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用WPS凑了8282字!妈妈再也不担心我的强迫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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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何时起,被遗忘的事情庞大到连自己都无法察觉。
甚至包括遗忘这件事情本身。
“嘿伊格,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样貌吗?”
橡木酒杯因伙计的搭话在手中握紧。
“忘了,他们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7岁。”
——你在说谎。
内心在暗自嗤笑,明明在被收养时,名叫伊格·斯图亚特的女性人类的记忆中,连自己的名字叫什么都未剩下。
家族亲眷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与何时何地出生也是如此。
而她觉得,这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
Part 1
脑内最初的记忆,亦是模糊一片。
迟钝的五感中,伴着触觉最先复苏的是听觉。
那是以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为衬的男性惊呼。
“是伊格!伊格!太好了,斯图亚特他,他的孩子还活着!”
……有人?
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被粗暴的扔到一旁,茫然的孩子被健壮的臂膀搂入怀中,男人的声音哽咽中带着狂喜,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般将伊格紧紧箍住不放。
接下来是嗅觉。
鼻腔内满浸火灾现场的焦糊味道,就连肺部似乎也被其充斥,除此之外还有某种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这个味道在不久后,伊格便从林火中被烧焦的动物身上所闻到。
来自全身各处的灼烧痛感,在试图咳出焦味时迅速复苏,以背后和左臂尤为强烈。
经历长时间烟熏火燎后几近无用的视觉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刚从焦木中被刨出的孩子毫无目的的挥舞着手臂,一心想要碰触到什么却无功而返,哪怕被人紧紧抱着呼唤着名字安抚,安全感也没有徒增半分。
事后想起,伊格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在十分丢脸的嚎啕大哭。
当然她没好意思去找导师加养父确认,放在现在,对方一定会狠狠的嘲笑一番,毕竟出糗的立场好不容易调换一下。
伊格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床上躺了多久,即便有短暂的清醒没多久便再度陷入昏迷,只眼被纱布所覆盖,金色的眸子每次张开时都能隐约看见某个高壮的身影在自己旁边忙碌。
——我是谁?
——那个男人是谁?
——因为是朋友的孩子才会把我救出来吧,万一我不是呢?
这几个问题充斥脑海,即便在睡梦时也不肯放弃纠缠,无数次噩梦中,被火焰炙烤到焦糊看不清面貌的人影以次次不变的方式扼住她的喉咙质问低吼:
“明明得救的应该是我…是我的!”
惊醒,满身大汗。
“对不起…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身体恢复差不多后,满缠绷带的孩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她无论如何也低垂着脑袋不愿和人对视。
躲着人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胆怯,哪怕放到现在当事人还是弄不清楚,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能够尽心尽力从火灾现场将自己救出的男人不是坏人,自己不能欺骗好人,尽管坦白真相后下一刻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冒牌货。
“要是被救的时候说出来就好了…”
这是孩子当时唯一的想法。
并不是不想获救,而是不想获救后被再度放弃。
“没关系,小孩子受到那么大刺激一时想不起来很正常的!”
男人咧着嘴摸摸她的脑袋浑不在意,本以为马上会降临的斥责迟迟不到,与之相反获得的是温柔的安抚,虽然之后伊格发觉自己脑袋被拍的很疼。
或许是因为年幼,伊格恢复的很快,外加施救的及时,虽然总烧伤面积不小,但万幸的是只有背部留下了明显的灼烧痕迹。
她对于父母的印象,完全是来自于养父奥连·凯特西的口述。
“你的父亲,是个有点神经兮兮的吟游诗人。”
“你长得像你母亲,但是发色和瞳色都是继承你父亲的。”
“你父亲经常跑来跑去听各种各样的传闻,然后把那些东西编成小曲,虽然你母亲唱歌比他好听太多。”
“他俩都很能喝,当初一起冒险的时候我和另一个战士被合伙放倒好多次。”
……
诸如此类。
记录着二人影像的魔法物品不曾存留,伊格所能做的,就是从壮实的养父那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一点点描绘着二人的相貌、性格、爱好。
她不是没想过将其绘画出来,但二人似乎都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只能作罢。
“那…您是怎么确定我一定是他们二位,我是说我的父母的孩子?”
被收养半年后,伊格小心翼翼的问出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心情忐忑,像是正在作案时被受害人一把扭住的小偷。怀疑和动摇在迟迟不能恢复的记忆面前被无限放大,无论她怎么努力在脑海中搜寻有关于两人的印象,无数次夜深人静时拼命的锤着脑袋想要想起什么,结果都只有那个男人告诉她的而已。
“因为你们长得好像啊,而且你看上去年龄也符合。我和你爸妈一起冒险那么久,连是不是他俩的孩子都判断不了,我看上去有那么傻吗?”
简单明了的答案打消了些许对于自己身份的疑虑。
望着将胸脯拍的作响保证不会认错的奥连,伊格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没有没有!”
男人满意的咧嘴笑出声,顺便伸出大手将伊格的脑袋揉的一团糟,后者猝不及防脑袋被压下去一大截。
“说起来,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闲话?”
趁着揉脑袋的机会,伊格偷偷的擦干净眼泪吸溜下鼻子使劲摇摇头。
尽管伊格这么说,第二天还是看见养父高高兴兴的甩着膀子进门一脸得色,尚未进屋便用生怕四邻都不知道的音量大声嚷嚷起来:
“嘿!我把那些说闲话的家伙都修理了一顿!”
眉飞色舞的男人将手指掰的嘎嘣作响:
“自然女神在上,对于说闲话的家伙就要用拳头教他们好好做人。”
伊格不知道奥连是以什么为标准挑选可疑人物的,但她替那几个无辜挨揍的家伙感到抱歉。
Part 2
“您每次游历回来,发生的变化都太令人诧异…”
这是伊格被收养的第二个年头。
作为德鲁伊,奥连呆在家里的时间算不得多,如果没有伊格,他估计会不断的刷新自己夜不归宿和家具上灰尘厚度的记录。
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着半年一次的游历生涯,出发和归来时间均是不定,一觉醒来找到人或者一觉醒来人不见是常事。
“人生中要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奥连深沉的用这句话搪塞着养女。
“您的人生每半年重置一次吗?”
尽管奥连说了很多次,伊格还是坚持在每次交谈中使用令他感觉关系生疏的敬语。
“这是尊敬的表现啊,虽然我记不得怎么和我父母交谈的,但是我觉得我会用敬语。”
“似乎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奥连想了想也就顺其自然了。
不过他悲哀的发现,随着二者关系越来越熟,后者遗传自其母的一大特质开始逐渐显现,那就是精准异常的挑刺本领。
只要他含糊其辞的话语中出现半点破绽,就会被伊格准确的抓住加以反驳,而且这种本领随着对方年纪呈正向增长。
最终就是奥连在伊格面前出糗的概率越来越高。
“小姑娘家嘴巴这么坏…呃没什么。”
男人还是把后半句“会嫁不出去”吞回肚里,伊格距离成年还久,提这茬肯定会让脸皮薄的小孩害羞很久。
似乎,好像,也只有在他面前又嘴巴坏又脸皮薄而已。
“和她母亲真像啊…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在熟人面前原形毕露。”
这句话他不知道腹诽了多少次,非要扳指头数次数的话估计只能找百臂巨人了。
此刻他正深刻的意识到上面的描述是多么精确致命。
“您非要把自己彻底搞成一只身高两米的折耳猫才开心吗?”
奥连对于伊格不能理解自己从灵魂深处都是一只猫感到十分遗憾,当然在这个原则性问题上,回答是肯定的。
“你看这花纹!这尾巴!这耳朵!哦虽然有点下垂但是迟早会好的!啊,每当我发出猫咪的鸣叫声并和闻讯而来的小家伙拥抱时,我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您请…冷静,总之,先吃晚饭吧。”
伊格望着沾沾自喜的男…猫,彻底闭上了嘴巴。
久违的二人一同就餐。
“嗯…没有洋葱,也没有小碎骨头,更没有其他讨厌的味道,烤鱼也有仔细的腌渍过…肉汤里放了柠檬太好喝!”
厨师此刻恰到好处的将一盘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酱料朝男人方向推了推。
“噢噢噢猫薄荷的气味!”
下一刻奥连便迫不及待的掰开面包,用刀叉仔仔细细的将其涂满不留任何一个角落,三两口高速消灭干净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尾巴也以心情舒畅的角度摇摆着。
“不得不说,伊格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承蒙夸奖,这酱我做了很多。”
伊格摆出努力消灭晚餐的模样将脸埋在盘子后面,从人进门起因不满一直耷拉着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Part 3
“唔…又和人打架了?是你先挑事?”
奥连无奈又心疼的将捣好的草药罐子重重放在伊格面前。
点头、摇头,而后对方抠出绿油油的药糊涂抹在胳膊上的淤青处。
“虽然小孩子有精神是好事,但每天出去都这样也不好啊。”
瞅着人触碰伤处时嘶嘶抽着冷气,他心疼的将自己头发挠成一团糟。
秉持让小孩子自然成长原则的奥连,在多次询问原因无果的情况下,第二次犹豫是否要违反原则,间接出面干涉他们之间的打闹。
于是大个子开始在小小的木屋里打转,他绕着桌子一圈圈走来走去的模样,放在伊格眼里就像一只大猫在追逐自己尾巴玩耍,虽然尾巴的频率摆向所表露的信息是其主的心情并不愉快。
“好嘞!决定了!”
突兀的,奥连一拳砸在桌子上,力气之大顺带着药罐都跳了几下。
“伊格!愿不愿意和我学点打架的本事!”
接受问询者被突然凑近的大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带着椅子向后仰去,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个人仰马翻。
“呃…您不是说最好不要学吗?”
后脑隐隐作疼,伊格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那一下突然摔出了幻听什么的。
之所以为何印象深刻,是因为奥连在成长上唯一干涉的是武技方面。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这是一年前放出的原话。
若在平日,只要不是品行上的错误,他对伊格采取的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顶多是在后者说出想要学文字的时候找了个熟悉的牧师帮忙教授而已。
对于对方的态度转变之快伊格有点意外,当然,她很识趣的没有刨根问底,生怕万一对方反悔改口又要空欢喜一场。
“嗯嗯!”
雀跃的语气让奥连恍惚间想起了眼前孩子母亲那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神奇做派,作为当初的常备受害人之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于是每天早晨绕村长跑的队伍里,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父亲啊…我跑不动了…”
“叫我导师!”
“那导师啊…”
“不许说话!再抱怨加两圈!”
短发至肩的未成年人深吸一口气,低头紧盯脚下的同时,心中默默给跑过的砖块计数,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分散注意力让疲惫减轻些许。
跑步的确在提升身体素质上效果明显,至少后面的训练如果没有之前打下的基础,伊格觉得她肯定撑不下来,但同时也造就她对于“跑步能长个”这个理论一直嗤之以鼻,如果真能增高她跑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止现在这点海拔。
总之在伊格心目中,这是一个跑过头反而影响发育的悲伤故事。
接下来的柔韧度训练更是苦不堪言。
“骨头没有折断真是万幸…”
每每想起被养父称为“拔筋”的全套伸展筋骨动作,伊格的感慨基本就只剩下这个。
“咳这可是我游历时一个武僧教我的,疼了点但是超有效!别偷懒!”
平日的和蔼印象在严厉的呵斥声下烟消云散,只要动作稍稍不到位或是有松弛之势,奥连的吼声就会在背后响起,外带手动强大外力纠正姿势套餐,包你鬼哭狼嚎呲牙咧嘴无效可投诉。
伊格虽然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
“但是这串动作,真是,超TM的疼。”
顺带被列入脏话咒骂名单的还有那个无辜的路人武僧。
说是学点打架的本事,然而奥连除了各种各种的体质训练外,只教习了些基本的挥拳踢腿动作。
“毕竟还是小孩子啊,等正式选择自己将来的方向后再说,说不定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呢。”
伊格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她在躲着那群熊孩子们三个月后选择主动出击。
奥连只是当她去相熟的牧师那里过夜,就没放在心上。
然后第二天村外树林旁的小屋就迎来了一大波不速之客。
天刚蒙蒙亮就有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睡眼惺忪的奥连甫一打开门就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你看看你家小孩干的好事!”
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猛地将背后的男孩子推到面前大声嚎了起来,后者满脸淤青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躲避着奥连的目光:
“你看看我儿子被打成了什么样!”
这句话如同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人群这个巨大的火药桶,开始七嘴八舌声讨起伊格的罪行。
“我家孩子的牙都掉了!”
“别提了村口亚伯家的小子胳膊都被拧脱臼,正在床上哼哼呢!”
“你看看有几户幸免!个个都鼻青脸肿,嘿这小鬼下手真够狠的!”
……
奥连瞬间头大如斗,好不容易凭借自己多年的人望,外加同时保证坚决要好好教训肇事者等手段才安抚下叽叽喳喳的人群。
“这家伙…太能惹事了。”
而人群散去没多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正是伊格。
奥连好气又好笑,伊格怎么看,都是算好时间躲着来兴师问罪的大人才回来。
捂着被赏了一堆暴栗的后脑勺,惹祸精不用人催促一五一十的主动交代:
“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又说…”
说到这里她偷偷咽口唾沫观察下对方的神情,见奥连神色如常便放低声音继续说下去:
“说您是猫耳变态…”
伊格撇撇嘴一脸不屑:
“我之前打不过他们,现在能打过了他们又找家长告状,一群废物。”
奥连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咳几声再度开腔:
“呃…总之,倚强凌弱是不好的。”
“他们之前还不是那样。”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不好你也不要学啊!”
“我又不知道他们那么不经打…”
于是伊格又吃了养父的几个暴栗,这次的落点是额头。
事后奥连欣慰的发现,自己的教育还是卓有成效,起码被家长堵门这种事没有再发生过。
不过似乎最近碰到小皮孩子的概率有点低的出奇,而且自己和伊格几次打巧碰到他们后,只是打个照面对方立即扭头就跑…?
“很简单啊,上次教训完后只剩下几个嘴巴实在脏的不行的,我就趁他们落单的时候再次修理一顿,并且告诉他们只要敢告状下次见面肯定比这次揍得更惨。”
餐桌上经不住养父的再三询问,伊格叼着叉子一脸无所谓的揭露了谜底。
奥连无语凝噎,只剩扶额。
Part 4
“我想成为一名德鲁伊。”
“哈?好啊。现在就准备参加试炼吗,武器方面的话我记得你有找隔壁住着的巡林客学箭术和匕首搏击?”
奥连答应之快让伊格有些错愕,自己有学习技艺这事她没打算瞒着养父,因为在辨识动植物以及野外生活常识这些地方还是他比较在行,不过对方一口应允倒也让她省去了不少嘴皮子功夫,可惜就是预先想好的说辞完全没排上用场。
“…您就不质疑下我吗?”
“有什么好质疑的啊,你品性如何我比谁都清楚。”
提出请求的第二天清晨,伊格就收到了自己的试炼项目,虽然不经人提醒,她估计会把那只盘旋在小屋上空的鹰当做来抢屋檐下熏肉的馋嘴动物,扔几片生肉送客了事。
“啊好快…”
当她从信鹰的脚上解下那段小小的羊皮纸时,不仅感慨起这个团体运作起来的高效程度。
“那当然咯,我们这里离绿都那么近,而且既然作为德鲁伊,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联系方法,同时在吸收新鲜血液上,他们的热情可是高涨的不行。”
伊格翻来覆去的将纸条看了好几遍,皱起眉毛将纸条叠好放入腰包:
“这个试炼,有期限吗?”
“上面没写就没有咯。”
“那有监督者吗?”
“有啊,伟大的自然就是。”
不光是关于试炼的介绍,连任务的说明也是极其笼统,惩罚破坏自然的家伙听上去是个可大可小的事情。
“总之,春之女神一定会指引着我。”
不过该说是绿都的环保工作做得好呢还是居民普遍素质高,一路上连个攀折枝条的人都没,更勿论盗伐偷猎者了。
事实上在出发前,伊格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原本练习用的木制匕首及箭头都委托养父附加了铁木术,光是备用的就在背囊里装了不少,食物及饮水更是勿论,火石及驱虫粉这种辅助的小东西也几乎能称为毫无疏漏。
——多亏自己早早就留心起这些小物什,否则一时半会肯定准备不齐。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样飞速掠过,原本刚入林时的白色长发为了方便活动,伊格以带有驱虫气味的藤蔓将其束起,肤色也比之前晒黑了些许,而被荆棘划烂的衣服上更是留下了不少洗不掉的植物汁液;背囊中的水和食物所剩不多,为了节省用量以防万一,最近好一阵伊格都用野果和烤蘑菇充饥。即便如此,试炼也没有半点完成的迹象,除了几个想用弹弓打鸟的淘气包被赶走之外,她好像没有做过任何符合试炼要求的举动。
——绿都的防护严密众所周知,哪怕有盗伐偷猎之辈,也几乎不会将此地选为第一目标。
伊格并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这片森林,重新寻找完成试炼的地点,但每次她试图动身时,总有种莫名的力量将她牢牢拴在此处。
不是出于外力,而是出于本心。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
义父的潜移默化让她本来就比周围的同龄人更要亲近自然一些,产生这种反应也是无可厚非。
“这下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德鲁伊愿意守着一片森林过一辈子了…”
伊格小声嘟囔句,解下背囊准备露营。
森林里的动物也逐渐习惯了这个异类的存在,从一开始入林时只是好奇的在远处望眼,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作鸟兽散,逐步发展到现在大部分都视其如无物该干啥干啥,甚至有胆大的家伙都会主动凑近讨要吃食。
除了某件事外,一切似乎都很好很和谐。
“咦,奇怪,大角怎么没来…”
伊格挠挠脑袋。
大角是头一个有胆量靠近伊格的食草动物,也是后来唯一一个敢朝她索取面包吃的水鹿。这个绰号对于犄角比同类大一圈的它来说也是名副其实。在伊格眼中,它很有可能成为鹿群下一任的头领。
毕竟她曾亲眼看到大角顶飞了一头偷袭失败的离群孤狼,后者吃了一击后便哀鸣着飞出去夹着尾巴跑掉,那个倒霉鬼被撞掉的牙齿现在还在她腰包里放着。
按理说按照习性,这家伙是不可能离水源太远的,但是似乎从昨晚起就没有见到那个晃着大脑袋的家伙,若是往日这个时点,它肯定撒着欢小跑过来,“呦呦”叫着催促自己交出手里的面包,若是取的晚了还会用角轻轻顶下以示抗议。
“是不是被野兽咬伤了?”
伊格觉得在缺乏偷猎者的此处,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出于原则,这种大自然优胜劣汰的现象作为外人不许插手,不过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决定前去大角的部落看看。
“就只看一眼。”
林中松软的落叶下,某些地方有厚厚的腐殖层,伊格根据师长的教诲每次前进时都用探路手杖用力戳戳前方,不时拨开某些可能藏匿有蛇虫的枝干,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迈开步子。
这也算是经常在林间跋涉者的常识。
然而探路的伊格发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
她上次走这条路的时间大约是一周前,地上的落叶恰巧可以没过靴面,这次行走巡视时厚度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然而湿度并不包括在内。
枯枝败叶呈现出雨后常见的褐色,但是这几天并没有下雨。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什么外力将底层的树叶翻了上来。
伊格皱起了眉头。
动物有意识翻动这么大面积枯叶的概率太低,哪怕是喜好吃菌类的兽类也不会如此漫无目的的翻找,它们凭借嗅觉寻找起这些食物不要太轻松。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片森林里,来了不速之客。
越往前走,伊格的眉头皱的越紧,对方看上去显然是名老手或是有老手指引,被谨慎扑灭的火堆和仔细掩埋的食物残渣都说明,他或者他们,并不像是一时兴起来这里游玩的普通旅人。
起码后者不会深入林中这么远还未曾折返,也不会这么仔细的试图消除掉所有生活痕迹。
所以,前去查探一番的必要性更大了。
此刻伊格心中有着不怎么好的预感。
Part 5
“所以说,那三个偷猎的家伙被你解决掉咯?”
“算是吧,也不算是。”
伊格耸耸肩:
“只能说是以有心算无心的胜利,否则面对那几个职业者,别说拖延时间,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准确的说,是惨胜。”
“没想到您也能精准的反驳了,失策失策。”
伊格半躺在床上,倚着枕头和养父聊天打趣,胸腹部及双臂裹着的纱布似乎并没对她的兴致造成半点影响。
伤的并不轻。
如果当时躲避的动作慢了些,估计会被那个蛮子的晕厥前一击开膛破肚。
“我完全没想到有人中了蛙毒还能撑那么久啊。”
起身反驳却再度扯到腹部的伤口,隐约能看到内脏的弧长伤迹,哪怕在促进伤口愈合神术的刺激下,还是透过纱布渗血点点,伊格只得咧着嘴乖乖缩回去愁眉苦脸的蜷成一团。
“看看,当个冒险者不好玩吧?出发的时候我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逞能,要不是他们轻敌,估计你压根撑不到支援来临。”
“是是——我应该放着让他们大开杀戒然后转身溜掉跑去求援——”
死鸭子嘴硬。
嘴硬的后果是肩膀上挨了一巴掌,掌风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上臂划伤处。
“…您把我拍死可没人给您准备晚饭了嗷嗷嗷好疼!”
“不过说起来,几个正式职业者来偷猎也是有够罕见的,养家糊口的方法多得是,何必呢。”
歇停了片刻,伊格忍不住开口想要从养父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毕竟在支援到来后她就被当做重伤员抬去治疗,除了那个失去行动能力的蛮子外,剩下两人的情况她是一无所知。
“按照老规矩咯,不过说起来你还真是倒霉,他们是接了任务板告示前来捕捉珍兽的,在外围蹲点好久摸清规律后这才敢进来,居然到绿都来做这档子偷鸡摸狗的事,也只能说他们是艺高人胆大了。”
说罢奥连斜着眼看了倒霉的养女兼弟子:
“看他们下手那么狠,未尝没有杀人灭口的念头,万一放跑了你被巡林客缠上又是一摊子事。”
伊格决定伤好后去春之女神的神殿内好好祷告一番找点心理安慰,普通的试炼都能碰上这种血霉也是运气差到头。
“等等,我找了支援试炼不会不通过吧!”
她慌张的掀开被子想要找羽毛笔写信询问,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寄到哪里,即便知道可能没啥用,也只得朝着养父投去求助的目光。
后者摸摸下巴上的胡茬神定气闲:
“怎么可能不通过啊,等你伤好了就教你德鲁伊语,别想太多睡吧睡吧。”
Part 6
“这故事没绘本上的有趣哎…”
“是的,没有哪个绘本上的主角刚一出村子就被坏蛋打的满地打滚落下不少伤疤。”
伊格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笨蛋粉发牧师,后者略带失望的表情让她产生丝愠怒,重重咳了几下:
“这才是真实的故事,你还要照着绘本上写的去拯救世界吗?”
“要——”
年轻的德鲁伊重重叹口气,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用纹身掩盖的伤疤表情无奈之极:
“随你便好咯,不过被坏蛋欺负可不许哭鼻子啊。”
【答--答--】
被細微而規律的聲響喚回意識後,入眼所見的是一片深濃的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猶疑片刻後想伸手往前探看,但不知為何身上卻隱隱有種被捆縛住的約束感和灼熱感,緊得令人渾身發疼,燙得肌膚像是快要燒起來了一樣,幾乎喘不過氣。
『怎麼……了?』她睜大了那雙平時總是受人讚賞,乾淨美麗的祖母綠眼眸,卻怎樣也看不清那片黑暗,獨自一人面對未知情況的不安迅速地侵襲著女孩,徬徨焦慮,內心感到極度的不安定。
她記得在失去意識前,她還在和又一次失約的哥哥鬥嘴嘔氣,像平常那樣發脾氣鬧性子朝大上自己許多的哥哥宣洩著不滿的情緒。
可是,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哥哥呢?這裡好黑好暗,她的身體好熱好痛……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哥……
『哥、哥哥--』語帶哽噎地泣喊著,她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大家都不見了,大家都去哪裡了?為什麼丟下她一個?是不是不要她了?這裡好黑好可怕,有沒有人在……
【答--】
『……?』什麼聲音?
【答--】
啊,是剛才喚醒她的聲音。被緩而慢的滴水聲拉回了注意力,女孩停下哭泣,縱然焦急慌恐,可她還是努力地想找出聲音來源,好讓自己能從這份情緒中脫逃開來。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錯覺,她總覺得眼前的黑暗從她被水聲引走注意力後開始逐漸淡化散去,漸漸地週遭的景象依稀可以看見,而她也察覺到鼻間縈繞著的是熟悉的人的味道,直到此時女孩才明白身上的痛楚是來自於兄長的擁抱,緊緊擁著像在害怕失去她,彷彿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異常地脆弱。
『哥哥,怎麼了……嗎?』女孩小小軟軟的手貼在兄長身上輕推,兄長的異常讓她遲疑,片刻後決定仰首張望四周去察看情況。『發生什麼事了嗎?』
『噓……絮白乖,別看。』溫暖的大掌在女孩剛有動作時便輕輕覆上了女孩的眼,掩去了某些不希望她知曉的事實,青年微微鬆開另一手,虛摟著女孩的同時也將自個兒的額頭靠抵在女孩額前,細說輕語。
雖然還是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兄長陪在身邊的事使她總算安心了下來,她的世界只剩下青年虛弱卻溫柔的低喃聲,如同往常一般,每每吵架過後,哥哥總會在最後來哄哄她。
『別怕,有哥哥在,哥哥會保護小絮白的……』
哥哥是個相當溫柔的人,這點不論對誰都是如此,她從未看過哥哥生氣過,最多只有那帶點困擾的笑容而已。
或許是他們年齡相差有段歲數的關係,哥哥對她一直是百般疼愛萬般包容,即使她在哥哥身上留下了無法抹滅的傷害也一樣。
「!?」睜眼,她迅速坐起身來,警戒地打量起四周。
寂靜,寢室內除了空調運作的機械低鳴以及自己不住的喘息聲外,再無他人在,胸前隨著喘息而起伏劇烈,薄薄一身睡衣被冷汗給打濕,直貼在身上,只是此刻的絮白卻無暇顧及難不難受的問題。
『滋--』細小的物體燒灼聲驚醒了她,發覺身周隱隱飄散著熟悉的黑霧後,她隨手揮之打散去,可隨即又聚攏了起來。
用一副難以形容是悲傷還是厭惡的神情看著黑霧,她深吸了口氣坐在床上抱緊雙膝,將自身縮得小小的,嘴裡喃喃說著安撫己身躁動情緒的話語。
「噓--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可以想……沒事的,我不要緊的,沒事的,沒事的。」
「我可以的,沒事的……不能想,不能要,不可以,不可以,沒事的、沒事的--」
一再一再重複著相似的話,從那天開始,她便是這樣一個人撐過來的,即使只是個自欺欺人的作法,卻是她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方法。
『妳必須控制妳的情緒。』向來沉默的父親總是皺眉看著她,深深嘆口氣後對她這麼說,而母親--
『聽話,不要亂發脾氣,不能哭,不能鬧,乖一點學著長大點,好嗎?』
『妳什麼時候才能懂事點成熟點?』
『我沒辦法對那孩子笑!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接納她!』
「!?」掩著耳,低語的速度比剛才更加急促,不停地說服著自己安撫心緒。
「沒事的,我可以的,一個人也沒關係的,這裡沒有別人,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過了好一陣子,細碎的喃語才逐漸轉緩,平復下來的絮白鬆開掩住雙耳的手,任其自然垂落於身側,濃墨似的烏黑長髮深酒紅色的髮尾末梢襯得那身肌膚異樣蒼白,顯得嬌小的她格外地柔弱。
頰枕靠於膝頭上靜默不語,就著窗外照射進來的微光,視線隨意打量著這還有些陌生的寢室。
她知道她這樣只是在逃避,但她在逃避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害怕,所以她避開了家人,避開了人群,一個人劃開了共存的距離拒絕了他人;然而卻又貪婪地想和他人有所接觸,想和他人有所關連性,不願亦不甘獨自一人終老,也因此才會在在知道有這所學園後選擇說要來就讀,她從抑鬱的家中逃到了不知道她的這兒,而母親不想看到她這點成了她最有力的說辭。
很卑鄙,她知道。
但她想學會控制自身的能力,想改變自己的狀況,她不想自己又再次失控傷人,她想再次牽上那斷掉的羈絆,她想……
「哥哥……」對不起--
闔眼握拳,在心中默禱著那藏掖許久的期望。
總有一天,她會帶著笑容回去的--回去她的家。
在一夜無眠中,她又一次期許著自己。
尽管这座城市汇集了各色各样性格迥异的市民,而其实要说这里面最麻烦的人,肯定是马户先生没错——这个名字来源于一位中国的女性。
“叫做马户怎么样?一马一户,汉字里就写成了‘驴’这个字。一直没有名字的,很不方便吧……况且叫驴子,不文雅啊。”
对此,泰坦妮娅的驴的反应十分冷淡:“随便你们……你们喜欢就好。”
这么一来,泰坦妮娅的驴子先生,也终于有了能被正式称呼的姓名——当然了,还有有人喜欢直接叫他驴子,而这样恶作剧般的兴趣,也并不是没有来头。
与马户同栋的对门邻居费尔南·兰波先生,就曾经向别人述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天我和平常一样,吃了早餐,理好衣装,准备出门办事。结果一打开门——我操了啊眼前好大一头驴啊!这驴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我还以为自己掉到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驴子洞里去了!
后来我冷静了一下,仔细一看它的衣服有点眼熟,而且是从对门里出来的……
‘驴、驴子……?……马户?’
那头驴……哦不,马户点了点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带上门,转身就想下楼。
我赶紧拉住他:‘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干嘛?!’
那头……马户带上驴的头罩,似乎已然放弃了做人的尊严和思考。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最可悲的是我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去广场上散步,然后去商业街,看看有没有人收誊写本与仿画。
‘你就准备这么去吗?’
马户又点了点头。
他这么理直气壮,竟让我一瞬间无言以对。我只知道绝对不能放这个人这么出去,否则未来的某一天里连同我——他的邻居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看,那就是那头驴的邻居。
‘你给我正常点!’
我只能强行去拆他头上那玩意,这个时候马户才显得有些着急,赶忙护好脑袋准备逃跑。可是——
可是正义的力量,是无穷的;而我今天,就代表着正义——
咳咳,不是……作为邻居我怎么放任他这样自毁形象?最终我还是成功把头套夺了下来,那之下没有佩戴头饰的马户显得十分朴素。他似乎很抗拒被我突然看到真面目,几乎是一下子蹿回自己的房间,等重新梳理一番才又打开门,只是依然十分警惕。
‘请还给我。’
——谁会还给你啊。
‘我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才做出这样完美的……’
——有那种时间和精力就别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啊。
‘拜托了……’
‘不行,没收。’
——然而我并不会因为被拜托了,就此改变态度。
改变态度的是那个马户。他那张脸上谦逊的神色很快消退下去,之后就是一派高傲冷淡的模样,打开门走向楼梯。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终结,没想到他突然叫了我一声。
‘费尔南。’
我望向他那里,马户的手高举过肩,比划了一个白痴也能明白的国际通用手势。
——对此,我只能说:好吧,我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