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实在有点忙得晕头转向,写得太慢导致总觉得全篇非常不通顺……努力地修改过还是收效甚微,对不起就,先这样吧_(:з)∠)_
感谢创伤应激心理干预专家治愈系小天使秋秋❤ 对不起给黑街和唐门都泼了勺(躺着也中枪的)脏水……另外还擅自借用了子兰,希望没有犯太大的错误【。
【关联剧情:
发生在九月初二上午接近中午的时间。大概紧接在这一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81245/)的朱翊传纸条之后。单秋是送了信之后绕去找的小沈。#我说我竹马为什么一脸的笃定#
小沈目击(并歪曲理解)的场景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9524/】
九月季秋。寒意虽然还并没有恣意地蔓延开来,日光却已经全然削去了夏日的暑热。穿过庭前扶疏的桐叶,斑驳地落在廊沿的时候,连颜色看起来都浅淡得没有什么温度。
沈苑站在雕花的窗格边上有些愣怔地朝外看。院子里的香糕砖砌得齐整,缝隙里却茸茸地冒出几点顽强的绿来,并不高,也不繁茂,只和苔藓一样驯顺地趴着,展示着这是一个时常有人精心打理的庭院。
只是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庭芳?”
背后传来的呼唤声险些把他惊得跳起来,回过头瞧见白单秋,沈苑明显松了口气,有些勉强地冲他笑了笑。
“少游啊。你怎么过来了?绥娘子呢?”
“绥儿和其它女眷们待在一起,我有些担心你,过来瞧瞧你好不好。”
白单秋凑过来把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我没什么事。”
沈苑摇了摇头,单秋握着他肩膀把他的脸色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像是放下心来的样子。
“那就好。嗳,你家谢先生呢?”
沈苑朝里间抬了抬下巴。白单秋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映柳轩的说书先生谢忘书正站在那里跟一个酱色衣衫的中年人说话。那人满脸都是忧虑的神色,一句话要叹上三口气,一面说着,一面却和旁边扎堆窃窃私语的人群一样频频抬眼往白单秋这边看,似乎想过来打听一下消息,却还拿不准应该怎么搭上话。
西花厅里安置的大多是些商贾名流,多半素与江湖无涉,哪里见过这样阵仗。晨间被各大门派弟子陆续唤醒时固然心里惊慌,唯这些江湖人的指令是从,可被这么拘得久了,又不许出庄去,难免便有些不安的情绪在人群里蔓延开来。
单秋觉得头大,有意站得离沈苑近些,背过身去装没瞧见那些探询的视线,稍稍放低了声音。
“你没事我就放心啦。我怕被他们截住,这就先走了。我陪绥儿在东厢第二间,有什么你来找我就是。”
他原打算说完就溜,沈苑下意识伸手去拽了一下他袖子,单秋以为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回过头看他。沈苑松了手,脸上露出些迟疑的样子,单秋便站住轻声问他。
“怎么?”
沈苑没马上答他,垂下眼睛,有些心不在焉地理理袖口,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
“……听说后院死人了?”
单秋看他一眼。
“嗯。”
“是中了毒死的?”
单秋有些意外地轻笑了一声。
“你们挺行啊。我都打听不到更多的了——别担心,毒没有下在饮食里,死的那几个人是淬毒利器杀的。食水都干净,放心用就是。”
沈苑的表情却并没有显得轻松一点。眉心全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不安地抿着嘴唇,像是觉得紧张,又有些犹疑的样子。白单秋看在眼里,伸出手去把他合在身前的双手握了一握,沈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不自然地攥着手心,捏得死紧,几乎有些发白。
“庭芳。”
单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你不要慌,没事的。”
白单秋与沈苑是蒙学时的同窗。沈苑长他几岁,结识的时候,单秋年纪还很幼小,刚随着家里大人举家南迁,换了个新环境难免惴惴。沈苑与他投契,又是本地人,自觉不自觉,难免总会带些兄长心态地回护他,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一时竟没想到会被单秋反过来安慰。
单秋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温暖镇定,竟教沈苑心里也不觉渐渐宁定下来。他感激地捏一捏单秋的手,略倾身过去,声音虽压得尽量低,却带着些郑重的意思。
“有个事……恐怕得和你说一说。”
单秋有些诧异。
“什么事?”
他见沈苑目光越过他肩膀瞟了一眼背后隐约透出焦躁的人群,又很快收回来,了然地勾一勾唇角,音量却扬了起来。
“……嗯,我也觉得这里闷得紧呢。谢先生!”
他回过头去,遥遥冲谢忘书爽朗地点了点头。
“我借走你们家少爷透个气去。你放心,一会儿就囫囵整个儿地还给你。”
说完不由分说地就将沈苑的臂膀亲昵地一挽,拖了他就往外走。沈苑只能无奈地回身朝谢忘书挥挥手。
“不妨事,谢先生且先在这里等着,我稍后便回……”
谢忘书倒是识得白单秋的,先前他本已经草草结束了和那富商的谈话,打算过来打个招呼,这还没走到跟前就见他把沈苑拽着走,忍不住紧跟几步笑着提声喊。
“哎,哎,白少爷这是什么道理?整个儿的恐怕不太够的吧,我家陈掌柜可是千叮万嘱过,擦了一层皮都得拿我是问的。”
白单秋脚下不停,笑得简直要绊上一跤,随口应付他。
“什么呀,陈叔这究竟是养着个少爷还是小姐?”
谢忘书还想回个嘴,却瞧见沈苑冲他打了个眼色,他怔了怔,便把嘴边的话咽下去,故意把脚步慢了下来,扒在门边,冲着他们的背影装腔作势地喊。
“是少爷是小姐可不都是金贵人嘛,白少爷,哎我说白少爷?可轻拿轻放悠着点哎……?”
单秋便一面放声笑着,一面拉着沈苑穿过了整个北院。一路都有瞧着像是名门大派弟子的江湖人三两结队,神情或凝重或焦躁地匆匆走过,有的朝他俩投来探询的目光,单秋却全不理会,径自往前走,直到穿过月洞门走到东院里人才显得稀少下来。
东院有个景致不坏的园子,叠石引泉,林木葱茏。可惜秋意已经深了,角落里一架凌霄花叶子泛着黄,疏疏落落的,在风里颇有些瑟瑟的意思。单秋随意地往花架子底下一靠,抱了手看向沈苑,眼睛里明白地写着“喏我给你把闲人都甩开啦有什么不好当人说的都讲来听听”。
沈苑倒是给他逗得微笑起来,摇了摇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朝后往廊柱上靠着,倒有些抱怨的意思。
“也没什么大事,给你搅得像做贼似的。我都被你唬了一跳。”
单秋瞪了眼睛抗议。
“怨我呀?你自己给我打眼色,我还当你有什么惊天秘闻要说呢……到底什么事,出都出来了,你这会儿吊我胃口?”
沈苑冲他摆了摆手。
“你别忙……我先问问你。我晓得你是和绥娘子来瞧热闹的,可现在这场面,你好歹也算是个官人……”
“哎!”
单秋顺手就拐了他一胳膊肘儿。
“怎么说话呢沈七,什么叫‘好歹算是’!”
沈苑揉了揉肋下,笑了一声。
“是是是,如假包换的官大人,是草民失敬……可大人就不用出面,嗯,安抚一下秩序什么的?”
“这个嘛……”
单秋拖长了音,随即转了转眼睛,慧黠地一笑。
“你就不用操心啦。……有管事的人在呢。”
后半句,却是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出来的,仿佛像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都恐怕让人听去似的。沈苑怔了怔。
“诶?你这是……”
单秋已经直起身来,竖起食指,神秘兮兮地冲他摇了摇。
“我可什么都没和你说啊。再说了,我今天休沐,干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杀的。”
沈苑简直啼笑皆非。
“就你这样当官,草民简直惶恐……哎不成,我理你管不管呢,在场的人里我可就只认识你一个官。不报你,我报谁去?”
单秋咦了一声。
“报官?报什么?”
沈苑的脸色稍稍正肃了一些。
“原我也没在意。是听得谣传说,这次拘了参宴的宾客不许出去的缘由是后院里毒死了不少人,我便想起一件事……”
他看了一眼单秋。
“少游可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映柳轩中秋闹腾了一场的事?”
单秋点点头。
“嗯。就那个有人上门来挑事,结果给个蜀中唐门的人搅了的事吧?”
“对。”
沈苑深吸口气。
“那个唐门的年轻人,这次开宴之前,我在外院又见了他。”
“唐门么?按说他们的势力在川蜀,路途遥远,应该接不到这次宴会的帖子。不过外院设的是流水席,就算是唐门弟子,既然这会儿在临安,想来凑凑热闹也并不是稀奇事。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沈苑摇了摇头。
“不止是那个唐门,还有那个中秋夜他解过围的年轻娘子,也在。”
“那位娘子,不是惹了黑街的麻烦么?”
“也许是惹的麻烦……也许还说不定呢。”
“怎么说?”
“那天闹完之后,我给先前来找麻烦的两个地痞塞打点钱的时候,顺便就打听了几句话。他们并没直接说,不过听着口风恐怕倒像是……那位娘子自己也是黑街里的人。”
“诶!”
“是帮派内讧还是旁的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知道了这个,这次在万贤山庄再见着,我心里就有些发怵,想着黑街的事,能避过便尽量避过,刚打算远远绕开,却见那位唐门的年轻人过来找她说话,态度颇为亲昵的样子。可说了几句之后他们却刻意装作互不相识,就有些让人犯嘀咕。因着不想多管,当时也并没多在意,后来便听说有毒死人这回事……我虽然不是江湖人,总也听说过蜀中唐门是出了名的毒药高手。我自然是不愿意捕风捉影地构陷人,或许全然不相干呢。只是既出了这样的事,我总觉得我知道的部分,倘不说出来,心里有些不大安稳。”
单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像觉察到什么似的抬起眼睛往水面那边看过去。沈苑跟着他的视线瞧过去,一时并没看见什么,刚想出声问却被单秋低低嘘了一声。他有些紧张地瞄了一眼单秋全神贯注的侧脸,再把视线转回去的时候,便远远看见对岸曲廊上有个人影,是个高瘦的男子,却有些奇怪地戴了一顶及颈的黑纱幂篱遮去容貌,此时正站在游廊边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他们所待的地方和池塘的水面隔着一整块嶙峋的太湖石,又有凌霄花架遮掩,按说从那人的方向看过来应该什么也瞧不见。然而不知为何,沈苑却有一种对方正从黑纱底下直直凝视过来的感觉,禁不住下意识打了个冷战。这点微不可察的动静本该完全不可能隔着半面池塘传过去,他却见那人忽然抬起一只足尖,踏上了游廊边的护栏,竟像是打算往这边过来查探的样子。
就在沈苑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的时候,池塘这边低矮的灌木丛突然猛烈地摇晃了几下,随后一只斑斓的锦鸡跳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在水边蹒跚了几步,吱咕鸣叫,随后拍打翅膀低低掠过池塘,一头扎进了对岸的茂草丛里。想是有人下迷药放倒山庄众人时,竟连园中豢养的这些珍禽也一并中招了。
戴黑色幂篱的男子盯着那只锦鸡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踏在栏杆上的脚撤下来,步子安静而又不疾不徐,沿着游廊往东院深处走去。直到走得连他的背影都瞧不见了许久,沈苑才终于敢喘上一口大气。他有些不确定地抬起眼睛去看白单秋,单秋也刚巧在这时候朝他看过来,对视之下忍不住噗地笑出声,倒化解了还残留着一丝紧张的气氛。单秋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好啦,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回头我想法子告诉给能管事儿的人听。这件事……嗯,还有这件……”
他抬抬下巴,点了点刚才那男子离开的方向。
“你就别管了。便有人问,你也尽量别多声张。”
沈苑点点头应了,单秋想了想,又叮嘱了几句。
“和谢先生也说说。他胆子大不假,这时候场面乱,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为妙。屋里食水都是安全的,吃一些,别饿着了。现在牵头调查的是少林和其它一些大的门派,安排得很妥帖,你且放心在屋里等结果就是。只不过我估摸着眼下这情况怕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完,搅到夜里去也说不准……但你也别担心。”
单秋冲他微微地笑。
“不会再有什么事的,有我们呢。”
【注】
•……我算是体会到称呼不统一的苦了。图好看把“少爷”和正确的时代叫法“郎君”混用的结果就是时代感一混淆,我差点让谢先生爆了满口“哎呀爷您别”的京片子_(:з)∠)_……然而为了好看我又并(懒)不(得)想倒回去全部统一成“郎君”……啊算了,架空魔改大法好,总之爽就好了……!!!【你
•个人感觉单秋并没认出子兰来,毕竟子兰遮着脸而且平时也并不像是会和同僚天天混脸熟的那种……。不过单秋听到看到的消息之后应该是统统想办法传递给朱翊了(虽然他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做鱼没有见可疑上报的职业道德,和碳烤鱿鱼丝有什么区别。【×
“我们谈谈。”
柯尔特从面包片上收回目光,看到一脸严肃的阿达西尔坐在自己对面。他看上去很紧张,视线也飘忽不定,还一直玩着自己的手。
其实从几分钟前柯尔特就发现阿达西尔的不对劲了。对方起的比平常都早,一直在靠近自己的地方不停踱步。他看上去神经紧绷,就连偶然路过的胡子先生都能把他吓他一跳。柯尔特猜测对方必是有什么非说不可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他不想逼他,所以他选择等。
阿达西尔深呼吸了两次,终于努力把兴趣从自己的大拇指转到柯尔特的脸上。然而他在接到对方视线的刹那,又像是被火燎了一般缩了回去。
“呃、我、呃,我想……我想吃你的面包!”
柯尔特差点笑出声,他将果酱均匀地涂抹在烤面包上,然后连盘子一起推给阿达西尔。
“请?”
“哦,好……好的,谢谢……”
阿达西尔不情不愿,拿着面包就往嘴里送,紧接着立刻吐了出来。
“我靠这是什么真他妈难吃!”
“很难吃吗……”柯尔特以一种很受伤的表情问,阿达西尔又瑟缩了下,“这是我自己做的,我明明按照料理书的步骤一步步做的……居然这么难吃啊……”
“勉强……不,刚才我是在逗你,其实不难吃。好吃,可好吃了,不信你看!”
阿达西尔三口两口吞掉了面包,他的眼角泪光闪烁。
“那再来一个?”
柯尔特真诚地问,阿达西尔捂着快要呕吐的嘴慌忙摆手。
“别别别,不,我是说——其实我不饿,昨晚吃得太多,撑得很。我有点想喝牛奶,啊——新鲜、新鲜的牛奶!”
看着阿达西尔逃也似离去的背影,柯尔特平静地切下了面包边。
据统计从早晨到现在,也就是到下午三点之间,阿达西尔已经尝试四次次接近自己。柯尔特平静地翻过一页书,他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放松身体的同时在思考。
时间越向后,阿达西尔来找自己的频次间隔就越短。虽然有些好奇能让那个直肠子吞吞吐吐的事,但权衡之后柯尔特还是如同最初一般等待着。
然而这一等就到了晚上就寝时间。在这期间阿达西尔又犹犹豫豫找了柯尔特七次,全都在最后关头临时改变话题落得无功而返。
柯尔特觉得有趣,他鲜少对什么事情真正意义上保持长久的热情。他认为人的感情大多都来的快去的也快,阿达西尔至少表面是热情外向型性格,注意力转移的快也是常态。那么是什么令这位急躁的火焰先生长时间地执着于同一件事?又是什么令他在坚持的同时却久久无法开口?柯尔特想如果对方能说出来,那对于进一步分析他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将一切数据化,使事情保持在现阶段所能理解的程度,最终确保自己对事态掌控的最大值。柯尔特不仅惯来精于此,甚至可以说,他对此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自豪。
毕竟理性对待任何之物,才能按部就班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思考令柯尔特保持清醒,他抬眼看到床头柜上的夜光表,显示时间为02:27。
阿达西尔仍未睡着。
柯尔特发现了这点,并持续观察着,他以为对方会保持这样直到睡去,但往常那种平稳的呼吸声并未出现。柯尔特刚想翻身,就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气。他几乎是立刻就停止了全部动作。
“你睡了吗?”
阿达西尔压低嗓子问,柯尔特突然觉得这样的对方有说不出的新奇感。
似乎是满意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阿达西尔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捋顺了什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不,我知道应该告诉你,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从头说,柯尔特心中默想,从头说,这通常是叙述一件事最好的办法。
“在你之前我还有过很多搭档,啊,并不是说我在想他们……不不,也不能说我没有想他们,哎呀总之就是我没有你认为的那样想他们……该死,我究竟在说什么……”
柯尔特突然发现自己有想要扬起嘴角的冲动,立刻压制了下去。
“他们……我是说我们,因为我的性格原因,并不能和谁长久地组成搭档,老实说,对此我很……我想我一定令他们失望极了……
“在你之前,我有一个很棒的搭档,他叫亚摩斯。你知道吗,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可是我却……
“这一定是我的错,不是吗?”
柯尔特静静地听着,他想已经快要接近了什么。阿达西尔又沉默了,时间久到柯尔特快要以为他要睡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再度开口。
“他陪我……我们曾经是神慈科的成员。神慈科,我不清楚你知道吗?就是,怎么说,有点像执行特殊任务的特工组织吧?可以出岛的那种。我们就职于神慈科,但是从未出过一次任务,特别是在那个事件之后……”
阿达西尔又叹了一口气,柯尔特想如果是面对面,他就能好好研究对方现在的表情。
“我以为,出了那样的事后,我再也不可能是神慈科成员了,但是前两天我同事却找到我给了我新的任务。你要知道,神慈科是要求犬羊组合才能参与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选择参加,那你也必须一同前往。
“我非常希望、非常希望能够获得出岛的资格,所以才在收到推荐信的时候立刻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但是、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同意,我讨厌如此。你要做你自己的选择,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要考虑我,拜托,就算我们……是搭档。但是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也会像他一样同意吧,毕竟你们是相同的人。你们都是好人。加入神慈科会面临巨大的危险,他们会在你的身体里植入芯片,保持跟踪和确认死亡。这对你而言很不公平,对吗?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一个优秀的人。高学历,人品出众又待人和善,我完全做不到如此。你应该有光明的未来,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我不希望再因为我这样的人……唉……我在说些什么啊,晚安,晚安吧。做个好梦。”
最后的叹气如同轻拂肌肤的羽毛,虽然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柯尔特在黑暗中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目光如炬。
咯噔一声,床头的闹钟显示03:00。
像往常的任何时候一样,阿达西尔起来时,柯尔特已经在厨房准备好了早餐。阿达西尔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看到眼前那份涂着厚厚果酱的烤面包后陷入沉默。
“我……”
“请快点吃完你的早餐,阿达西尔先生。然后进行洗漱,虽然我认为你的顺序有不小的问题,但是既然你习惯于此,那我也没什么大的疑问。稍后我们还要出门,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上班?什么上班?上什么班?你不是富二代吗?”
“岛上的成年人都要工作,这是基本常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阿达西尔撇撇嘴,他一点也不想碰那个果酱,他随手取过一杯咖啡送到嘴边。
“因为你起床太晚了,导致我有很多问题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解决。不过好在我们未来的同事Cheshire先生及时出现并帮助了我,我才……”
柯尔特止住话头,他皱着眉头看到阿达西尔把一口咖啡吐进杯子。
“那是我的咖啡,阿达西尔先生。不过鉴于你刚才的行为,我认为自己已经同意把它让给你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哦,Cheshire先生……”
“那个混蛋来做什么?!”
咖啡被振起朵朵涟漪,杯子嘭地一声裂出一道口子。
“来对我说你不曾告诉我的事。”
阿达西尔一瞬间露出非常悲伤的神色,但立刻就掩饰了下去。他安静地喝着咖啡,似乎完全忘记刚才自己吐在了里面。
“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我记得他说要进行什么植入。”
“芯片。”
“对,芯片。那个很疼吗?需不需要切开你的大脑?”
“如果切开大脑能令你正常点,我会建议他们这么做的。”
柯尔特停止手中的工作,也拉着凳子坐在阿达西尔对面。
“嘿,听我说。其实我是Merval的粉丝。”
“啥?”
阿达西尔再一次露出“你是傻逼吗”的表情,但是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妥,继续低下头喝那杯凉掉的、掺加着口水的咖啡。
“所以我想加入这样的组织。”
“你是不是有病?”
“不管你怎么说,这是我从还是一个小男孩时候就有的梦想。我曾经想当过超级英雄。”
“到底是谁让我不要做‘美式英雄’啊?话说美式英雄到底是个啥?”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我——柯尔特•所罗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遇见了街头混混都无法确认自己能打赢的人。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是牧羊犬,并且有了自己的搭档,那就是你。而你的能力既然对人类有利,为什么我们不重新考虑做英雄?”
阿达西尔觉得自己今早的起床方式一定不对,他想睡个回笼觉的话世界也许会恢复正常。
“你这是要拯救世界的节奏?”
“对。但是没有你我做不到。所以——陪我?”
“……你是不是有病。”
阿达西尔目瞪口呆,最后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拿起切片面包吃了下去。
“你换了果酱?好像没昨天那么恶……好像和昨天的味道不太一样?”
“你的错觉吧?我是不浪费主义,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吃完的。”
“靠。”
“咖啡,再来一点?”
柯尔特起身,给原本属于自己的杯子里斟满咖啡。阿达西尔看着,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不喜欢咖啡,它们太苦了。”
柯尔特笑了起来。
TBC
金发的人儿在自己的碰触下七窍流血,当他猛然醒悟过来已为时过晚。他想抱住他,让他不要像片苍白的纸轻飘飘地消散于风中。然而他却只是后退一步,茫然地盯着那个如同破旧的玩偶般倒在地上的人。
脑子里很静,嘴唇发麻。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忘了身处何处。
却唯独记着一件事。
我又杀人了。
阿达西尔在奔跑,恐惧大于一切。昔日过往历历在目,眼前场景如同往昔再现。此刻他的脑海里别无他念,只想着绝对不能再以相同的方式伤害任何人。
阻止它,阻止它,一定要阻止它!
觉察到异样的柯尔特迅速收回了倾倒中的罐子,但还是有一颗性急的糖果迫不及待地跃了出来。狼人装扮的孩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柯尔特上前意欲阻止。
一切的一切突然在阿达西尔眼中变成了慢动作,眼前的两个人就像是老旧电影里卡帧的角色,以可笑的速度行动。阿达西尔能看清糖果下落的轨迹,他的耳畔充斥着风声。
阿达西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穿过街道,当他一把提起那孩子时,糖果就穿过障碍落地了。
爆炸引发的气浪掀起了地上的土,阿达西尔一个踉跄抱着男孩摔倒在地。
他匍匐在原地止不住发抖,许久之后依旧如此。血迹在地面扩散开,柯尔特上前想要分开两人查看伤势,却发现自己根本拽不动阿达西尔。
那孩子——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将自己的身躯弓成像小山一样坚固的要塞,牢牢地环住那名更年幼的。柯尔特伸出手抚摸对方的背,他做的轻柔并且有耐心。
“阿达西尔……放松,阿达西尔,深呼吸。已经安全了。”
阿达西尔并不予以理会,只是口中念念有词。柯尔特跪在地上侧耳倾听,发现对方神情恍惚,只是反复念叨着什么。
“阿达西尔。”
柯尔特提高的音量多了一份严肃,他再次伸出手想抚慰对方,却被阿达西尔如同触电般甩开。阿达西尔终于放开了那孩子,他呆呆字坐在地上,下半身几乎被血尽染。
“我、我……”
失神地望着孩子身上的血,阿达西尔的的瞳孔开始放大。
柯尔特快速检查了孩子,发现对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立刻将目光转向阿达西尔,这才发现他的左腿被贯穿了一个洞。
出血量太大了,柯尔特估计伤的地方不妙。他急上前用一只手按住伤口,一只手压住伤口附近靠近心脏的动脉,然后让吓傻了的小孩拨打急救电话。
“哦、哦,好!”
男孩从地上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没跑两步又奔了回来。
“我、我,让我来吧!”
柯尔特抬头看着男孩,对方因为惊吓过度,连雀斑都吓得发白。他又侧目看了看阿达西尔,红发男子只是一直重复着“对不起”。
男孩蹲下,将小手覆盖在柯尔特的手上,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让我来吧,我是羔羊,我的恩典可以,我可以——请求你。”
柯尔特松开了手,他扶着阿达西尔,担心对方因为休克而晕倒。阿达西尔却转过脸对他微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亚摩斯,对不起……我……”
柯尔特蹙起眉头,他当然知道这个亚摩斯。
那是他现任搭档的前任搭档。
阿达西尔听到了歌声,他神志不清,甚至接近昏迷。但是他依旧听到了歌声,看到了光。他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但不确信。
有谁会这样叫自己的名字,又有谁真的需要自己?
阿达西尔想,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他想如果睡的话就会将一切不美好的忘记。他用力闭上了双眼。
那柔和的歌声愈发响亮,寒冷似乎也随之散去。恍惚间仿佛有谁在抚摸自己,那人温柔地爱抚着自己的头,几乎快要让他对这些都信以为真。
“阿达西尔!”
这是一声无比响亮,又无比真实的呼唤。
我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在叫我,阿达西尔想,我不能不回应。
他睁开了眼睛。
苏醒后的阿达西尔还有些混乱,眼前有双手沾血的柯尔特,和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不认识的小鬼。也就是片刻间,阿达西尔完全清醒。
“他……!你们,你们没事吧?!”
柯尔特无奈地拦住急于起身的阿达西尔,他冲着旁边的男孩和善地笑笑。就在刚才他已经和男孩简短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阿达西尔先生,我想我需要严肃地警告你。”
佯装生气的柯尔特清了清嗓子,阿达西尔略带畏惧地错开了视线。
“我希望你从今往后少看点漫画,你要知道,就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啥?”
阿达西尔用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盯着柯尔特,如果他能照照镜子,会发现自己的脸因为泥土、血液和震惊变得绚丽多彩。
“我们的阿达西尔先生一定是常年受到漫画的浸淫,所以变得为人处世都这么接近一个‘美式英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戴纳嗤嗤地笑了起来,还和柯尔特交换了一个眼神,阿达西尔没来由地觉得不爽。
他眨眨眼,像是思考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炸到脑子了?”
柯尔特将手放在阿达西尔的手背上,后者条件反射地要抽离,却被柯尔特牢牢按住。
“看样子手背没事,不是吗?”
这次阿达西尔完全听懂了,他垂下眼一言不发,但也不再挣扎。在心底的某个地方他确实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明白是为什么。
“那么,为了纪念我们被搞得乱七八糟的万圣节,我建议大家一起去最近的餐馆吃点儿什么?我们会先去戴纳的家——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然后邀请对方的搭档一起乘车去镇上。阿达西尔别忘了买新的糖果,钱我可以先借你,记得和衣服的钱一起还我。”
阿达西尔气结,一手甩开了柯尔特。他面色不悦地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上全是血,以及裸露的肌肤上的蔷薇刺青。
“这是什么新的万圣节整蛊方式吗?”
伸手抠了抠刺青,阿达西尔问。
戴纳刚想接口,就被柯尔特抢过话头。
“很适合你,我猜?”
“放屁。”
阿达西尔暴了句粗,转过身进了屋子。柯尔特确信对方走远后才对戴纳说:“今天的事,我是指阿达西尔受伤的事,能替我保密吗?”
见戴纳露出疑惑的表情,柯尔特平和地笑了。
“连对阿达西尔本人也不要说,当做我们共同的秘密,好吗?”
柯尔特伸出小拇指,戴纳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伸手勾住了对方。
TBC
6.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这个人,”谢尔盖把档案从桌上推了过来,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他对岛上的安全是一个威胁,我们必须找到他。”
“……鲁伯特?”莫伊打量着照片,不太确定地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若见过他也不奇怪,之前他就是岛上的人。”谢尔盖摸出火机点了根烟,“这家伙曾经是我同事。”
莫伊皱起了眉:“他以前是神慈科的人?”
“五年前他叛离岛上,这些年来成功逃过了我们的数次追捕,最近有人说看见他出现在南方的某个小岛上。”
“他为什么要叛变?”
谢尔盖没有回答,而是将档案翻到其中一页,示意莫伊看。莫伊只看了一眼,就诧异得说不出话来。他抬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谢尔盖,谢尔盖只是点了点头。
“他就是鲁伯特的搭档。图书馆的前任管理员,你应该很熟悉他。”
“……”莫伊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你现在所任的管理员职务,就是安迪原来的位置。”谢尔盖放柔缓了语调,“当时统一对外口径说的是安迪被调遣到内陆的图书出版社工作,除了神慈科和部分管理层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叛逃的事情。即使其他人对这件事存在怀疑,也没有办法进行确认,毕竟出岛的审核手续众所周知的严格。”
“所以这次我们是要把安迪带回来吗?”莫伊看着照片上的人,还是五年前的模样:黑发,中分,戴眼镜,文质彬彬地笑着。仿佛当年在图书馆里,用温和的语调耐心回答着每一个询问,白皙干净的手指抚摸过书脊的动作,可以安抚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不用。”莫伊听到自己的搭档回答道。
“他已不在人世了。”
==================================================
从飞机下来踏上这个南方小岛的土地时,莫伊阴郁的心情逐渐被好奇心所带来的兴奋感所替代,表情也变得轻松快活了不少。到达旅馆之后,谢尔盖立刻将在机场买到的地图在床上摊开,接着连续拨通了几个电话,一边询问着问题一边在地图上画着各种标记。
“你可以到附近随便逛一下,我出去一趟。”谢尔盖挂掉电话,匆匆往门外走去,“六点之前回旅馆碰头。”
异国风情让人眼花缭乱,莫伊在集市街头缓缓踱过,彩色花环和五花八门的风筝在晴朗的天空下随风摇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甜腻的水果香气。
几个小时转瞬而过,回到旅馆的时候,谢尔盖已经站在窗边了,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了好几个烟头。看到莫伊进门,谢尔盖摁灭香烟,将墨镜递给莫伊,说:“现在出发,车上详说。”
从旅馆出来,他们拐到不远处的停车场,谢尔盖扯开一辆老旧出租车的车门,直接坐在了驾驶位上,莫伊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位。
“这车是你的?”
“线人的,已经申请了报废,从旧车场里偷出来不是难事。”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去鲁伯特的藏身之处。”谢尔盖拧转钥匙发动引擎,“现在简单跟你说一下:鲁伯特的恩典是‘共振’——你应该在书里看过,共振会引起机械和结构很大的变形和动应力,甚至造成破坏性事故。没错他的恩典就是具有这么大的破坏力,五年前他还在神慈科的时候,我曾经亲眼所见他摧毁了方圆百米内的全部建筑。那次消灭恐怖组织基地的任务异常艰难,然而鲁伯特就是完成得如此漂亮。”
“你似乎欣赏他。”莫伊嘟囔。
“能力方面吗?大概是的。”谢尔盖答道。此时车子已经驶出停车场,朝街道上加速奔去。
“上次买完衣服,我带你去见过老头子,后来你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他应该给了你一把手枪,你带着了吗?”
“我带来了。”
“在身上?”
“没,放在旅馆的皮箱里……”
“你应该随身带着。”谢尔盖淡淡说道,“老头子跟你说了带枪的理由没?”
“没有,”莫伊咬着嘴唇,“他就说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要好好练枪,对自己和搭档都有帮助。”
谢尔盖微微一笑:“这倒没错。老实说,你还不算正式的神慈科成员——你还没去注射——老头子是打算看你能不能通过这次的任务,算是个小测试。”
“什么意思?”
“每个神慈科的成员,无论羊还是犬,都会在加入组织后去研究院进行皮下注射,目的就是在你的身上植入GPS,即使以后退休离开神慈科,这个GPS也会在你体内存留,直到你死亡的那一刻。所以,你还没有进行注射,你就还不算是神慈科的正式成员。”
“可是我明明没有注射,为什么他们还是肯放我跟你出来?”
“这是老头子的判断吧,他认为你不会逃跑。况且这次行动争分夺秒,如果这次让鲁伯特从眼皮下逃走,很可能不等我们找到他,他就已经实行他的复仇计划了。老头子他们需要我来执行这次任务,如果没有合适的犬,我便不能出行,他们也会很头痛的。”
莫伊按住太阳穴,深吸了口气:“你刚才说鲁伯特要复仇,对谁——神慈科吗?”
“不仅神慈科,我想是对里洛尼亚整个的政/府机构进行复仇吧。”
“为什么?”莫伊顿了一下,“跟安迪的死因有关吗?”
谢尔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老头子说要好好练枪,对自己和搭档都有好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不待莫伊回答,他又继续说道,“神慈科给牧羊犬发枪,不单单是为了让犬执行任务或者保护自己,更是为了在某些无法控制的时刻,犬有能力去杀掉那只羊。”
莫伊愣住了。
“鲁伯特的能力太过强大了,而且他的脾气不好,经常发生暴走的情况,除了搭档安迪,几乎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后来他跟岛上的管理者发生了冲突,叫嚣着要啥了他们所有人。”谢尔盖露出一丝苦笑,“于是他们决定处理掉鲁伯特,处理人选自然就是安迪。他们利用鲁伯特对于安迪的绝对信任,让安迪在执行任务时候不动声色地朝鲁伯特开火。”
“所以说……”莫伊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而嘶哑,“……鲁伯特才憎恨听从管理者命令的安迪以及他背后的整个组织机构?”
“不。安迪将这件事告诉了鲁伯特,他们将计就计,在外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逃走了。”
“可是他们身上不是有GPS吗?”
“他们想取出来。鲁伯特已经成功取出,可是安迪在取GPS装置的时候,追踪的人已经赶到。鲁伯特虽然侥幸逃走了,但是安迪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谢尔盖望向身边压着额角甚显疲惫的莫伊,“……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莫伊摇摇头,“我现在有点头晕。”
“别再想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谢尔盖将莫伊正放着口里咬指甲的那只手从他嘴边拉下来,“你只要想着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好。”
“我们要做什么。”莫伊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里作为旅游城市,比起热闹非凡的晚上,反而是黄昏时分,大伙儿都去吃饭的这段时间里街上的人最少。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尽量减少目击者的情况下干掉目标。”说话间,车已经开进一个略显拥挤破败的居民区,并在路边的一处停下了。
“你要杀掉鲁伯特?!”
“我说过这不是什么干净的工作。”
莫伊感到心惊肉跳,他拉住谢尔盖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不行……我做不来,我无法做杀人的事情……天父在上啊我做不了这个!”
“冷静点,你不需要动手。那是我的活儿,你只要呆在这里就可以了。”
这时从右前方的楼梯间走出一个人,谢尔盖一看到那人就立刻按住了莫伊发抖的手,低声道:“安静,他出来了。”
莫伊看见一个穿着灰色T恤,头发乱蓬蓬,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从远处朝这边走来,虽然能感受到谢尔盖握住他的手所传来的温度,但是整个人仍然感觉到一阵不可抑制的寒意。
“线人已经引起了他的警惕,所以你要去分散他的注意力,绝对不能让他抢先在我之前发动恩典,不然我们两个都完蛋了。”谢尔盖低声快速地在莫伊耳边说道,然后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莫伊手里,“快点换上这个,然后下车。”
莫伊低头一看,是一副玻璃眼镜。他用发抖的手拉开了车门——他站在晚霞里,抬手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不安的目光透过鼻梁上的眼镜与前方的人连上了视线。
他看见了那个人的表情,就那么一瞬间:吃惊、疑惑、怀念……种种因素让眼前这个谨慎警惕的男人露出了一丝放松的兴奋表情——莫伊想到同样在图书馆工作的安迪:相似的体型,相似的打扮,相似的气质——
就在此时,一切嘎然中止。
==================================================
上一秒还在与鲁伯特相遇的街道上,下一秒莫伊已经躺在一块海边的岩石上,他摸摸脸庞,眼镜已经被摘掉了,然而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谢尔盖坐在一旁。莫伊可以看到他被风吹起的长发和衣角,以及凝望着海平面的侧脸。
“……你完成……”他想问任务是不是完成了,然而只发出几个音节,就倏然失去了力气。
谢尔盖的声音从海风中传来,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都结束了。”
莫伊抬起胳膊遮住眼睛,现在他完全不想看见任何东西,鲁伯特当时的眼神还在他僵硬的大脑里不断机械地回放着,一遍又一遍,像是一台坏掉的放映机。
“是不是感觉梦想破灭了?”谢尔盖的脸上挂着微笑,声音却没有任何笑意,“我想,今天你的岛外体验可比书本和记忆里的要差得远了。”
身边没有任何动静,谢尔盖看着远方,绛红色的霞光已经褪至海平面边缘,深蓝色的黑暗即将笼罩整片天空。
“也许是我生在平民窟的缘故,我的梦想从一开始就是腐坏的,或者说,我的人生里早就没有梦想这种东西了。”谢尔盖轻声说,“所以当我知道你有出岛的梦想时,我是真的想让你实现它。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无法承受所需付出代价……让你经受这种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他将视线收回,认真道:“莫伊,你还没有正式加入组织,你是个干净的人,后悔还来得及。我会去跟老头子说,让他放你回到日常生活的。”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手不干净,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高尚的事情,但是正因为我们这群四处奔波的疯子杀手们,能够消除影响里洛尼亚岛内和岛外平衡的危险因素,让除我们之外的人都尽量一无所知地平安活下去。我们做的事情不光彩,但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这也是我现今仍然活着的意义。”谢尔盖说完这句就闭口了,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是偶尔能听见海鸟发出的鸣叫。
“谢尔盖。”
“嗯。”
“我像是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
“嗯。”
“然而,醒来的世界似乎也不过如此。”
“大概吧。”
“谢尔盖。”
“嗯?”
“别做让我对你开枪的事。”
谢尔盖低头看向莫伊,莫伊已经将胳膊从脸上拿来,眼睛里映射着暮色中微弱的光。
“我不想杀人,以后我会尽量离任务现场远一点。”
“嗯,我也不想你弄脏双手。”谢尔盖摩挲着指节,“我是说真的,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连你的眼睛也不想弄脏。”
“反正我已经知道有多糟了,”莫伊静静地道,“不如继续看下去——你带给我的那些礼物,至少告诉我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的。”
谢尔盖无声地笑了。
莫伊伸出了手。谢尔盖犹豫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青年,那只手笔直地伸向了他,没有颤抖,如墓碑一样坚定。
“我预感你会是一名好枪手。”谢尔盖拉住莫伊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海面残存的霞光将两人握手的这幕渲染成夜色降临前的最后一道剪影。
“回去我要告诉老头子,这次我是真的找到搭档了。”谢尔盖笑着说。
莫伊握紧了那只手。
“请多指教,搭档。”
(完)
【只因他是你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兄弟,所以我们理应欢欣鼓舞。*①】
注①:《路德福音》第十五章三十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