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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砖铺就的大院里熙熙攘攘,将院子围起的红瓦不知为何空出一道豁口,豁口直面大海,踏出一步便是悬崖。海风卷着汹涌的海浪冲刷着悬崖,一名高大的男子负手迎风立于崖边,青蓝碎发,云纹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竟不逊于浪声涛涛。
“马步扎稳!谁敢晃一下全员再加一炷香!”
男子身后是一众布衣马褂的统一打扮,一眼望去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海边的太阳尤其狠辣,又赶上这万里无云的天,个个地上都是一滩水渍。他们唯一的恩赐便是从豁口出吹来的海风,也正以这豁口为中心,靠近的多是些年轻女孩,而那些最为闷热的大院正中则是年纪稍长的少年。
而正对风口的位置,那位娇小的女孩却是最不安分的。一会鼓起嘴吹自个儿刘海,一会冲着男人的背影挤眉弄眼扮鬼脸,这会又被地上爬过的虫蚁引开性质,低头轻声催促着小虫爬进身旁少女的裤腿。
男子大袖一摆。“加一炷香!”
女孩被吓得一愣,却没有就此收敛。索性恶狠狠地把布衣扯下摔在地上,露出一身在这人群中颇为亮眼的乳白束腰外衣——这样的天气下,最矜持的少女也只敢在衣服里缠几圈裹胸布——除非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站下去。“冥顽不灵!”她冲着悬崖边的背影摆出几个鬼脸,一眨眼便从院门溜了出去。
“再加一炷香!”
琉睁开眼。
佩特洁克的湿气很重,沾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而且这温热潮湿的气候总不禁让琉回想起过往的生活——这并不算什么美梦。
她拨了拨贴在额头上的刘海,掀开身上的毛毯卷了起来。
缺乏信任的琉即使在旅馆也只是用毛毯裹住靠在门边小憩,娜塔莉娅似乎对此略有微词,最终却也没过多干涉。事实证明琉的疑心是正确的,某种意义上她们确实不值得信任:
眼前凯恩斯一脚顶在娜塔莉娅裸露的小腹上,另一只脚挂在半空原本是用来晾晒衣物的长绳上。而她之所以还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不摔个底朝天,则是因为娜塔莉娅双臂紧扣住凯恩斯的脖颈把骑士拽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琉不清楚也懒得深究那个狂战士在无意识下的力量能有多大,反正凯恩斯也只是面色有些发青,想来还不致命。思索了一番究竟如何才能把脚睡到晾衣绳上去的问题之后,琉留下仍在大摆人体艺术的两人,拎着手杖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外。
哔咕此刻不在她身边,来到新的世界之后这只机灵的红嘴鸥表现得远比它的搭档好奇,进城没多久便没了踪影。对此琉却不多担心,虽然不清楚原理,哔咕总能在知晓她的所在。关于这件事她还曾请教过被她讹得只能靠动物变身上街的德鲁伊,得出的结论却倾向于单纯的直觉。到头来琉也只知道需要的时候唤它便是,平日各自为政,也不再多纠结。
城市的夜被掩在濛濛水雾中,幽暗的月光下不时飘过一缕绚光,宛如彩虹化作流星滑落,这独特的夜灯为城市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童话气息。琉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中央,楼房便宛如从脚下延伸而去,却又像要把人包围吞噬。无论德莫拉还是暗月城的夜都有着酒香和喧嚣,相比之下佩特洁克显得太过……乖巧。琉只能如此形容这座城市的气氛,过于淳朴,过于乖巧,过于唯命是从。作为商人兼欺诈师而言他们或许是最好的顾客,而作为旅客琉却只觉不寒而栗。巷道深处,虹光也照不到地方若隐若现的传来窸窣声,定睛看去,矮胖的黑影一闪而逝,像是巨大化的松鼠。
淳朴不代表单纯,童话般美好的世界也只能存在于童话中。
不知不觉琉走到了神殿门前,耸立的佩特拉神像在黑夜散发着朦胧的辉光,那双充满灵性的双眼仿佛时刻注视着每一位访客,精雕细琢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慈爱,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如此程度的雕塑大概能卖出天价…”见钱眼开的商人叉着腰嘀嘀咕咕。
如同回应这份不敬,神殿深处幽幽燃起一丝烛火。“信仰是无法以金钱衡量的,迷途的羔羊啊。”长者托着烛台,颤巍巍从神殿深处走出。
“可以不要这么称呼吗?我可是好好有个名字叫琉。再说在我们这一行,羔羊这个词可是形容被贪婪盯上的目标的哦。还是说,对于你们的神而言也是同样的意义?”
大半夜突然钻出来个行将朽木,披着厚实白袍的老头子,恐怖故事一般的场景彻底破坏了夜行的好兴致。琉憋了一天的怨气矛头直指祭祀,嘲笑的话语脱口而出。
“屠夫和圣者,即便面对同样的事物也能看到不同的结果。”祭司——伊苏利的声音没有半点波动,淡然走到少女面前,低身行了一礼。“若是因此冒犯了琉小姐,老朽便赔个不是,还请担待。”
啧。琉暗自咂舌,开口便被人不着痕迹地化解并反击回来,老人并不如想象中一般只是个没主见的书呆子。
“这里的牧师还真是敬业啊,大半夜还要加班工作吗?这般努力是否能被赐予更多的运气呢…”
“侍奉神明不需要努力,这行为本身便是恩赐。”
“或是这神殿有着什么需要人看守的秘密,市井流传着彩虹之下的瑰宝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客人。虹彩女神的秘宝,现在的客人即使找到也是无法带走的。”
老者的话语固若金汤,找不出一丝破绽。在这座佩特拉的圣域中,那些虔诚而忠诚的信徒不胜枚举,他们,让琉感到不解甚至恐惧。“诺大一座城市的人却尽皆听从这唯一的喻示,这和独裁者有何区别?”她瞪视着雕像的眼睛,而雕像仍一如既往以慈爱微笑报之。
“女神仅仅是平等地接纳每一位来客。倘若正确,老朽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独裁'。”
“正确?”琉嗤笑一声,手杖在地上叩了两叩。“运气的女神,啊是的,我确实幻想过这位神明能够赐予我无尽的财运。然而这算什么?努力带来好运?连努力都只能引向灾厄这本身才是神的恶作剧吧!?到头来我只看到以努力为目标去努力的茫然,失去了目的,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欲望,便只好盲从于所谓的神明——这样可悲的民众!”
伊苏利有些讶异,突然激动起来的少女和白天大谈商道的女子判若两人。他沉吟半晌,慢慢讲烛台放到脚边。
“神明并非万能。”老人缓缓地说着。“恪守秩序之人心中自有珂旭的身影,寻欢作恶之流也有着菲诺的指引。相信便是存在,认同即为信奉,神便是这样的存在呵。”
“从牧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稀奇,你是想说神明不过是虚妄的想象吗?你在否定你被赋予的神术和领域吗?”琉迫不及待地反驳,却渐渐偏离本意。屡屡碰壁的焦躁浮现在了脸上,握住手杖的掌心被按出几道细小的血印。
“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罢。世界这般光怪陆离,若是有人无法容忍佩特拉的教诲——尽管遗憾,却也不足为奇。”伊苏利闭上了眼,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他捡起已经燃到底的烛台,像来时一样慢慢消失在神殿深处。
“如果说佩特拉的羔羊因努力而迷失了自我,那么,薇洁雅的信徒小姐,你又如何呢。”
幽暗回廊,传来祭司最后的赠言。
等琉晃悠回旅馆,天边已经泛起了虹光——有点像日出的感觉的彩虹从远方冉冉升了起来。“那死老头子!”琉气鼓鼓甩着手杖。
结果把倚着门框等待发难的精灵吓得一懵。
他眨眨眼。“虽然以人类的角度我确实有老头子的年纪不过,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稀奇。”
琉用眼神传递了少自作多情的鄙夷。“什么啊,芬德尔你起真早。”
“比不过某些就喜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小毛贼就是了。”
精灵仗着身高,同样鄙夷的眼神好像也多了几分气势。
“这叫抓紧时间收集情报,懂吗丛林野人。”
琉以杖代指,冲着芬德尔额头指指点点。
“少来,偷了多少老实交代!”
“…那些醉汉又没多少油水。”琉扭头。
“你!”芬德尔竭力遏制着自己拔刀砍了这恶人的冲动,他并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制造团队内讧。
可惜琉不这么想。
她走进门,回头绽放出阳光的笑颜。“说来,哔咕似乎因为水土不服有些肠胃不适,还请小心哟~”
话音未落,一团液体从天而降,准确命中精灵灿红的头发。
啪唧。芬德尔听到了神经的断裂声。
零刚摇醒美梦中的牧师给已经晕死过去的骑士进行治疗,便看到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吵闹着跑过走廊。
他想回家。
字数2070。
来自中之人的怨念:
为什么飞行棋没有6!6啊6啊我要6!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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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在桌面上转着圈,骨碌碌终于停在桌面上。希尔达咬着下唇看着骰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掷出一个3。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总之从坐上棋牌桌开始运气就没好过,眼看着其他三人的棋子都已经飞出家门……呃,洛斯塔学姐的是用跑的,她自己的四个棋子还留在原位,不耐烦地理着羽毛。
她都快哭了,但还是保持了冷静……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了。
她今天果真是诸事不顺。早上的梦里出现了仙人掌,书上说这是不幸的开端,建议做这个梦的人最好待在室内,不要出门。可是她还有课要去上呢!
课程倒是一切顺利,没有炸掉坩埚——虽然她从未做过这种事——但是霉运紧接着就出现了。
晚饭后她随着人群走出礼堂,由于身材矮小被人推来挤去,把她硬生生推进一扇虚掩的大门里面。
她失去重心往门内跌去,摔得不是很重,拍拍身上的土便站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呢?她环顾四周,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这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屋子里放了好些张桌子,上面摆着的她只认识巫师棋,其他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某种棋牌游戏?
啊,她该走了,还得赶快回寝室……
哦不。她看到的某样东西让她呼吸一滞。她算是明白自己今天的霉运是怎么回事了。
佐伊·苏站在房间中央,向希尔达露出一个笑容。
“嘿,你好啊,希尔达。”
她转身就走。
“难得来到棋牌俱乐部,不要这么快就走嘛。”佐伊说。
她算是轻而易举地被抓住了,不过事情似乎不那么糟糕,毕竟房间里有这么多人在,恶作剧也难以实施。想到这里她放心下来,问道:
“这里是?”
“棋牌决斗俱乐部。要来玩飞行棋吗?希尔达来的话我们就快凑够四个人了。”
……飞行棋?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看出了她的困窘,一位学姐开口回答。“是麻瓜发明的东西,不过这里是霍格沃茨特别版。规则很简单的,不来试一下吗?”
“还是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一半,她就被按在了椅子上。
“好啦,这下子我们只要再找到一个人就能开始了。”
少年四处张望着。
好吧,她自知没有逃走的可能,虽然这件事有点麻烦,棋牌室也很吵,但总归还不是太惹人讨厌。再说,如果是棋类……也许能够赢过佐伊·苏,一雪前耻也说不定?
希尔达的对面坐着刚才的学姐,从领带的颜色看来是个格兰芬多,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似乎是注意到希尔达在看她,便开口作自我介绍。
“我是洛斯塔·格罗夫纳,你呢?”
希尔达简略地报上了名字,祈祷学姐不是个多话的人。
很快第四个人便加入了,是她曾经打过照面的叶翎星学姐。她完全不想思考为什么学姐看到她的时候会露出高兴的笑容,完全不想。
规则真的很简单,只要掷出6就能将棋子移动到等候区。她的棋子是四只系着绿色领带的鹰,佐伊的是黄色,叶学姐是蓝色,洛斯塔学姐则是四头红色领带的狮子。
如果纯属靠运气的话也许真的可以……!
她不禁暗暗高兴了起来。佐伊与她不同队,这次能赢!
三分钟后,她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可能不仅会输掉这一局,还会拖洛斯塔学姐的后腿的可能性。
十分钟过去了,她的棋子生了根一样地在原地不动,骰子没能投出一个6来。左手边的叶翎星却好运连连,不时有惊呼传出。
“哇!连着3个6!”
希尔达咬牙切齿。
下一次轮到她投的时候,她特意仔细检查了骰子,没发现有什么魔法痕迹,又死死盯住了佐伊,对方摊开两手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她挥手扔下去,一个1。
她差点跳起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真的就这么倒霉?
她不信!再来!
大约十分钟之后她彻底认命了。这是一个没有6的游戏,她机械地扔着骰子想。果然佐伊是整她的,自己为什么要来玩这个?
但是现在掀桌子走人又会扫了学姐们的兴致……唉。
桌面上的战况她完全不关心,管他是谁的狮子拍飞了谁的鹰,还是谁的鹰叼走了谁的棋子,都跟她没关系,只是有点担心……洛斯塔学姐应该不会责怪她拖后腿吧?
骨碌一声响,骰子停在桌面上,赫然是一个6。
在场三人发出了欢呼声,看起来比希尔达自己还要高兴的样子。希尔达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被提醒了该自己走棋子了,才给她早就已经不耐烦的棋子们下了今天的第一条命令。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用啊!
结果游戏结束的时候,她也只成功把一只鹰送了回去。过程中难得把佐伊的一颗棋子干掉,却迅速被后方的叶翎星送回老家。
倒霉透啦!
再来一次,她就不信自己的运气有那么差劲!
赌气重来之后,这次的运气明显好得多,然而对面的洛斯塔学姐却貌似出了点什么状况,迟迟投不出6来。
自己队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差劲……希尔达叹了口气。
正在她叹气的时候,佐伊的鹰从后方接近,恶狠狠地扑向她停留了两只鹰的一格!
完蛋了……她叹了口气,眼看着自己的两只鹰负伤回到起点,却没想到佐伊的那一只也回到了原点。
“这……?”她有点惊讶地叫出了声。
“原来有这种规则吗?我们也是头一次见。”其他人也有点惊讶。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想到佐伊也遭殃了,她就不由得心理平衡了不少。
三局完毕,希尔达悲哀地发现她一点都不适合玩这个可怕的游戏。
第三局的时候他们换了位置,她与佐伊一队,运气还是一样的糟糕,每次好不容易投出6来,就被后方的棋子扫回原地。然后她彻底放弃了思考,专心打量着桌子上战成一团的鹰和狮子。自己这么糟糕的运气彻底排除了佐伊作弊的可能性,这让她更郁闷了。
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佐伊也输得很惨……咳,自己老是跟佐伊过不去,这样不行,不行,平常心,平常心,她如此嘀咕着。
估计是因为自己的好运气都被叶学姐吸走了……她愤愤不平地想。
她可是连续扔出4个6的人!
她知道叶翎星来自东方的古老国度,也许那里有什么神秘的东方力量也说不定……自己真的不该玩这个游戏的。今天真是倒霉透啦!
三局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赶紧推说自己还有事情,匆匆离开了棋牌室。
经历了飞行棋的蹂躏,她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坚强了不少,然而这种东西她是再也,再也不会碰了!
第二天的变形术课上,她鬼使神差地把桌上的木块变成了一个六个面全都是6的骰子,看到没有任何人发现之后,悄悄又变成了木块的样子。
呸,去他的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