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湛&素清幽】
【by.赫连江弥】
翕湛遇到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说是家伙,是因为翕湛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人。
女的,脸不错,红色眼睛,圆形眉毛,棕色长发,头顶上单独揪了两撮绑在一起;穿着虽不是特别华丽,却也是上好的衣料;腰间带剑,是练家子。
能够感知她修为还行,只是气筑得不是很稳,大概是邪派的修士……而且总有种非人类的感觉。
翕湛会注意到她,是因为起风的时候,风被什么人散发的气打乱了。
于是他往风不和谐的位置看了眼,就看到斜后方那桌的这姑娘了。
当时她似是单纯喝茶,气息却是紧绷,她定是在关注着些什么事,那事件几乎夺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她仿佛没注意到有人也在关注她。
此时茶摊只有三桌人,他,她,还有三个普通人。
翕湛听了一下,那三人在谈论挽灵堂和随风崖的旧事……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没经历过甚至情报甚少的故事说得那么完整有趣的,还能一本正经分析人物心理。
纯靠脑补定然是会有偏颇,这三人对那挽灵堂的掌门的说法就跟事实所差甚远。
斜后方那姑娘大概是听到什么她不爱听的,周围的空气越来越不平稳……翕湛手摸到刀柄,他怕那姑娘会闹。
可是直到那三人离开,那女孩也没什么动作,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转了个舒服的角度看着翕湛。
「道友,你看了我很久啊。」她说。
「你很可爱。」翕湛道,他突觉那姑娘的气势不对,便轻笑了声改口说,「怕你砸了这茶摊,以后我就没地方歇脚了。」
【by.me】
那姑娘一脸不满的样子,这气氛让翕湛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他想了想决定打开一个新的话题局面,既然小姑娘似是很在意随挽两大派之间的纠葛他也不介意稍稍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讯息给这丫头。
“随风崖上有人在找挽灵堂的掌门,你很在意的样子。”翕湛低头,食指指尖抹过杯口。他看人向来还有些准头,这饵一放出去,收效卓然,面前这姑娘的气焰消了不少,先前二人之间些微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有所转寰,只是那戒备的意思倒是又多了几分。
“最近几年随风崖的修士陆陆续续下山入世,世人们皆传千年不见这么多随风崖弟子同时下山,而这次下山似乎总是和挽灵堂折腾不清楚,果然是与我家掌门有关?你又怎么知道?”素清幽一副印证了自己猜想般果然如此的表情让翕湛想掐着她的脸称她可爱,只是自己性子沉,又怕惹她不快,故而想做也做不来这番举动。
“在下翕湛,师承随风崖陆执星。道友若不介意,互相换个名帖?”翕湛理所当然的先报了家门,他也有他想知道的信息,比如,去哪里找到这挽灵堂的掌门会比较好比较快。他听这这姑娘的口气是挽灵堂的弟子。既然正巧是挽灵堂的弟子那她所掌握的挽灵堂掌门的消息应当也比别人要多一些。
“挽灵堂,素清幽。你快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家门派究竟打得什么算盘?难道你家掌门容不下世上有两只凤凰,终是要对我们掌门下杀手了?唉呀急死我了。你倒是快说啊。”素清幽急得跳脚,翕湛瞧她这样却有意想逗一逗她,心下自觉生出这番想法简直是被自己的师父师叔给带坏了,遂罢,沉吟片刻斟满一杯茶水,便也不再卖什么关子,接道:“清幽道友对我家掌门想来知之甚少才有此误会。当今世上,仅余那两只凤凰,且他二人为姐弟,凤凰尤为惜情,绝不可能做出你猜的那档子事儿来。再者,掌门偶尔会让门中弟子给你家掌门捎些信件,现下我身上便带着一封,只愁不知要如何寻见你家掌门。”随挽两派交情关系繁复,剪不断,理不理都乱,当世局势并不清明。于是,翕湛撒了个谎,按理来说,以那两位掌门的功力,信件这种低级的传讯方式危险又无意义,而他确实有事需要寻找那位掌门——下山虽然说是闲逛,亦是一种修行,兴许巧遇机缘,收效会比继续闭关还要好。师叔陆倚辰怕按翕湛的性子太过闲散会真的一路闲逛下去,便让他替自己下山去讨债,附近镇上的几份都是小债,左不过几斛金铢,讲真的,都是奔着千年去的老妖怪了,翕湛真不信他们缺这点凡人的花销,而那份讨人债名册上,挽灵堂掌门的名字夺人眼球,让翕湛不得不重视。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掉陆倚辰耍他、刁难他的可能性,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机遇。
“最近似乎有些势力不大安稳,掌门成天不在门派里,满沧息的四处跑。不过你可算是问对了人啦!掌门的动向,嘿嘿,我敢打包票门派里没有第二个人有我这么了解!掌门近日应当都在捃江吧。你再同我讲讲你还知道哪些事?”素清幽赤色的瞳仁里亮亮的闪着光,但不知为何看得翕湛背后寒毛直竖。又同素清幽讲了几例随风崖上的卷宗里记录的一些凤凰的习性爱好,忽得觉得近处好像还有什么人,准确来说是有什么妖修在附近,他对妖修气味太敏感了,随风崖上多妖修,让他练就了辨识妖修人修气息的本领。但那妖修,似乎修为在他之上,他觉不出太多,但下意识的生了去意。
看着素清幽点头时随之晃动的一对长软耳朵,翕湛停下喝了口茶打算结束这正在进行的话题:“嘶——清幽道友,某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素清幽听得认真,就这么一会儿,看着翕湛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莫名的崇拜“嗯?请教?你说你说。”
“嗯……其实这问题打第一照面时就想问了,你,这么束着耳朵,不疼吗?”翕湛问得直接,素清幽一时转不过来弯儿,楞在当场,眨了眨眼,跳脚道:“要你管!不疼!”
翕湛见好就收,得了空子便边笑着赔不是,边向后撤步还同素清幽告辞,越走越远,留下了在茶摊上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出气儿的兔子。
【喻泠墨&素清幽】
素清幽觉得自己不太对,总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出现的次数有些多了。比如,喻泠墨。
而当一个人,在意到这一点之后就会更加上心。比如比以往更多的侧目,比以往更多的注视。
“嗯?怎么了?小兔……咳,清幽,你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嗯?”
“原来他一直是叫我清幽的吗?什么时候起的事?一直唤得这般熟络吗?”素清幽心里暗暗地想,自己都没想过她从未排斥过这份亲熟。
此时桃花开得正好,恰一阵风吹过,有落英飘下,素清幽认真地看着喻泠墨,小声道:“你真的,有八百岁吗?”
此话一出,喻泠墨,眉梢微挑,哦,嫌老了吗?“你也可以不把我当八百岁嘛!”
落花飘下有两片嵌夹在了松松束住的白发之中,总是对着自己笑得弯弯的漂亮紫色眼眸之中现在也有着自己的身影,似乎多看一会儿就会陷进去。素清幽忍不住慢慢靠近,也不回话。喻泠墨比素清幽高出些许,以至于素清幽微微踮起脚尖才能与他平视。她身子前倾,喻泠墨能闻到她身上微微的花草香,软乎乎的女孩子的香味,和以往的认知里的性子不太符合的味道,一对轻束在发顶的长耳朵在阳光下泛着绒绒的光直在眼前晃,看得喻泠墨心痒,有发丝被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也是痒的,此刻却不敢动。喻泠墨微微后退,素清幽却加快了逼近的速度,微热的呼吸就这样呼触到了脸上,带起一片浅绯,这二人之间的距离着实近了些。在外人看来,他们仿佛就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双修道侣一般。喻泠墨纵有八百年的道行也不知道往哪处使好,此番窘境要是教白慕鸾那“情圣”看到往后少不了天天嘲笑,日日揶揄。
喻泠墨甚至屏息凝神,不禁绷紧了身子。
“不要再动了,你离我越来越远了。”语气甚轻,仿佛在哄他?八百岁觉得他的灵台已经迷蒙一片,全被这兔儿纠缠蒙蔽住了。
见那素清幽踮脚抬手从他头顶后边的发丝里拈出两片花瓣,嘻嘻一笑。喻泠墨松了一口气,却在松气之余心下掠过一丝丝怅然遗憾。方才那羽扇般的长睫毛,新桃般可见细绒的白嫩脸蛋儿,挺翘饱满的樱唇,皆是近在眼前啊!怎么就没下手呢!怎么自己反而还可耻的羞怯上了呢!喻泠墨陷入了少有的懊恼之中。而眼前的少女一脸看不懂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懊恼的八百岁,丝毫不知自己无形之中撩了纯洁的八百岁一把,且,十二分的成功。
【主·喻泠墨】
何谓魔?魔者,逆行其道也。——题记
可喻泠墨入魔入的恍惚,严格算来也只勉强算作是魔。只因道心不稳,一步之差,成了魔,那“魔”囚在他心中,道难以行,也难以逆其而为,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仿若有谁给他开了一扇窗,触到那窗框棂,里头关着的东西就翻着浪涌出来,撕毁一切的欲望与灵力一下子绷开了他的掌控,待他在醒过来,周围的一切,都触得他双目发疼。犹如彼时末法初年的景移到了现在——方圆百里,碾碎的尸体,满身满脸的血渍,散也散不去的腥味……让他自己,都深觉害怕。
好在,遇到那只兔子之后,似乎一切都有了转寰的余地?同素清幽处在一道的时候,总是轻松快意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
喻泠墨早年游历在沧息各个陆地之间,也曾去过藏漠或涉足云海,很多时候他没有目的地行走,偶尔会有一个两个短期的目标,可很快就能达成,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渐渐就养成了现在这般自由散漫万事无所谓的性子,接着,他陷入了长期的一种难言的苦闷之中——大约是一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空虚无趣。后来,约摸也就两百年前,那天他看到一只将将化形的兔子,方觉得常年以来体会到的乏味变了口感?那之后似乎对兔子这个种族就意外又莫名得有了好感。
啊,比如前几日,他穿过藏漠回捃江的时候,路上还救了一只被沙蛇盯上的小白兔,彼时,那兔儿灵台清明,鸿蒙识海之中依稀能看到一抹将生未生的灵智。
顺手就搭了把手救了那小兔儿,然,这人做事总不上心,随性惯了,去暗鸣的道友那处逛了一圈,转身就把自己救回来的兔子给忘在了暗鸣那处。
仔细想想喻泠墨不是个爱忘事的人,但他也从来不是一个爱记事儿的人,所以说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当你的随性也成为习惯的时候,很多事,就自然而然不放在心上,也就自然而然的淡忘,比如喻泠墨有时候会想,自己之前的师兄弟们都是什么样子,曾经的师门是如何的,与现在那些大教派比起来是更雄伟还是小而温馨?又或者哪怕是一个针芒相对,不怎么友善的师门那也行啊……可是,一件也想不起来了,一切都被时间磨平了棱角。
喻泠墨从袋里摸出一粒糖果,剥开纸衣,丢进嘴里。谁也不明白,这糖的味道,也许是他唯一的牵挂,或许是他同所谓的那些“过往”唯一的联系了。想想当真有些怅然。人一旦被过去封住了脚步,大约也就同咸鱼没什么区别了?也不记得是谁这么说过,自己也就那么听过,竟还记得。“嗯,看来,有趣的东西,我还是记得住的嘛。嘿嘿。”
“今天还没去看小兔儿?哎呀小兔儿肯定又去找她那个掌门了。啧!那小崽子真是满沧息的跑啊。”
大约是今天想的事情太多了,喻泠墨总有一丝丝不安,好像心里有什么不大好的东西又要关不住了。烧心挠肺,没来由的让他有些躁意。生活大抵还是需要恣意一些。且让他去瞧瞧兔子再回来睡上一觉兴许就好了。
【喻泠墨&素清幽】
素清幽没化形之前曾有幸嗅过捃江最有名气的灵果——醉仙果,那气味闻过一丝一缕就仿佛已经醺醺然,后来化了形却再没见过哪里有醉仙果。只是那夜色醺人,静谧得让素清幽有一丝恍惚,她好像浸在了醉仙果酿就的酒液里。风携着流云从山顶翻涌而过,月亮投映在山涧里,晃晃悠悠,虚虚浮浮,一派清和舒意。
素清幽哼起了曲儿,清朗的声音荡在整个山谷中,轻轻曼曼,脸上也腾起红云,俨然一副醉态。素清幽酒量不算好,往常便是小酌也不敢多喝,总怕闹出什么笑话来。现在没人,风中传来的微醺气息倒让她放松下来。哼着曲儿是越来越迷瞪,最后干脆捏了个决,化了原型躲进了草丛里睡了起来,盈盈月光耀着那褐色的一呼一吸的毛团,煞是可爱。
有人轻轻靠近将那兔儿,“嗯?难得带来的醉仙果,想同你这小吃货分享,怎么闻着点儿味儿就受不住睡着了?哎呀……好小一只啊。”那人将素清幽托于掌心捧至眼前,用鼻尖亲昵地去碰了碰那小小一个毛团,小家伙耳朵动了动又没了动静。喻泠墨嘴角弯了弯有一丝窃喜,又在乖顺的长耳上轻轻印上一个吻,孩子偷吃了糖果般嘿嘿一笑,琢磨着这醉了的小兔子倒也十足可爱。
夜风把那丝丝缕缕的白色刘海拂开,露出笑弯了的紫色眼瞳。
喻泠墨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山崖顶上,哼着刚刚素清幽哼的那支歌儿,将那兔儿搁在自己胸膛上,每一次呼吸都能瞧见那小小毛团,心中竟充盈一丝甜味儿?过了半晌,喻泠墨也快睡着的时候,忽见胸口那毛团抽了一下,两次呼吸之后又抽了一下?喻泠墨清明了两分,盘腿而坐,看着怀里的兔子,时不时抽噎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就闻着点儿味儿你还能打起酒嗝了?那得亏没给你吃这果子啊!”反应过来素清幽这是怎么了之后,喻泠墨反而是更慌了,酒嗝要怎么止啊?是不是他把醉仙果给吃了她闻不着味儿了就能消停了?嗯?是不是?
喻泠墨将素清幽搁在边上柔软的草丝上,把藏在袋中的好几个醉仙果尽数抖了出来,左一口右一口啃喀嚓喀嚓啃了起来,腮帮子里鼓鼓的皆是来不及咽下的果肉,那模样颇有几分狼狈委屈。想想也是,难得找到点好吃的,想与小友分享,没分享成就算了,还得自己赶着时间似的将这美味胡吃海塞地吞下肚里,要怪只怪这兔鼻子竟比狗鼻子还灵,不行不行,喻泠墨越想越委屈,话虽含糊却仍是憋不出嚎出声来:“下翅(次)……小爷定惹(要)好好练练你这小兔子额(的)酒量!……咳咳。”
【吕宁&素清幽】
吕宁奉掌门令下山历炼,说是掐算得他将于捃江南山交界之处得一机缘,若有幸获得,兴许能让自己的法器尚水剑一举晋升成法宝级别,或开灵智孕生器灵。这对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难求的机缘。不得不说门派之中多能掐会算掌握星辰通晓天机之辈,对整个门派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而当他按着掌门令的指引走到那机缘触发之处时看到了山崖对岸的树丛之中有一对来回晃动的褐色兔耳,寻思着估计是哪家落在此处的灵宠罢,结果纵身跃去一看,地上老大一个坑,坑边一个兔子妖修,土擬花了脸也不管,捧着半脸大一个红通通的灵果“喀嚓喀嚓”啃得正欢。这妖修,个头也小,毛在阳光下镀上一层柔光显得格外细软蓬松,煞是可爱,看得吕宁心下微动,不禁伸手摸了摸那对束在头顶的软长耳朵,见那妖修并没有什么反应竟又揉了揉捏了捏,那耳朵抖了抖甩脱离开了吕宁的掌心。
“何许人也?扰了美餐,这可是千年难见的灵果,寻着味儿找了许久才教我觅得,很是费劲儿,若是无事道友不妨别处逛逛去吧?”素清幽没什么好气,复又低头啃食起来,看得吕宁倒是有些饿了,明明早已辟谷,不食五谷,不感饥饱现下倒是看着她吃得甚欢的模样馋虫上涌。
“啊……道友,在下随风崖吕宁,今日寻着师门指引前来寻求机缘,相逢即为有缘,我如今些迷了道,近来这附近可有什么异象?望道友指点一二?”吕宁实不是什么能和和气气同人好好讲话的人,向来是纨绔出了名的,目中无人。此刻却好声好气将一段话压得又轻又柔仿佛哄着那兔儿妖修一般,委实不易,也有因可循。一来那素清幽模样姣好可人,二来那毛茸茸的一对长耳朵实在让吕宁中意。
“附近异象……嗯,有所耳闻……但是道友,你能不能别边和我说话边揉我耳朵呢?”素清幽将最后一小块灵果塞进嘴里嚼得脆响连连,又细细舔了舔爪了,捏了个涤尘的诀将自己清理干净拍了拍衣裙起身道:“我给你带路吧,听说前头那座山的溶洞之中隔三差五有龙吟之声,响若雷鸣,估计就是你掌门指与你的机缘罢……”
还未说话,雷鸣般的声响骤起,素清幽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扯着吕宁的衣角缩在他腋下探着脑袋道:“噫,果然骇人。一个人还真不敢靠近呢。要……要不,道友你自己前去吧循着声儿这么近该迷不了路了,我我我我我先撤了……挽灵堂素清幽,后会有期宁兄~!”
留下吕宁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是在消化那可爱兔儿窝在自己臂弯中的柔软温度还是在反应那厮竟是邪派挽灵堂的弟子,又或者始料未及她这么快就撇下自己跑了……?
【喻泠墨&素清幽】
日光清朗,捃江腹地,小桥流水的景致向来好,素清幽赤着双脚坐在木板桥上,晃着腿儿,脚尖不时撩溅起清亮的溪水,惊走了四周游鱼,乐得自在。忽一人在身边落坐,同她搭话头:“小道友怎么一人在此?”
素清幽叼着草茎偏头自下而上打量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又用手比了比高度个头儿,哂然:“小~道友?你也不见得比我高呐,少对我用‘小’这字眼,听着甚烦。”此言一出那人眉毛挑了挑,神色里有一丝丝尴尬“至于你的问题,仿佛我也无甚必要答你。不过就是今日又一无所获,在这里打发时间,左右回了门派也没什么事做。”
那人不知是从何处摸出来一粒糖果塞进素清幽手里,“哎呀不要计较不要计较,毫厘之事罢了。送你糖吃!莫气莫气。”那人嘻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皓齿,笑得煞是灿烂好看。素清幽觉着这样的笑当看个全景才算圆满,伸手便去撩那人额发盖住的右眼。那人似也未料及此,愣了一愣,那模样清秀,脸上还腾漫起一丝绯色,转瞬即逝。可惜这素清幽对红色极敏感“嗳呀,你害羞了?嗬呀,咱俩这算扯平了!不许骂我!你长得可爱,要不是碰了碰你,当以为你是个姑娘。道友怎么称呼~往后方便叫唤。我叫素清幽。”这只兔儿说话连珠炮似的,性子活泛,惹得见惯了死气沉沉的修士的喻泠墨眼睛一亮。
“小……啊,道友性子活泛,与我甚是投缘,喻泠墨愿与道友交个朋友?我正打算吃这湖中琉璃雪鱼,撒一把香草末,抹一把盐烤一烤,外酥里嫩又香又鲜,嘶……哎不行不行,来来来,我们赶捉两条鱼吃一吃填填肚子。”喻泠墨拉着素清幽的手就下了溪塘,素清幽来不及挽起的袖湿了个透,鼓起了腮帮子,也来不及想是在哪里听过“喻泠墨”这名字,就朝着喻泠墨泼了一捧水。这吓跑了鱼不说,一个大上午下来,喻泠墨整个人湿得滴水儿,一无所获。喻泠墨着实颓然了好一会儿,可转眼又提起劲来,“要不我们去城里吃醺然居的全鱼宴,那滋味,七八百年难忘。”
“嗯?八百年?你竟有八百来岁!唔……那,八百年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兔子吃素……”素清幽顺着气儿瞥他。
“无妨无妨你都修成人型了,肉也吃得!”喻泠墨边吸溜了一口口水。
“好好好,我跟你去跟你去,先说好,我只负责吃,不结账!”
那喻泠墨似是没听到一般,“以后咱俩以后可以自成一派吃货组!可吃遍天下!诶你刚是不是同我讲过想找谁?你陪我吃遍天下,我带你找他吖!”
好了好了,投其所好这招使得甚好,素清幽算是完美上了钩:“找人?哦哦哦哦哦,甚好甚好,若能找到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Chapter1
春雨淅淅沥沥,行人打着伞在街道上穿梭。如果这时有人能够从上空向下俯瞰的话,一定会忍不住赞叹花花绿绿的伞面和多变的排列组合。“嘛,又是一个雨天,这种天气就算是出门都让我觉得麻烦。”柳雨把伞柄靠到肩上,从怀里掏出手机,带上耳机后,随机播放了一首歌。“今天去哪里好呢?还是让‘有礼桑的小笨鸡’来决定吧。”“有礼桑的小笨鸡”是柳雨自己制作的第一个Java程序,当柳雨面临选择困难的时候,“有理桑的小笨鸡”可以在固定的范围内的选项中作出随机选择。
在蠢萌的劣质动画之后,“有理桑的小笨鸡”做出了选择。“城隍庙啊,看来今天少不了要花钱了,这次一定要去吃个痛快”柳雨收起手机,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走上了驶向城隍庙的地铁2号线,车厢里一如往常的熙熙攘攘,无奈之下,柳雨找了一块看起来没有那么拥挤的地方站定了。“到城隍庙还有好久呢,玩一会手机吧。”柳雨想着,再次拿出了手机。当他刷起了微博的时候,耳边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柳雨摘下耳机,环顾四周,发现是旁边的一个小孩在说着些什么。车厢里虽然很安静,但是那个孩子小声说的话并不容易分辨。柳雨仔细听着,孩子又说了一遍“JOJO,JOJO。”柳雨想着“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乔乔厨,还是这么小的孩子”试探着回了一句“我不做人了?”这时,小孩身边的一个大人转过身来,一言不发,打量着柳雨。“啊,这孩子说的是舅舅”意识到这一点的柳雨有了一种害羞的心情“完了完了,好丢人。”由于这是在挤满了人群的车厢里,柳雨没有办法去回避他人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做出一个自信的表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尴尬中,地铁终于抵达了城隍庙站。柳雨按捺着尴尬的心情,缓慢地向车厢外移动,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后面跟来了之前的大叔和孩子。走出了地铁站,就能够看到城隍庙美食街的各式各样的店铺。人们不再注意不相识的彼此,将目光和期待投向精致的食物。一直尾随着柳雨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男子快步上前,拍了拍柳雨的肩膀,“先生是怎么知道我想要去一死了之的?请先生解惑。”男子用一种期望的眼神看着柳雨。联想到自己最近在看的关于风水阴阳师的漫画,柳雨很快入了戏。“这个不重要。来,这边请,我且给你算上一卦。”在旁边的小吃摊的角落,柳雨遮掩着从背包中拿出了几片龟甲,并小心地遮挡包里的手办。柳雨装模作样地将甲片向桌上掷去,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心里读着30秒,假装认真地辨认卦象。看见柳雨抬起了头,看上去是中年的男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柳雨。
柳雨长叹一口气,心想着随便口胡一下过去好了,风水先生扮演的也差不多可以适可而止了。“先生你看这卦象,你家是不是在这西方”“是啊先生。”柳雨心想,我靠这也能蒙对,我也太强了,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再接再厉。“那你家是不是最近不太平?”“先生明鉴,此事确有难言之影,能否借一步说话。”男子做了一个向着酒楼的手势,严肃地说道。柳雨有些慌了神“我靠这大叔来真的,表情好可怕”,不过想到能够蹭到一顿饭,也就接受了邀请。
酒足饭饱,男子不带有丝毫轻视地郑重地说,“其实,我是A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公司由于我的失误,已经走到了破产的边缘。本来是打算一死了之,不给妻女留下负担的,但遇到了先生这样的奇人,就想让先生指出一条明路。”听到这样的请求,柳雨的内心也是崩溃的,“我靠,你要找找别人去啊喂,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什么神仙。”虽然这么想着,但柳雨还是想看看有没有这么能够帮到这个委托人的。“带我去你家看看吧,待我去辨识过风穴再下定论。”
不知道为什么,柳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入了神。虽然柳雨对风水学一无所知,但是每当他想要去扮演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能够进入状态,仿佛能够更替掉自己的灵魂一样。柳雨的好友C君曾经问过柳雨,演员的秘诀是什么,当时的回答是:“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不是吗?”
柳雨跟随着中年男子,乘着他叫来的专车,到达了一个庄园的门前。庄园的主人看起来十分阔绰,单从门口望入,柳雨就能够看见几栋豪华的别墅。从笔直的大理石石径上走入庄园,一路上能够看见的是经过精心修整的草坪和整齐的树林。走到了庄园的中心,迎面走来的是身着黑色礼服的执事。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交谈之后,执事对柳雨说道:“先生这边请,接下来由我来为先生向导。”
柳雨心不在焉地跟在执事的身后,他觉得来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错误,本以为可以随便糊弄一下完事的,结果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这么想着,在这个酷似中世纪的城堡的别墅中,柳雨和执事走散了。“记得那个管家好像是从这扇门走了进去”,柳雨怀着疑惑的心情,推开一扇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黑色礼服的背影,而是一个身穿着哥特萝莉装束的少女。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蝴蝶发饰。小洋裙的裙角用绳子挂着一个玩偶,看来应该是少女珍视的玩具吧。一个正常的少女看见突然闯入自己房间的陌生男子的话,正常的反应大概是感到害怕而尖叫,然而这个哥特萝莉装束的少女却显得异常冷静,同时还用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柳雨。“那个…我不是有意要闯进来的,事实上…到刚才为止…我一直跟在管家的身后,然后就不小心迷路了。”柳雨讪讪地说。“原来是这样的吗?那我来为你带路好了!”少女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喋喋不休地向柳雨介绍着没完没了的房间——是的,房间的样式都差不多,不仔细分辨的话,很容易就会走错。在少女自信的引导下,终于…两个人彻底迷了路。“明明记得是往这里走的,为什么就是到不了大厅呢?英理觉得很奇怪。”少女自言自语。在一旁看的无语的柳雨心理想着,真是那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了,还可以打电话给那个男子,之前在饭店的时候,男子给过自己一张名片。
非常尴尬地,柳雨拿出手机,准备拨给男子。而这时,执事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原来您在这里啊,先生,我正找你呢。”柳雨听到了这个声音,就把手机收了回去,“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一下,回过神来你已经不见了。这个人是?”执事注意到了柳雨身旁的少女,“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自那之后就记不住东西。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哪里哪里,她刚才帮我带了路,帮大忙了。我差不多也看完了,让你们家的主人和我谈谈吧。”
回到了大厅,早些的男子已经在一张圆桌旁等着了,他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壶,为柳雨沏上一壶茶。“先生请坐。”柳雨放下背包,品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敲了敲茶碗。“先生是要拿些香火钱是吗?这个不是问题。”柳雨心里一惊,“这样也行?这就赚到钱了?不会吧,我只是随便敲的。”转念一想,“男子得的是心病,只要好好开导他的话,就算收钱也可以心安理得。那么,就试试看吧。”
柳雨放下茶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面镜子,对男子说:“你看见了什么?”男子拿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恕我直言,我看见了一面镜子。”问完了这个问题,柳雨把镜子收了回来,对着男子说:“我需要和你的夫人谈谈,至于我的身份,你就告诉她我是你的顾问就好了。”男子很快让人安排了下去,而接下来就是在客厅里漫长的等待。
约莫过了十分钟,在花园里打理着花朵的夫人姗姗来迟。虽然男子的年龄约莫有了40岁,但是他的夫人却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只有20几岁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已经有了一个和柳雨差不多年龄的女儿。“夫人您好,有些关于周董的事情我需要和您谈谈。”柳雨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刚刚准备好的名片。夫人接过了名片,仔细端详了一会,能够看出来,夫人是一个很有礼数的人。
为了给柳雨和夫人留出谈话的环境,男子和管家都暂时离开的大厅,去了门外等待。“夫人有没有了解过最近公司的运营情况?”为了引出话题,柳雨尝试着问夫人。夫人拿起茶壶,“我不是很了解公司的事情,老周他在家里从来不谈工作的。”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柳雨对夫人说“其实,由于周董的决策失误,公司已经面临破产了,为此我希望你能和周董谈谈。”柳雨亮出了自己的学生证,“事实上我并不是周董的顾问,而是相识的一个学生,我的专业是心理。我发现周董可能有自杀倾向,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来稳定他的情绪。”“你说的我没有办法完全相信,偌大的公司说完就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请让我确认一下”夫人从侧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手机,从设计上来看有些像是儿童手机。夫人对通话的对象提出了业绩汇报的要求,几分钟后,夫人挂掉电话。“我应该怎么做。”柳雨想了想,“总之先安定下来他的情绪,像平时的样子来对待他就好了,具体的方案明天我会再来通知你。”
关于具体的方案柳雨也没有什么头绪,总之先回去想想办法,抱着这样的想法,柳雨回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里。柳雨的单身公寓很乱,玄关附近还堆着前些天留下的垃圾。不知道为什么,柳雨的朋友们很喜欢把柳雨的住处当作聚会的地点,所以隔三差五的,柳雨的住处会比其他人多出几倍的垃圾。久而久之,柳雨也就懒得去整理它了。
走过脏乱的玄关,柳雨径直走到了床边,如释重负地躺下。每当柳雨尝试着去扮演不是自己的部分的过后,柳雨都会感到难以置信,难以相信自己能够那样沉着地应对事情。躺在床上,柳雨拿出手机,摆弄着朋友圈。虽然柳雨认为人之所以喜欢去刷朋友圈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只需要手指上下滑动,不需要经过大脑,这样的行为能够满足人的什么都不想做的愿望,但是显然柳雨也时常怀着这个愿望。柳雨打着哈欠,目光在屏幕上浮动。屏幕上能看到的朋友们的风格都一成不变,没过多久,柳雨就有了困意。就在柳雨意识恍惚,将要睡着的时候,他想起了今天在那个庭院里邂逅的女孩。女孩虽然没有怎么精心打扮,也没有出众的容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柳雨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柳雨很难想象一个人在当今这样浮华的一个世界上能用像那个女孩一样的纯净的眼神,那种一尘不染的清澈使柳雨着了迷。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周姓男子的心病,毕竟是自己作的死,总是要完成它。这么想着,柳雨穿起了外套,推着自行车向着教授的家里走去。
柳雨平时和教授的关系还不错,节日的时候也时常往来,所以对于教授一家来说柳雨是常客,对于突然到访的柳雨也不感到惊讶。教授把柳雨请到了书房里,自顾自地摆弄起书法。教授的书房十分整洁,一个檀木书架,墙上挂了几幅教授自己琢磨的字画,墙角靠着一张小桌子,仅此而已。柳雨知道自己这位教授的脾气,在他自我陶醉欣赏自己的字的时候是决不可打断的,于是柳雨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教授在宣纸上涂涂抹抹。虽然教授看起来很喜欢书法,但是事实上教授的字不敢恭维,宣纸也时常被教授手上不小心沾上的墨水抹黑。
这种时候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柳雨深谙此道。教授默默收起被墨水污染了的宣纸,搬来了一张小凳子,坐在柳雨面前。问清了实情,教授说道:“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病人周的发病原因是事业的失败,从而引起的利他性自杀。从危机理论来看,周有了自杀的念头的主要原因有三点。第一个是发展性危机,周的事业遇到了挫折,可能对于周来说,这个坎没有办法跨过。也是呢,偌大的公司出了重大的失误。第二个的话则是情景性危机,突然爆发出的决策失败使他承受不住。第三个的话是存在性危机,他后悔做出了错误的决策而害怕连累到家人。柳雨,你觉得在这三个原因中,哪一个占了大部分呢?”
柳雨心领神会,这样子说话的教授是要开始显摆了,于是说:“嗯,我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利他性自杀吧。”“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不对。周确实很顾及家人,但是如果他只持有这个想法的话,之前他和你相遇之后就不会向你询问出路,而是直接实行自杀。所以,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发展性危机,他的主观意识中存在解决问题和解决不了两种情况,而自杀是保护家人的一个下策。”教授拿起了笔山,在手中把玩。“摸清楚了原因,接下来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患者的情绪还是相当配合的,不过这个配合是建立在信任你是奇人异士的基础上的,所以你需要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露馅了。同时你需要调查一下周的人际关系,如果说周患有忧郁症的话,我们就得做另一种打算了。你先去和周的家属沟通一下,然后我们再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向教授寻求帮助,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柳雨算是放下了心。(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