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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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重青拎着姚绛的领子要他把随手顺来的东西给人送回去。姚绛说那家连大门也不锁,摆了太多个,整整齐齐码在院子里,清一色的眉眼,下了雨就全化了,他顺一个走也是保住一个。
柳重青没辙,求助的眼神瞥向魏则,魏则没看她,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姚绛顺回来的小泥人。
姚绛补了最后一句辩解,我看这泥人像你。
后来他们搬了住处,搬家那天落了大雨,马车碾过水洼,飞溅的泥点污了姚绛的裤腿,柳重青喊他上车来。她坐在车前,魏则在驾马,年纪最小的姚绛没事情干,钻进车厢里准备打个盹,一路颠簸,把他闹得睡不着,脑袋往行李堆上磕,疼得他直抽气,有什么滚下来,咕噜咕噜,像绞在他心上。
姚绛揉着脑袋去寻那个东西,看到熟悉的眉眼,他越看越像魏则,越看越好笑。魏则当时说是替他还了去,之后就没有了下文,没想到这泥塑的玩意还在。姚绛眨了眨眼睛,拾起那个泥人仔仔细细地看,他不记得具体的样子了,只晓得很像自家师父,再看来,泥人身上许是因为碰撞而绽出条条裂纹。姚绛没在意,只更小心地转动着,脑子里想到刚才裤腿上溅着的泥点,想到女娲娘娘捏人的传说故事,想到那家古怪的住客和他满院的泥人。
雨没有小下来的意思,魏则即使披着蓑衣也快要被雨幕蒙住了眼,他思忖一番,决定找一间客栈暂住。柳重青去掀车厢的帘子,看到姚绛捧着一抔灰土,姚绛也诧异地望着她,捧着那土到窗外去,雨水珠子一样重重地落下来,冲刷去姚绛手中的灰土,隐隐约约露出一样物件。
姚绛收回手来,泥水滴在车厢的木制底座上,他想到雨天里那一院子化开的泥团,伸手从潮湿的泥团里拣出那个物件。柳重青抽了帕子把东西裹着,轻轻擦干净了,她看到那物件的形状时就有了预料,心里却不敢下定论,她没有看那物件,只用帕子裹着,等魏则来了,柳重青把帕子递给他。
魏则看一看姚绛乌七八糟的手和车厢里的泥点,叹了口气,他也没打开帕子,只喊两人到客栈去。
小二已经上了菜,腊月兼雨天,寒气更重,大堂里不少躲雨的人,冷还是冷,热闹劲倒是够,谈天说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柳重青在喝茶,姚绛洗了手回来,这会儿盯着魏则看,那裹着的帕子轻轻巧巧放在桌边。他想问,舌头却打结,他听过无名门的往事,说书人翻来覆去千百遍的东西,连邻家小儿打闹时都争着要当无名门的侠士……然后一夕覆灭。他没问过魏则究竟是谁,同无名门又是什么关系,但相处多年,总归能猜到一二:无名门少主的幼弟,门派覆灭后带着秘籍逃亡江湖。
那藏在泥人里的物件是半块玉佩,姚绛眼熟,刻的是旧日无名门的徽记,魏则也有一块,只在拜师的时候让他见过一回,让他晓得自己也是无名门之人。
然后魏则告诉他,天知地知。
持正心行正道的规劝姚绛当然记着,他接着想到现在江湖上仍有一个无名门,有与无名门恩断义绝誓要为门派复仇的独臂人,有出身无名门的不可说之人……
魏则当然还是认的,只是他不能认,他现在名义上是个死人,像他死了的姐姐那样是个不存在的鬼,是站在人面前也要视而不见的怪力乱神。泥人眉眼像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总有人给死人塑像,他接过柳重青的帕子时触到里面的断痕,想到那确实是姐姐的东西,现在被还回来,告诉他时候到了。
作者:江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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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你还不如块叉烧!”
“天天就知道上网,下班就躺床上,这是旅馆吗?”
“工资就那么点还上什么班?赶紧找对象结婚。”
“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非得等嫁不出了当老姑娘?”
“……”
陶厌没出声,扔下包,回屋关门一气呵成,将父母的唠叨挡在铁板对面。
“呼……”她有些烦躁的扯掉外套和领带,一屁股坐进连接舱,“老娘有房有车有存款,事业顺利,心情愉快,干啥非得找个对象给自己添堵……”
她不理解,人生一定要找个伴儿才算完整吗?一个人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方便吧?
这可能就是她语文永远不及格的原因,无法理解诗词歌赋的内涵,无法写出感人肺腑的作文,无法与他人的情感产生共鸣。
陶厌撇撇嘴,冲刚刚思虑过多的自己翻个白眼,然后安详躺好。
啥也别说了,网上冲浪使我快乐。
虽然说是上网,也不过是被家里掐了网线后,用自己手机开的热点。
陶厌的意识通过连接舱转接入网络,跟挤牙膏一样从那窄小的流量端口钻出,踏入一片虚拟时空。
这是独属于陶厌一个人的空间。
这片天地仿佛没有上下左右的区分,由界限分明的多块拼图构成。
黑白色调的摩天大楼、现代建筑,糖果配色的动物城,有神话生物出没的云雾空间,偶尔传出狰狞笑声的封闭地下室……
陶厌坐在空间中心的白色光球上,一边哼着歌,一边手动调整着这片空间的布局。
“最近虫族的小说好像很火,要不捏个外星球?”
虽然个人空间本质是由人的潜意识幻化而成,但它作为一个商品,本身还是存在娱乐性的,就比如陶厌开启的创造模式。
“不能有虫子的外形,我不喜欢节肢动物……不过可以有翅膀,触角好像也不错……”
她正浏览着工坊,下载着几个评分较高的免费捏脸呢,突然耳畔响起了敲门声。
“咳咳,你好,有人吗?”
陶厌茫然扭头,望向那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是她的个人空间,按理说不应当会有第二个人的。
“额,我叫姚贪,刚在外面蹭网……”男子不太好意思的指了指身后,“可能,不小心蹭到了你的热点……”
“可你没m——”
“我有蹭网大师。”
行,懂了,万能蹭网,自动解密。
陶厌翻个白眼,决定等自己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举报电话。
“哇偶!”
还没等陶厌开口赶人,姚贪就自来熟的踏入了这片空间。
“这是自动生成的,还是你创造的?”这话可能有点歧义,毕竟就算是潜意识生成,归根结底也是她创造的。
但这种东西无关紧要。
“都有。”她矜持地吐出两个字。
“厉害啊!”姚贪发自肺腑的感叹,随后一脚踏入了那座现代化城市。
由于对方动作太快,陶厌还没来得及发出警告,人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文件给埋没了。搞得她不得不亲自下场,把人捞出来。
“加班末日,你是真勇。”
“……难道不是应该问你为什么会创造这种地图吗??”
正常人谁在自己的内心装一个末日啊!还是加班的!
姚贪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
陶厌眨眨眼,摇头,“其实还好。只要我效率够高,老板布置的工作就追不上我。”
她其实挺想抱怨一下每天连轴转的工作,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说出来又能怎样?一个陌生人还能跳出来把老板挂路灯吗?
于是她想了想就闭嘴了。
再抬头,刚捞出来的人又不见了。
姚贪好像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场,从加班末日出来,一头油钻进了恐怖动物园,拖着瘸了的腿又跑去云雾迷宫玩密室逃脱,好不容易破墙而出后,又被杀人犯抓去地下室开膛破肚……
等陶厌追上自己,并把他从烧烤架上撸下来,这才发出灵魂疑问。
“你就不能阳光点吗?”
陶厌不假思索反驳,“我凭什么要阳光?”
压迫的工作,压抑的家庭,压榨的社会,凭什么还要让自己阳光开心?
“因为你笑起来最可爱了。”
姚贪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跟着光球自转,再一次观赏着这奇妙空间。
“你可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太阳。”
“你难道不喜欢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吗?”
陶厌愣了一下,点头应声,“嗯,不喜欢。”
“……”姚贪噎住,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样不会有人喜欢的。”
“为什么要别人喜欢?”这话说的,陶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我自己喜欢自己不就行了?”
“我凭什么非得讨别人喜欢!”
如果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那只要我喜欢我自己,我爱我自己,不就够了吗?
被愤怒冲昏的头脑让陶厌不记得自己都说过什么,她可能吐槽了自己那付出与收入不匹配的工作,也可能埋怨了不支持不理解无法沟通的家人父母,甚至可能酸了一把闺蜜朋友的爱情故事。
直到她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片空间的氛围改变了。
变得温暖,如同积雪融化的春天;变得明媚,如同阴霾散去的天空。
再回头,身旁不见那人身影。
“哦,对了。”
她突然想起来一个常识。
“同网,也不会串线。”
除非陶厌邀请,否则谁也进不来她的个人空间。
“自始至终,还是只有自己。”
看似一样,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起码她想清楚了,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我还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