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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机场出来,带着一脸并不会令人感到不快的微笑的司机将Charlotte的小型手提箱放在后箱中。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贝尔法斯特,一趟短暂的出行,自然是轻装上阵。
对于Charlotte来说,司机的面孔甚有印象,见面的一瞬,对方的名字也呈现在脑海,大概职业使然。虽然车并非是Fearghail家常用的豪华型号,眼前是一辆克莱斯勒的“大捷龙”。
记忆中,机场距离位于拉干河河畔的Fearghail家大宅,尚有些路程,乘车需花一个小时。这次他们却沿着海滨高速,以一百一十公里的时速飞驰了三十分钟。九月初北爱尔兰的中午,天气阴沉,“天气一片晴朗”,Charlotte想起临近飞机起飞时,广播中播报的当地天气情况。稍稍打开车窗,湿冷的海风便灌进来,可谓兜风。随后汽车离开主干道,驶上柏油的窄路。
路过黛绿的杉树林,路过称不上小镇的建筑群——大多是木制的单层房屋而且稀稀落落,路过土褐色广阔的沙地,直到路被一道铁门截断,车停了下来。
值班房边等候着的安保人员用金属探测器检查过车底盘和后备箱,与司机交谈数句后点头示意屋内的伙伴开门。进入大门,驱车向前二百米左右,在路的尽头处转过一个弯道,最后停在一桩双层平顶别墅门前。两旁是修剪到刚好程度的草坪,其间穿插着铺着灰白色砂石的小路。他们并没有见到忙碌的园艺工,司机表示接下来有事要离开。
Charlotte刚走近,无需按门铃门便无声地开了,迎接她的并非是Fearghail家的男主人,或是管家,而是次子Sean:白色的半袖针织衫,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拖鞋。
“Charlotte小姐,欢迎。”握过来的手不失力度,稍微带些爱尔兰口音的英语听起来也还算舒服。尽管知道他也能说一口标准的伦敦腔。
二
出身于富豪家庭,见过各种上层社会的女性的Sean,对Charlotte K有不一般的用心的原因,并非只因为她那在名媛中也称得上拔萃的气度。
她早已与过去的模样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十五岁生日会上,会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操着水果刀在会场里一路追赶自己的暴躁少女;她也不会再在自己十六岁时,因为自己拆掉了她钟爱的摩托机车,而举着汽油和打火机,发誓要将自己做成土耳其式人肉串烤寄回Fearghail宅,庆贺女王诞辰——她不再是那些暴躁、喜形于色的模样。与其说是时间洗练了这位年长自己九余年的女性,倒不如说探讨她经历了些什么。两家的交往从大约十年前开始疏远,即便前去Charlotte的故宅,也只能得到Charlotte家人困惑的只言片语——她在加拿大旅游,她在南美访问——她游走在各个地区,但每次重逢,她看上去都不像刚从夏威夷的沙滩上晒过太阳浴。
上一周他们在诺福克的狩猎场见过面,憔悴和疲惫依旧满满当当地书写在Charlotte脸上,但她看上去,开始逐渐像一个真正的名媛——或者一个,学会把心事收尽的骗子,假装无辜和清白,如同她猎获的鹿。
也正如此刻。即使对方遭受了诸如下了飞机才接到自称Fearghail家管家的电话致歉,表明老Fearghail因为某种紧急商谈会议不得不飞往地球的另一面,会面地点从Fearghail家本宅改为未曾去过别墅的对待,Sean也无法从她的表情中读到愤慨或是不安。
“可想而知,熊肉料理也是无福消受了吧。”
并没有坐在一层宽大的客厅中宽大的沙发上,而是应Sean的邀请,拣了餐厅吧台一端的座位入座的Charlotte,对着在架子和柜子中翻找东西的业余“男招待”的背影说。屋内的装饰现代化,黑白调,大多是白色,落地窗大而气派,玻璃也十分干净。即使窗外的植物被风吹得巨幅摇晃,仿佛任何声音都被四面的建筑材料吸收掉,屋内依旧给人安静到透明的感觉。
“是的,很难。”不称职男招待笑盈盈地把两只玻璃杯和两罐吉尼斯黑啤酒放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也稍纵即逝,他落座在Charlotte的对面,“一来人手短缺——事实上,这栋房子里只有你和我——厨师不在。二来,食材有限,熊肉也不在。酒倒是不缺。”
“啪”的清脆一声,Sean流利地拉开易拉环,手法说优雅也不为过,用眼神询问Charlotte,见她点点头示意继续,便缓缓倒满了其中一支玻璃杯,不忘花哨地用泡沫画了一个三叶草的图案,接着倒满了另一杯,把前者推给女士。
俩人咕嘟咕嘟地喝掉一罐,闲聊了关于总理大臣被谋杀、Westin集团股票大跌,或许会被更大的公司——其实就是Fearghail集团这件事自是不好明说——收购之类无关要紧的事情。
然后又新开一罐。
“酒是好酒。”Charlotte说,“但是并不能代替饭。”
“是吗?”
“是的,即使食材有限,如果自己会做菜,不是会觉得如同掌握了主动权一般吗?”
“经你一说,似乎有些这么觉得了。”Sean呷了一口啤酒。
“不妨省去暗示性的话,总而言之,”Charlotte看着对面的人确实将啤酒咽下后说道,“其实我是一名为神秘间谍组织工作的特工,最近同事出了意外,有一个职位空缺,如果你能通过考验,将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Sean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定定地看着她:“你以为听到这种话,我会惊讶地喷水吗。”
“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事不论大小。”说罢,Charlotte开始解决杯中剩余的啤酒。
等待女士享用啤酒的时间足够Sean托着腮,将整个对话想一遍,“你说得对。”他得出了结论。
“算我一个。”
三
车库的门缓缓地打开,可以闻到若隐若现的清洗剂混合着机油的味道。里面收纳着各种交通工具,四轮的包括一辆SUV和一辆跑车,两轮的有公路车、山地车、机车,墙上则悬挂着不同型号的划艇和冲浪板。
“没想过会用到飞机,抱歉没准备。其余倒是随意使用。”Sean走到挂满各种钥匙的墙边,Charlotte毫不犹豫地选则了黑色的雅马哈R6。
“开这个路上怕是难以说话。”他取下相应钥匙丢给她,语气带点惋惜,从一旁的大衣柜里拿出一件带有帽子的外衣套上。
“不错,那可帮了大忙。”但Charlotte不介意,她整理好双排扣的风衣,极其潇洒,轻悄悄地说。
两重引擎的轰鸣响彻在夜晚空旷的沿海公路上,仿佛依次炸开,划破了贝尔法斯特的平静。他们在疾驰,咸涩、湿润的海风迎面撞来,隔着头盔也能闻到一丝亲切的鱼腥,令人联想到明晃晃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海面,远离家乡。
前路迷茫,危险和不安定密密麻麻地书写在Charlotte身上,在Sean眼前晃荡。狩猎宴会,死了一个人,她杀了一个人,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警察来了,她的罪名洗清了。那虽不是一切的开始,却按照这样的路线随波逐流而来。
他不了解她,当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才意识到,人的生命远比自己想象的脆弱,并不知道她所做的事情是基于什么理由,也不知道是否符合大众意义上的正确。自己所做的事情又是否合乎逻辑?虽然接触并不多,平日利落干练的举止和言行,失去意识的她,显得是如此不设防备而且脆弱,这让Sean想要与她进行更多的接触,更了解她。如果在此错过了,或许会后悔。一直以来,奢侈的生活,游戏,竞速、极限运动、热衷于取得各种执照,日复一日,然而这真的让他快乐吗?他想起狩猎宴会上,自己为Charlotte做的伪证,换的枪,这过程考验心细,还需一点胆量。这样简单的事情,再加上一句谎言,就能改变真相,仿佛小孩子的玩乐。
无需翻阅日历就能计算的这一周内,他一直在期待,直到她再次出现。事情朝着奇妙的方向发展,但或许无路可逃,也无需要逃。这十九年来,自己一直在温室中期待些什么改变,那么他开始假装一匹离巢而去的野狼,或者追寻自由的摇滚乐手。所以他加了速,决定在下一个路口前超过Charlotte,即使海浪拍击着石堤的声音依旧让自己着迷不已。
畫畫的寫作,揭後語大家都懂。請各位看官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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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3206,我才是對不起搭檔……
為了同步,有一兩句對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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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r還記得那天的男人。俐落嚴謹的西裝,近乎完美的應對和禮儀,乾淨利落的動作,他就像從哪套經典英式小說走出來的紳士一樣。不過這些都不是令他重遇這個人時,感到特別高興興奮的原因。
打從小時候便醉心於機械,小至音樂盒,大至飛機,對Dorr來說都是精致又充滿魅力的玩意。出生於音樂世家的他,但父母對身為小兒子的他特別疼愛,放任教育讓他做喜歡的事,小發明和被拆開的零件亂七八糟地散落到家中四處。
我和特工Tristan的相遇是在高中下課的時候。在回家路上看見一個男人和他的車停泊在奇怪又礙事的位置。雖然車身是低調又隨處可見的黑色,但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它被保養打理得很好。座駕保持光潔如新,一定有好好定期替車身漆面進行保養。你看!還有它車身的線條……不,不對。現在可不是讚美這傑作的時候。現在不是有能和它親近接觸的機遇嗎?看著男人煩悶苦惱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氣,抑壓著興奮的心情走近他。
煩瑣的對話我沒記住,只記得他答應讓我維修車子我是多麼的感激。要是不允許我維修,我便無法和她相見。
關上車蓋,抹去額上的汗水。我走到駕駛座的門前,輕柔的打開它打算做最後引擎檢驗。正當想坐下插入車匙,放在座位上的傘礙住我的行動。我二話不說拿起它,打算讓放到一邊去。
「咔。」
有什麼零件從傘上掉了下來。
「……」
一邊觀察男人有沒有盯著我看,一邊小心翼翼地半打開傘,才發現各種不尋常。先不說那布料的質量和平常常見的不同,可以滑動旋轉的把手也非常令人生疑。為求有更大的空間讓我去研究,我拿著它安靜地走出車箱,裝作是要到車尾繼續進行修理,跪下來使用車身和掀開的車尾蓋作掩護,張開傘轉動把手。回想到這裡,真想看當時自己是何種表情。一定非常誇張地開著嘴巴,大吃一驚吧。淡綠色的影像出現於眼前,把手前端的位置跳出像扳機的機關。儘管心裡是多麼的想扣下扳機,不,是我已經按壓下去。
但無可奈可的是它被卡住了。
我合上雙手,感謝上帝今天賜予我的一切機會。
我將修理工具帶到車尾,為了不讓男人走近,我說謊車尾一會兒會產生廢氣弄髒他的西裝,請他好好在車頭待著。確認好他沒注意我後,戰戰兢兢地拆開它。心跳不已。沒有認知,一切不明的機械,我多久沒有遇到過。你可能會說,再多新奇這把「傘」也只是模仿了槍枝的原理和構造。但引人入性的地方是它……她,結合了影像感應和自動精測瞄準器。看,還有輸入多種指令功能。輕敲傘頂,接著搖晃它,可以確認內裡應該藏有什麼可以發射的東西,會是子彈嗎。
「咳。」
聽見對方催促示意的咳嗽聲。我不能夠再遲疑,快速地將傘檢查一遍。
「您要對那把傘做什麼?!」
唉,這麼小心翼翼還是被發現嗎。
「五,不……三,三分鐘就好。請再等我三分鐘。」
說罷,我趕快地修理接觸不良和更換受到損壞的零件。說到底,我即使永遠帶著工具零件,但也就常用到的好幾件。雖沒法變換它像新的一樣,但至少不給使用者添麻煩,好讓它運作順暢。
「讓你久等非常抱歉,Greyman先生。」我將車匙和傘一同交到男士的手上。「不,我才該表達感謝。……你,」他略略停頓,遲疑地看向手上我交給他的東西。「把傘也修理好嗎?」
氣氛似乎微妙地尷尬起來,難道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也是,沒有詢問物主,便自作主張地動對方的財物。「哈哈,修好了哦。」自知有不對,聲音也變得很輕。「……抱歉。」這種對話真受不了,我急忙轉換話題。
「那輛車,車超級酷!它的电路连接方式可真是奇特,連接的操作指令超出我估計!據我估計最高的時速也會在上級跑車的水平!」我將修理時的感想全力傾訴。「不過說到酷,果然還是不及這把傘!那個可以折疊的顯示屏……啊……」……全能的上帝啊,求求祢拯救弱智的羔羊吧。「我,我不會去追尋真相的!你是誰還有傘的事我也不會探究,所以……Greyman先生?」想要確認對方是否生氣,我用歉意的聲線輕呼他的名字。
只見對方嘆氣,用無奈的語氣說道。「一次。」「?!」一瞬間,男人將傘當作武器俐落地把它卡在我的脖子上。「要是你敢追查或是竊漏今天的事給他人,哪怕只是一次。」他沒有說我會遭遇哪些後果,但已經足夠讓我閉上嘴。
那天的經歷就像是白日夢似的。隨著時間過去,我現在已經是帝国理工学院的二年生。雖然能接觸的機械如山一樣多,但人果然是有美化回憶的能力,高中時的經歷比現在任何日子還要有趣。
「Dooooor!」同組的同學親近地從後擁抱,差點令我失去平衡。「你這種叫法就不能改改嗎,是Dorr不是Door。」我不耐煩地推開了他。自己這樣說好像很不知恥,其實我對人是很友好,就是對那種想要束縛我的人感到心煩。對,這位兄弟是其中一員。「我知道你一會兒完成個人報告後應該很累,但明天的小組專題報告也麻煩你了!」「什麼!其他人呢?」我有我的日程,而且我上學是為機械研究,不是為報告、報告和報告。要是當初知道這麼多報告和不負責任的同學誰還要當大學生!還有為什麼非要團體作業不可?
唉,對,一會兒還有個人報告。甩開他掛在我肩膀上的手。「哈哈哈,」然後像他一樣掛著「親切」的笑容,「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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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啪——
——報告會完畢後和我預計一樣充斥著掌聲。能讓他人認同自己對機械的熱愛與努力,心裡很是爽快。果然還是最喜歡能做自己喜歡的研究的個人報告。心中默默罵著那些煩人的組員,但最終明天我還是會將團隊報告給做完。要說原因的話,當然是因為和科研有關,完全沒興趣的話大概……不對,要是我對那題目完全沒興趣,他們也不會將報告全交給我。「得為明天準備。」煩惱不能解決問題,我哼著妹妹經常彈奏的樂曲走上階梯。
在階梯的路上,我與那個紳士重遇。光線打落在我倆的身上,增添了幾分莊嚴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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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告訴Dorr他的真名是Yves Kroma,而非當時的Alan Greyman。接著又告訴他特工的稱號和關於Kingsman的事情。一時之間接收的資訊似乎過多,Dorr的表情告訴著男子他很混亂。
Dorr很混亂,但接著開口的是他。「先等一下,我暫且是理解你說的一切。當然也非常樂意加入!」一直以來記住那天事情的他又怎可能拒絕。「但是,真的好嗎?我的意思是選擇我真的好嗎?縱然組織的詳細你還沒和我說明,只是看你便知道這是個對人員品行要求嚴格的組織。」Dorr歪頭頓了頓,「你對我很了解,也調查過我的事,可是我怕你還是不清楚。出席過無數家人強制要求的派對和公眾場合,文質杉杉,紳士非常,那時的我只是表象而已。」
其實這些話不說也沒關系,這樣答應Yves當他的候選人不就可以了嗎。
「我……從心裡對像是要束縛自己和掩蓋內心般的……西裝設計感到非常厭惡。」還是無法對他隱瞞,不是因為誠實。而是他辦不到,他知道他達不到Yves的期望。「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我毫不紳士。」
不一會兒聽見對方帶著笑意說道,「Mechanic,我想你搞錯了什麼。」Dorr意外Yves並沒有感到失望或是生氣。「所謂的紳士並非只穿上西裝,或是會社交技巧和辭令。」「……難道不是嗎。我也可以變得紳士?」Dorr帶著不安反覆確認。
像是要給予對方信心和鼓勵,Yves的語氣堅定如不容置疑。「紳士所追求的是人的品格。我不會要求你立即成為紳士,在當候選人的競爭過程當中我相信你會學懂。而且,最重要的一點。」Yves模仿Dorr的話語。「成為紳士是令你有所成長,非要抹殺你的本質。」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剛才的不安和懷疑像是從沒發生,Dorr搭上Yves的肩。「Yves,對吧!不要叫我Mechanic,還是叫我的名字比較好。我也會叫你Yves,師傅!」這小鬼不是才剛說要變得紳士,怎麼突然變得蹦蹦跳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讓我猜猜。『才剛說要變得紳士,卻像個大孩子似的。』,我想應該相差不遠。」Dorr像是成功惡作劇的孩子,給了Yves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想,既然對你坦白了,想我有所成長,你該看看真正的我是個怎樣的人比較好。」
難道我選擇了一個麻煩的候選人?Yves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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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堅定的心和意志,還有你自己。…帶上喜歡的物品也可以。」在被問到要準備什麼時,Yves這樣回答我。
堅定的心和意志,我沒有。但在哪裡可以準備得到我卻很清楚。
我在宿舍收拾了一下行裝,告知Yves給我一晚時間後,我回到了那個家。睡房早已變成書房,兄弟還是用冰冷無比的目光看著我。但沒有覺得難過,要是一切變得溫暖起來,難辦的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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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不止,少年手上动作也不停。那把看似沉重的黑刀在少年竟被使得收放自如、灵活无比,这刀法看似简单粗暴,却刀刀夺命!霎时间惨呼声四起。那刀自沾了血后更是变得犹如活物,刀路虽是大开大阖,却又总能在瞬间转向,以调刁钻的角度攻去,而其中力道却分毫不减,劈筋断骨,每一式都带着极大威力,一眼看去竟像是那刀在带着少年追逐眼前猎物一般。而少年握刀的手也始终稳若磐石,不见一丝颤抖,让人惊叹如此纤瘦的身板竟能把这柄刀使出这般力量。
没多少功夫,这寨子里嘈杂、凄惨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少年抬起头望向天空。自打这场雨停了后,天气便转了好,此刻也是一样,天高远得像是没有顶,繁星缀在其上。但这会儿正值初一新月不可见的时候,少年看似有些失望,弯弯的眉眼也耷拉下来。
天上这番风景,地上可是千差万别,这雨后清新的晚风也无法将此地浓重的血腥味吹散。这寨子不大,所以倒也算不上尸横遍野。但倒在地上的人不是被开膛破肚,就是缺胳膊少腿,看起来也很是煞人。突然,少年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眉头也跟着深深皱起,他一声闷哼后紧紧咬住了牙,像在忍耐着什么。片刻后少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去,这才算是又恢复了往日轻松惬意的表情。他望望周围,嘴里不时发出苦恼的哀叹。
“…哎呀,得收拾一下…可时辰好晚咯…哎哟!”少年抬手想抓抓自己的头发。可手指才从发丝里插进去,就发现那些打在身上的血早就开始凝固干硬,此时一头长发已被弄得粘粘糊糊,稍一动作就把头皮扯得生疼,“嘶——好疼啊,得洗洗啊,这衣裳也…”他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同样也是黏糊糊的,让动作都变得迟缓不少。握刀的五指间更是凝满了血,手都要几乎放不开了,“…头疼啊…不晓得哪里有水不咯…”少年若无其事地跨过地上那些死尸,借着寨子里点着的几个火把四处找着水源。绕着一圈才发现这寨子是落在山中深处,不特地找怕是极难被发现,地势相当隐蔽,跟偃月谷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谷里不仅有山涧溪流,更有灵泉数处,比这儿可美多了。而这寨子前后都不依水,所幸在这的也都是些大老爷们儿,这会儿天气又还冷得很,平日里除了日常饮用外估计也不太多擦洗,就算要用应该也是有专人负责去取水回来,但现在一时不知他们把水蓄在哪里,也是颇为麻烦。
忽然间少年停下脚步,鼻头抽动了下,嘴角跟着扬起。
这水是没找到,酒倒是挺好找的。
少年顺着那一丝酒香走进一间半掩着门的屋子——这儿应该是山贼的酒窖了,十几大坛封着红纸的陈酒整齐的摆在里头,还有几口半人多高的大缸,都用糊了油纸的木头盖子遮着,外头又封了蜡。其中有一口的盖子被打了开,本该压在上面的石头也被搬到了一边,酒香正是从这缸里跑出来的,想是晚上山贼们为了庆祝他们老大“新婚”而特地给打了开。少年高兴地跑到那缸边往里看了看,这缸剩下的酒不多了,于是他又顺手拆开边上的另一缸——扑面的酒气像一记重拳打在脸上一般,冲得他脑袋一昏,身子也不禁一晃。
“唔…!”少年甩了甩脑袋稳住脚,放下手里的刀后用两手抓在酒缸边。外头的火光照不进这屋子里,他也瞧不见自己几乎要迸出光来的乌黑眸子映在酒里的模样,“过瘾!!”少年忍不住大笑几声,猛一下把脑袋往缸里冲去,整个埋在酒里,竟是在这缸酒里洗起头来,“……呼啊!”再抬起头,一张小脸已是被酒烧得通红,尤其是两眼周围红红一圈。但少年像是感觉不到这酒烧人,也不觉得醉,又再把头给埋了下去,细细搓洗起来。直到这头发被酒洗得不再粘腻,丝丝飘在酒里他才离了开。倒也奇怪,这少年被酒液泡过的头发不仅不显干涩,看起来反而愈发乌亮。只是少年原本白皙被酒给烧红后把脸上身上的白斑衬得更清楚了,乍看之下甚是诡异古怪。
少年自己瞧不到,就算瞧着了怕也不会在意。他顺了顺头发,弯腰伸手一抓一提,五指轻易地捅破了酒坛上的封纸,抓着那坛口就把满满一大坛酒给捞了起来往头上浇去。酒液不住地打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也把身上的血腥味整个包裹起来冲散了去,等一坛差不多倒了个空,少年张开嘴接住坛底余下的酒,抹了把嘴啧啧几声,把空坛滚到一边后便将身上已不那么粘腻的衣物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下来,在手里唰唰两下撕成布片,随便挑了一块往那酒缸里一浸,干脆擦起身来。
这初春的天气还是颇有几分凉意的,但这少年像是不怕冷一般,无论是连日在雨里肆意行走还是此刻在深夜以酒擦身,对他而言似乎都并无不妥。反倒因为酒的关系,身上不一会儿就跟脸上一样烧红了起来。虽然身板纤瘦,但肌肉倒也是练得修长结实,肩背胳膊一起一伏间拉开的线条都很是漂亮。只是此刻这酒和着身上的血水往下淌,让少年身上那骇人的蜈蚣刺青看起来像是活了一般。
原先那一缸酒洗了头后便不那么干净了,总泛着些猩红。这些酒也带不走了,以后大概也没人喝了,放着也是浪费。这样想着少年又拆了一缸,把布片浸进去搓了几把,直到身上擦下的布再漂洗不出血色才满意地提起放在一边的黑刀也浸到缸里擦洗起来。
“嘿嘿,也给三儿洗洗。哎哟,咋的咯,不服气嘞?多好的酒哦。”少年对那刀似是极为爱惜,还笑嘻嘻地同它讲话,当然不过是自演自唱几句罢了。洗罢了刀便从一旁的架子上扯来一大块麻布,把身子稍微裹了裹就往原先那“新房”走去。
这一地狼藉必然得收拾,但这觉也得睡呗。
踏进那屋子,“无心尸”和“无头尸”理所当然地还倒在原地。少年心下一动,脚步一转,走到那颗未阖上眼的头颅旁把它给拾了起来。
“……嗯……”那头颅虽还睁着眼,但里头的光早已尽数散去,徒留下一个惊骇的表情。少年与它对视了许久,突然“啊!”的一声,把那头颅面朝着墙壁放到角落,“这就行嘞,不然总不太舒服…”随即咯咯一笑,刚想拍手,却发现因为那头颅的关系手上又给糊了一片。他这双手本就从小臂中段起呈现怪异的血色,沾上别人的血一时也没能察觉,“…哎哟……”少年丧气地哼唧了几声,把手在墙上狠狠地抹了几下蹭掉那些血迹,又在房里翻出身干净衣服来穿。等这些都收拾好了,便越过地上那山贼头子的尸体重新躺回床上,狠伸了个懒腰,抱着那刀就沉沉睡去。
约过辰时,耳畔逐渐响起阵阵细碎鸟鸣,少年才渐渐转醒。
门没关,阳光一路洒了进来,把这屋子也照得一片亮堂。只是一地惨状仍在,并不因为少年睡了个好觉而有所改变。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肩膀,提起刀往外走去。
外头自然也还是昨晚那样子。只是太阳出来了,看得便更为清楚,跟夜里比虽少了几分阴冷鬼气,却也多了几分破败。打翻在地的破桌烂椅,散落一地的瓜果酒菜,和这横七竖八的尸体——一切仿佛都很难跟眼前这个已经收拾干净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打从少年走出屋后,原本聚在尸体边啃食着的虫蝇飞鸟便立刻一哄而散,直到跟他隔了半丈开外才又小心翼翼地聚拢回来。少年也不管这些,他走到寨子口,把刀插在地里坐在一边。不知道还有没有昨天没在的漏网之鱼,万一今天又有人来了呢?他得多等一会儿,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要是有便一块儿办了,也免得再给村子里那些乡亲们惹麻烦。
约摸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再见有来人。少年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开始收拾这一地狼藉。
他把那些尸体一具具地拖动到一起,又把那些残肢断臂和掉出来的肚肠胆脏也都堆到一块儿。不一会儿一座“肉山”就摆出来了。少年看着这“肉山”想了想,转身就去找到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裹,从里头掏了半天,取出支拿布塞着的竹管。他把那布塞子拔开,绕着尸堆把竹管里的粉末在周围洒了一圈。
不消一盏茶功夫,四周便传来窸窸窣窣地爬动声。山间也不知是否风吹树动,飒飒声响不断传来,似有愈来愈近之意。
也就是这些声音出现后的一眨眼间,周遭竟密密麻麻地涌出无数蛇虫鼠蚁!其中不乏有些先天相克之物,但此时却像是受到什么力量驱使,彼此都不看对方一眼,直冲着那尸堆而去。
山林间也是一样,忽地跑出成群野兽、飞来成群野鸟,有几只黑鸦更是大如锅盖,落在这寨子的屋顶上不断嘎嘎叫唤。
这些来物像是有所顾忌,都自发地集合到少年的对面,隔着那尸堆躁动不已,又不敢上前半步。
少年看了一会儿,终叹了口气。
“好好好,晓得你们不喜欢我嘞!我走我走。一会儿你们就多吃些,吃得干净些便是咯!”少年绕开尸堆又到那储酒的屋子里洗手,转身拿起包裹走到寨子口拔起地上的刀用块布一裹扎在腰上。他走到哪儿,那些虫兽都会主动让开条道,不论脸上长没长眼睛的,都跟着他的步伐转动着视线,直到少年走远了,才都一拥而上大快朵颐起来。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上路,身后不时传来雀鸟嘶鸣及群兽低吼,他也没再多管。
顺着来路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终于看到炊烟袅袅,闻到人声渐起。少年有些愉快地加快了脚步,果然前方不远便见一村落,村口莫名其妙地摆了张大桌,上头放着三袋老酒,一些干粮,一套衣物和一些包裹布。
这不正是少年让那老汉几个帮忙安排的东西吗?少年心里一乐,脚下生风似的走得更是轻快。
“谢……哎?”这会儿大约是正值饭点,村口并没什么人,只见一个还留着鼻涕的小女孩躲在一间屋后探头看着自己,少年刚想同她打个招呼,那女孩背后便走出一个妇人,一脸惊恐地把小姑娘往怀里一揣跑了开。少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刚才搬弄那些尸体时身上又沾了不少血。这一路没遇到什么人,他几乎都忘了这事。小女孩怕是看不懂这些,但那妇人可明白得很,这一身血的,能是什么好人?这还不赶紧带着孩子走?他无可奈何地歪过脑袋抿了下嘴,憋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脸,就自顾自地把那桌上的东西都收到包裹里。少年早先就夸那老汉是个细心的人,此时更觉得确是如此,干粮和衣裳都帮他准备了不同的布块包裹,还放了一些细软盘缠。少年挑了挑,取走了一些,把大半银两留了下来。
“不晓得前头路上有没有能洗澡的地方,真想泡泡水啊…”少年心想。
走出十来丈路,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惊讶的发现村口此刻竟然站了不少人,似是在为自己送行!少年一眼就认出了老汉那一行人,那个被他替下的少女依偎在那青年身边朝着自己不住挥手招呼,刚才的小女孩和那妇人也在其中,只是此刻妇人眼中的恐惧已褪去了大半,同其他人一起感激地望着自己。
那些村民见他回头,便都同他摆起手来。他隐隐听到那边传来“谢谢”、“一路平安”等话,不禁眼眶一热,赶忙灌了一口老汉给的酒。烈酒穿肠,这次虽然一样没法让他喝醉,却能使他从心头暖起来。
“叔!多谢您的好酒嗬!”少年笑着抬起手大力挥着,朝村口喊了几声,便是真的离去了。
转眼间过去了三个月。
“哎,这位漂亮姐姐,从这儿到临安还得多少路呀?”
“你这小东西,嘴巴真甜!我这把年纪都能当你娘了!”那小茶馆的老板娘一声娇笑,往那说话的少年肩上轻轻打了一把,“你呀,要是就用这两条腿儿走的话还远着呐!”
“啊~~还远着呀?呜……”少年皱着脸叹了口气,一双眼睛委屈地像是要渗出水来。他搓了搓缠着布条的双手,从腰间摸出个钱袋捏了捏,“盘缠都快用完了…姐姐,您这儿有没有便宜的吃食……能稍微吃点儿就好咯我不挑!”
“哎哟看这小可怜相,姐姐真是心疼。”老板娘也不客气,伸手就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少年本能地往后偏开头,老板娘没能得手,显然愣了一下,却又好像从少年的神情里看出来些什么,“这样吧,你帮姐姐干点活儿,姐姐请你吃饭!”
“真的呀?!那太好啦!姐姐人漂亮,心地也好!”
“又拍人家马屁!哎那谁!把屋子后头放着的菜拿来!”老板娘向屋里招呼了几句,随后里头就走出个高大的汉子。那汉子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微胖但也壮实。汉子身后还跟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看起来十来岁,跟那汉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应该是这老板娘的丈夫儿子了。那小孩应了一声,抢在他爹跟前撒腿跑了出去,一个急转弯拐到屋后,少年还怕他跌倒,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老板娘咯咯笑着,像是早已习惯了这小孩子的顽皮活泼。不一会儿那孩子抱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竹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娘身边。
少年才发现那孩子脖子上长了好大一块红斑,都快要漫到胸口去
“胎记,不过人的。”老板娘看了那少年一眼,开口说道。
“我、我不是这意…”少年心里一沉,只担心那老板娘是觉得自己嫌弃这孩子,赶紧摆手解释。
“好啦!帮我把这筐菜拣了,晾到那边的架子上去,姐姐就给你饭吃了!”老板娘把那竹筐接过来往少年怀里一塞,趁少年没来得及反应,又往他脸上摸了一把,这下少年没能躲掉,“我知道你想啥呢,当姐姐没见识啊?我娃子跟你不差不多么,干啥不给姐姐摸?!”
少年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往日看到他脸上这些白斑的人就算不是急着躲,也极少有愿意主动接近的。他自个儿虽不介意,但日子久了难免「为人着想」,刻意避开这方面的直接接触。这老板娘当然也没误会他对自己孩子的意思,而是花了心思让他明白,自己压根就没在乎这事,这油是揩定了。少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哭笑不得,一时间竟除了傻笑外讲不出别的,只好任那老板娘在自己脸上揉了好一会儿,把脸颊都给捏红了。
“是是,给姐姐摸的,人家不是怕羞嘛。”
“还贫嘴呢,快去干活儿吧!”
周围几个坐着的看着都是这儿的常客,见那老板娘和少年调笑的样子也跟着乐个不停。那大汉屋前屋后的给客人们炒菜上茶,小男孩则拿着扫帚有模有样地在铺子前打扫起来。
少年抱着竹筐走到晒菜的架子边认真地拣起菜来。却突然感觉身畔路到一股气劲,他顺着那气劲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着白衣之人正打身边经过,径直走到一张桌边坐下,跟老板娘点了壶茶和几样小菜。那人气息沉稳,步履轻盈,显然是个习武之人,衣袍摆动时隐约可见腰间一支竹笛。
可让少年眼前一亮的并不是别的,而是那来人手里拿着、此刻放在桌上的一柄长剑。
那剑的剑鞘整体泛着乌亮的光,其上亦有金色纹样点缀,看起来华贵异常,与这持剑之人淡泊素雅的打扮很是不搭。
少年眼珠滴溜一转,放下手里的菜,几步走到那人身旁便伸手往那剑上探去。
“…敢问阁下,何事请教?”那人看似不动如山,出手却极快,在少年还不及触到剑时就猛地伸手挡了去,稳稳地把剑按在自己掌下,言语间并无情绪起伏,只是淡淡地瞥了少年一眼。
反应倒是快得很嘛,少年心想。他仔细地瞧了瞧那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吧,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张脸上虽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少年收回手,就这样直勾勾地笑着盯着他瞧,又时不时看看他护在手下的剑。这样僵持了片刻, 那人像是终于被他盯得发毛,眉头微微蹙起来,按着剑的手也更往里收了进去。
“文绉绉的,听不大懂嘞。”少年咧开嘴笑得更欢了。他解下绑在腰间的黑刀,拿去裹在上边的布,把那刀也往桌上一放。刀身上「三尺通天 三寸镇地」八个字正朝着上面,“小哥哥可认得它咯?”
那人又是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但也不说话。
“我就想问问小哥哥咯,”少年咯咯笑道,“「徐一杭」——是小哥哥什么人?”
-《清明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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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说明:
*如人设所说阿朗的体质是狗都嫌…随身携带的话也可以有驱虫效果(x
*不怕冷热,不会中毒,身体倍儿棒,也不会醉。对「气息」非常敏感,但除了双手外身体其他部分对物理接触都很迟钝(也不容易觉得痛,很多时候是装的
*在压抑什么呢,先卖个关子好了我觉得也不是很难猜!(x
所以这篇完结了!关于这个角色的前置也就暂时交待到这里了!
说拖稿就拖稿,说更新就更新,我真是一条好汉!(死吧
接下来应该就会进入主线剧情了…不久以后就会到临安了!有、有人要互动吗虽然我只会码几个破字而已…;w;(弱…
以上!再次!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在第一次发布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无人问津的心理准备,不料收到许多留言,太感动了…T口T本身是个不擅长回帖的人,但看到别人的感想真的好开心!太感谢了!!今后也请多多照顾!!会尽量勤奋更新的……(殴
字数4603,困到肝不动……………我对不起搭档…………
再也不DL了…………………
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正文=====
[Kingsman:The Secret Disturbance]
[Chapter 1]
手机以特殊频率振动起来的时候,Tristan正进行到无氧运动的第十三分钟。这已经是他在伦敦市中心的这家健身房锻炼的第三个年头,当时他正为搬家后距离原来常去的地方太远的事情而发愁,但很快顾虑就被一一打消了。新房子在繁华却奇迹般地不怎么喧闹的地段,小楼二层一方不算大的套间,下楼不出三分钟就能看见红圈蓝底的“Underground”标志牌——正合他不想开车的意。街拐角的面包店每天早晨七点就会开张营业,这里的肉桂面包似乎负有盛名,顾客里不乏从一两个街区外来尝一口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匆匆忙忙地装袋、付钱、走人,没有谁会记住他的脸。
正如没人会知道他的名字,和有一群人叫他Tristan、而那时他正为世界安宁而四处奔波的事情。
照理来说如果不能持续三十分钟,跑步不会有什么锻炼的效果,可来自Kingsman的联络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需要最优先处理的。Tristan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护腕吸收掉汗水后轻微地增重。关停跑步机,他向更衣室走去,手指在屏幕上翻飞,一长串密码和手势验证在几秒内悉数完成。而当他拨开那则信息提示时,额发上一滴漏网的汗珠啪地落在了睫毛上,被戳了个粉碎。
——表示“重大威胁”的代码。
“重大威胁”。对于成员们个个一骑当千的国际特工组织Kingsman来说,这并不常见。来回滑动屏幕,Tristan将信息读了两三遍,但可以确定的是再没有什么需要他解读的只言片语了。
不寻常。空气中充满着坏消息的气味。刚刚他忘记用毛巾擦掉汗水,这会儿身上黏膩的触感让他觉得十分难受。敲出“收到”的回信,十分钟后他已经梳洗齐整,快步走在赶往总部的路上。幸运的是还赶得上最近的一班地铁,他抬头望了一眼,然后踏进了地下通道。
伦敦的天空蓝得刺眼。
学校的行政楼旁停着一辆看起来很不错的车,同班同学是这么告诉Dorr Mechanic的。在艺术这样一个对他来讲没什么吸引力的课程、又是下午两到三点这种最容易昏昏欲睡的时段里,这个消息让他立刻来了精神。纸条从同学手中接力而来的时候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尽管老师还在布置下周文艺表演的事情——他还被点名了,也只好耸耸肩接受下来——可他的心早就飞了。
汽缸、轴承、底盘构造、引擎、仪表盘复杂的电路连接——这些可比大提琴要在一部交响乐中的哪个部分发声最为合适要可爱、有趣得多了。
因此下课铃声刚一打响Dorr就拎起书包走了,直到出教学楼才想起早该把制服外套的扣子扣好——虽然并非公学那类要求严格到苛刻的学校,但基本的礼仪老师还是有教导他们要好好遵守,更不提家里十八年来对他的处处提醒,好让他能得体地出现在每一场重要的音乐会上。但老实说,他觉得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有那些工夫,还不如好好拆卸两个机器,再完好地拼装回去。每个零件都有精准的裁切以确保它们可以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作用,而电路板上密密麻麻的焊点则仿如独奏曲中提到的、覆盖天空的星河,银色的,略微泛光,有无限的可能去重新排列、叫人探索……
车已经出现在视野里,Dorr不由得小小吹了声口哨。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是辆好车。漆黑车身的流线型设计综合了几种车型的优点,在将阻力减到最少的同时也能保证其安全性能不受影响;车的内部构造还看不见,他现在实在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怎样的线路排列和优良部件。
不过这似乎难以实现。首先,他不可能再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撬开车门——不是技术层面的原因,而是他不能这样做;再者,车子旁边还站着人呢。整齐地梳好的黑发,棕黑框架的眼镜,合身的高级西服,整个人倒是和车十分相配;除了那张多少有点着急又沮丧的脸——
等等。莫非这车坏了吗?
Dorr感到事情似乎迎来了一丝转机。“如果是这样……有了。”他扣起制服外套的扣子,正正领带,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过去,一双淡紫蓝色的眼睛在三十米外看向他,带着遮盖不住的警觉。
从地下转乘两次电梯,也不再对经过了多少道安全检查抱有计数的兴趣,偌大的会议室终于出现在眼前。虹膜验证完成后,大门徐徐向两侧滑开,Tristan看见Arthur坐在往常就属于她的那个最正中的席位里,金发得体地梳好;她的身边是抱着文件袋的Guinevere,刚刚把最后一副特制的眼镜放在她手边,然后扶正架在鼻梁上的镜架。长条会议桌的左侧,Merlin像一贯那样同他交换问候,声音温厚,带着年长者的沉着;而与此形成对比的,离他最近的座位旁,他的同事Bors只是向他微微颔首,眉宇间还是凝结着化不开的严肃。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凝重气氛。
Tristan感到气管要被压扁了。细不可闻地清了清嗓子,他轻轻欠身,然后在Bors对面的席位坐下,看向桌旁的几人:“半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信息,并且立即作了回复……还没有到齐吗?”
“不。”Arthur几乎可称得上断然般生硬地开了口,在场的人表情都不太对劲,“全员已经落座完毕了。现在,戴上你们的眼镜。”
所有人照做,Tristan也不例外。从西装的内袋里抽出那副棕黑框的眼镜,他把它推上鼻梁,瞬间十几个人形便出现在他面前。以他为起点,按逆时针方向,Kay、Gaheris、Galahad……他一个一个默数过去。别人也在这么做,他可以感觉得到,而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唯一的空位上。
Arthur站起来,略微伸手扶了下桌沿,Guinevere的余光从她脸侧滑过。“各位,我不得不悲伤而沉痛地宣布……”
“Lancelot牺牲了。”
会议室里与其说是填充着震惊所造成的沉默,倒不如说是早就有所明了带来的安静。没有人动,少数几个推了推眼镜便又端正坐好,等待不出十秒就一定会被说明的下文。
除了Percivale。一瞬间Tristan觉得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但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确实是真切地看到了:素来冷如冰塔的前辈眼睛微微瞪大,嘴唇在颤抖。但Percivale终究是Percivale,仅仅是眨眼的工夫他的脸就又板了下来,接着拿起了摆在桌边的的玻璃杯。
这是合情合理的。Kingsman的任何一名成员都知道,Lancelot是Percivale的恩师,同样也是他深深尊敬的前人。这时候Tristan突然觉得世界比他所认识到的还要残酷太多;他想向那个影子里的男人做些感到遗憾的表示,但现在他并没有立场,也没有时间去做这种事情。
“死因?”Percivale问。
Guinevere从背后的大屏幕上调出照片——代表“一无所知”的黑色:“不明。”
Gaheris的高跟鞋轻轻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死亡时间?”
“2015年8月28日,23点17分左右。”
“其他呢?”
“很遗憾,一概不明。”
——即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天空也仍旧蓝色如洗;Lancelot死了,而他们应该考虑的只有两件事:他为了什么而死,他的死带来了什么。
“起立。”Merlin说。无论是映像还是肉身,特工们从会议桌旁缓缓站起身来。
“致Lancelot。”
“致Lancelot。”十二只手举起十二只不尽相同的玻璃杯,一同慢慢地将杯中颜色各异的酒饮尽。身在总部,Tristan的杯子里是1815年的拿破仑白兰地:红调子的液体琥珀在杯底荡荡,映出他下垂的眼角和长长的下睫毛。
在剩下的酒被喝掉时Percivale宣布他将放弃推荐下一任Lancelot的资格,转而去帮助Merlin。仍然没人说话,但Tristan知道这不意味着特工们都没有看法——也许,但实际上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感到细微的奇怪。
但似乎又没什么可以点出的奇怪之处。
在挂钟的整点响声中Arthur解散了他们,湛蓝的眼睛里蒙起一层霾。恐怕这时候不太好说什么吧,Tristan拎起黑伞,Merlin已经离开,他和Bors在走廊里并肩而行,而后者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这表情让他眉梢上那道伤疤更显眼了。
就算已经共事很久,也深知他并无恶意,Tristan还是觉得想要快步离开,指尖甚至有点抖。不是个好习惯——但现在不该想这个,总之先说说话吧?“时间只有一天啊,必须要抓紧呢。毕竟也是事出突然。”
“嗯。”Bors简单地颔首。
“说起来,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呢?”
他思忖一会儿:“还没有决定,仔细筛选需要时间。你呢?”
做事谨慎是Tristan的一贯风格,可出乎Bors意料地,黑波浪发的矮个前辈想一想便点了点头。“嗯。暂且观察一阵了……那个孩子,也许蛮合适的。”
Tristan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并不寻常。他站在车子旁边,五月的伦敦天气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他衬衫的后背正一点一点地被洇湿。可当下这并不算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个正蹲在地上摇起千斤顶的男孩吸引住了。
那是特工专用的、改装过的车,可他在掀开引擎盖的三分钟内就判明了出现故障的电路,同时还发现底盘出了点问题。尽管Tristan再三表示那真的没必要连带着检查一遍——他比谁都清楚那道磕碰是三个月前上演山地追逐的时候留下的——男孩还是乐颠颠地跑去旁边的仓库里借了千斤顶来,放下书包就开始忙活。
也不知道这会不会被算违规,Tristan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手腕上已经被他调成“消除记忆”模式的手表。现在只求他不要对驾驶座上的那把黑伞发生什么兴趣——虽然它确实急需修理,否则他可就只剩下一把匕首随身了。刺针已经在表盘下蓄势待发,只要他按下按钮就可以准确地扎进男孩的脖子,让他做个好梦,然后为自己为什么睡在校园里的一棵梧桐树下而疑惑。但现在看来还不需要。千斤顶被不断转高,前轮已经离地三四英寸,而男孩脱了校服外套,卷起袖子,把脑袋探了过去——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但兴奋已经在那张年轻的脸上铺开,根本没有“担心”所能占下的地盘。
果然是瞄准了这辆车才走过来的吧。他移开视线,下午四点多,天色正在逐渐蒙上灰度,教学楼里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幸而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十来分钟前这男孩向他大步走过来,一脸开朗又不失沉稳的笑容,但Tristan一眼便看出那不过是竭力控制自己的结果罢了。“先生,下午的天气真好啊,但您似乎不太享受这样的阳光?如果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哦。”
他点点头,既然对方已经看出端倪,那么一口否定就不合适了。“啊,是这样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讲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在这样一个下午出现在伦敦一所私立中学的校园里——还不是他那所单一性别、要求严格的母校,除了任务还能是什么原因呢?五点钟教师们就会一一下班回家,那个有充分证据显示他参与了一个国际贩毒集团行动的老先生也会出现;到那时,按照原计划,他要开车静静跟上去,然后用各种手段逼他开进在地图上标为C3的小巷子里,可现在车却抛锚了,而原因他查不出来——除了自助加油,他对车一窍不通。
这也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了,所以他才会让这个学生动手。但现在,他已经被男孩的表现惊呆了。
“不好意思,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Tristan问。
男孩从车头前转过身来,放下螺丝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Dorr Mechanic,先生。我又该怎么称呼您呢?”
良好的教养,他在心里点了点头,从西装内袋里抽出手帕来。“Alan Greyman。请拿去用吧。”
“从来没在校园里见过您啊,Greyman先生……哦,谢谢。”Dorr显然小小地吃惊了一下——确实很少有人会这样做,但这是性格所致,Tristan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下意识要求自己如此。男孩接过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灰尘,然后关上引擎盖,“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真是辆好车呢,平日的保养也很到位……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电路连接方式。”
看来之前的结论是对的,面前的这孩子果然是因为对车的兴趣才提出的帮忙。那他发现车子被改造后那些不同凡响的功能了吗?若果是发现了,那他需要发射那枚小刺针吗?
再观察一下吧。这么想着,Tristan再次叹气。“谢谢,Mechanic,这真的帮了大忙…”他说着向车门转过身来,修理工作应该已经完毕了,可下一秒他就几乎是叫了起来。
“等一下!您要对那把伞做什么?!”
“这就是我所做的一切。”棕色头发的大学生扶了扶要往下滑的发箍,略微一鞠躬,“我的报告就是这样,感谢各位的莅临与支持。”
阶梯教室内掌声雷动,他不得不左右又各致意一次。Tristan也在这为他喝彩的人群中,他坐在第四排靠过道的位置上,听见前排传来“天赋秉异”“研究深入”“将来必定大有可为”之类的赞赏。
几乎统统来自到场的大学教授们——如此高的评价在帝国理工学院应当也是不常见的。尽管早就进行过跟踪式的调查,Tristan还是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无论怎样,他都已经用自己的这场报告会再次证明了他有能力做好他的专业,或者是快速而优质地学好另一个领域的知识和技能。
他翻开手机,又读了一遍那份信息表。Dorr Mechanic,20岁,父母是音乐家,帝国理工学院的机械电子工程学生,短短一年的大学生活里便发表了质量相当高的论文。对于Kingsman的候选人而言,他是不二人选——早先和Bors闲聊的时候他便已敲定,可为什么却还要再来听这样一场他压根没法听太懂的报告会,好做个所谓的“确认”呢?Tristan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指尖又在抖了。
就在他微微发呆的这当口,阶梯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投影仪和公共电脑依次被关机、断电,Dorr正站在讲台后面,把为展示而带来的小零件小心翼翼地挨个包好装进背包里,嘴里小声吹着口哨,克列门第的一首小奏鸣曲。
时机差不多了,别忘了你至多还有一小时可以用来向他挑明、说明和争取,否则就要按名单上列出的继续造访。站起身来,Tristan走过去,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里,他轻轻开口:“下午好,Mechanic先生?”
Dorr看向他,随即一拍双手:“啊!您的车怎么样了,Greyman先生?”
“很高兴您还记得我——托您的福,很好。”他说着正了正镜框,青年看见他的眼周已经开始滋生皱纹,除此之外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请先容我道歉,”他说,带着一丝抱歉的笑容,“我那时并未告诉你真名。”
Dorr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却好像又没完全明白。“没关系的,不说也没问题。不过是为什么呢?”
“无妨。”Tristan说。他环视四周,教室里连一只飞虫都已经没有,只剩下他俩。“我叫做Yves Kroma,但也有人叫我Tristan。”
——那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的名字。
“Tristan…是那位圆桌骑士的称号吗?”
“是的。”他把双手搭在黑伞的柄头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Dorr似乎有点困惑,但他只是歪歪头,等着他的下文。
于是他颔首。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成为一名这样的骑士——Kingsman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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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Mechanic,你的学籍保留手续都办好了吗?”
“……麻烦等我一下!”
=====Fin=====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对现世的感知,或许,那并称不上是什么感知,只是一种混混沌沌的朦胧感。
他就在那,有时听得到参拜者喃喃的祈愿,有时听得到祭祀时的吵闹,听得到乌鸦掠过的振翅……那时,他还是神社内一座平凡无奇的石灯。他或许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就那样守在那,既没有名字也看不到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时间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突然他感受到之前所有混沌的感觉一瞬间变得格外清晰,他感觉到了,那是一股温热的血液溅射到了灯上。而另一个拥有强大灵力的源头靠近自己。
【哦?因为这个无聊老头的血液得到了灵性?明明只是个同样没劲的石灯……还以为是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只犬鬼。
神社的神主自知自己的年龄已经不能支撑他在这个神社达成他的职责,便冒险做出了召唤灵力强大的犬鬼凭依在自己身上的危险决定。然而结果很不妙,这个犬鬼既不想凭依在人类的身上,也对帮助人类没什么兴趣,契约无法达成,神主也因为无法承受术式的反噬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犬鬼四处兜兜转转,发现神主早已在四周设下结界,戾气不消,结界不破。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召唤过来又被莫名其妙的关在结界里,即使他知道自己越气愤结界就越强大但是也没办法一时间平息自己的愤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犬鬼在这个逐日破旧的神社内也愈发无聊,突然他好像想起些什么似的,再次打量起那天并没有引起他多大注意的石灯。
嘛,就算是有东西陪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
犬鬼这样想着,手指点点将灵力灌入再强行拉出灯的灵魂。
对于灯本体来说这是个万分痛苦的过程,可是从灯中出来的人还是冲着眼前的犬鬼弯了弯嘴角。
【喂,从今天开始,你负责伺候本大爷,听见了没?】
黑发男子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并没有说话。
【……石灯难得有了实体,连最基本的说话都办不到吗?】
灯掩着嘴笑了【原来阁下也知道在下是盏石灯,并不是佣人。】
犬鬼愣了,没想到他给予灵力化作实体的灯竟然是这种性格。【敢这么和本大爷说话,就不怕我敲碎你?】
【呵……在下既然因阁下而生,即便被阁下杀死在下也没有什么怨言。】素净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仿佛根本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够触动他一样。是了,或许几百年前他就已经这样以旁观者的角度度过,任何事情就算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早已看得透彻。
【你这家伙太没劲了!】犬鬼甩下一句结论便怏怏的转身赌气般的不看他。
石灯离不开本体多远,活动范围也和限制犬鬼的结界没多大差别,不过他也没想过离开。因为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向往的地方。他觉得神社这地方自己驻守了太久太久,目光所见也只有这一片天空,看不腻也看不烦。用人类的话说,这大概是井底之蛙?不过石灯他不懂这些就是了。
自被强行化作实体以来,石灯倒是也没有闲着,担任起了每天打扫神社的工作。神社外破败不堪鲜有人烟,神社内倒是干净得连灰尘都找不到。
高傲自负的犬鬼先生一开始还对石灯出于礼节的每日问好爱理不理,时间久了倒变成他没事主动去找石灯聊聊天说说话。谈他曾经在外闲云野鹤的日子,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日子,甚至弱小的时候东躲西藏的日子。石灯也笑眯眯的听着,这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故事,他也觉得新鲜有趣,有时犬鬼讲到兴头上还会手舞足蹈的演上一段,引得他也渐渐地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了些许的向往。
后来的大部分时间虽然都是犬鬼在喋喋不休,但是石灯偶尔也会给他讲讲那些曾经来神社祈愿人们的愿望,祭祀时的热闹给他听。也许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让犬鬼心中的戾气渐渐平复,直到有一天犬鬼突然和石灯说——
如果本大爷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石灯哑然,随即还是笑了。【我本来就是不会动也不会说笑的灯啊,寂寞这种感觉大概我可能不懂吧。就像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从这里离开一样……】然后石灯欠身离开,当日没有再去找犬鬼说一句话。
随后的日子就像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二人像是默契一般都没再提。日子如流水般淌过,犬鬼对人类不再拥有敌意,结界的力量也随之消散而去,但是当初心急如焚般想离开的犬鬼,却没有立即走掉。
是夜,石灯一如既往的靠在神社边彻夜不睡的望着远方。犬鬼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也默默的看着他。
【喂,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犬鬼开始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石灯肩头微微一跳,但是没有回头。【嗯?为什么呢?我倒是听你叫我“喂”都习惯了】就和平时讲话一样,没有什么波澜,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犬鬼轻轻叹了口气【……大概……一模一样的石灯这么多,以后“喂”一声一群回应我的,找不出你】坦率如犬鬼,自然是找不出什么像模像样的借口。
石灯笑出声,却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死原……炽音。】犬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Fujihara shion……你偶尔也会想出还算好听的字眼嘛】石灯转过头,眼睛弯弯的映射着月光 【那我……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对于犬鬼这种强大的式神,泄露本名无疑是对自己一种极大的威胁。
【出云,本大爷叫出云,你要好好的记住知道吗?】犬鬼毫不犹豫的报上自己的名字,眼睛里闪过的是只有石灯看到过的认真与炽热。
【嗯。】声音很轻,但是石灯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好像要隐藏什么一样转回去像之前一样。
犬鬼坐下来,额头靠着石灯的肩膀。【不死原……炽音。】
【……嗯。】
【炽音。】
【嗯。】
【炽音……】
【……嗯。】
没有其他人的夜晚寂静如水,只是今夜,稍稍的泛起了些许波澜。
犬鬼最终还是离开了。
没有告别。
而石灯也因为没有了灵力来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感觉不再混沌,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也记得另一个名字。
守望着不知在何处的未来。
废弃神社的周围,草木依旧。
字数5143(修文前)
欢迎川途入队,欢迎被殴打役小瑞入队
···
一阵白光突兀地浮现在无名之城的某个角落,从光里慢慢地浮现出几个人影。
一个女声从光里传来:“我们离开那座塔了吗?”
奥列格从光里踏了出来,但是却因为失神没有站稳,身体一斜撞到了旁边的墙上,叙泽特伸手扶了他一把。
阿伦德尔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道:“只有‘我们’。”
他的语气少见地显得尖锐。
在奥列格的印象里,阿伦的讲话方式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以往他与叙泽特对话的时候这种谨慎尤为明显,这是他第一次用几乎可以说是呛人的方式讲话。不过队员们都沉默不语,没有人对他的语气提出反驳,因为大家的心情都同样低沉。
半晌,奥列格似乎恢复了神采,他回头挨个拍了拍队员——现在还剩下的队员——的肩膀,因为够不到阿伦德尔的肩膀所以拍了拍他的背。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他笑着说。
没有人表示反对。
阿伦德尔压低了帽子,表情被遮盖在了阴影下;叙泽特抿着嘴唇,眉毛紧紧地皱着;蓝还在处在神游的状态,奥列格不得不牵着他前行。
与缓慢步行的其他队员形成对比的是,奥列格不时地东张西望,一会跑到左边,一会跑到后面,最后他从正前方飞奔回来对大家喊道:“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无名之城并没有原住民,却有各式各样被允许自由居住的房子,而且有些矮小精致、适合妖精和侏儒居住的房子,这让奥列格对第五季的想法好奇不已。
此刻考虑到队伍里的其他人,奥列格找到的是一间以人类身高而言正常高度的民居。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奥列格拿起抹布把桌椅都擦了一遍,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铺好,掏出几块从军营带出来的大饼放在火炉上加热。
晚上,他们照例按照性别分房间睡,只是给女士的房间里这次只有叙泽特一人了。奥列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完全睡不着,最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了一趟门。他记得在无名之城的某处有着类似于集市的地方,第五季说那里的东西是给他们准备的旅途补给品,可以直接取用。他到五金店拿了各式各样的金属和木头零件,打包在自己的斗篷里拿回了住所。
他踏进房门的时候阿伦德尔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蓝又变回了神游的样子——昨晚他要不是用幻术强行让蓝休息,蓝可能要保持这状态一个通宵。
过了一会儿,阿伦刚才说要出去走走于是一个人出了门,叙泽特也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奥列格从窗口可以看到她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挥刀练习。蓝还是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无论奥列格怎样和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奥列格走到窗边遥望天空,稍一恍神,觉得仿佛他头顶上的还是那片血红的穹顶,窗外是沙土飞扬的夺命战场,室内是遍地残躯的食人巨塔。定了定神,看到深浅不一的云朵从深蓝的天空上飘过,风轻抚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回到了静谧安全的无名之城——和还活着的队员们一起。
他坐在窗边的地上,把拿回来的零件铺在自己周围,然后从隐形的包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工具。他一直觉得怎样的乐器都不够奇特,因此一直没有给自己配置乐器,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自己的一个,就像战士需要刀。
他在此之前并没有制作过乐器,但是他看他的爷爷做过,而且他还是一个侏儒——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做出能够使用的乐器。
保持安静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回想起塔中的那个时候。
弦月的光一直飘忽不定没有明确的指向,暗杀对象菲尔扎·裘德也不见人影,当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某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旋即一道鲜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鉴于之前所见的奇怪食人藤蔓可能就在那个房间,大家进行讨论后决定先搜查其他房间看看是否有什么提示或者可用的工具。
但是那些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些掉落在地的兵器遗留着曾经到达此地的士兵的痕迹。
然而,就在在搜查完其他房间后,奥列格偶然一回头,惊讶地发现伊瑞丝和伊利亚斯从队伍里消失了。
“她们原先不是站在队伍中间的吗?”他不安地问道。
叙泽特皱眉:“……在刚才搜查房间的途中队伍顺序变动了好几次。”奥列格刚才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房间的边边角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一行人怀抱着不安把刚才去过的房间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却并没有寻找到失踪的两人。
卡利亚沉默地看向了刚才从门缝里流血的房间,那道刺目的鲜红仍然留在门前。
蓝小声道:“是不是只剩下那个房间没有看过了……”
“……也有可能去了楼上,她们两个。”阿伦迟疑地推测。
奥列格犹豫了一下,在心中叫嚣着的危险警报败给了侏儒探知欲的天性,他第一个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让人反胃的味道扑面而来。
视线所及,一片赤红,触目惊心。
房间里从地上到墙上都沾满了黏稠的鲜血,天花板也被映射上了红色,满地都是糊满了血液的红色块状物体,其中一些还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白色骨头。
——这是尸块。
——也许、也许是人的尸块。
奥列格慢慢地向前走,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物体,鞋子踩在地上的黏稠触感格外让人难受。跟在后面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包括叙泽特,她虽喜战,却对面前的景象感到不快。
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藤蔓怪物的踪迹,也许是它们留下了这一地狼藉又去了别的地方,奥列格松了口气。
直到他看清地上的那个物体。
那是一个坠有叶片的发绳,如果将它戴在少女卷曲的发丝间,一定会十分般配吧。发夹正中间用只有侏儒才能做到的精巧手艺镶嵌着一块深蓝的弯月状宝石,对,就和他们从神明第五季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
——“奥列格队长,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不行!‘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已经是简称啦,举例来讲,一个人叫‘Apple Pear’的话,叫他Apple没问题,但是叫他A就很奇怪了吧?是吧?就是这个道理哦!”
——“根本是歪理吧,那我们就叫你队长算了。”
——“你们打算把弦月挂在哪里啊?我帮你们镶上去吧~”
——“做的很不错嘛,谢谢啦。”
——“队长的手艺很厉害啊。”
——“诶嘿,那当然!”
……
“喂,怎么了?”卡利亚拍拍他的肩膀,“为什么发抖啊?”
阿伦向前迈了两步,叙泽特和蓝也紧跟了上来,紧接着他们都看到了那个发饰。
之后的部分,奥列格的记忆有点模糊,他只记得那一瞬间心里炸裂开巨大的愤怒与难以置信,他发着抖环视四周,想把伊瑞丝和伊利亚斯找出来,他想她们一定没有死也许只是不小心把发夹掉在这里了,但是满满一房间模糊的血肉打消了心里最后一点点侥幸,然后他又想把那个吃人的藤蔓找出来碎尸万段,但是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其他人的周身泛起了浅浅的白光。他们竟然在这种时刻要被传送回去了!
别走!还不能走啊!要留下来!要将那些藤蔓碎尸万段!他想要疯狂地呐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白光还是越来越盛。卡利亚走了过来,奥列格张了张嘴,看着那张困惑又带着些担心的脸,合上了眼睛:“我们回来之后向你解释,我保证。”
然后他们被白光吞没了。
这是他的失误。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决定进入塔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适合当领队,他心知肚明自己从来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对除此之外的事情视而不见,会邀请这些队员是因为她们有着让他喜欢的特质,会“竞争”当队长也只是因为觉得这样做好玩。不过即使如此,作为仅仅只是名义上的队长,涉及到集体行动的决定大家也确实会慎重考虑他的意见,然而他却太不谨慎了。
他成长于以五座法师塔为中心、被称为法师之城的苏古塔,作为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侏儒,他在少年时期就经常去苏古塔东北侧、由侏儒法术师夏至·贝伦掌控的法师塔“力量”里参观,因此才会自认为对法师塔了解不少,以为自己能应付入塔以后的一切状况,又因为只专心于自己好奇的塔的边边角角忽视了队员,这份过度自信和无所约束的好奇心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他把最后一颗螺丝拧上,看了看手中的乐器。虽然不是百分百满意,不过目前先将就着用好了……这个形态很像橘子啊,乐器名字就叫ORANGE(奥兰吉)好了。
奥列格不是悲观消极的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脸:“反省完毕。”不把眼前事做好的话,相同的情况无论多少次都还会发生。
他转过身,然后惊讶地发现原本蓝所在的沙发上空空如也,把每间房间都找了一遍也一无所获。
……乌鸦嘴!
在他们中间就数蓝目前的精神状态最差,虽然无名之城没什么危险,但万一蓝自己想不开的话……他立即把ORANGE放在桌上跑了出去,大喊着蓝的名字。听到声音的叙泽特从房子后面绕了出来,奥列格因为太着急讲得语速飞快,幸好叙泽特迅速理解了状况,立即和奥列格一起去寻找蓝,期间擦肩而过了一只叼着花的黑猫、一只追着球跑的狗妖精、以及若干行色匆匆的人,然而却并没有找到蓝或者其他队员的踪迹。
“可恶啊啊啊啊!!到底哪里去了?蓝——你在哪——”奥列格有点崩溃。“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叙泽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奥列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噢,二位——”迎面走来的一个之前他们俩完全没注意的人突然用浮夸的腔调向他们打招呼,“在这没人的城里迷路了吗?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听语气的话会以为好像是对方想提供什么帮助,可是一旦加上那个看笑话一般阴阳怪气恶心人的语气,就没有人会这么认为了。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叙泽特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奥列格则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这个人是空气。
那个陌生人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笑嘻嘻地继续说道:“是在冒险中遇到什么事了吗——如果是的话,我深表遗——憾——”
……什么鬼?奥列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这人是一个举着重剑的战士,奥列格对他没什么印象,不确定他是不是新加入拯救世界的人。要知道,他们可对这个人有什么想法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路上逮着人就开始发疯?
他眯起眼睛,警告道:“对不起,没事的话请离开这里。”他从没有这么不想和一个人扯上关系过。
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这个神经病的神经,战士的眼睛里露出了格外兴奋的情绪,然后用幸灾乐祸的语气继续喋喋不休:“队友出什么意外了吗?哎呀,那真是不幸中的不幸——也许是他们太弱了吧?还是您太过无能无法保护他们呢?啊哈哈哈不论如何,希望已经逝去的人安——息——吧——”
奥列格本来想无视他拉着叙泽特走开,听到这话却整个人定住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看他。
伊瑞丝和伊利亚斯的玩笑,也是这个人可以随便开的?
叙泽特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这把利刃随时准备出鞘痛揍、或者杀死那个战士。奥列格死死地盯住他,却发现这个人在叙泽特准备出手的时候表现出了更加的狂热。
他的目的——原来如此——
奥列格冷着一张脸上前一步,战士以为他要开打,兴奋地摆好了架势,没想到奥列格只是伸手拦住了刃已出鞘的叙泽特。
看着那人错愕的神情,奥列格产生了一点报复的快感,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然后小声地告诉叙泽特不要中了那个战士想打架的计,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现在重要的事情还是寻找蓝,不如先回住所看看吧,说不定蓝已经回来了。
叙泽特沉默了一会,点头,将长刃重重放回了鞘里,转身离去。
没想到那个战士却跟了上来,途中奥列格使了个小幻术想甩掉他,然而他凭着大概是野性的直觉——对就是各类作品中没大脑的角色通常会有的那种东西——找对了路,像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
他们回到住所的时候,蓝并没有回来,不过阿伦德尔已经回来了,那个神经病战士毫无这是陌生人家的自觉,大刺刺地走了进去,其无耻之程度真是世间罕见,阿伦一开始还把他当成了是他们找到的新队员,奥列格跟阿伦解释状况的时候,那家伙口无遮拦把三人又是一顿气。
就在他们忍无可忍终于准备群殴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和说话的声音。
“蓝回来了!”奥列格把烦躁扔在一边开心地蹦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蓝身边站着的一个小个子少年,“蓝你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
蓝看起来情绪已经恢复了过来,这让奥列格非常开心,叽叽喳喳地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蓝以及蓝身边的少年解释了一通,奥列格和阿伦德尔才明白,小个子少年名叫川途,是蓝在遗都时的朋友,是一个换生灵。
川途有着纯净温柔的深蓝色眼睛,金色的发丝柔软地卷曲着,看起来安静又害羞。奥列格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你加入我们队吗?”
川途柔和地笑笑:“是啊,毕竟蓝在这里。”
大概别人会很难想象,对事事充满好奇心的奥列格对队员们的过去却没有什么探究欲,他是重视现在远大于过去的人,他觉得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与之相处。这就是虽然每个队员都看起来就故事满满,奥列格却并不会去向他们打听的原因。如果他们有一天主动向他提起,那就当多听一个故事,如果一直不提,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就在几人进行比较愉快的交流的时候,背后始终存在着一个喊着“嘿,矮子”“蓝不拉叽”“杂种”的移动噪音源。好不容易和阿伦德尔和蓝、以及他们的新队员川途解释清楚状况,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用一模一样的“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的眼神看了过去,自称瑞贝利安的神经病战士看到这眼神更加坚决地表达了绝不会走、要加入他们队的意愿。
阿伦德尔叹了口气:“看了只能等第五季传送我们的时候再甩掉他了。”
川途小声地提出疑问:“万一……第五季觉得我们是一队的……”他的后半句因为奥列格和叙泽特瞬间尖锐起来的眼神而咽了下去。
阿伦德尔深深地叹了口气:“瑞图宁女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