種社交的習慣。”
“‘為什麼要掃雪呢?天氣這麼冷,等雪化不好嗎。’我問他道。對方愣了一會兒,說:‘附近的人若是出來走動,在這麼厚的雪上會滑倒,成人倒是無妨,若是孩子一不小心摔到,就不大好了。’我正疑惑,對方又好像要說服自己似的,指了指身後的建築,我這才看到那屋子的櫥窗旁掛著寫了‘萬川閣’幾個字的豎匾,門牌上的字很模糊,如果不是有意去看,是看不清的,‘敝人在這裡開店,雖說並無多少客人來訪,但這種事,我想還是做了的好,如果有客人因為積雪而摔倒,我會坐立難安。’他話是那麼講,但只要不是欠賬賒賬,出了門,誰還管客人的死活。觀眾要是出了寄席,我也不會去在乎他們還有什麼事。我在那兒待了會兒,那個男人又繼續掃了起來。”
“我突然就明白了。那個人他——只要是看不慣的東西,就不會讓其擺在自己面前。”
迷亭彌助大聲地吸著茶水,聽到這話後,頗為誇張地挑起粗厚的眉毛:“你僅僅是看著他掃雪,就得出這般結論?那還真是輕率啊。”
“僅僅是我的經驗談罷了……我一下子就被那種東西吸引住了,不是他固執地非要自己去掃雪的行為,也並非是因為對方稱得上清秀的容貌,硬要說,可能和他掃雪的時候,微妙地露出的某種神態有關……啊,講不清楚,若是我能將當時他的神態模仿出來,你恐怕就能明白我迷戀其的原因吧。”信樂說得口渴,拿起茶水來一飲而盡,這番話卻不得彌助師兄所信,只見長相滑稽的男人做出一個怪臉,看起來活像憤怒的不倒翁達摩,“說是仙氣也好,或者是紳士風度也行,再不然就是溫柔的態度,那個人就是透露出那樣的氣質。彌助兄,我以前還沒怎麼見過那樣的人,華族身上勢必會帶的從藩國時代繼承來的腐臭傲氣,那人身上沒有,單說是讀萬卷所得的儒味,又不盡然,要說超凡脫俗,倒也不是——之後與其相處時,甚至能感受到幾分商人的市儈氣息,但要說是俗氣,那就是大錯特錯了。那人的個性就是有種讓人迷戀的特質啊,彌助兄。”
“對方的為人沒感覺到,倒是能明白過來你陷得頗深啊,還說是迷戀,我看,這早就超過你說的那套鬼扯了。”迷亭彌助被信樂叫了名字,隨口應答。面對這句話,信樂爆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笑畢,又舉起茶杯,嘴角的弧度卻怎麼也舒緩不下。
“我僅僅是受到對方的個性所吸引罷了,這話,我想也不用再說一次吧。”
“那麼,你要怎麼追求這位掃雪的老闆?”
“追求?不,我是不會追求蒼海兄的。”信樂好似聽到什麼好笑的東西,又大笑了起來,彌助一臉難堪地等師弟對自己的話失去嘲笑的興致,才又聽到信樂清了清嗓子,“迷戀這行為,和喜歡、愛慕還有一個明顯的差別,那就是迷戀是隨時都能抽身離去的,既然隨時都能離開,又怎麼會去追求對方呢。所以,我是不會去追求他的。既然是迷戀,那只需遠觀便好。”
“那不就是不負責任。”彌助心直口快道。
“死板如彌助兄你,大概會說這是不負責吧。要我來說,我倒覺得這恰到好處。既然稱作迷戀,那也是死心塌地地享受著對方帶來的愉悅,這一點上與喜歡和愛慕並無不同。可喜歡和愛慕是希求回應的。是,喜歡和愛慕是會付出的,可付出多少,就會奢求對方能回報等量——又或更多,又或更少,無論如何,喜歡和愛慕都有這樣的特性在。但迷戀不同,迷戀某人的感情並不希求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也因此,僅僅是沾上對方個性的光輝都好像天神降臨般欣喜——難道不是這樣嗎?迷戀不是比喜歡和愛更偉大的嗎?迷戀難道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嗎?這般了無自我的感情,人世能見到多少?”迷亭信樂抬起頭,見自視甚高的師兄面色鐵青、無語凝噎,不勉又生出笑意來。好一會兒,彌助才咕噥起來,說的話不外乎是些反駁,卻僅僅是耳語音量罷了。等彌助又有了講話的慾望,茶水已涼得透徹。
“——竟是些歪理。話雖如此,你就這麼迷戀上對方,也未免太過輕浮了吧。哪有光是看人掃雪就迷上人的道理啊,縱然你是個白癡,也不至於如此吧,更何況,對方是個男人。在此之前,我可不知道你還對男色感興趣啊——”
“我無所謂人的性別,只要對方的個性和我胃口、有趣就好啊,彌助兄。”
“胡說吧,哪有男人看到女人的胴體,還不為所動的?除非是好男色——話又說回來,我聽得雲裡霧裡——是啊,身為老闆卻自行出門掃雪,縱然是有不得了的品質,可我也沒覺得那人的個性有什麼值得你覺得‘有趣’的地方,至少與我而言,沒什麼特點。”彌助道。
“有趣並非是奇怪,至少,奇怪的個性並非吸引我的事物。你想,若是看到有人的長相奇特,定然會對對方的面孔發笑吧。”這話又戳到彌助的痛處,對方怒目而視,卻不好發作,只得作罷,“但是這長相奇特,和長相秀麗、長相惹人喜愛,就又隔了十萬八丈遠,個性自然也是如此。兩者要說有什麼相似之處,應當就是容貌奇葩者,必定會迎來路人的側目,而相貌靚麗之人,也勢定會習慣被人注視,除此以外,兩者就並無相同了。”
彌助聽完此言,有片刻因憤怒而失神,隨即,卻又為眼前的男人的話語觸動,并感到可悲。迷亭信樂是個性奇特之人,這男人想必如彌助自己那般,在鏡前為己身的個性感到厭惡。迷亭彌助的自卑僅僅限於臉龐,但想到師弟或許連自身的個性都厭惡,就感到後頸發涼,繼而憐憫。迷亭信樂卻似乎未察覺到彌助的想法,只是張口繼續說了下去。
“那個人的個性,於我而言就是那樣,我深陷其中。為其清澈的綺麗所觸。這就是我怎麼迷戀上那一位的過程了。至於你說太過我太過輕易便喜歡上初次見面的對象,實質上,還有另一端插曲,不知你是否有興趣再斟上一杯茶,聽上一聽?”
“正有此意,你講吧,我聽著。”彌助為茶壺蓄上熱水,迷亭信樂略一遲疑,將彌助的梅花折扇擲在地上,引來彌助不滿。
“我看了一會兒那人掃雪,隨後,為自己站在遠地無動於衷而感到微妙地羞恥。於是,便問對方:‘您有沒有其他的笤帚,我也來幫忙吧。’那男人聽了,便點點頭,進了店鋪,過了片刻拿出另一把笤帚遞給我。我起先不大會掃,是在對方的教導下才明白過來要做什麼的。”迷亭望著寄座的紙門出神,似乎神思已回到遙遠的雪後,過了會兒,才低下頭,繼續看起手中的折扇,“對方也並沒為我不懂此道而不耐煩,只是教給我。之後再沒什麼談話。我在雪地裡凍得十指發麻,只想著快點暖暖身子,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狀況,便停下來,邀我進他的店裡坐坐,并遞給我杯滾燙的茶水,讓我好好地喝幾口。”
“僅此而已?”
“還能有什麼呢……不過如此罷了。”迷亭信樂站起身來,彌助卻見對方的雙眼不知眺向何處,所思何人。
五
迷亭信樂雖是這麼向自己的師兄說的,真實的情況卻遠比這要來得更離奇;縱是千百落語家共演,恐怕也得不來更為戲劇性的故事。事情要從冬至前的雪夜說起,并要追究起落語家二目迷亭信樂緣何出現在郊世而非寄席——縱然,迷亭信樂所說的故事不假,卻也並非全然真實,至少,他所講的從一開始便是虛構的。
彼時正是深冬的第二場雪,市郊的路上燈光稀少,洋洋白練落得一地,卻被夜色吞沒;時間要說是深夜還不至於,可是因為雪天的關係,天黑得要比往常早;市郊的房屋街道亦不如別處擁擠,稀疏卻別有秩序地坐落在路旁,唯獨其中一棟建築好像從天而降似的,孤立在小巷盡頭。從房屋的櫥窗和氛圍來看,恐怕不是住家,而是店吧。
迷亭信樂敲響這座店的大門,未等裡面的人回應,便走了進去。進門後的第一句話是:“麻煩您讓我在這店裡躲一下。”看店的——他想那是店主人吧,應聲從手中握著的古籍中抬起頭,略帶困惑地看了迷亭一眼,“著實抱歉,我被人追著,詳細情況稍後再提——能不能幫我下?拜託啦、拜託啦。”迷亭道,并將袖子捲起,給他看自己被淺淺砍了一刀的手臂。對方見狀皺了皺眉,卻還是沒問起緣由,只是起身打開櫃檯後的地板。迷亭順著對方視線所指方向看去,見地板下裸露出茶色的木樓梯,一直沿著下方而去,在微弱燈光照耀著的昏暗室內,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樓梯本身是生物的錯覺。
“樓梯後是放古籍的地方……進去吧。”
迷亭依對方的話走了進去,一邊等著男人關上門,一邊向對方道謝:“對了,你店鋪台階上的雪我有好好地用腳踢掉,麻煩啦……實在太謝謝了,小生必當報今日湧泉之恩。”
男人因自己所說的話而微愣片刻,卻很快就反應過來,過了會兒又說道:“因為年代久遠,裡面東西被雪水沾到的話不太好,麻煩您不要亂動。”
“啊啊?好。”迷亭聞言盤腿席地而坐、一動不動,待店主人再關上地板的暗門,便上了台階,用心聽起外面的聲音,半晌,能聽到外頭的大門有被人打開了。
“可別告訴他們我在哪兒啊。”迷亭嘟噥著,寄希望於素不相識的青年老闆,對方的為人如何、個性如何,他都不清楚,只是恰好看到有間屋子在雪夜中佇立,就進來了;至於能不能如自己所願、讓自己躲過這一劫,就要看對方有沒有那個心。若是不幸被追來的人發現,也只好認栽啦。
地板那頭傳來幾聲響動,想來,追著自己來的人是進了店。又是一聲咳嗽,才聽到那頭有個沙啞的男聲道:“喂,老闆,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男人,比我稍稍高上一點,穿和服……頭髮這麼短。”迷亭猜測樓上的人恐怕正用手比劃著,描述自己的相貌。沒想到先來的是那邊的人,這也沒辦法了。正當迷亭如是想時,又聽到古董店的老闆開口了。
“穿和服?怎樣的和服?”
“素黑色,外面套了件紋衣。老闆,你見過嗎?”
“啊,”古董店老闆不急不緩地應了一聲,令迷亭感到心口一緊,“剛才是有個人過來問路,不過很快又走了,我想,應當是你在找那個人吧。”
“真的?”沙啞的聲音又問道,許久才以不好意思的腔調又說道,“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您看到了嗎?”
“往那方向去了,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但是剛才他問我怎麼走出這一片,想必現在正在往外頭走吧。”青年以略有些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得到這回答,不速之客忙道著謝,迷亭信樂又聽到門合上的聲音,這才松口氣。這時,腳步聲漸近,迷亭仰起頭來,站在如盤旋之蛇似的樓梯上看向高處。隨著木板被打開的聲音,木梯欄杆交錯繚亂的影子疊在一處,自樓上來的燈光瀉進密室,這才使迷亭感覺到這棟房子被建造得精巧——錯落有致的器物暫且不提,木榫構築的房梁也複雜得有如機關,木材本身卻乾淨利落,帶著股奇特的香氣;自天花板上垂下來樣式各不相同的燈飾,因其高度亦不同,看起來竟有些像天燈漂浮在室內。隔著數尺,是方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古董店店長。
——原來過了緊張的餘韻,無論是屋子還是器物都能使人耳目一新,進而覺得好看。迷亭注視起男性的臉孔。方才太過緊張,只想著保命,現在一看,救下自己的店主人有著稱得上清秀的五官,雖說眉宇間透著比自己要年長、見聞多的風霜,可仍說得上是相貌堂堂之人。
“剛才進來的那位已經離開了。”
“我還要再躲一陣子,麻煩您啦!”迷亭雙手合十,擺在面前,等著得來應許。古董店的主人並沒有拒絕,只是點了點頭,又合上密室的天花板。迷亭坐在旋梯上,倚著欄杆,向下望去,隔著間隙與間隙隱約能見到底部平坦的地板。又是店門開合之聲,這次,出現的卻是對男性來說略有些尖銳的聲音。
“多有叨擾,請問您有沒有看見一個大概有這麼高的男性?穿著和服,羽織上則有圖案,像這樣的。我看到您的店門前有腳印,就想過來問問。”聲音話音未落,迷亭的心又提了起來。進來時太過倉促,只把店台階上的雪踢了下去就沒再做別的了。
“啊,您要說是腳印,這裡畢竟是店家,多來些人很正常吧……您問的那位已經是一段時間前來問路的,您看的腳印則想必是剛才過來的那位——剛才也有人問過我是否見過那樣的青年。”青年店主不慌不慢地說著,“對方大概向著外面去了。”
來人疑惑道:“剛才有人問過您?”
“是的,我想是您的朋友吧,那是位有些粗魯的男性。”青年答,這次得來的卻是尖銳的聲音倉促的一聲道謝,隨即是什麼器物被碰到的聲響,又是幾句抱歉,隨後,門再度合上。迷亭猜測自己算是平安了,便將臉埋在手掌間休息。書店的地下室浸泡在古籍的墨香裡,迷亭雖然識字,卻並不是鑽研學問之才,僅僅喜歡讀些自認為有趣的東西,也因此對這些古籍沒多少興趣。何況店主人剛剛說過,東西不能沾雪水,滿身冰渣的自己還是不要去碰的好。
青年店主再打開地板,這次問道:“您為什麼要躲著呢?”
“我想先問問您該怎麼稱呼,我是迷亭信樂,您?”迷亭打量著對方的五官,問道。
青年答:“在下秋葉蒼海。”
“看您的年齡,應當比我要大,稱呼您蒼海兄方便嗎?”迷亭雖這麼說,卻未等對方會答,就繼續了下去,“我在花街一不小心捲入了點事件,結果就如您所見,被追殺啦——”他看到青年的神色,又忙改口,“抱歉抱歉,之前說的那個是假的,這事情絕非與花街有關。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家恰好有些不太方便對外說的事情,於是就像賭徒們借了些錢,結果到了期限,我又還不來,差點就要被帶到郊區以命相抵!情急之下,我便躲進巷子,準備伺機逃走,卻看到您的店……”
“信樂君?”蒼海試探性地問道,這稱呼大概是為了回應自己剛才稱呼他為“蒼海兄”吧。
迷亭信樂抬起頭來,看向店主人的臉,應道:“是?”
“若是不想講緣由的話,不說也沒關係。你被砍到的地方不要緊嗎?”
“啊……”迷亭捋起袖子,再看了眼手上的傷疤,血雖然還時不時滲出,卻能看出砍得並不深,甚至可說是只傷及皮肉而已。
蒼海只粗略地看了眼,便說道:“看起來無甚大礙,不過還是要消毒。我去找酒精。”
“要拿清水洗嗎?”迷亭問。
蒼海聞言皺了皺眉,答道:“這樣的傷不可以用水洗,不處理傷口,就算是小傷也有可能患上破傷風,還請稍等。”
“哇……還有這種說道啊,我都不清楚。”迷亭看向自己的傷口,蒼海再沒理他,而是轉身去拿消毒用的器具,再過片刻,蒼海手裡拿著酒精來了。
“我要灑酒精了,信樂君。”
“是?”迷亭疑惑道。
“可能會有點痛。”秋葉蒼海拔起軟木瓶塞,將酒精倒在迷亭的手臂上,後者被液體的刺痛感嚇了一跳。這豈止是有點痛,迷亭想著,為了不讓自己因疼痛而扭曲臉孔,大笑起來。蒼海抬起頭來看他的臉,似乎為他突如其來的笑聲而不解。
“為何要笑?”
“嗯,因為太疼了吧?”迷亭道。
“這說法倒是頭一次聽說。”蒼海又取出紗布,將迷亭的傷口扎上,“出去以後,還是找專業的醫生看看吧,我只能做到這裡。”
“好的,啊,我覺得要是愁眉苦臉,事情好像會更糟糕……仔細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可愁眉苦臉的,以前有遭受過更厲害的痛嘛!”迷亭故弄玄虛道。
“以前?”
“起身的時候腳趾一不小心撞到門板,比這個痛多啦……!”
“噗。”秋葉蒼海緊鎖的眉頭霎時鬆弛了下來,輕輕笑了一聲,臉上少了幾分嚴肅。迷亭十分滿意於對方的回應,倚在旋梯的扶手旁看著對方的臉。一刻後,蒼海便起身收拾起剛才端來的用具:“你就在這裡過夜吧。”
“哇!好的!”迷亭點頭,蒼海又蓋上暗室的門。迷亭找了個平坦的地方,靠墻坐著,不一會兒便生出倦意。眼前景色好像墜入酒壺裡,看不清虛實,迷糊間想起來要向人報恩,可也不知道怎麼報才好。
也罷,船到橋頭自然直。迷亭如是想著便睡。次日,迷亭從夢中醒來,被紗布包裹過的左手不知為何失去了知覺,既不痛也不癢,只是讓肩膀覺得沉而已。再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了棉被,想來是蒼海想到自己在冬夜會覺得冷,才為自己蓋上的吧。除此之外,昨夜身上沾到的雪水倒是不見蹤影,想必現在也可以去看書了吧。
地下室的書櫃排列得整齊,不論何處都帶著陳舊的書香氣。迷亭隨意拿起一本,看到上面都是些晦澀難懂的漢字,原本以為仔細讀讀就能明白,過了會兒卻發現是經書一類的東西,就此失去了讀懂的自信,不如算了。迷亭正這麼想著,卻聽到有人從樓上走下來,再一回頭,看到蒼海站在旋梯上。
“我這就走啦,麻煩了!”
“再等幾個時辰吧。”蒼海道,引迷亭出了地下室。白日的古董店或許是因為沒有燈光的關係,看起來反而比晚上來時要暗,各色器物擺在一起,能看出來自不同的地方。迷亭俯下身去仔細看著櫥櫃上的商品——北國被珍珠裝飾的蛋形珠寶盒,刻有不知何處的貴族家紋的銀色拆信刀,或許曾為某位女性嫁妝的檀香首飾盒;種種器物放在一起,卻並不讓人覺得雜亂;那其中有一樣吸引了迷亭的目光。
“蒼海兄?”迷亭問到,店主人應聲看向他所指的商品——是件裝有把手的雙筒器物,望東西本身很小巧,外層為色澤雅緻的烤漆,把手則鍍了層金色,或許是因為年代久遠的關係,已經剝落了一半,“這是……?”
“啊,是在西洋看歌劇、或是舞台劇時用的望遠鏡。”蒼海見迷亭對商品生出興趣,便解釋道。
“歌劇……?”
“嗯……信樂君更熟悉能劇、歌舞伎之類吧?歌劇就是類似的東西,只是會在演出的過程中以歌唱的形式表演。”蒼海說這,將櫃子上的望遠鏡拾起,并遞給迷亭。
“原來如此……這是怎麼用的啊?我可以拿著嗎?”蒼海默許後,迷亭將望遠鏡放在手心中,仔細看起鏡筒上的圖案,不知是因為年代久遠,還是原本就被製作成那樣的紋路,烤漆內部有雜亂無章的黑色絲線,仔細一看,其中又有幾部分看起來頗有幾分意思。迷亭持起望遠鏡的把手,將目光對準鏡片,卻只能看到一片朦朧。
“蒼海兄?這個要怎麼看?”迷亭擺弄起雙筒望遠鏡,問道。
蒼海答:“鏡筒的中央旋鈕,只要慢慢轉動,便能調整鏡片了。”
迷亭如滄海所說,一手持把手,一手調整望遠鏡的旋鈕。開始,望遠鏡中所能看到的不過是一片紺色,迷亭正疑惑那是什麼東西,隨後又為鏡中出現的紋路嚇了一跳,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在看蒼海的羽織。
鏡筒小小一個,近處看,也就只能看到一片而已啊。迷亭想著,將那望遠鏡又調了調,眼中所見終於變得更為清晰。事畢,迷亭將東西放下,問道:“蒼海兄,這個東西要多少錢?值錢嗎?”見對方面露詫異,迷亭又說:“只是問問而已,下次來再買吧。”
“東西只有在覺得有價值的人面前,才有價值吧。”蒼海說道。
“哈哈,原來如此。”迷亭再逛起店鋪,此後再看到什麼東西,也只是隨意看看,再沒問。等到天色全亮,蒼海拿著笤帚走出門外,在門前掃雪。其後所發生之事,便不再贅述,唯獨迷亭未講到的部分,需添上幾筆。
彼時迷亭拿著笤帚,在萬川閣階前掃雪,十指凍得通紅,等到道路被清理乾淨,頭上已經生出太陽。迷亭搓著發紅的手,藉以為自己帶來溫暖,蒼海似乎早做完了清掃,正在石階前用雪堆做著什麼,迷亭便走過去看。只見石階上,兩個手掌大小的雪球並排擺在一起,晶瑩剔透的純白上各蓋了兩片不知哪裡來的枯黃竹葉,還用小石頭在葉片下按了兩個小點。迷亭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那是雪做的小兔子。
蒼海見迷亭看到自己做的兔子,也並無什麼反應,只是坦然地繼續捏著。
“啊,是兔子!”迷亭道,將兔子捧起來,仔細看了起來,“我都做不了這麼好啊!你等下,蒼海兄,我加點東西?”
“嗯?”蒼海聞言挑起眉毛。
迷亭見對方來了興趣,便將小指外的四指放在兔子身下,裝作是腿,放在指尖緩緩轉動,撥弄手指:“看,是腿!”
蒼海輕輕一笑。迷亭便心滿意足了,只不過過了段時間,迷亭才意識到這樣兔子就不可愛了,而且——“好冷!”迷亭道,忙將兔子放下,誇張地抖著雙手。
“進屋喝點熱茶吧。”
“好——”迷亭便跟在蒼海身後,又進了屋。不過一刻內,兩人手裡便捧起茶杯,又聊了些話,迷亭見路上有了行人和三輪車,便告辭離開萬川閣。室外,空氣已在輕紗後的日光裡暖了不少,車夫問了句目的地,便蹬車離開。等到連模糊的招牌本身都已看不清楚,迷亭才轉而看起路邊的風景。車夫是個好談的男人,迷亭原本也喜歡與人交談,不知此刻卻為何失去興趣,等到車子駛進鬧市,忽而聽到胸口“咚”地一聲。
不知怎的,竟想起蒼海兄的面孔,隨即又想起蒼海兄的種種行徑、表情、與表現出的個性。一時之間,如泥沼般讓人走不出去。
“……沉下去了。太令人迷戀了。”迷亭輕聲說著,車夫轉頭想聽清他講的話,聲音卻被一聲鬧市裡的吆喝吞了下去。
【終於補完上車始末了!雖然寫完以後發現迷亭為何被追殺又插不進去(……)算了以後再補(被無限拉長的序章戰線】
【謝謝黑月讓我搭船哇!(再度嚎叫)】
【嗯……裡面對蒼海的觀點都是迷亭的不是作者本人的❤就此迷亭迷弟(?)的生涯就算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