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在这片土地仍被称为▇▇▇▇王国的时代,曾有一个专属于皇室的花园,世人因其华美的宫殿、丰富的植被和优美的风光,将其称作为庭院。而在这庭院之中,青葱绿林的阴影下,则蛰伏着一朵神智初开的红色五瓣花。
红花贪婪,它以人类的血肉为食,用世间珍宝将自己粉饰,无数英豪进入庭院,企图斩魔物、夺财宝、扬名立万,而他们最后的结局,竟都是诡异的死在了庭院的入口处,尸体排成一条队列化为树木,身上开出与那魔物相同的红色花朵,宛如一棵被精心雕塑的人体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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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在焦木的残骸中前进,并不时用手中镰刀清除焦黄枯萎的拦路野草。
这场人为大火足足烧了▇天▇夜,这火是如此巨大,沸腾向上的滚滚浓烟无处不在,肆意蒸熏着庭院周边的一切,仿佛一片永不散去的乌云。不过,幸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庭院已被火焰吞噬,烟雾散去,只剩下昔日凉亭被熏黑的断壁残垣与无尽的黑色灰烬作伴。
为了确保庭院被彻底烧毁,他们在过去的▇天里一直守在外围,不放过任何一个从庭院中出来的活物。而庭院也延续了它一贯安宁的氛围,即使沐浴在火海中也没有任何鸟叫虫鸣和野生动物出逃,这几乎违反常理的寂静曾一度让他们感到不安,不过,当他们看到如今庭院残破的景象时,这不安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这就烧干净了吗?”有人问。
这疑问显然对于纵火者来说是一种羞辱,行人中为首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说:“我不可能失手。不管是里面的花妖还是树木都被我点燃,它们注定难逃一死。”
传说在血腥之夜过后,几个大贵族带着所有财富躲进了偏远而封闭的皇家庭院,在这避世之地静候东山再起的时日。不少野心家、窃贼和佣兵前往庭院寻找遗世财宝,却没有一个人能从庭院出来,所有生命仿佛都被一张饕餮巨口吞噬。
▇年后的现在,庭院已成为不可说的恐怖之地,但作为知情人之一,男人知道破解传闻的方法:只要把庭院里的那朵花烧死,庭院就将连同它埋藏的财宝一同重归人类所有。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他表示想要参观庭院时,花热情地接待了他这位故人,作为回报,他在花化形为人类向他介绍庭院时用火轰击了它的头颅,在上面留下一个狰狞的巨洞。他仍记得在他点燃这副轰然倒地的躯体时,有些透明液体从头颅的创口处流淌而下,在光线下反射出如凝结血液般的深红色。真是个骇人的怪物!
男人一边在废墟中前行,一边回味着这阴险的诡计,因为他知道他能完成这个壮举全因他辜负了花妖的信任。虽然他们之间也曾有过愉快相处的时光,但显然现在憎恶超越了往日的情谊,所以花不得不死。
很快,法师的灵感让男人不由得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越往前走,四周越是格外寂静,就好像他们进入了一个独立的区域,这里被神秘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感官,他不再能感知到灰烬发出的余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捉摸的潮湿气味,烧焦的树木与植被也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一片仿佛迷宫的蕨类树木森林缓缓在他眼前呈现。
他们巨大的枝干相互交错、遮蔽,阳光透过绿叶在地上投射出一片又一片阴影。这正是他记忆中几天前庭院的景象。
在某颗树木展现的奇异根部中,更是仿佛有生命般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花蕾,五片厚重的舌状花瓣轻轻地向外舒展卷曲,露出隐藏于其中之物。
一颗硕大无比的红色眼珠。
红花似乎发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僵硬、清晰、雌雄莫辨,正是他所熟悉的——
“你的感知变钝了。”那声音说道,“所以我在此警告你:如果你再往前走,我就像宰了你的同伙那样宰了你。”
男人回头望向他的同伴,或者说,曾经是同伴的东西。跟随男人而来的人群停在不远处,他们前进的动作和惊恐的神情被定格,艳丽的红色小花从他们的五官间隙间悄然盛放,宛若一簇被精心打理的人体盆栽。只需要看一眼,男人就知道他们的血肉已经被作为养分吞食干净,如今残存于此的,只有那副脆弱的皮囊罢了。
男人说:“你花化的能力又强大了不少。”
那声音答:“同一件事做上千百次也会熟练的,像你们一样想要从我手中夺回庭院的人太多了。”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法杖,咏唱出火球砸向他面前的五瓣花。然而法师的动作在庭院的守护者看来实在太过笨拙、破绽百出,弱小得近乎可笑,它当时为什么会被这招击中、并在它的*人类皮囊*上留下如此大的残缺呢。
瞄准准确无误,火焰击中了树干根部,但男人听到从燃烧的空气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仿佛在发出疑问:那是花阴魂不散的声音。
“最后一次警告,按照你来时的路回去吧。难道你真的想为一个灭亡的王国付出生命吗?”
烟雾散去后,红色花朵依然毫发无伤,仍旧用那颗红色的眼珠凝视着男人。
即使早就知道花已进化成超乎想象的模样,但在它的奇术面前,男人仍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意,恐惧、愤怒、困惑和惊讶交替出现在他的心头。
放任这有神智的花栖息御花园,它的枝蔓迟早会遍布整个▇▇▇▇,直至统领整个国家,而▇▇▇▇将不复存在,这是对王国的侮辱和背叛,如果人类可以预防的话,就应该不惜代价阻止它。
于是他说:“像你这样的怪物怎么能明白故土掌握在敌人手里的感觉!不除掉你,▇▇▇▇只能成为历史的尘埃!你霸占了▇▇▇▇的土地,吃光所有来庭院的人,你已经阻拦我们前进了。”
“敌人?我?”男人在这僵硬的语调中听出了不可置信的感情,他们双方都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矛盾是永远不可能调和的了。
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层薄薄的面纱似乎在男人的所有感官上编织起来,他的思想开始变得迟钝,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花已经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艾雷。这和过去的时光没有什么不同,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我只守护我的家园。而你,庭院曾经的贵客,我们一如既往在庭院相遇,为何你要拿瞬息万变的外部世界来苛责我这一成不变的庭院?”
不知不觉间,痛苦和愤怒从男人的脸上慢慢褪去,仿佛被逐渐来临的睡意所抹除了。记忆的最后,他只看到在自己身上盛开的红色花朵,和远处永远翠绿青葱的植被密林。男人摇摇晃晃地摔倒了,一动不动地躺着,成为了花丛的一份子。
庭院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像一片重回寂静的绿色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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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故事和衔尾大人的老登有一点关联,他俩是老乡,具体怎么个老乡法还在编(你
原本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花化身是纯人类形态的皮囊,但是被近距离轰了一发火球上半张脸没了,剩下的又被点燃了烧剩个一点点
凑合用吧自己又不会修还能换了咋地(掉鳄鱼眼泪
要过年了么,仲秋提前准备些腊肉。晚上队正说要来看流浪猫……幸好住处虽然狭小但胜在整洁,但还是得和奉离说一声。
做吃的她其实不算擅长,照顾大小姐的时候全靠厨娘。但非要和赶制冬衣比起来,那还是做吃的容易些。
如果有自己的小院子就好了,不用这样和衣服们挤在一起晾晒。她这样想道。但回头看看,正是因为镇安司的官服遮挡,麻雀们看不到自己来了,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继续偷啄腊肉。腊肉本就是多做了一块给他们的,白天是鸟雀,夜晚是野猫,分配合理,如果多拿,就被暴打。
被谁暴打,仲秋不知道,只奇怪怎么大家如此有序,一次一口,彬彬有礼。
前阵子回温,来的小鸟更多了,乍一看以为春至,其实还有得熬。仲秋把官服抽出来,灰色的外衫不庇佑麻雀,该去守护百姓了。她看一看天,鸟雀呼晴,觉得阳光很好,实在适合晒被褥。
她路上买了两个烧饼,真正到镇安司时,还没到她换班的点,但听到门口有吵闹。她走过去看,见曹石拎起个小孩,正摩挲下巴那没刮干净的胡茬,难保不是昨晚又通宵了:“小徐兄弟为什么喜欢来镇安司摘桂花?”
徐止挣开曹石,猫一样蹲在墙头,振振有词:“此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德俱尊,四季平安,没人来偷,无人敢抢,连桂花都开得很茂盛。”他停一停,回头看到仲秋,问:“镇安司的绿树是对公众开放的吧?”
仲秋愣一下,却看向曹石:“仲秋不知,要问前辈。”
前辈。徐止嚼一嚼,这老家伙要是着急点,年纪可以做你爹。仲秋思考了一下,说,可是小白你好像只比我大一年。曹石问,要红包吗?徐止尾巴上的毛竖起来:……给多少啊让我多个长辈。曹石认真想想,塞给他二十一文。
这边长亭出来了,看到仲秋分自己一半午餐,刚闻着味道就说,长乐坊的?仲秋点点头。长亭说,有劳你绕路。仲秋摆摆手,没有的事,我刚好去找连珠。
两个人换班,没让徐止蹲到要蹲到人,出来个小狗头。小狗头问:“金离今日不当值,小白你找他什么事?”
徐止说,我想让他给我画个年年有鱼贴家里。曹石说,我也可以写个“快长快大”给你。徐止想了想,把纸递给他。
既然守株待鱼失败了,徐止和拾肆一路往回走。还没到一半呢,天降暴雨,他们看到两条长辫脑袋往前跑,头上扎得凌乱但结实,居然没给晃散。至于袖子,长得能唱戏,抱着木盒又抱着猫,往上一盖,自成雨伞。
徐止在屋檐底下,看拾肆想也不想冲过去送伞,又淋着雨跑回来,道:“我可没说要让你蹭我的伞。”
拾肆愣了愣,小怯而大勇:“要不你现在说一下……?”
他也是难得能把徐止说无语的狗。
“有些时候也不用非得路见不平。”徐止道。“我有一次见宫里的奇珍异兽跑出来,是条大虫,城里不多见,都到朱雀街了才被人发现。”
拾肆问,后来呢?徐止说,被一个身有奇力的女子路过拍晕带回去了,我建议你们镇安司去给这位姓罗的女子安排一份工作。拾肆说,你怎么知道的?徐止说,刚才你去送伞的纸无书说的。
狗想了想,交换些自己的生活:“喔,小白,我最近和雨哥学刀,上次他教了我一招保命的,很好用。”徐止道:“时雨啊,时雨也上次教我,说,短刀特别短,长刀特别长。”
拾肆听得愣了一下,问,雨哥真这么说?徐止说,我骗你的。
但时雨人如其名,刀急如快弦,弦上雨翻飞,见马作的卢,斩夜中恶鬼,谁临了被那双眼瞧一下,阎罗殿也来得近一些。镇安司不少这种人,但也十分正常,毕竟打击罪恶,有些时候自己也要长得足够罪恶,分出外勤内务。
你就不适合出外勤。徐止笃定。拾肆问,那谁适合?周貅兄?徐止说,出外勤也不是每次都要这样用力,我看不如蒋平吧。
“蒋平赌术也许不太好,但刀特别快,酒也特别能喝。上次她被人出老千吧,还把店里喝了个空,老板要她赔钱,扣了她的刀。”
拾肆听到这里,心居然提到嗓子眼: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决定。徐止说,是啊,店都给人砸了。拾肆抿了抿嘴,问,呃,蒋平姐不会被镇安司给踢出去吧。徐止说,当然不会,因为那店里的酒馋了水,否则她怎么口齿清晰,反客为主,倒过来威胁店主每月给她送一坛,否则小店不保。
徐止过一会儿又想,要真是好酒,怕那老板才是真的性命不保。
蒋平抽刀时猝不及防,那一手起式比剑眉英目更漂亮,谁着了道,会后知后觉其实若是拿坛酒和她交朋友,并不算贵。徐止念及此,转头对拾肆正色道:你还小,不要学她。
拾肆就说,我学不来。但任平哥也许可以和蒋平姐喝个酒。徐止说,双平局是吧,俩月俸禄,一决高下。
雨还在下,说是立春,却没有任何回温的气息,凉意一层一层的,催得脖颈寒风漏,雨帘如瀑落。徐止的伞和他的店差不多,里面黑来外面黑,但好在足够大。他说,还是和你打伞好啊,曹公那个头跟我打伞,迎面就是大雨洗脸。
拾肆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在说自己矮,还是在说他俩关系不错,但既然徐止说和自己打伞好,那就是后者。他尾巴甩了甩,又和小猫凑得近了一点。
徐止问,你没伞么?拾肆说,这不是刚送出去,而且我没有和小白一起打过伞呀。徐止那缺德嘴终于打算闭一会儿,还没琢磨出什么好话,拾肆又说,明年也想和小白一起打伞。徐止憋了半天,耳朵都憋红了,说,行。
他又说,我要买点儿水果,今晚去仲秋那儿很热闹,你去吗?拾肆想起来有好吃的,但很犹豫,又问,小白去吗?小白说不去,停了一会儿,听见雨声在风里滚过一圈又一圈,又开了口:“但你下次可以来我家。”
他居然放狗回猫窝!拾肆立刻答应,摇摇尾巴,说,那下次我也带你去见我们老大。徐止想着那个凶神恶煞的脑袋,说,不了吧,除了太和观在任何地方见到他都不太平安的样子。
“你还去太和观啦?”
徐止说,去了的,半路碰到些熟人,那地方也很适合开摊问诊,请初一大夫和迟兄,初一坐到初七,横幅一决高下,看谁开的药最多最准。拾肆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家伙居然没有被人套麻袋打一顿。正想着呢,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卢坊主店里,徐止说,你一会儿跟小红姐去仲秋家吃饭吧,我也要回去了。
拾肆问,那你回哪里啊?徐止想了想,觉得年夜饭要吃顿大的,说可能回一个姓海的贼窝吧,约了人喝酒来着。拾肆很认真地担心,问,你不会约通缉犯吃饭吧。徐止也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我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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