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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聆
评论:皆可
※推荐BGM[这世界那么多人]
她喜欢的人,坐在两排开外。
普普通通的白校服,和别的男生没什么不同。
普普通通的短发,做不出题时候,他总喜欢掸左前方那块。
她成绩好,他成绩差。
班主任的成绩排名摊在讲台上,课间她挤在人堆里,找到自己,再往后数,一般是二十三行。
他体育好,她体育差。
老师让她锻炼长跑,老师一走,她就躲懒,坐在升旗台旁巨大的松树荫下。不远处是男生在练单杠,他可以轻松做超优秀个数,接着跳到塑胶垫上、互拍几下手,被其他人环绕着夸奖。
他脾气好,还喜欢笑。
他笑起来会一边眯起眼,露出两颗小虎牙。以前和她当同桌时,不管她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不管她怎么“欺负”,都不会嘴角显露阴郁。
但有次她忘记东西,回教室取,看见他站在窗户边,面无表情,看着外面,不知想什么出神。窗帘被风鼓起一个圆弧,落下拂过他右肩,又重新飘扬,周而复始。
她站了半分钟,最后放轻脚步,悄悄拿走东西离开。
哪怕他从未察觉,她总生怕自己的喜欢被发现。
她喜欢历史课,因为历史老师爱边上课边在教室里随意漫步套圈。于是她可以隔段时间偏一下头,假装去看老师,再拉着目光掠过他半秒。
她喜欢语文课,因为语文老师爱点名成绩靠后的人回答问题。于是她可以听他答题,有时候卡壳,想到他同桌是个热心人,肯定会用气声偷摸提醒,但他还是不知道怎么答,犹豫的表情估计很有趣。她抿紧唇,以免自己忍不住发笑。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体育课,虽然她最讨厌体育课。因为大家都闲散在操场上,她可以自由地寻找他,自由地远远观望他。
哪怕他从未察觉,她知道他喜欢他后座的女生。
因为他总会和对方没话找话,笑得也比同别人多。
他后座个子高,她个子矮。
每次班级出操,男女分列两排,他可以和后座聊天,她只能拖到他排好队,姗姗出门,看一眼他和后座聊天。
他后座会唱歌也会跳舞,她只有学习勉强拿得出手。
每次音乐节,他后座总是上台表演的那个,他会跑到前排鼓掌;到了运动会,他后座在跑道上给班级加油,给每个人递水和毛巾,他跑完步的脸就会更红一圈。而她端正坐在观众席,撑着太阳伞,低头做一本习题集。
以前老师让他们做同桌,也是希望可以好生带差生,但后来收效不大,就又把他们调开,怕差生影响好生。其实他们根本没说多少话,她因为不好意思,总摆出嫌弃的样子,讲不好每道他问的题。
就像他们在楼道里迎面遇见,她总是把视线挪到另一边,避免要打招呼,而自己太紧张,磕磕绊绊。
就这样毫无交集,倏尔最后一年的暑假,她闺蜜说,你该去表白。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表白不是开始的鼓声,而是凯旋的号角。
但她依旧不好意思,就让闺蜜代劳。
当然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多少巧合,也鲜少美梦成真。
听到拒绝,她觉得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好多年后,她想,还是他厉害,能好好让别人转达抱歉。而她遇到别人表白,估计只会吓一跳,然后夺路而逃。
学校里没什么秘密,有点头之交的女生在返校时来安慰她,问她没事吧。
她心里一紧,接着云淡风轻笑笑,能有什么事,已经不喜欢了。
后来保送考她被录取了,早早离开班级,早早离开学校。
那时有个笑话说,如果被保送,就在当天走进考场,和监考说自己没带准考证,然后扬长而去,解解三年被老师压榨的气。
她觉得这样做好幼稚,虽然倒是有点想最后看看朋友,或许也可以看看他。
空调冷气呼呼吹,盛夏的云朵飘浮在窗外。
可惜不知道他们都在哪个考场。她舀勺西瓜,啊呜一口吃掉,边想道。
然后忘记有没有毕业礼,可能有,可能没有,她连书桌里剩下的笔记都懒得取。
她曾经幻想过对他表白的无数种方法。
却忘记计算成功的可能性。
不过光凭那些她觉得他也喜欢她的乱七八糟细节,就足够开心。
多年前,真是青涩啊。
作者:尘聆
评论:皆可
“我做了一万个梦。”
“你不可能数清梦境的数量。”
“是的,因此它们只是我的随意列举,就像此刻。”
岚瑟尔捡到只兔子。
粉得极其纯粹,由内而外透露出天真气息,只有发梢末端染上点浅紫,就像那副笑容一样带点不详。
被拎起来时,兔子毫无挣扎,这让她松开五指,顿失进食兴致。
“你像腐败的枝叶。”岚瑟尔弯腰,俯视其抬首,那对苍瞳镶嵌在一片饱和度过低粉色里,映入她黑发黑衣,浓郁如陈年湖底。
悠哉帮对方整理齐衣领,她温柔道:“死者不配再次死亡。”
“死者不该挑食。”兔子开口,声音倒独像眼睛,冰凉且沉静。
“我比你死得久,也透彻,”岚瑟尔轻嗤,“所以更有话语权。”
兔子不走。
这倒也令人发愁,至少对血族来讲,虽没有活着这样的需求,但生存已足够无精打采,何必再添加负担。
亦步亦趋跟随,长久无名凝视。
怎么说都会在捕猎时受到阻碍,毕竟不是每个兔子都欠缺机敏。
这只兔子因此和别个渐区分开,就像随水漂流的树叶和沉没枯枝。
“你想过离开?”岚瑟尔难以理解。
“我不苛求去处,也不追寻来处。”兔子把掉落碎发用长且尖锐的卡子朝后捋,按撮别起,“看,你我互相不知根底姓名,却依旧和‘他人’不同。”
岚瑟尔和兔子坐在街角。
这一天的太阳即将死亡,却从未放弃普撒余辉。
于是兔子粉得昏黄,岚瑟尔黑得柔和。
“你也想死去。”兔子语气笃定。
“活越久,我便会越尊贵。”
“真无趣,”兔子白皙手腕擦过指尖,搭上她肩膀,触及脸庞,“你也想……”
晚霞浅紫溶进夜色,粉得柔和,黑得昏黄。
兔子死了。
被她咬断脖颈,岚瑟尔抹去唇角鲜红,盖住苍青瞳孔。
因为她不配得到梦想,所以将这机会给予对方。
只是个晨曦初显街角,兔子闭目躺在缓慢爬行而来的光线边缘,粉被洁白层层褪去吞噬,灼烧到她双眼。
然后她一步一步后退,隐藏进小巷更深阴影。
离兔子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于视线。
像地上风筝,没有起飞,已经断裂。
兔子只是匆匆过客。岚瑟尔想。
她每天都要挑选兔子杀死,然后继续无意义等待。
谁会来宣判她荣膺尊贵。
湖被雨滴打出涟漪,那些天上飘零尘埃终究沉入水底。
阴天倒是很好,没有太阳,没有不切实际思绪。
流浪墓园里有无数归客,却空荡不存半字墓志铭。
兔子大概也被埋在某片葱茏下。
青草发黄枯萎,又冒出油绿嫩芽时,岚瑟尔收到封信函。
她首次知道兔子的名字,当然那无关紧要。
笔迹很活泼,互相缀连铺满深粉纸张。
“我在实现一个梦想。
我做过一万个梦,最后却只选择了告诉你一个。
像认识许久一般荒唐,像初次相见一般青涩。
像生活一样荒唐,像死亡一样青涩。
像我说很多次‘一’,但只会有一次会被你记住。
因为它被我重点标注。
所以我想办法使我被重点标注。
你的梦想像你的梦,不会有来由,它自然滋生,将你吞噬。
我很乐意顺应,主动送诸其口。
你不可能数清梦境的数量。
是的,因此它们只是我的随意列举,就像此刻。”
她依旧没弄懂兔子想表达什么。岚瑟尔折叠纸张。
带褶皱深粉涟漪微漾,缓慢溶成淡紫。
就像她弄不懂自己的梦。
梦里她和兔子在虚无里走着。
亦步亦趋跟随,长久无名凝视。
兔子粉得纯粹,莫名其妙反射出荧光。
抬首,岚瑟尔看见月亮,轻到极致。
她觉得月亮有抹苍色朦胧。
太阳不应该是这样。
盛大而璀璨,却只有一种颜色。
一种叫‘无’的颜色。
从触摸到指尖开始,攀援而上,肩膀、脸庞。
掠夺每寸肌肤与许久不曾跳动血脉。
如同染白兔子那样,灼烧双目,什么也看不清。
将她燃为灰烬,就像曾梦想的那样。
“我无法辨认荒唐,亦无法辨认青涩。”
“就像我从湖底捞起淤泥,无法得知它来自过去,还是来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