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尘聆
评论:求知、笑语
我回想起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填长大后想成为什么。
「科学家」——我这样写道,拿回家给爸妈看。
他们笑得很开心,说你成绩这样好,肯定以后能实现。
十多年过去,我低头,目光落在期末考的成绩单上,几门徘徊在及格边缘的分数,低于平均分的对比和一个年级靠后的排名。如今才知道所谓“梦想”,不过是鸡肋而已。
很多人都会用抓阄预言孩子的未来,据说我当时拿的是钢笔,于是亲戚说我会成为大学教授、著名作家或者科学家。就像每个人都在幼年时纠结于选T大P大还是留学H大一样,我在亲戚的笑语里选择了最后那个,只是因为字看上去最好写。
那张成绩单就像新年相聚时必然会升起的某某以后是否会有出息的客套话,大家心知肚明它的意义,却假装不甚在意。然后我就在一节节下降的推论里,突然长大了。
远在外地两点一线的工作不温不火,领导嘴巴开合业绩,我睡眠不足,恍惚间如临爸妈数落,怎么会做不到呢?肯定是不够努力。我在给壁钟计转过几圈,和手表又有多少秒不同步。似乎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键盘的声音间歇响着,我打完一段报告去倒水,回来见同事A坐在会议桌边抽烟。他深吸一口烟,抬头吐在空气里,说这个部门的前景,就那样呗。我的努力在工作里,好像也只是那些游离的灰尘颗粒,被看见也无足挂齿。
春节前往家族群里发消息说要值班,省得盛情难却相亲邀请。三十多的年纪不成婚在四线城市能和十恶不赦划等号,如果拒绝那便是扑面一句以后老了孤苦无依,肯定要后悔。几个说好换班的同事欢天喜地,我也算是救人假日胜造七级浮屠。
深夜路灯在寒冷空气里特别明亮,鼻腔呼出的水汽飘浮起来,住的公寓下地铁后遥遥可见,尽管还要步行一长段距离。这座公寓造得高且密,人均住房面积刚卡住最低需,很多盏窗户依旧亮着灯,灯丝燃烧钨,租客燃烧生命,我们都在这个城市发光发热。
如果有机会再回想这天,我会无数次记得进小区的第一条转弯道,那条狗崽不知几个月大,站在拐角,静静盯着来人。这个点居然也有不少归家者,他们目不斜视行色匆匆,自然谁也没在意毛皮灰败的流浪狗。当我和那双溜圆的黑眼对上,它的脚便跨前一步。
唉……可别是要跟我走啊。嘟哝完我脚步不停,却忍不住又看,那狗果然尾随而来,耳朵平展尾巴摇得欢。它尾巴也就一根半手指粗,愣是摇出金蛇狂舞的气魄,我于是停下来,掏出手机搜索「黑白相间的狗是什么品种」, 中华田园犬 、蝴蝶犬、 斑点狗……边牧,天性聪颖、善于察言观色,能准确明白主人的指示,可借由眼神的注视而驱动羊群移动或旋转,被当成牧羊犬已有多年的历史,在世界犬种智商排行第一名。卡里有点闲钱,养条狗也不是不行。再说聪明的话,也许可以训练下?就像网上刷到那些视频。这么冷的天,放在外面指不定就冻死了。
狗被抱进屋子,从此成为家里的一份子。我买来盆和饮食,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或许打心底指望这死水般生活可以有点变数。我看着狗,狗看着我。就取名叫鸡肋吧,咱俩相依为命。我说。
因为有它,倒是戒掉在单位消磨时间的习惯,改成能早回就开始训练,狗学得挺快,颇让人有成就感,又因为遛狗运动量容易犯困,作息正常不少。没两天领导来谈话,我第一次没哈欠连天,但还是盯桌面发呆。你走吧,这样肯定没法升迁。领导叹气如此结语,和之前每次一样。我抬头看到对方两个青黑眼圈,就像寻常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想笑,又有点难过。
部门间早就暗中相传,这次上去的是谁,又为什么这样决定……我舔着最近不时突然疼痛的牙,是谁说这可能是猝死的前兆?咔哒敲击键盘,冗杂的材料流泻却难以专注,说要提交,但也没几个认真查阅,过场而已。不知道鸡肋在家做什么?也会像现在这样无聊吗?
打开门,鸡肋会扑到脚边转圈,发出哇呜的撒娇,我蹲下搓两把它脑袋,才起身打开灯,搁好外卖再舀两勺狗粮,它就陪我吃饭。饭后照例先去楼下一块散步几圈再训练。照着视频挨个往下,它没两月已经学到列表中间,天气也开始转暖。
母亲打来电话,问五一总得回老家吧,有个亲戚来过好几次,对方条件很不错。我说也可以吧。是得抓紧,不然你一事无成,再晚就越来越难咯。还有你养了条狗?怎么还有闲心做这个啊,领导平常怎么说,什么时候升迁?听筒里剪刀咔嚓,每年这时候蚕豆刚熟,去壳冻进冷柜,得吃好段日子,多半则是逐渐被遗忘直到丢弃。
啊,刚同事传来个文件,之后有空再联系!我匆匆挂掉电话,把一次性筷子平静又用力地怼进吃到一半的饭盒里,米粒飞溅。狗听到桌子被撞击的声音,颠颠跑来往拖鞋上趴。我看到那全然无忧无虑的样子,突然冒出无名怒火。
滚开!狗听到骤然斥责一愣,有些茫然,蹲坐垂耳半翻起眼珠凝视。是啊,狗又知道什么呢?哪怕它学会列表所有的技能,也无法破解我乏味人生的预言。我爱鸡肋,鸡肋也爱我,可是这爱在现实高墙前派不上半点用处。
出门已近十点,路上有人但公园空旷。我突发奇想解开狗绳,说,来赛跑吧。狗听不懂,但它看我开始飞奔,立刻便追上来。轻柔南风拂动树叶沙沙,搅匀草木香气,在耳畔滑过。
久违的我感觉到快活,想起小学时老师让填梦想时写的内容,其实并无所谓能成为什么。胸腔疼痛、喉咙泛起血腥味,心脏在鲜活轰鸣,而脉搏高速雀跃,我原地瘫倒在地面上,领先许多的鸡肋在视野中折返、焦急吠叫。
我会死吗?还是活着?
我的梦想只是不活在那些旁人的目光里,自由自在。
七零八落的记忆从开篇翻阅到此刻,鸡肋往马路跑去。
自由自在,完全属于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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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爆炸时威尔克刚刚好躲进掩体中。
今天是政府空投物资的日子。灾后每个城市之间的交通都被切断,每个城市各自为营以减缓灾难的蔓延,能收听无线电的设备成为了奢侈品,剩下联络外界的方法只剩下广播。然而随着生活物资日渐匮乏,灾难仍不见消失,调配物资的办法只剩下了空投。
爆炸的冲击波还是把他击飞了一段距离,手中的物资箱也被弹飞到墙上,他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就连滚带爬地爬过去查看箱子,好在箱子本身没有任何损伤。
他突然笑出声来。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抢到物资箱,这是自他找到这个掩体之后经历的最幸运的事。为了庆祝这个难得的大好日子,他决定奢侈一把。
他先清理了自己,换下脏掉的衣服,顺手将衣服丢在角落,找了几件还能穿的衣服,找遍了整个掩体里所有的角落,把能找到的所有食物全拿出来,仔细清点了之后发现哪怕把其中那瓶酒算上,也只够灾后三天消耗的量——这在灾前的时代,连他一天的量都不够。
威尔克哼着小曲把食物搬向小炉子,撕开第一个能量棒包装时他干呕了一下,灾难时期这些东西只为生存而造,外观口感之类的完全不能指望。一番折腾后他终于把这堆东西混在一起变成勉强看起来像是灾前食物的样子扔进锅。
食物受热的滋滋声回荡在掩体内,他用锅铲压着混合能量棒混合成的饼子,饼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如同刺耳的尖叫。掩体内的灯光很差,他也很难确定食物的火候如何,威尔克估计着这堆东西应该被煎了五分熟就把饼子端上了桌。
威尔克用厨具里一个看起来像杯子的容器给自己倒了杯酒,红酒的颜色让他情不自禁瞟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上面大片的污渍已经完全变成棕黑色。他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扫视整个掩体内部。
这真是他见过最好的掩体,结实,内部有宽广的空间,透气,隐蔽,最主要的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一家人显然很会生活,在掩体内装满了生活物品还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剩了一些物资,方便了他这个后来者。如今这个掩体和物资全都是他的,这家人怎么没能延续灾前的良好风尚,崇尚简单生活节食呢,那还能给他多剩一点物资,不对,他们就该早点死。
他甚至还翻出了一个灾前最新款的手机,只可惜现在的手机基本上都是一块金属砖头,据说少部分地区的手机还保有可以接打电话的功能,但是威尔克没见过,至少这个城市的不行。他突然又
他切下一块饼送进口中,久违的油脂的味道使他怀念,不枉费他跟着这一家人三天,直到找到他们藏着物资箱的地方。也巧,这家人还没开箱子。
他又开始怀念灾前的日子了,那个时候他还能花大把的时间躺着,只要每天工作几小时他就能有吃有喝。
吃饱喝足之后他要拆礼物了。威尔克弯下腰把箱子搬到桌子上,箱子不算沉重,不然他也不能一路扛着箱子跑到这里。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撬开箱子。
箱子的表层是琳琅满目的高脂能量棒,种类丰富,威尔克内心狂喜,然而只是在里面捞了两下他的手指就碰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这才发现其实里面只放了两层能量棒,连整个箱子一半的容量都不到,实际上剩下的东西都被某个坚硬的东西占据了。
威尔克咒骂着,把上面所有能量棒捞出来,边盘算着这附近还有哪个地方可以抢,边将那个金属物掏出来。他希望那是无线电或是枪支一类,然而那个东西的体积出奇的小,显然不会是无线电设备,而它的形状也不是枪支。
他掏出了一个金属盒和一张纸。威尔克先打开盒子,其中那个东西他很清楚,政府开发的轻量型炸弹,轻便易携带,只有按下开关之后才有可能被触发,这东西如今遍地都是,灾难发生后大批武器从政府流入民间。接着他打开那张纸:
“亲爱的市民们:
我们如今的物资储备已经不足以支撑部分城市,所以我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决定在这一次投放后彻底切断部分城市的物资供给。考虑到这样将引发大规模混乱和人道主义危机,我们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尊重每个市民选择的自由,您可以自由选择如何使用盒中的炸弹。对于这一决策,我们十分抱歉。
xx中央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