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因在通往地下的通道门口埋地雷修工事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今天是收尾的日子,为此安度因相当开心,连趴在地上刨坑埋雷都是哼着小曲干活的。
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点点落山,安度因最后一个地雷的引线也已经拉好了,拍拍身上的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安度因审视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他点点头,完美。
虽然工作半个月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花费巨资(自掏腰包)!虽然每天弄得自己都和出土文物似的连潘多拉见他都是一脚踢到浴室里而不是先来一发日常抱抱!但安度因认为这都是值得的!就凭这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地雷阵,就足够爬完楼梯累得像死狗一样的地下人喝上一壶的!
“这才对嘛,战斗什么的跟我有毛线关系,阵地战才是我的强项啊!不愧是本大爷的地雷阵!完美的连我自己都出不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靠!忘了留自己出路啊啊啊啊!”
就在安度因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感叹‘悲伤辣么大’的时候,腰间的手机(注意是腰间!要是有谁吐槽是裤裆我跟他急!)一阵震动,他连忙掏出来一看,是BOSS。
“喂BOSS啊是我,怎么了?哦。。。。哦。。。。亚当啊,我看见他了,早上急匆匆的从我这里。。。。。啊对,就是下去了,下地去了,对对对,到现在还没回来。什么?不是BOSS你布置的任务?那我就不知道了。。。。。哦,成,那我在这里守着吧,要是他活着回来了我就把他带回去,放心吧BOSS好挂了。”
得,安度因看着通道那黑黢黢的入口,回想着早上亚当不知道为什么,端着他黑又硬的电磁炮一脸杀气的冲下去的情形,不由得摇了摇头,心说亚当啊你长点心吧,要不是我这里地雷阵没布完,你早踩雷上天了。。。。。
“算了,我就在这守夜吧。”安度因想了想,“不行,我知道这里有地雷阵,亚当不知道啊,万一大晚上我没见亚当上来,结果他又不知道我在那里埋了地雷。。。。。。妈妈咪呀要真是亚当踩了我埋得雷被炸死我不得被我师傅还有BOSS合力撕吧撕吧蘸辣椒酱生吃了?不行不行。”
想来想去,安度因还是叹了口气,“算喽算喽,我就自当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吧。”
捡起刚才埋地雷之后剩下的木头箱子,从上面拆下几块木板,再加上自己的铲子和从袍子上扯下来的布条捆成了个牌子。安度因又掏出根荧光笔在牌子上写了几个字‘前方雷区,小心脚下,如若炸伤,你自己看着办!’
安度因写完想了想又加了一行小字,‘Ps:埋地雷的人是安度因,本人承接一切土木工程、防御工事修建、买凶杀人和抢劫银行,同时承接替写作业、代送情书、欺负女同学的业务,价格面议,联系电话:13XXXXXXXXXX。’
“这样就能安心的找地方偷懒睡懒觉了嘿嘿嘿,要不要叫潘多拉过来一起待到天亮呢?”这么想着的安度因将牌子插在地上,转头又看了看通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总觉得有人在窥视我。。。。。错觉吗?应该不是吧,一般这种觉得是错觉的时候其实你的直觉很正确的,嘛算了,管我什么事。”
“黑夜给了我金黄色的眼睛,我就用它看黄书。。。。。啧啧啧,瞧瞧这一期封面女郎真是美啊!这身材,这样貌。。。。。。话说地下会不会也有这样有益身心健康的杂志呢?要是有真想看一看,地下照不到太阳妹子们的皮肤都应该白嫩嫩得吧?嘿嘿嘿嘿嘿嘿。。。。。”
安度因此时正躲在一颗大树上,穷奢极欲的带着夜视仪看黄书,这种低俗的爱好平日里因为和潘多拉同在一个屋檐下难以得到释放,今天可算逮到机会了自然要一饱眼福。
“恩?那是。。。。。”突然出现在夜视仪上的一个小光点引起了正在兴头上的安度因的注意,哪个方向是通道出口,而光点代表着有某个有生命体征的生物正在那里活动,而且个头绝对比老鼠大。
“亚当回来了?这都半夜三更了你说我也没带点夜宵给同事充饥。。。。。。恩?不对吧,亚当的黑又硬哪去了?”
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安度因一把抄起身旁的高倍望远镜,稍稍调焦,“那个发型。。。。亚当在底下理发换发型了?哎我去,脸也变了脸也变了!难道亚当还整容了?哎哎哎哎!怎么个头也变矮了!靠这不是亚当吧!难道说我刚布置好地雷阵就有敌人上来了?别这么有眼力件好不好?不对,亚当没回来反倒是上来一个敌人。。。。。不不不,亚当有他的黑又硬怎么可能挂在底下!一定是。。。。一定是。。。。可恶果然是牺牲了吧?”
安度因一紧张就碎嘴子的毛病看来一时半会改不掉了。
透过望远镜,安度因看着那个新上来的(姑且算是)敌人,作为埋了半个月地雷差点把自己埋进去的地雷阵的布置者,安顿因对他的防御工事相当放心。
那敌人显然看见了安度因立在那里的牌子,在通道门口踌躇着,看到这,安度因心里这个恨呐,你说我要是早知道亚当已经牺牲了我还立着那破牌子干什么用?这不是给敌人提醒吗!这要是让他一脚踩进去这会已经放烟花了吧!
“哎呦?那小子胆子挺大啊?还不往家跑还赶往我的地雷阵里伸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找死。。。。。诶我刚才啃了一半的鸡腿哪去了?”
从袍子里摸出刚才啃了一般的鸡腿,安度因接着看戏,敌人看起来对于‘前方雷区’四个字还是有点忌惮的,他现在正拿着根不知道哪里变出来长木棍满地捅呢。安度因看到这差点没笑出声来,“孩子你作死不是这么作死的,你见过谁家的探雷器使用木棍做的?你这么捅我看到时候捅在地雷上炸不死你!”
他已经看到一朵漂亮的烟花绽放于通道口那傻孩子身旁。
果然如同安度因所想象的,没过几秒钟一颗反步兵地雷‘轰’的一声爆炸了,“nice,安度因拿下地下一血亚当我替你报仇了。。。。。卧槽什么鬼?我没看走眼吧?那货还活着?正面吃了一颗反步兵地雷还活蹦乱跳的?卧槽别闹啊!这不是科幻片也不是动画片更不是走近科学现场!你应该满身是血浑身是眼的倒下才对吧!潘多拉在上,我看到了什么?他是怎么做到几乎没有受伤的?难道他的皮肤和凯夫拉有一批吗?还是说丫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外星生物?难道说地下人其实是外星人伪装的?天老爷我在拯救世界吗!”
安度因内心再次凌乱了,这一点可以从他激动地把黄书都撕了这一点看出来。
“不过没关系,这才一颗地雷,只是一颗比较基础的反步兵地雷,待会还有寡妇雷和腰斩雷等着他呢。”
叼着鸡骨头肉,安度因举着望远镜接着观察。很显然仔细看去刚才的爆炸对敌人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是很反常,那敌人的出血量相当的少,好像伤口在出现的同时就会自动收口一样,而且显然敌人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在地雷爆照的一瞬间他就完成了寻找掩体、卧倒、掩护要害三个重要动作。
“真是敏捷的不可思议。”安度因感叹道,“师傅一定会喜欢他的,要是能活捉多好。”
不过敌人显然有准备好了第二轮试探,根据安度因的印象,敌人即将踏入的区域,正是腰斩雷大量埋放的区域。腰斩雷,跳雷的一种,一次爆炸产生强烈的冲击波,同时将用来二次爆炸的爆炸物弹射到大概一米左右的位置,二次引爆将产生大量破片,这些破片四散飞射将对附近步兵造成类似于腰斩的伤害,所以被叫为腰斩雷。而且这种地雷对付那些试图通过卧倒躲过一劫的步兵也有奇效,所以这一次安度因相信那可怜的敌人待会就会变成一句满身窟窿眼的尸体了!
亲眼看着敌人走向死亡陷阱真是一种奇特的感受,安度因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这种有计划性并且严格按照他计划走的战斗,不仅仅是敌人进攻的节奏,就连他死亡的节奏也被自己算的清清楚楚。
不过安度因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敌人刚刚突破了他第一层地雷阵。
虽然那层地雷阵相当简易。
轰。
第二声爆炸。安度因预料的第二次爆炸果然来自一颗腰斩雷,但是敌人的情况果然要比他预计的要好一些——没有当场死亡,但是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安度因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皮肤真的挺有韧性的,即便是腰斩雷的破片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伤口而没能击穿。
“啧,这家伙,他的皮肤真的是什么生化材料吗?地下真是可怕,看来我果然还是应该送些非人道武器下去人道毁灭一下。”安度因砸吧砸吧嘴,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位不知道名字的敌人怎么可能连腰斩雷都弄不死。
突然,多年佣兵生涯磨练出来的第六感突然猛烈的起了反应,完全来不及安度因多想,猛地一翻身跃下大树,就在他离开那个地方的一瞬间,一片寒光烁烁的刀片‘咻’的一声贴着他脑门钉在了刚刚他藏身的位置。
安度因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雷阵少说也有五六十米的距离,虽然说不上安全但是也不可能这么快被发现!可对方的攻击又不像是随手蒙的,那么这么看来,对方夜战索敌和利根有一拼啊?
不过更严重的问题是——被发现了!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今天安度因出门没看黄历,以为主要工作是埋地雷的他除了带了小黄书根本没带多少武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个看起来扔刀片扔的很利索的家伙,安度因很明智选择了——跑啊!
不过敌人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他命好还是安度因倒霉,那敌人愣是踩着二十米宽的地雷阵直直的朝着安度因追过来!
安度因的心在滴血!他都快哭了,你说说人家这幸运值,我地雷都埋得小地雷叠大地雷了丫竟然一个没踩上!
“别闹啊!你丫幸运多少啊!虽说幸运是很重要的选项但是你也别点的那么高好不好?老天爷不开眼啊我最近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你这么折磨我搞毛线啊我就是在这里等人要不要给我找个生化人当敌人吧?你追我追的那么紧干什么我又不是女的!你要真想打架你直说我给你找人去你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兵算什么英雄好汉!”
没有人回答话唠安度因,但是几声‘咻咻咻’的尖锐破空声显然是那敌人对安度因的回答。
虽然不知道对方扔了什么过来,但是本能驱使安度因反身甩出一把黄豆大小的铁珠,这些本应该装在炸弹里当破片的小球专门用来对付投掷类武器,也正是那一瞬间安度因看清了对方用的是什么武器——丝线!竟然是绕指柔这种玄乎到家的武器!
而且这玩意锋利到没谱啊!铁珠都被切开了!!!!!
要是被这玩意切上一下,安度因吞了口口水,那铁定了一块肉就没了!说不定直接截肢都是可能的啊!
“我说你是地下的屠夫吗!你切肉的家伙怎么天天都带着啊!我又不是死猪不想被切碎啊!你离我远一点听见了没有!卧槽还来!混蛋!真的很疼啊!”
小心小心安度因还是中招了,一道钢丝抽在了他的胳膊上,万幸的是,安度因的袍子也不是一般的大路货,这袍子用硝制牛皮加厚过,对于割裂上有一定的防护,但即便如此,安度因的胳膊也是一道一指深血口子。
血顺着胳膊往外流淌,安度因已经顾不上疼了,他很清楚,如果不能赶快摆脱敌人追杀,不以体力见长的他一定会跟案板上的猪肉一样被切碎的!
我的肉不好吃你别切我了!安度因真的想这么喊一嗓子,不顾喊了也没用。
“啧,这是你逼我的!”
一手掏出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一手掏出俩鸡蛋大小的小球奋力往地上一摔,一股伸手不见五指的白烟顿时笼罩了四周。
“能逼得我用强效催眠瓦斯你也是赢了,哼,没追上来嘛。。。。。看来逃过一劫了,嘶,真疼,混蛋你给我记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捂着伤口,安度因消失在城市中。
主线:
安度因:“我回来了,靠有没有人给我拿点药啊!”
亚当:“哎安度因!你怎么才回来?哇你受伤了?”
安度因:“我去亚当你怎么在这里!我还在通道门口等着接应你呢!”
亚当:“我早回来了?你说什么呢?”
安度因:“没事了。。。。。我伤的真冤。”
这是一个又黄又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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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电子垃圾堆得快要填满第一工序台了,而距离乔利和帕弗拿着工具箱站在流水线前还不到半小时。
“你的新义眼还没批下来吗?”帕弗拆下了一支机械胳膊,乔利幻想着断开的神经电路间正闪着蓝幽幽的电光。
“政府要求我提供原来那一对的残骸跟报告,另外在他们没有确定好旧眼睛的所有资料都有备份同步之前,我是暂时没有可能拿到新的了。”她抹掉额头上的汗水,用钩子拉开金属骨架上一层卷着粗糙毛边的橡胶。一个女人的笑脸在她手下顺着嘴角变形了,漂亮的面孔扭曲成了调色板,凌乱的黑发依然软得如同丝绒。
“那些人总要证明自己没有白领工资嘛。”帕弗熟练地撬开机器人胸口上的钢板,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当然了,雇主必须为行动存在着一定先天障碍的员工提供相应办公措施的政策我可熟了。不过……我真的想问问你,你就不想有一对自己私用的义眼?”
“嗯?”
乔利握着工具转头看着自己的老板,她现在戴着的义眼是由帕弗提供的“默片年代系列”,是由Nuova生物科技和一位影星合作出品的限量版本,就跟它的名字所指一样,成像完全是黑白的,还必须用特殊的清洗剂和软刷护理。帕弗一定很心疼,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乔利完全可以依据《先天障碍员工基本人身安全条例》投诉他没有提供为盲人员工提供健全的工作保障。
“一个小忙就好。”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立体投影。“你看。”
“这里是城外的电子垃圾堆,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地点。”他用手指在两个点之间标出了一条线路。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去帮你翻一座更大的垃圾堆?”乔利看着投影视图右下角的比例尺,那意味着她要去面对的挑战可比现在困难六倍。一个三角形的图案高调地被标示在垃圾山的正中央。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老婆逼我把它扔了……我可没办法把它自己找回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啊?乔利心想。
“我要是找到了你就负担我的新义眼费用?”
“对,我会给你安排个去那边工作的机会,但是你要记住在找的时候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那如果被发现了呢?乔利想问,但是帕弗正以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的沉重表情看着她,所以她也只是点点头,继续把手上突然唱起了怀旧金曲的黑发女郎大卸八块。
二
乔利天生就是瞎子,她的双眼是战争的后遗症。按两个世纪前的规律来说它们应该饱满圆润,但如今眼球变形发瘪才是常态。她在十二岁时做了眼球的摘除手术,为了节约时间,也是因为该做这项工作的执行人急着先去吃午餐,医生直接对她宣读了她此后作为一个“行动存在着一定先天障碍的残障人士”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和其他所有的公民一样,你将以自己的汗水谋生。”),接着给她配上了第一对能镶嵌在她眼眶里的义眼。
世界突然变得很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是变好了还是变糟了,她最早的那副义眼有时候会卡在眼窝里,需要用手拨着矫正方位,尽管这很平常但还是让她感到尴尬。她曾经一度是捉迷藏的能手,能熟知周围每个人的脚步轻重,背得出自己去过的每一个房间的结构,但现在在早上醒来时,她觉得自己之前一度获得过的感知能力已经成了很遥远的幻梦。
但是她看得见了。
她按照自己估计的着力点一步一步踩进六人高的垃圾堆里,无视那些依然在呢喃着情话或者呻吟的金属脑袋们。帕弗教给了她在垃圾山里攀爬的技巧,而且很惊讶的发现她掌握得比他还好——毕竟他习惯了被人称为一个灵活的胖子。清洁工制服的特殊纤维能保证他们在处理电子零件和尖锐物时不那么容易受伤,但是没办法保证员工在被电线洪流淹没的时候还能全身而退。
帕弗很怕死在垃圾堆里,但是在死亡面前似乎金钱的力量更大一些。他不止一次把价值高昂的部件拆下私留,汇报时就填写损毁严重无法回收,至于他是怎么绕过机制的,大概跟那些从他手里重新收购机器人的顾客有关。
一只得了白化病的贼鸥站在垃圾山顶部,伸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她。乔利认为它的眼睛一定是红色的。但她还没来得及转头正视她,手腕上的传感器就忽然发出了提示音,垃圾山里某个角落也跟着嗡嗡作响了起来,看来她找到目标了。
挖吧。她俯下身小心地拨开表层。
随着挖掘进度的前进,她也渐渐看见了她的搜寻目标。
“我早该想到的。”她抓住那肢体的一只胳膊,一把拉出了帕弗的电子情人。
那个情趣玩具长得极像某位已经过世的当红歌手,妆容发型都是订制的,想必价格不菲。她思索着该怎么才能把这一具情趣用品拉走,虽然性交易如今是合法的但是背着一个长约两米三的男性美人鱼在大街上走也太过火了,一般的交通工具大概也塞不进去,要在不损坏表皮的情况下拆卸也是一件难事……需不需要在他的生殖裂上捆块布?
那只贼鸥尖叫着俯冲下来,将喙啄进两片柔软的粉色橡胶中间,咬出一片水迹斑驳的磁卡,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乔利突然明白为什么帕弗这么需要把这件东西带回去了。她关掉拴在人鱼胸口的传感器,顺着垃圾堆的坡度滑下地面,跳到狭窄的小路上追着那只飞鸟狂奔。
它降落在了另一座垃圾山的背面。乔利从相反的方向绕了过去,然后她看见一个白发男人正从它的嘴里拿下战利品,古铜色的金属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谁在那?”他警觉地抬枪指向她。
“你可能不会想要那件东西。”乔利举起手来。
“为什么?”他松开那只鸟,让它又飞了出去。
“那是从VK760里取出来的,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她补充了一句:“男用的,男性的VK760。”
他像个青春期的男孩一样怪叫一声,把卡片向她抛了过去。乔利看着朝她脚下飞来的东西,内心在这一刻产生了极大的动摇,最后还是蹲下用一只手套将它包着捡了起来。
他不是普通的拾荒者。乔利看着他身上泛着光的短皮衣和长靴,还有手上的激光枪;他的胳膊上捆着一条白布,像是为了遮掩外套上的裂口或者袖章。
“你还有同伙吗?”他问。
“没有。”乔利说,“你打算杀我吗?”
“不是现在,我不想惹麻烦。”他往前走了几步,用枪抵着她的下巴:“我们现在都有彼此的把柄啦。听好了,如果你敢说出去,我一定找得到你。”
“嗯。”
“而为了防止你脑子里面的那玩意说出去,我得请你走一趟。”他晃了晃武器,发现她的瞳孔在光照下毫无变化:“你戴的是义眼吗?”
“对。”
“那就好办了。”
三
“简单地说,我用你之前的一段记忆和思维图像替换了昨天的缓存数据,现在我让你的处理器处在浅睡眠状态:它会对外界输入的一切信号进行模糊处理,所以我们说的话不会被记录下来。”
“可是我过两天就要去加装新义眼了,政府会把这个收上去做检查的。”
“他们查不出来的。”他很肯定地说道。
“你确定?”
“就算那样倒霉的不也还是你。”他耸耸肩:“或者你更倾向于我现在杀了你再强行把你的芯片取出来?”
乔利摇摇头,从他身边站了起来。
“清洁工,你要去哪?”他问。
“回垃圾处理站去。”
“要不要我送送你?”
乔利觉得他好像不太正常,自从他们见面以来,他一直都在极其笨拙的示好。她又想到了躺在一片断肢残骸中的VK760,靠剩下的一点电量徒劳地摆动着巨大的鱼尾,蓝绿色的鳞片上布满了划痕,一条搁浅了的人鱼。
最后拉斐尔也没有送她回家,她一个人搭上早上六点钟的地铁走了。但是他的摩托车后座却不是空的:一条两米长的男性人鱼玩具被横捆在座椅上摇摆,在平坦的车行道上一路喃喃着生硬的爱语。他的生殖裂上绑了条布。
那天是乔利第一次见到拉斐尔。
她没想到的是还有第二,第三,和第四次:在中餐馆、在电影院、在博物馆的空中花园——这三次她都没认出他来。拉斐尔卸下面具和外骨骼后就是个普通人,他身上处处完好,不可思议地没有一点残疾,能让人错以为他属于上层人士。
直到他们第五次见面。那天帕弗忙得不可开交,他的存款磁卡自从被他塞错地方后就不那么好用了。他让她替他去见一个收购铜丝的人(“一个学生之类的。”)乔利拉开门时见到的的拉斐尔戴着方框眼镜,眼睛下的黑眼圈就像是淤青,他穿了一双有点脏的休闲鞋。
“你的眼睛原来一定是蓝色的。”他在付款后说了这么一句。
“……谢谢?”
“能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吗?”
“我说不准。”
“做个眼科检查?”
然后乔利想起他来了。
拉斐尔似乎对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他痴迷于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地方寻找旧东西,荒废成仓库的住所里存着半打一个半世纪以前的品牌电脑和手机(看起来特别易碎的全透明设计)。他记事的方法有点颠三倒四,做了这一件就忘记了另外一件,一天只断断续续地睡上四个半小时。
乔利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人和过去,他也从来没好奇过乔利的政治倾向和出身背景。一开始他们之间相互检查思想,确定对方不会泄密,接着就突然明白了对方在食物上的癖好,然后是音乐品味,最后他们开始在彼此的房间里找自己落下的外套和袜子。
“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尼基在她上门维修的时候问了一句。
“男朋友?”
“噢,我记错了。”她摆摆手,继续数钱。(乔利一直猜不出到底她自言自语时唱的歌里讲的是哪些人,然后她想起来上次她和拉斐尔一起在娃娃店隔壁的餐馆吃过饭。)
“下次我给你带个节拍器来。”她说。
四
最后帕弗倒卖零件的事情还是被人捅出来了,电子垃圾处理站就要迎来它的第一次封查,乔利还不知道这条消息的时候,帕弗已经先她一步逃出了城。垃圾处理站里空空荡荡,乔利试着操作屏幕读取最近的数据,但她没有最高级别的密码和权限。拉斐尔陪她检查了一圈,他认为那些缺失的零件可能会被拿去制作军火(“CEC的人才会这样收购零件。”),如果这个说法是对的,他们的量刑会比单纯的倒卖零件重上几个等级。
他们打开了处理站的自动售货机,拿走了里面的饮料和速食,然后拉斐尔带她去了四号地下铁里的布洛普顿站(Brompton)。
他的ASD小队在废弃的车厢里等着他,每个人身上都挎着枪,服饰是深浅不一的黑灰色。
乔利看着他们清一色的面具兜帽和红色刺绣,确定这意味着自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
"有件事情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拉斐尔说。
“我知道。”她答道。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乔利感觉原来的那两颗义眼被拿了出来,接着是一阵轻微的金属关节开合声。
他放下手来。
“我给你带来了些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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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拉斐尔的说法ASD小队本来是一支地下乐队,但是由于成员的反政府倾向明显高出了主唱的声乐水平,所以他们干脆加入了电子基督。
*ASD的原乐队名是Angels of Small Death,拉斐尔是贝斯手,他脑袋后剃了“Le Petit Mort”的字样。
*尽管加入了ASD小队,但是乔利从来都没有加入CEC。
*最后小队因原主唱意外被捕分裂为两拨,一拨跟随拉斐尔去北部探秘,另一拨解散后投奔了更极端的CEC势力,他们把地铁站留给了乔利。
-布吉岛海港-
蓝天,白云,人群和海鸥。
一年一度的猎人考试开始了,世界各地的人在这里集聚,船只在这里停泊,人潮涌动,上上下下。
苍岚的左脚刚刚踏稳在陆地上,后背就被人推了一下:“喂,前面那个绿色头发的别挡道,我家大哥要去考猎人了!”
苍岚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面前瘦猴一样的人和他后面比常人高出很多的肌肉男,眉头微皱,手指指向那个肌肉男:“你考试不可能通过的。”
肌肉男听了使劲扇开前面的瘦猴,直逼苍岚而去:“你说什么呢小子?看看你这懦弱的黄色眼睛,你能干出什么来?本大爷都不能考猎人那什么人可以?你?哈哈哈哈哈。”
他挥着手臂,企图让周围的人呼应他。
苍岚轻笑了一下:“我的确可以。”
肌肉男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苍岚,发出了震怒地吼声:“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一道光闪过,肌肉男的双手突然捂住脖子,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里面喷浆而出,苍岚冷笑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刀,脸上的血迹让拥有无害脸庞的她看起来狰狞。
“我说了,我可以吧。蠢货。”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沿着周围的人让出的路离开。
随意地用水洗掉脸上的和刀上的血迹,苍岚顺手将猎刀重新放回长靴之中。
“如果参加猎人的都是这种货色,猎人会好到哪里去?”冷漠地看着池中的自己,苍岚说道,“成为了猎人,真的有很多的情报可以获得吗。”
只有试一试了。
下了船之后,因为脸上的血迹人群总是避开自己,眼不见心不烦,苍岚选择了偏僻的小路,顺便在小河边稍微清洗了一下。
一只蓝色的蝴蝶盘旋着,苍岚微笑着将手指伸了过去,蝴蝶沿着指尖飞了一圈,在空中扑扇着翅膀,停停顿顿,却沿着相反的方向飞走了。
苍岚垂下了眼睑,睫毛印出一片阴影。
“它走了。”白色长发的少女用赤红的瞳盯着苍岚,姣好的身材被一件蝴蝶花纹的亮蓝色裙子所包裹,拥有鸟一般的黑色的脚,“你要去考试?”
苍岚看着玛西亚,回忆起了让她去参加猎人考试的那个人的一些劝告:“引路人?”
玛西亚面无表情的点头:“是吧。”
蓝色的蝴蝶飞旋着回到了玛西亚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停在了她的头上一动不动了,看上去就像一只精美的发夹。
“是吧?到底是‘是’还是‘不是’。”苍岚眯着眼睛问她。
玛西亚赤红地瞳突然闪了一下,尖锐无比,她靠近苍岚:“是。可我讨厌你身上的血味,不想带你去。”
苍岚冷笑准备离开:“那不要打扰我了。”
玛西亚双臂和背部的翅膀突然展开,像一副强有力的画,上面的图案似乎拥有蛊惑人心的魔法,:“你要去哪里?”
大风四起,连天空都变得阴沉。
“是要打一架吗。”苍岚盯着玛西亚,摆好了架势。
玛西亚的翅膀微微合拢,语气虽然生硬但还是低了一个度:“做个交易,一条鱼,一米路。从这里到会场还有200米,200条鱼我带你去。”
苍岚探究地看着她的赤瞳,将眼神移到她的翅膀上。
“蝴蝶……所以不能碰水吗。”苍岚将外套帅气地脱掉就钻进了水中,“好,成交。”
-时间流逝-
“199条……200条……”玛西亚才报完数,苍岚就从水中钻了出来,头发湿淋淋地,水在绿发其中垂吊,浸染,滴下来的水仿佛都要变成绿色了。
“还差多少条?”苍岚金色的瞳孔圆睁,大口地喘着气。
“200条已经到了啊。”玛西亚看着地上那堆鱼山说道。
苍岚皱眉:“你能飞多高?从天上降落的距离不可能算进了200米之中吧。”
玛西亚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刚刚不算,现在算了。”
翅膀再次张开,这次没有暴风没有乌云也没有压迫:“上来吧,我认可你了。”
“我会带你去猎人考试的会场,你要做的是记住下面我说的话。”
“恩。”
“站在洞口,敲右边的岩石三下,入口会打开。这个时候你会被问到三个问题。”
“是什么?”
“天上飞的是什么?半熟的猪扒……”
……
“记住了吗。”
“恩,大概吧。”
到了入口,苍岚看着眼前这偏僻的山洞入口,转头对即将展翅离开的玛西亚轻轻的说了声:“我是说真的,谢谢你了。”
玛西亚敏感的耳朵捕捉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像是微笑的表情:“我很讨厌带你们这样的考生啊。真麻烦。”
说完转身,将那样自由无畏的身影留作最后的纪念。
进入考场了到底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呢?
苍岚带着这样的疑惑,心跳似乎也加快了不少,她的手停在了那块特殊的石头上。
“……砰。”“砰。”
“……砰。”“砰。”
“……砰。”“砰。”
敲打声和心跳声一起奏响。
当那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响起时,这个故事真正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