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死城的主人透过面前的镜子,注视着她所守护的城镇。这是她的家,是她的世界,也是她的使命所在。
她关注着人来人往,关注着暗潮涌动,关注着那名为“死武专”的火种,以及有关他们的一切。
在此地坚守了三百余年,最悠久却也最年轻的神明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相信命数或轮回吗?
她自问自答。
“这一次,他们能否提交不一样的答案呢?”
其二 将翱将翔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宁满背对着我,静静地矗立在窗边。我想靠近他,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无法缩减。他从未回头,只是透过教室的窗户,凝视着窗外的景色。良久之后,他开口对我说:
“小玉,我决定跟你摊牌了。”
果然是这样吗?我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哪怕我早已料到会有这天,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感到难受。
我该说些什么?还是笑着答应他接下来的话?
谁知,他突然亮出一把两米左右的反坦克狙击枪架在了窗边,用指节推了推不知何时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爽朗地对我说:
“这才是我的真实形态哈哈哈哈,走!今晚我们一起吃鸡!”
“神经病啊!!!”
我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还好还好,我依然在司空见惯的房间中,没有教室的窗户,没有宁满,我也没有从魔枪工匠转变成另一种魔枪工匠。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我习以为常的生活,除了今天我醒得比往常早了一些。我坐在床上愣了会神,最终决定起床洗漱,前往我目前正在就读的学校,也就是死武专。生在世家有一种好处,你可以享受从房间到院门之间两百米的距离,期间你可以遇到你的父母、你的爷爷奶奶、还有叔叔辈的各种亲戚出现在这方如同人生缩影一样的院落的各个角落。
而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互相道早,甚至没有一个人问过我需不需要一起吃个早饭——哪怕三个月前,我才刚刚遭到魔女的袭击。
是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黄叶,时间尚早,它们甚至没来得及被清洁工阿姨收走。死城处在南方,冬天不会下雪,但逼近零度的湿冷和日复一日的阴天让这里显得灰蒙蒙的。
“早啊!这不是小玉嘛!”
我听到了略带嬉闹意味的问候声,顺着声音来源抬起头,那只名为绣虎的魔猫正以猫的形态趴在房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或者说我面前早点铺卖的水煎包。
“今天见到的第一位客人是小玉,看来这一天会有好事发生呢喵!”他舔了舔乌黑的爪子,继续热络地同我客套起来,“如果是白婵和亮允的话,只会把我当做间谍,还是小玉对我好呀!”
……虽然我也觉得一只魔猫在死武专附近转悠很可疑就是了。
但他毕竟没做过什么坏事,最多只是算聒噪一些罢了。我摇了摇头,多给他买了一份早点,向他招了招手:
“喏,下来吃吧。”
“好耶!”他露出计谋得逞一样调皮又快活的笑容,立刻变成了人形从房檐上跳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接过我手中的食物开始大快朵颐,“小玉对我真好,我除了熙大人最喜欢你啦!”
据我所知有不下100人和我并列第二就是了。
“不过呐,我到底也是情报商。”他擦了擦嘴角的白芝麻,有些骄傲地对我自我介绍,即便他其实是魔方的情报商,“既然小玉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情报好啦!”
“什么?”我心不在焉地问他。
“你的搭档被玉爪老师抓走特训了喵!”他欢快地说,变回猫轻盈地重新跳到房檐上,“对吧!玉爪老师!”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候声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玉爪老师果然在我身后。不过他只是简短地和我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向早餐铺老板下订单去了。
我匆匆地放下碗筷,背对着玉爪老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先去学校了,老师。”随后不管他是否听见了,快速离开了那间狭窄的铺子。
我在逃避,与其说我在逃避可能会同样降临在我头上的课外训练,不如说我在逃避宁满。
宁满的伤并不重,一方面是他反应非常快迅速受身保护好了要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莎莎老师和林老师配合默契,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过去张开了护罩。
不知是那位不知名的魔女没有下死手的原因,还是诸多幸运叠加在一起的原因,宁满身上只是受到了狂气的冲击,身上的伤痕倒是不足以留疤,在医务室睡了一天便醒了。
学校并未深究我们在如此危机的时候深夜跑出结界的事,但是当然免不了莎莎老师的一顿唠叨。芥末茶之刑宁满替我扛了,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但是在那之后,我和宁满再也没在课业之外的场合说过一句话。
我本以为打败鬼神之卵、成功灵魂共鸣,这是一件足够我扬眉吐气、令家人和同学对我刮目相看的事,但当宁满受伤时,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成为了我最不想提起的事。
尤其是半个月后,李谪仙和他的搭档上官爻一同击退了魔女,这件事迅速覆盖了我和宁满的遭遇,那一晚我们的经历就像这公告栏上斑驳的张贴痕迹一样不再有人提起。
所以说人是真的很奇怪,明明李谪仙作为我的朋友,我应该坦率地像其他人那样对他拍手道贺,但是我却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被人群包围起来问这问那如同明星一样的他,咬紧下唇扭头离开。
越是亲近的,越是在自己身边的人,我就越是容易嫉妒。
“我真是……差劲透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喃喃自语,但我的自怨自艾立刻被一声温柔但充满朝气的问候声打断:
“你在这里啊,小玉同学。”
是鲤符老师。
“老师我有些话想和小玉同学说,方便聊聊吗?”
于是就这样,我和鲤符老师一同在清晨的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虽说鲤符老师想和我谈话,不过这一路上我们之间的对话倒是更像是女孩子之间的闲聊。我们从她学生时代的趣闻一路聊到我的学生时代,说起玉爪老师时,她的眼睛与嘴角总是充满笑意的:
“那个时候的他啊,给谁都没有好脸色,连熙大人都说也许能管住他的人只有我。”
——她是在向我炫耀什么吗?
“和搭档磨合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对吧,两个原本陌生的灵魂,突然被名为搭档的羁绊束缚在一起,不断碰撞却也不断改变自己,现在想想,这大概会是我一生难忘的经历吧?”
——所以呢?我一定要享受这样的生活吗?
“小玉同学,虽然这番话不能在学生面前公然地说,但其实那天的事我们没有任何一人想要责备你,恰恰相反,我们十分佩服你。”
——我明明只是做了其他人也同样能做到的事而已。
“明明害怕,在他人可能面对危险时却依然选择挺身而出,这份勇气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够了!
宁满明明是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却一直把老师安排给他的特训照单全收,我知道他不会拒绝别人,他想变强,他想改变现状,但我呢!我该怎么做?我该如何安放我的自卑和愧疚?我该如何若无其事地继续站在他身边!
“小玉同学……?”鲤符老师担忧地看着我。
不许哭,姜玉映,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不许哭!我在心底骂着无能的自己,强忍着喉间泛上来的酸涩感,扯出笑容对鲤符老师说:
“谢谢老师,我下次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加油的。”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内心的阴暗,我该怎么理解他们对我的善意或是施舍,我该怎么告诉他们……
越是鼓励我,我的内心就越是焦虑?
我随口应付了鲤符老师两句,匆忙地从她身边逃走了。我没有去学校,没有去见老师和同学,没有去见任何人。我躲起来了,和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我的膝盖就是掩耳盗铃的沙子。我独自哭了好久,哭到彻底喘不上气,哭到狼狈不已,我头也不抬,对着我身边的人说:
“想笑就笑吧,你的搭档就是这副鬼样子。”
“哎?小妹妹你在叫我?真遗憾,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罢了。”站在我身旁的人满是无奈地回答我,随后在我头上轻轻放了一包餐巾纸,这个讨厌的家伙,以为我会杂技吗?
话是这么说,这种行事风格和某人倒是挺像的。
我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不知道是灵魂传来的熟悉的感觉在作祟,还是我面对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倾诉起来会更加轻松,他说他愿意听我的烦恼,我便也毫不客气地拉着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我埋怨宁满的强势,埋怨他作为我的搭档和外来者,却可以不使出全力也能做得比我好。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确定我到底希望他怎么做。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我到底该怎么做,比如他希望我怎么做,比如究竟怎么样对我们二人而言才是最好的。
他不善表达,我拒绝交流,所以我们才总是无法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滴答——滴答——
我听见滴水的声音,宁静,却总是随着心跳的频率让人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但我终于抬起头,不是因为想要打破这份僵局,而是因为我直觉周围的灵魂有些异样。天气阴得更厉害,仿佛周围还起了薄薄的雾,司空见惯的绿荫广场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我这才看清了方才一直陪我聊天的人,硬要说的话,他的长相和宁满是有那么两分相似。他黄绿色的长发随意编成一缕麻花辫束在脑后,一左一右眼角下两颗红色的痣让他即使不做任何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微笑着的纸偶。他看着我,有些懊丧地说:
“好端端地,怎的突然起雾了呀?坏也坏也,这下我该如何赶路啊?”
而在这个瞬间,我想到了玉漱姐前几天发给我的简讯:
“北方的侦查教师似乎遇到了异样,死武专现在已经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了,如果实在危险,不如回家吧。”
越来越浓的雾,不安的反应,容易被激发的情绪。
是魔方。
“走这边!”我拉着那人的手向着死武专的腹地前行,明明我前不久才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但是他听起来初来乍到,让我情不自禁想起来李谪仙刚误入死城的那段时间。如果放着他不管,在这种地方,他绝对会被伺机侵入的魔方杀死的!
雾越来越浓了,甚至到了百米之内不可视物的地步,我咬紧牙关,向着固定的方向前进,即便如此,在不知不觉间,手心传来的重量还是消失了。
那个人不见了。
而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唤他。
“喂——小玉!”但我听到了更加耳熟的声音,是宁满。他的轮廓在我的视野内逐渐清晰起来,他问我去哪了,而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对不起。”哪怕他根本没有责备我的意思,甚至不算是关心,只是随口一问,但我还是习惯性地向他道歉。
“……”宁满似乎想说什么,他明明不是说话会斟字酌句的人,也许是感觉气氛不对,此时竟然也谨慎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想对我说什么,总而言之,他最终说出口的话是: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这才抬起头,明明我和宁满对立而站,但我们眼前却好像有一面镜子隔在我们之间。浓雾模糊了我的视野,可是我却又清晰地看到我们站在一座庙宇之间,那里布满了管道与阀门,而宁满的身后有一尊面部狰狞却又庄严宝相的雕塑,正怒视着前方。
“这是什么!?”我问宁满,而宁满只是疑惑地、充满不解地问我:
“我还想问呢,我们怎么突然回到你家了?”
“我家?”我回味着宁满的话,这才意识到,也许我和宁满之间所见到的景色截然不同。
“小玉。”我的耳畔传来了阵阵轰鸣,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尖利的嗓音对我说,“你为什么总是令我失望呢?”
“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你为什么只会拖别人的后腿?”
她们的声音不断地、不断地在我耳畔吵闹着,我尖叫一声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灌入我的耳膜。我感觉周围有沙沙的脚步声,绿化带中的土壤逐渐松动,一只巨大的沙虫破土而出。我颤抖地握住宁满的手,日积月累的战斗本能救了我,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堪堪招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重复着她们的话,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我胡乱地握住枪向那只蠕虫刺去,但是毫无章法的攻击并没有任何作用,我咬牙切齿,不知是在对那些声音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也想做好啊!”
蠕虫不断地躲闪着,真是、真是令人不爽,就连区区虫子也能瞧不起我吗!我这么想着,用力用枪尖向前横扫,蠕虫无法近身,嘶鸣一声借着雾霭消失了,可那些肆无忌惮的私语却依然没有停歇。
“小玉!”我听到宁满在叫我,但我的意识已经彻底被狂气扰乱,我不管不顾地喊着,像是在发泄我一直以来的不满:
“吵死了!”
手中的枪杆越发灼热,我甚至隐约闻到了焦味,长柄形状的烙铁凝固在我的掌心之间,折磨着我,可我却依旧不想放开。身后的嗤笑声越发明显、越发刺耳、越发刻薄,那是父母的冷眼,是兄弟姐妹的怜悯,是叔伯阿姨的嘲笑,是爷爷奶奶的轻蔑,他们用共同的声音对我说:
“果然,你什么也做不到。”
“所以呢!”我却反过来质问宁满,“为什么你不配合我?为什么不和我灵魂共鸣!?明明只要、只要我们维持现状就好……”
宁满听了我的话,沉默着解除了武器状态,他任由我拉着他的衣袖,站在我的对面,深呼吸,问我:
“这样就好吗?”
他低头看着我,终于掷地有声地、冰冷地、让我难堪地问出了我一直以来所恐惧的那句话:
“你所希望的,只有这种程度而已是吗?”
“小满哥,我……”我们僵持着,最终我还是选择开口,这段关系既然由我开始,那就该由我结束。但我还没有准备好措辞,就感觉到周围地面在剧烈地震动。我下意识地撞开了他,随即,我脚下的土地出现裂痕,那只蠕虫原来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遁入了地底。我就这么样坠入了它的口中,在视线的最后,我看到宁满的表情,心底竟然有一丝畅快。
你没事就好。我明明想这么说。
但我说出口的却是:
“这下我不欠你的了!”
都说人在死后会见到走马灯,那么,我见到的风景是怎样的?
哦,对,要从这间教室说起。
在常规的理解中,噬魂师的人生是从死武专开启,但对于世家的孩子而言,自他们、准确地说,我们出生起,这种使命就一直陪伴着我们。
这是预科班,也可以理解为是专门为死武专准备优质学生的学前班。会在这里就读的,都是已经结束了家族的特训,需要来这里接受广泛知识教育的适龄学生。听起来好像和死武专功能重复,多此一举,但事实上,历史越是悠久的地方,许多规矩就越是繁琐。
视线、来自房间各个角落的视线,他们用不可思议的、惊诧的、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站在讲台上,面相他们,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我却知道,他们共同组成了一只眼睛,一只扭曲的、如同铅笔画一般一圈又一圈涂抹在墙面上的眼睛。
他们说:
“这真的是姜家的孩子会有的水平吗?”
而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名为“姜”的枷锁就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锁住了我的手足。
平凡即为无能,普通即为劣等,没有天赋也没有一技之长的我逆着人流立正,手中举着的合格是我的标签,也是我被拿来示众的笑柄。
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无声地哀求他们,所以他们最终决定无视我的存在。
不要用那种同情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愤怒地向他们吼道,于是他们最终不再和我又多余的交流。
夸夸我啊,我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永远不肯承认这一点呢?
我一下又一下地捶击那无形的避障,直到声嘶力竭,直到我再也哭喊不出来,可是依旧没有人打开有关“我”的这枚盒子,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用那只胡乱画出的眼睛,众口一声地对我说:
“真可怜啊。”
——所以我接受了我的可怜与可悲。
方才在雾中看到的那面镜子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是这一次,我再也看不到宁满那边投影出的管道与阀门,再也看不到那尊古怪的、巨大的尊像,我想问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心无恐惧的,我想问他那片诡异的空间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还有很多问题,关于我,关于他,关于我们,想要问他。
“放弃吧,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年幼的我站在镜子对面,用那只稚嫩的手指向我。也许为了救别人而被鬼神之卵吃掉,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至少我在他心底的形象会停留在我救他的那个瞬间,而我的阴暗与懦弱将随我一同被封印在这里,再也无人知晓。
“你早该这么做了,何必逞强,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呢?”那只小小的手拉住了我的手,帮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用温柔又心痛的语气安慰着我,抱住我,她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啊,我已经尽力了。
“所以你只要在这里等待救援就好,即便你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有人再责怪你。”
因为没有人会苛责一个死人完美。
我累了,我精疲力尽,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自己作为工匠这样浑浑噩噩的人生了。
但为什么,我不理解,为什么那天我向宁满许诺,自己会成为死神武器的工匠,这句戏言会在我脑中萦绕不去?
我明明只是在利用他,我明明只是想借此机会向家人展示我的价值。
可为什么,我现在会如此不甘呢?
老师、同学、家人,最后是宁满,路过我人生的所有人,他们不断地对我说:
“即使努力也不会改变什么结果。”
“所以,为什么不干脆放弃呢?”
“反正你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干脆选择让自己更加轻松的道路比较好吧?”
“毕竟——我们也不会对你更加失望了。”
但我却说:
“我不要。”
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我的真心话,哪些是我所夸下的海口,但我也不想分清了。我一声一声地重复着,用越来越高的嗓音反驳她: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掌心的烧伤不断刺痛着,一下又一下的抽动在提醒我与宁满之间的差距,却又像是在质问我:
“你还愿意再站起来,为了自己的骄傲而战斗吗?”
是的,我没有运气,没有天赋,也没有悟性,我平庸且平凡,但是如果我在这里放弃了,只是一味地等待他来迁就我,那我永远也无法在他面前抬头了。
我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我终于看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
放弃永远比坚持简单。
“但是,努力可是我仅有的优点啊!”
我厉声喊着,将面前的镜子一拳砸碎,在飞舞的碎片中,我借着折射出的微光看到了我一直在等待的灵魂的火种,我握住他的手,甚至无暇擦干眼角的泪水,我对他说:
“陪我胡闹一场,可以吗?”
而他简短地回答我:
“好。”
无论是刀片、是火焰、是任何具有可能刺伤我的事物,只要是他的波长,我就要照单全收。因为我是他的工匠,因为我是他的搭档,更是因为这是我所选择的人生!
我转动枪头,回忆着那天莎莎老师的示范,向着下方狠狠地刺去。如果从外部无法销毁它用狂气做成的外壳,那就索性从内部将之破坏。
我可以做到,不,是我们一定能做到!
枪锋周身的气旋越发锐利,那铁壳一样的内壁逐渐出现裂痕,随后不断向四周扩散,最终将眼前的黑暗悉数豁开。我转动枪柄,扫开坠落的碎屑,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本来以为会在地里弄得一身土,没想到那只蠕虫因为吃痛竟然主动钻了出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好累……”我嘴上这么说,但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我伸出拳头和变回人类形态的宁满碰拳,而他配合我的动作,喜笑颜开地对我说:
“辛苦啦!”
“确实,对于新生而言这种程度确实很了不起了。”随即,我听到了到今天为止才刚刚熟悉的声音。先前消失的那名男子像是盘核桃一样把玩着手中飘浮的鬼神之卵,毫不见外地把手伸向我们刚刚消灭的蠕虫所产生的“灵魂”。
“不对啊,这玩意儿一般不是三只一组吗?”他喃喃自语,随即用空着的那只手向一旁抓去,宁满向前半步护住我,接踵而至的是一股强力的冲力。
那是直接用灵魂波长作为攻击方式的、只有老练且优秀的工匠才能做到的招式。
“哦!有了有了,这下手感对了!”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在我们眼前将那三枚鬼神之卵吞入腹中。他睁开了一直眯着的双眼,我这才看见他的眼白已经全部被狂气侵染成黑色,与金色的眼瞳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更加可怖。
“你究竟是……”
我正想问他,但是宁满却抢先用更加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哦!对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哎,我该给你留一个当见面礼的!”那个人摇摇头,毫不在意宁满戒备的眼神,直接了当地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脸上却露出了阴险却狰狞的笑容: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宠孩子的长辈,不满的话下次可别拖泥带水,或者,你也可以现在挑战一下我试试看?”
“别用这种语调和我说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宁满如此愤怒的样子。
“是是是,怪我怪我,我本来就是想来看你的,结果错过了最佳打招呼的时机。”那人依旧不紧不慢,“可是也不能全怪我吧?我生来就长了这么一张脸哎!”
他说着,重新把眼睛眯起来,和宁满拉开了距离:
“毕竟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太叔公呢!”
我终于明白自己见到他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他是“宁岁”的兄弟,也就是说,就血脉而言,他也是宁满的亲人!
“好孩子,没和我动手是明智的。”他说着,慢悠悠地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我刚刚还想着呢,你要是用武器形态刺伤我,那我就反手掐断你那小搭档的脖子。不过我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侄太孙难过,所以真是太好啦。”
“啊,看来有人不太希望我们叙旧,改日再聊吧。”他依旧没给我们任何插话的余地,大摇大摆地向着结界外的方向走去了,“波长我已经撤下去了,你已经可以动了,宁满。”
他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宁满整个人脱力地在我面前倒了下去,他不甘心地瞪着那个人,嘴里嘟哝着含混不清的字节,换来的只是一声嗤笑:
“不想叫我太叔公也可以,我的名字不是早都告诉你了吗?”
“——你可以叫我吴缺!”
作者: 尘聆
评论要求: 无言
【表】
七月的傍晚,炎热正被暮色回收,拥挤道路上的士司机们在进行换班。
从后视镜看眼穿着严实的乘客,诺亚打算快点将对方送达目的地然后回家——虽然那个空屋仅有一只黑猫等着喂食。
但这个少年说的地址是这带有名的别墅区,按理说不至于沦落到要打出租,有点奇怪。
别墅区希腊式大门渐近,警卫摆出手势阻止,诺亚长舒口气,驱车停下。
“为什么停车?”
“啊?目的地到了。”诺亚满头雾水,确认小区的名字。
“继续开。”少年岿然不动,神情如国王巡视领土般悠然自得。
“对不起,”诺亚对有些不耐烦的警卫歉意笑,转头对少年晓之以理,“这位客人,我一会还要去换班,再耽搁下去就迟到太久。”
“那么,你载我去换班。” 天空是蓝紫色叠变,透过车窗落在少年的脸上晦暗不明。
无奈地重新起步,诺亚向换班点开去。
——今日比平日晚,猫估计已经饿坏。
幸好公交刚好驶来,他上车到后门边拉住扶手,发现身边赫然站着少年乘客。
“你怎么?”他吃惊。
“我决定跟你回家。”少年对他笑,虎牙隐隐一现,带着丝狡黠。
“可是我们素不相识?”
“我叫艾梅洛,请问先生你的名字?”
“诺亚。”他下意识就回答了对方用过于官方语调念出的问句。
“那么我们现在认识了。”
不是,你忽然决定要光顾我家,正常人都不会同意的。诺亚感觉到一阵头疼。
他注视着少年,名唤艾梅洛的少年也回视他。
诺亚脑中组织的委婉拒绝混乱起来,放弃继续劝说。
大概是因为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太像那只黑猫。
诺亚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在亲戚家辗转暂住。
亲戚都是贫苦的人,给他一口饭吃已是不容易,至于供养上学,是不可能的事。
早早就离开学校,先是帮某个出租车司机的亲戚顶班,好在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还往往因为面相讨喜收到更多的小费。
于是诺亚成年后也干起这行,等稍有经济能力便租了套小房,独自居住。
“毕竟不能总是麻烦各位亲戚啊,他们本来就生活艰难。”诺亚笑着抚摸着黑猫道。
黑猫是诺亚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捡到的。
诺亚在归家途中努力顶着伞,却在路过某个街角时听到微弱的猫叫。素来善心的他自然驻足,不过本来只是想把猫抱到个比较温暖干燥的地方,却在伸手的时候看到黑猫被闪电照亮的眼睛,鬼使神差抱回家。
那眼神里充斥着百无聊赖。
“所以说我为什么会忽然读懂猫的眼神,真是很奇怪。”诺亚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就像我现在觉得你能听懂我的话一样。”
从把猫捡回来之后,诺亚变得总爱在睡前和猫说一说每日所见所闻。
虽然有的时候猫不为所动,但有的时候猫却真的宛如通晓人言,在谈及快乐时会跟着抖一抖胡子,谈及烦恼时会把尾巴搭到他的小臂上敲打,就像在安慰他似的。
对诺亚来说,猫超过宠物,更像家人。
他已经永远失去了的家人。
“咔!”打开屋外破旧的锁,诺亚侧身让艾梅洛进门。
“地方有点小,随意坐吧。”诺亚说完举目四望,最后发现猫绕着艾梅洛脚边打转。
少年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黑猫的下巴,猫眯起眼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竟然出乎意料地相处地不错。诺亚震惊地看着艾梅洛道:“没想到猫还挺喜欢你的。说实话它有时候真的嚣张得让我害怕,也许你们有缘。”说完诺亚自己颇觉得尴尬地摸鼻尖。
“嗯,说不准。”艾梅洛也眯起眼,很给面子的接话道。
没想到这个富家子弟还挺平易近人,并不像第一印象那般嚣张。
诺亚摆手,“我得赶紧做饭还要喂猫,你先自便吧。”
在厨房流理台前熟练处理着食材,他忽然想到和少年的相遇是在酒吧街。
奇怪,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街。
【黑匣子】
艾梅洛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巨大而柔软的床上。
昨夜的一切仿佛一个梦境。
比如他变成了一只黑猫,在慑人的风雨里缩成一团,寒冷、饥饿、无依无靠。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对于人来说尚能克服的困境对于动物来说竟然如此艰难。
艰难到他以为会就此迎来死亡。
他起身拉开窗帘,铺天盖地的融融阳光洒进室内,然而他却并未感受到暖意——这碍眼的落地窗。
他又坐回床上,摇响一边的铃铛,佣人拿来他的早餐和衣物。
“父亲和母亲回来过?”
“回少爷,没有。”
“有我哥哥的消息?”
“回少爷,没有。”
低眉顺目的佣人站在三米开外,千篇一律作答,像无数个早晨的复制品。
昨夜那个人的怀抱,真是温暖。
艾梅洛吃着精致早餐,脑海里漫无边际升起这样想法。
【表】
“咦,你竟然也喜欢这道菜。”
“抱歉,”诺亚发现和艾梅洛一块自己总爱大惊小怪,“猫也挺喜欢吃的。”
艾梅洛看向黑猫餐盘里剩下的那种蔬菜,对诺亚挑了挑眉,青年颇有些无所适从地拨弄下头发,补充道:“有时候。”
诺亚还发现和艾梅洛一块自己总十分尴尬,可能因为他下意识莫名会把少年和黑猫联系到一起。幸好人类的思想他人不能入侵,不然实在是太过唐突。
尽管确信艾梅洛不会读心术,诺亚仍止不住心虚。
“这种菜挺贵的。”艾梅洛慢条斯理地叉起菜,这是他家食谱上经常出现的,只不过诺亚的烹调方式相比高级厨师实在过于简陋。
“是的,所以一周基本只能出现一次,”诺亚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心疼,“它还经常嫌弃不吃——明明第一次那么开心的样子。”
“我看你还是放弃去猜一只猫的想法吧。”
“对了,我想到个问题,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酒吧街?”
看艾梅洛快吃完,诺亚递过张纸巾,一边问。
【黑匣子】
看着面前巨大的桌脚,艾梅洛挑眉。
那个夜晚并非巧合,而是命运玩笑的必然。
他发现在入睡后偶尔会到猫身上。时间并不固定,不过基本在傍晚或半夜。
上次他踢翻食盆跳上饭桌用起餐来,倒是没被责罚,也不知道之后如何。
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这次晚饭他竟然能直接上桌,而且有一碟是上次在市场他盯了很久的蔬菜——他很喜欢这种菜,虽然那回是因为初次见到其烹调前的样子所以看得出神。
这家伙还真是宠这只猫啊。艾梅洛愉悦地吃起那碟菜。
用餐完后他被那人抱起来,放到腿上。
艾梅洛强行把身上炸起的毛一一压下去,虽然已经历过好多次这样的情形,但作为人的部分还是无法适应。
毕竟他一直很不喜欢被人接近,就连从小伴随长大的仆人也要站在三米外才让他舒服。
然而当温暖的手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着,艾梅洛却很快眯起了眼。
“我今天路过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忽然很想我的母亲。那飘出的香气,像极了她曾给我做的牛角面包。”
艾梅洛想起自己的母亲,屈指可数的见面,别说烘焙,连共用晚餐都是奢侈。她总是辅助父亲奔忙,去攫取更多的利益。
“她会把第一个给我,然后剩下的分给我的朋友,”那人的语调里满是怀念,“我是街区最大的孩子,与其说朋友他们更像我的弟弟妹妹。”
“后来我父母意外身亡,我也搬离了那个街区。”那人的声音有些低落。
看来我们也算勉强同病相怜,艾梅洛于是把尾巴放到对方的手臂上,权当安慰了。
“不过亲戚们都很好,而我总会和旧日伙伴们相遇,互相打招呼,毕竟我是个出租车司机啊!”那人却笑起来,语气恢复了欢快。
可是再回不到从前,难道不会觉得无比悲伤?艾梅洛抬头看向对方,对其的乐观不解。
青年表情温柔,似乎读懂他的问题,道:“生活,总是该向前看并不断走着的。”
“我今天发现一个很不错的去处!”
“理查街,是条有名的酒吧街。”艾梅洛投去谴责的目光。
“不不不,我决不是打算从此酗酒!”那人慌张地摆着手。
艾梅洛抖着胡子,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在意一只猫的想法。
“我只是发现在快换班的时间去那儿很好,基本能接上最后一单,而且那里的人给小费总是十分大方……大概有这么多。”对方向他比了个数字。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更大方。
“这样我们就可以把你爱吃的那种蔬菜上桌的时间缩短到一周一次。”
其实他早在家中几乎吃厌高级厨师做那种菜,只不过没有替代品。奇怪的是,这个人虽然烹调口感平庸,他却吃得津津有味。艾梅洛怀疑可能猫的味蕾和人不同。
“不过你为什么有时候吃得很开心有时候直接不动呢?”
因为人是人,猫是猫啊。艾梅洛啼笑皆非。
【表】
“你做的这种菜很好吃。”艾梅洛没有回答问题,他接过纸巾抹了下嘴,天知道他第一次用不是丝绸的东西碰脸。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对诺亚道:“给你的小费。”
接过来瞟一眼,诺亚再次违背刚立下的“决不能大惊小怪”的誓言,慌张摆手道:“不行,我决不能收下!”
“那么,就当之后的食宿费吧。”黑发的少年双手交叉搁着下巴望向他,百无聊赖被兴致勃勃覆盖。
诺亚再次鬼使神差地接下了那张支票,然后听到艾梅洛道:“生活,总是该不断更迭的。”
一:
“感谢哥~哥开通的总督!哥~哥大气,哥~哥对我~太~好~了!哥哥想看我跳什么舞呢?”
徐鑫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正在发出一句句撒娇卖萌的声音。
一个cos暴行,身穿黑色紧身皮衣,英文字母丝袜,粉红色兔耳朵的性感女主播,正站起身用小手按着波涛汹涌晃来晃去的胸口,不停的鞠着弓,说着感谢的话。
此时弹幕满屏:
a:老板大气!
b:666666!
c:呜呜呜!你不要碰我的主播,不要,不要,呜呜呜!小丑表情。
……
徐鑫愣了一下,因为总督19999元一个月!如果按徐鑫这样,一个应届的私立寄宿小学数学老师一个月5000元的工资,需要徐鑫勤勤恳恳工作4个月,也就是120天,并且不花一分一毫,才能攒到这笔钱。
而现在一个美颜和化妆的女人,通过网络,靠着几句娇滴滴的话,挠首弄姿的舞蹈,就完成了徐鑫4个月工作的成果。
徐鑫的眼睛好像被手机屏幕里闪闪发亮的礼物特效给闪到了,瞳孔折射出了不一样的光芒。
过了一会~
徐鑫七分嘲讽三分傲慢
“WC!那个正常人看直播花钱啊!还有为什么这些sb都这么有钱啊!”
“我是绝对不会给主播充钱的!一毛钱都不行!”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可怜那些有钱人傻的土豪,还是可怜徐鑫的孤单寂寥,贫穷潦倒了。
呵呵!
舞蹈的bgm响了起来,徐鑫赶忙把手机放在刚刚好的位置,旁边是一大包纸巾,而空出的双手却不知道跑到了那里。
一阵忙活后~
“嘎吱!嘎吱!”
老师宿舍的小床被徐鑫日渐肥胖的身体压的到处乱响。
“啊!”
徐鑫舒服的平躺在床上,以至于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一声啊的意义并不瑟瑟,它更像是一声号角,代表了接下来的时间是一个人独享的,是喧闹工作后,珍贵的一份安静时光。
徐鑫把一张床占的满满当当,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垫着,正在回味这一天。
“今天中午吃多了,下次少吃点。”
“今天徐大军同学可真调皮,得好好的管教一下。”
“现在有12051元,加油!我迟早可以攒够彩礼钱的!”
“该买纸了,最近用的好快啊!”
“呜呜呜!女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甜甜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明天中午吃什么呢?我好像要减肥了。”
迷迷糊糊间,徐鑫的一天就结束了。
二:
“徐鑫你的复检不合格,所以你被淘汰了!”
“啊~唉~!”
徐鑫和往常一样躺在嘎吱嘎吱的小床上,只是这次他发出的声音和以往并不一样,充满了负能量,弱小可怜又无助。
脑海中还是不停的会回想起那天在医院时的情景。
当时徐鑫好不容易从考编的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本以为可以从独木桥走到岸上时,但谁曾想在最后一个环节出了披漏,血糖过高诊断为一型糖尿病,体检不合格,两年的努力白费了,教师编制对于徐鑫来说可能毕生也只是一个梦了。
这就像最后一步踏空了,从独木桥上摔了下来,掉入了河底,起不来了,也不想起来。
躺平一时爽,一直躺一直爽。
徐鑫辞了工作,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老家。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徐鑫一个人,一个破破烂烂的华为笔记本,24岁就过上了,50,60岁的生活。
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就是,少走别人30年弯路。
不过如果直接变成火灰盒的话,岂不是少走80,90年弯路,那不是更棒吗?
哈哈!
三:
“我手拿流星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前方何人报上名,有能耐你别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徐鑫正在对着键盘迅速的战斗中!而电脑中放着小沈阳的大笑江湖。
这场战斗异常恐怖,从贴吧到qq,从文字到语音,最后结束于徐鑫的删除拉黑。
“呼!居然有小黑子造谣啊喵,她可是我的梦中情人,我去他******(话语粗暴,请大家自行想象)”
在看房间的布置,凌乱不堪,但是床上的一个粉红色抱枕却是异常干净,上面是徐鑫的梦中情人,一个戴着口罩的颜值区主播啊喵,一个提督可以有机会请主播吃饭的人。
“啊!啊喵开播了,我要续费舰长!”
“我还要赚大钱,给啊喵续费提督!”
一个晚上,徐鑫都在看这个戴着口罩的颜值区up主啊喵,徐鑫沉迷在啊喵娇滴滴的声音之中,他感觉自己有了信仰,每一句,哥哥!哥哥!都戳入了徐鑫的心坎里,把徐鑫融化了。
“为喵狂,为喵痴,为喵框框论大锤!”
“你们为什么不支持一下主播啊!一个舰长才100多罢了!”
“嘻嘻!给啊喵充钱真开心!我明天还要给她充钱。”
老家的房子半夜还在发出声响,院子里布满杂草,或许毒蛇就藏身其中。
作者:贩卖机
咀嚼。
一个动词。
承接于撕咬之后。
定义为上排臼齿与下排臼齿之间接触、摩擦、研磨,更加上舌的搅拌,使内容物逐渐沦为细碎颗粒与唾液的混合物过程。
接下来是:吞。咽。
粘稠的混合液体被推挤着,顺着喉头,途径食道,由地心引力带动着落入名为胃袋的终点。
掉进充斥着腐蚀性酸臭溶液的巨大肉袋。融化,分解。最终成为散发着恶臭的黏液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
此过程称之为:进食。
鲜红色、盛开着的花朵,被门齿自茎上撕扯下来,投入口腔。艳红的花瓣碎裂开来,挤压出鲜红的液体。
鲜红色的汁液飞散、外溢、逃离、溅落、洇染、干涸。于是唇角与手指浸染上艳丽耀眼的红色。
其间更多的花朵的碎片则在此过程中,撕裂、破碎、分离、融合。于齿舌之间,于不间断的、机械的搅拌研磨之中。
鲜艳的红色退却了,柔软的花瓣溃烂了。
艳丽的鲜红色的花朵,在研磨之中,蜕变为色彩暗淡的黑红色的泥。
在齿舌的交替操纵下,花朵已不具形状。
不过是一滩以植物生殖器为原材料的粘稠混合物。
被以进食为目的的连续性动作所操弄。
失去原本形状与气味,迎合着齿舌的花朵,被推送着,排挤着,涌向舌根名为喉咙的悬崖边。
下落,下落。不断地、有序地、无序地。
源源不绝地填塞装满空瘪着的胃袋。
胃壁持续蠕动,肌肉制成的肉质物料袋中,散发着强烈气味的腐蚀性的液体不断注入。挤压、搅拌、研磨、压缩、混合。
颜色与气味的再次变更。
花朵再次成为不具名的粘稠的散发着令人不快气味的浆体。
花朵。不复存在?
不存在。
集结一切愿望之种。于肮脏腐臭黑暗窒息的消化物其下沉默着。
四面八方的墙壁无声地向内挤压。
向上。向上。
一片死寂中,无数分割为细小碎片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向上去吧。
去吧。
向着那道光。
去吧。
向着光。
于是。
新的、幼小的芽苞自腐烂的花泥底端挤出一条通路,向着不可见的天空与无限的黑暗探出头来。
向上。
细嫩的根钻向底部,抓取,吞咽下够得到的一切。
向上。
花泥与根相互紧拥,结合。新的、强健的根系自其中勃发。
嫩芽自腐坏的花泥之中,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向着充斥着浑浊气体的空腔,伸出幼嫩的新的枝条。
自下而上地,沿着跌落的途径。尝试着伸展着。
向上,向上。
芽苞生长。枝条伸展。叶片舒张。
茎叶不断的伸长,领地扩张。取代被同化的花泥,重新填塞胃袋。空间逐渐被新生的枝条塞满。
在此之后,更幼嫩的芽与枝条,在逐渐狭隘的袋中,沿着年长的茎叶攀援而上。
触着胃袋的天空,探入唯一的出口。
生长。伸长。
挤过狭窄的食道。一路向上。向上。
拨开紧闭的喉头。
向上。向上。
不断自下而上生长的新的枝叶挤入食道,侵占口腔。
生长。生长。
新张开的枝条渴求着伸向可见的不可见的光。
新叶舒展。枝芽生长。
嗅到光的气息的最前端的枝条向最底端的根系传递回光的信息。
向上。向上。
更多的枝条争相钻过逼仄的食道。涌入口腔。
嫩枝敲打着牙齿,摩挲着舌尖。
光。
给我。光。
枝条拥挤着、争抢着、奔赴向上。超出口腔容纳极限,唇,在枝叶柔和的迫使下张开。
触及到了,光。
仿佛打开禁锢一般。新的枝条不断地伸展而出,朝向天空,生长。发出新的芽,新的芽长成新的叶,新的叶朝向更高的天空。
不断地生长。
挤压着,争抢着。
向上。向上。
根系贪婪的吮吸旧日花朵残存的生命力。
来自花朵的记忆渴求着光。
向上。向上。
叶片继续着生长。鲜绿的无数的手指伸向天空尽头,向着光。
向上。向上。
巨大的花苞被逐渐粗壮的枝干推挤着、牵拉着,簇拥着攀登上枝叶的最高点。
细幼的茎牵拉着沉重的、巨大的花苞,花苞低垂着头,逐渐地膨胀。
枝条拖着他继续沉默地攀爬着。
向上。向上。
叶片包围着、簇拥着唯一的巨大的花苞。
贪婪地吞咽着唾手可得、无穷无尽、无限的光。
最终。在伸展的尽头,花苞抬起头来。直视着天空。
萼片迸裂开来。自内部发出的,源源不绝的力量撑开壁垒。
血一般的鲜红的花瓣从缝隙之中拥挤而出。
逐渐舒展、绽放。
最后的伸向天空的手。唯一的也是最终的花朵。
开了。
备注:矫情中二病文学实验品。其实说人话可能是吃坏肚子导致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的故事吧。
仿佛说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有说完的屁话模拟器。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1、
我妈昨天就说要吃掉我了。
我很烦。
毕竟我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如果她要吃了我,这属实算是回收利用。
倒也不算太过分。
反观我自己。
如果作为食物,其实我并不算太可口。
体脂含量略高,吃起来也许有些许油腻。
她吃我时,我是建议香煎的。先用油猛炸,将多余的油脂逼出来,之后再用八角桂皮香叶花椒之类的调料打碎,然后加酱油,蜂蜜之类的味道炖煮,只要煮的够久,或许也能将将成为一道还算可口的肉菜。
但如果在她吃掉我之前,我先死了呢。
我思考这种可能性时,又产生了一种疑惑。
或许,我可以活的相对久一些,不到死前最后一刻,绝不撒手。譬如,当猪在进入屠宰场之前,被挂上放血台之前,它们都是会蹬腿的。
猪都不想死,那我为什么又要提前死。
可去观猪,后者的苦恼也许比我少一些。
毕竟猪在死之前是不知道自己要死的,每天欢快地吃食,顺便睡得浑天暗地。农场主是不屑于同它耍心眼子的。它觉得农场主是个投食机器,它是个欢快不愁吃穿的……“自己”。
哦,猪,也许是不知道自己是猪的。
而我母亲要吃我的决心很明显。
她要吃我之前,将我喂养长大,喂食地很好。
将我养的白胖足够称斤之后,又想让我用其他方式给她换取利益。
但想来我也是不够本事的,否则,她也不会打消去让我用脑子的决定,转而又想吃我的肉。
她用刀丈量我脖子的时候,态度是虔诚的,眼角挤着眼泪,露出老态龙钟的模样。
像是冬天的猎人在山里守猎时,抱紧他的羊毛毯子。
那羊毛毯是羊皮毛做的,当初猎人手起刀落的时候,对羊也是不够温柔,抱着羊皮毯子的时候却那么紧贴,那一瞬间,羊皮毯子成了他寒冷冬日里的唯一希望。
此刻,抢了,或者弄坏羊皮毯子,是会有一个猎人同你拼命的。
所以猎人爱羊皮毯子吗?
我曾妄图去采访羊皮毯子。后来才意识到,羊皮毯子已经不是羊了。
它不能咩咩叫,也不能蹬腿,它只能提供暖和。
而我从未阻止我母亲对我的进食。
前两年,她只吃我的脚。
脚这个东西,我平日也不常用,若是不出门,想必也是不会死的。
我母亲将我的脚卸下来的时候,还给它们做了一个马杀鸡,玫瑰精油大搓百来小时,搓得我皮肤泛白,如同泡水的馒头。
而后她将我的一部分腿烹制得酥香软糯,并让我尝了一口。
自小我是喜欢她做的菜的。往日不常吃,但那日吃着还是当年的味道,如此熟悉,练这些年她退步的厨艺都在那一刻回来了。我愿称之为菩萨保佑。
后来想想,那是我的腿,我的一部分,自然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又如何吃不惯。
只是剩下那些部分,我的母亲是如何吃的我便不知。是红焖,清蒸,切片过桥,还是称斤转手卖于他人,她未曾与我说。
我是没有腿的,无法出门察看。
但她定是会将我的腿好好处理的人,毕竟她自己都没准吃不够。
-
近来我的身体部分变得越来越小。
但我的母亲似乎并不满足于我的现状,她拎起半个我在空中晃悠,妄图挤出和我当年完整身体里一样多的血。
可事实证明,当液体的浓度不变时,体积变小,所含物质也会减少。
于是事情开始麻烦起来。
母亲开始急切地上蹿下跳,好像地上都是碎玻璃渣子,刺的她不跳动两下就会发疯。
我呆若木鸡开始怀念我的腿。
怀念有腿刺啦啦疼是个什么感觉,我现在的体积如同回到了婴儿时期,我适合被一个母亲抱在怀里,嗷嗷待哺吸取乳汁。
而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吃着我的血肉的模样,一如当年我吸取她的奶水——我们都在求存。
而我的母亲只是在收回她当初给我的东西罢了。
只可惜,她不该给我脑子。
脑子这个东西会动,一动就连带着不甘心和痛苦,愤怒与愤恨,咬牙切齿和恋恋不舍。
终于。
她揭开了大锅,锅里有热腾腾的蒸汽。
在它的中心放着一个精致的蒸笼,底下铺了几层被蒸得柔软的纱布,就像是初生婴儿的襁褓。
她落泪,恋恋不舍又自我厌弃地将我放在锅的正中心。
此时我的千克数和我出生时一样——6点2克。
她盖上锅盖,使用最传统的清蒸做法。
我看着盖子上的盖子,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她的子宫。
我忘记我出生在这世界上的第一眼是如何。
隔着羊水和血液,还是来不及睁开就已落入她的怀抱。
而此时,我的香味开始散发。
身子下咕噜咕噜沸腾的热水,将用蒸汽将我蒸煮得骨肉分离入口即化。
我的脂肪开始溶解,肌肉松散,水分即将充足,汁水将丰盈。
我将被分成几份,我将落入谁的口。
明日太阳何时初生,草长莺飞,四季轮转。
他们踏青,享受口腹之欲。
而我想轮回转生成一只羊,或一只猪。
浑浑噩噩生,浑浑噩噩死。
-
而现在。电磁炉一声“叮”响。
上菜。
-END-
作者:筑堡人
评论要求:求知
离京城还有几十里时,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出现在天边。
那是云梳此行的目的地,一座粗而极高的石塔。当云梳站在巨大的塔基旁,更确信了这必然是神迹,只有神明才能造出这样高耸,却不会倒塌的塔。
这伟大的神迹还在向天空延伸,云梳在塔基下抬头,看到石壁光滑地延伸出去,缝隙之间填充以五颜六色的石灰浆,直至插入云中,在晚霞的映衬下,宛如神话故事中的如意金箍棒。
空塔至今仍在建设之中,而云梳同另外一百多名女人一起被选为空塔的建造者。
京城居民认出了她们乘坐的马车,一路上站满街道的人群,各式各样的礼物,将车厢赛得满满当当,并期待获得空塔的庇佑。
直到云梳沿着空塔内壁楼梯盘旋向上,再也无法看到地面黑压压的人群,欢呼声才逐渐消失。
这时已经是深夜,塔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仅容脑袋通过的窗孔,透过它们,云梳看到月亮安详地漂浮在稀薄的云海上,狭小的窗孔被月亮塞满,像一颗凝视的巨瞳。
第三天时,地面已经被云层所遮盖,空塔雄伟但空心的结构,如同一支巨大的风笛,被裹挟着流云的清风呜呜吹响,发出空灵而宏大的哨音。
空塔破开云海,仿佛她们乘坐的是一艘大船,正在云海中破浪前进。几只白鹤借着涡流在塔外盘旋,翅尖的翎羽像睫毛一样在空气中颤动,一个女孩儿把掰碎的干粮放在掌心,或许是细长的喙不方便啄食,或者是担心被伤害,白鹤没有理会这些高空中猝然出现的食物。
带领女人们攀塔的嬷嬷也累极了,坐在台阶上休息,据她说上一次有人上塔,还是十四年前,谈话间从脚底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嬷嬷起身催促,“开工了。”她说。
中空的塔井里,几根最粗大的缆绳弹动着,仿佛一把巨大的箜篌。在缆绳和配重块的牵引下,一块两层楼高四四方方的青色岩石,像炮膛里的炮弹一样上升,将她们甩在后边,除了建筑用的石块,还有一垛剁码放整齐的麻袋,原理很像我们现在的电梯。
不久,云梳闻到一股香气,越接近塔顶,香味越浓郁。几个时辰后,女人们终于接近了塔顶,由于还未封顶,她们终于在头顶见到了完整的天空,云在她们脚下,蓝得像透明澄澈的眼泪。
敞开的作业面散落着碎石条和脚架,十几口铁锅正在熬煮,大得足以装下几个成年人,一人高的长柄勺在锅中绞动,五颜六色的谷物散发出原始香气,顺着中空的塔井下沉。
几十名妇人围拢在铁锅旁,飞快吃下煮好的粮食,但并不吞咽,只是咀嚼后吐入身前的大桶里,很快就攒满一桶被人提走。
几名妇人抬起头,向云梳投来目光,但很快低下头去,其中一名女工站起身走到嬷嬷身边交谈,说话间,云梳看到她露出的牙齿像一匹老马。
“我们要做什么?”喂鹤的女孩惊恐万分,在此之前云梳已经知道她叫凤。
“每天装满两桶。”女工指着地上的空桶说道。
云梳终于知道空塔如此坚固的原因,只有女人的唾液,与食物混合后作为砂浆,才能充分固定石块,令整座空塔修建得如此之高。
奇怪的是,只有女人的口水才管用,曾经有人偷偷混入男性的口水,但建成的那部分很快坍塌,建造进度因此停滞了一段时期。
云梳和凤不愿意当咀嚼工,便被分配去搬运石块,但那是塔上男人唯一的工作,时常要合力举起自身三倍体重的东西,不久后只留下云梳坚持下来,成为了唯一的女搬运工。
咀嚼过的谷物砂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使用,否则就会失去凝固力,从早到晚,工地上咀嚼食物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男工的号子,咀嚼工们必须一刻不停地供应砂浆,以保证工程进度。
就连并不充当咀嚼工的云梳也掌握了相应技巧。每一口的食物不能太多,否则难以混合均匀,也不能太少,否则浪费时间,每隔半个时辰喝一次水,少量多次,保证唾液的充分分泌。
尽管沮丧,但女工们很快适应了塔上的生活,定期有更可口的食物经由吊轮送到塔顶,可以收信但不能回信,唯一难以忍受的是寂寞。
三个月后,一名新来的咀嚼工趁人不备,跳出了空塔,落地前她的身体已经在与塔的摩擦翻滚中被折断了四肢。
凤的自杀没有引起慌乱情绪,唯一被影响的是云梳,但也只是比之前更寂寞一些,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然而不久后,生活在空中之城的人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混乱当中。
首先是来自地面的信件停止了,几乎是一夜之间,送上来的粮食的质量和数量都在变差、减少,谷物中掺杂了比以往更多的麸皮,甚至是砂砾。
第一次,咀嚼的声音在白天停了下来,不止是砂浆,连食物也所剩无几。
好在空塔只剩下最后一块石头便能封顶,东拼西凑完成了封塔。
发生在地面的饥荒很快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当有人想起空塔是用谷物浇筑的,很快便有人用镐头从墙缝里抠出石块一般的砂浆,丢进锅里熬煮后,就成为稠厚、香甜的米粥。
发现这个事实的第二天,空塔在混乱中被挖倒,它的高度令它的倒塌过程显得十分漫长,倒塌的塔身将整个京城劈成了两半,路径上的房屋被石块深深压入地底,一夜之间,整座城市都飘满了炊烟,整座京城都浸泡在充足的谷物香气之中。
据说有人在充当砂浆的谷物中发现了少量人骨,有懂骨相的先生查验了这些尸骨,根据牙齿磨损的程度判断,骨头的主人都是年龄在八十岁以上的女性,唯一牙齿完好的年轻人,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