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错时间了呢。
饭田绢代怀里抱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难得的店休日,她借这个机会将家里冬季的床单被罩拿到洗衣店清洗,不仅忙里偷闲在店里坐了会,还得到了一杯上好的煎茶。洗衣店的名字是洋气的英文,绢代不知道发音,好在商店街的不少人都直接叫它“英文洗衣店”,绢代也就跟着这么叫。店主纪野梅子有些年纪,但整体还算年轻,她和绢代同样都是外地来的,还会毫无吝啬地传授清洁小技巧,这很容易就让绢代产生一种亲近感。
在没有油烟味、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享受热茶,随便聊着感兴趣的话题,本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午后,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太沉的话——
所以,是算错了百坂君的排班了吗?如果他执勤的话,这个点也差不多能遇见了。百坂警官是个热心肠,他见不得别人有什么麻烦而自己不施以援手,绢代每次在受到帮助后都会在当天晚上请对方喝一杯,街坊邻里间的,本来就是如此嘛。
那么趁下次见面问一下吧,随口的事情,倒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绢代颠了一下怀里的被罩调整位置,随即看到一名穿着白衬衣、戴着眼镜的男性正徘徊在自家店的门口。那人的侧影有些眼熟,绢代晃了晃神,快步迎了上去。
“那个……”
男性闻声转过身子,在看清对方的面相后,绢代的心重新落了回去。她又调整了下手中的重物,将原本打算说的“今天暂停营业”咽进肚子,扬起笑容:“想要吃点什么吗?”
“呃……”男性下意识错开了视线,“只是恰好路……”
“咕噜——”
肚子发出这样的声音,成功止住了男性的话头。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拘谨、羞涩,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绢代的面前逃走似的。
“哎呀!”
绢代发出小声的惊呼,年轻人眼疾手快,成功制止了一场“惨祸”。现在他手里拽着差点掉在地上的被罩,绢代压着剩下的部分,两个人一时间形成了类似拉扯的场面。
“不好意思,我这人总是慌里慌张的。谢谢你啊,要不然我就白洗了。”
绢代偏偏脑袋,笑容温和:“不嫌弃的话,就让我请你吧。这里是我家的店,我姑且也算是……嗯,厨师?”
“就当是作为帮助我的报答好了。”
略微松开胳膊,那被罩就彻底掉在了男性的手上。
剑城龙之介有些窘迫,他僵硬地坐在凳子上,趁着绢代收拾的时候打量着食堂。他看到墙上贴着的菜单时胃部猛地收缩了下,说实话这里的价格绝对公道,只是他真的没有多少生活费了。
“没什么特别的,基本是家庭料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绢代问,她已经站在了吧台后面,正在穿围裙。
“吃什么都可以的,”剑城快速摆着手,“我不挑的真的!有什么我吃什么!”
绢代掩着嘴笑了。
“虽然我这么说,但实际上今天店休——”她赶在剑城张口之前快速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随便用现有的材料做一点?”
剑城忙不迭地点头:“已经很感谢了!”
“剑城君是大学生吗?”
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正散发着对于剑城而言无以伦比的香味,他不被觉察地抽着鼻子嗅了嗅,猜应该是咖喱。
“是的,我读熊元大学。虽然第一次来贵店,不过经常会在附近打些零工,并不是奇怪的人!”剑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加了这么一句,说完他就感到后悔,现在开始不奇怪也变奇怪了。
好在绢代并没有在意,她看上去更关心滋滋作响的煎锅:“我家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高中。他也是个好孩子呐,一边上学一边帮我维持这个店。”
剑城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问出“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这样的话,他看绢代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就在刚才她也是一个人拿着那么多东西回到了这里。
“请吧,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绢代将碗放在桌子上,深色的高汤里浮着麦色的面条,上面一半摆着黄瓜条、胡萝卜丁与青椒块,另一半卧着两片肉和一枚煎蛋。食物的热量与香气永远令人感到愉快,剑城双手合十刚想开口,就被突然发出“啊”声的绢代打断。
“稍等、稍等,可不能忘了这个哟。”
她转过身,在那口已经炖到“咕嘟嘟”作响的锅里舀了一勺,浇在面上。
“千代食堂的咖喱,吃过一口就忘不掉!我们店的特色就是,咖喱配万物,天妇罗同样!”
剑城多少从单手叉腰、挥舞着铁勺的绢代身上看出了几分得意,他立即就被感染,开始愈发期待起来。
“感谢招待——我开动了。”
今日菜谱:热剩饭。
只是将中午吃剩的食材凑在一起,手头有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是简单上手的饭。但咖喱毕竟是咖喱,平平无奇的饭一勺浇上去就被赋予了灵魂!
你也快来“大众食堂千代”品尝一下吧~!
TBC
一些关于真辉的背景介绍……以及花火大会!
但是并没写到看烟花……
下次继续吧【
====================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真辉一边擦着刚刷好的碗盘边胡思乱想着。
第一次逃跑,是意识到了同胞妹妹复杂的感情。
虽说有些顺水推舟,但现在想想,他其实还挺感激制造了那场“事故”的人。
想着彼此间拉开距离,或许能让妹妹冷静下来,于是他选择留在了那个新的家庭。
新的父母和新的妹妹都是温柔善良的人,让真辉感受到了几乎从未体会过的家的温暖。
可是没想到的是,随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父母竟然会产生了那个意思。
于是,真辉第二次选择了逃跑。
在这座离家乡足有几百公里远的城市,真辉开始了新的生活。
好心收留他的饭田绢代是位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柔弱又妩媚的女性,总会让人不由萌生要帮她一把的念头。
她就像关心自己的小叔子幸二一样,对真辉也抱有同等的关切之心。
……虽然有时她似乎把握不太住距离感,总是让不擅长应对女性的自己心头小鹿乱撞。
幸二则是真辉长这么大第一次交到的好友,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插科打诨,闹得鸡飞狗跳……然后再被绢姐那带着独特京都腔,一点也听不出是在生气的声音说教一番,对他来说反而是种新鲜的体验。
这一次,自己或许不需要再逃了。
那时的真辉打从心底这么期待。
可是偏偏,他又搞砸了。
唉,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
一切刚刚开始时,还都很正常。
从遥远的秋田跑到京都来读高中,还是作为剑道特招生入学,不管怎么说在学校里都惹眼了点。
不管是在班里还是在剑道部,真辉都能感觉到一些并非怀揣好意的视线。
不过他每天的时间表已经塞得满满的了,实在没那功夫去搭理那些人。
而且多亏了某个人的出手相助,让那些只敢背地里使绊子的家伙收敛了许多。
没错,那时正是她帮了自己一把。
从入学起就坐在自己的邻桌,成绩优秀,态度永远端正大方的少女,织崎 梓珠音。
在入学初,她就曾热心帮自己这个外地人介绍学校周边的环境,还多次协助自己处理一些事务和手续。
当发现有人排挤自己,也是她首当其冲斥责了对方。
虽然她总是说这是身为班长理应做的,但那种不怀私心的态度还是让真辉十分佩服。
然而从某个时间点,他们之间的关系突然就跌至了冰点。
真辉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一贯从容温婉的少女突然便涨红了脸。她不知所措地试图解释些什么,却始终未能组织成系统的语言。最后吐出的更是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悲鸣的尖锐声音。
“你这个人……真是太差劲了!”
没给真辉辩解的时间,织崎就飞快地跑开了,并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好好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还总是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自己,但一发现自己察觉便会立刻挪开目光。
起初真辉还试过主动跟她打招呼,想挽回一下彼此的关系,可在被无视了好几次之后也终于放弃了。
除非是像上次在神社不小心撞见,他甚至开始主动避开织崎。
毕竟,只有逃跑,真辉确实是很擅长。
只不过这一次,可供他逃的范围实在有些小。
唉,女孩子真是难懂。
时至今日,真辉也不是很明白织崎为何突然就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
他一时忍不住,不小心把本打算憋在心里的长叹吐出了口。
“哎呀,怎么突然叹这么大一口气啊,年纪轻轻的。”
正在吧台后准备晚市的绢姐迅速捕捉到真辉的情绪,带着熟悉的淡笑走了过来。
“心思太多,当心早早白头哦。”
真辉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啦,我只是在想……”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借口时,绢姐突然轻轻两手一拍。
“哎呀,看我这脑子。今天可是七夕的花火大会啊。”她突然伸手点了点真辉的鼻尖……最近真辉总算是有些习惯她这种亲昵的举动了,“你一定是想去看烟花了吧?”
“啊……啊哈哈,被绢姐看破啦……”
“也对,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这些热闹的活动……明明是一年一度的花火大会,却要留在店里刷盘子,也难怪椎名君会不开心。”
绢姐边说边摇头,表情也有些为难。
“我、我没有不开心!”真辉慌忙摆了摆手,“我会好好完成我该做的……”
“呵呵,”绢姐脸上突然由阴转晴,“我开玩笑的。你们几个小年轻就去玩吧。”
她拍了拍手,招呼来龙之介和幸二。
“大家都去看烟花了,今晚店里也没几个客人,我自己能应付得来。”绢姐边说边指了指空旷的店堂,“剑城君,你就带着这两个小伙子去河边吧。”
“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绢姐?”
龙之介看起来不太放心,又确认了一遍。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占个好位置吧,我晚些去找你们。”
听到绢姐这么说,真辉心里也终于轻松起来——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个16岁的孩子,正值爱玩的年纪。
他看了看另外两人,看到龙之介也一脸开心,只有幸二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影响,表情看着似乎有些复杂。
也对,还是不要为那些摸不着头脑的事烦恼了。
我只是暂时逃避一下而已,总有一天,我会好好面对这一切的。
只是逃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没错,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仅此而已。
夏日,澡堂,蒸汽腾腾。
室内水汽混合檀木的温热,闻起来竟像是广藿香的药苦气,带着微微酣热。
叶津田香药猛地从水池里站起来,水花被带起些许溅出池外。她一手扶着浴巾,另一手拿起池边的浴盆器具走向更衣室。她听到八束华乃音已经在喊她了,只是脑袋还有些昏沉,也没听清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叫她。
好像……又有点……泡过头了?
不过只要没倒在池子里就是胜利。被热水浸没脑袋放空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美好,人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这种温柔吞吃掉。太危险了。
华乃音见香药从更衣室出来便也松了口气。打了声招呼便回房间去了。从她在这里住下,香药总算是找到了能经常来提醒自己的人,这才能放心地经常相约来放松。
“这是什么?”香药瞥见柜台上的小签筒,脑袋有一点短路,退了一步回到那签筒前又瞧了瞧。
[要抽签吗?]
东云凉冲她晃晃手里的便签。
[也太简陋了。]香药却是放下了洗漱用具,挑起眉头笑笑在纸上快速地嫌弃了澡堂老板的懒惰。虽是这么说,其实抽签的用具自家书店她也是啥都没准备。……甚至自己刚才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不抽算了。]这句话后面还跟着画了一个看上去画得很大力的笑脸。东云作势要拿回签筒,手还在前面挡了挡。
“嘿!”她瞪了东云一眼。
[你自己要抽的哦。一次五円~多谢惠顾~] 东云向香药伸出左手,脸上的笑意又重了一分。
7根签长得一模一样,零散地在签筒里七倒八歪。香药看看东云的脸,目光又落回签筒,还没等她来得及想好要哪一支,已经有一只手极快地闪过,向她递来了一支签。
下意识地接过来,香药看着签上的号码微微愣神,随机才反应过来抗议出声。
“喂!”她拿起便签就写,[哪有直接给的!?????]写罢举到汤屋老板的面前,用力晃了晃。
[这都不是随机选的了!!东云先生?喂!]喂字被写的很大,都快要滑出纸面了。
[看你决定不了,帮你选的。我随机选的,也是一种随机。]东云翻了一面纸,[而且你主动接的也要怪我吗?]
[我要重新抽。]香药一拍柜台,身体前倾眯起眼睛盯着东云。
东云凉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举起便签本。
[机会只有一次。]
*粗口*……香药拿着手中的签,深吸一口气目光有些恍然。前厅柜台也依然有一股水汽萦绕的檀香气味,只是线香的烟气要重些。脑袋有些轻飘的感觉还在,香药把签握紧,又松开,又握紧,最终还是把签收了起来。
[相信我,我的手气一向很好。]东云凉轻轻叩了叩柜台桌面,把便签推到香药面前。
[尤其是恋爱方面,特别好。]
香药看完第二页的字,猛地抬头看向汤屋老板,她盯着青年完美无瑕的微笑看了整整三秒,然后缓缓睁大了自己的眼睛,艰难咽下一口唾沫,她觉得脸上发烫,连带着脖子后面裸露的皮肤也烫了起来。这是七夕的恋爱签,求的是姻缘。
而叶津田香药,还没有想过会有喜欢的人这回事。
+++++++++++++++++++++++++++++++++++++++++++++++++++++++
“我以为香药姐不会去抽签呢。”
“……有人硬塞给我的。”香药抿了抿嘴,“华乃音你今天怎么也关心起这个了。我可没有八卦可以说。”
“七夕嘛。连香药姐都抽了,可不得叫人好奇嘛?”矮个儿的女孩把展板上的纸条略微整理了一下,放回原先悬挂的位置。初屋的七夕商品,或者说是活动更好,除了这块供情侣留下祝福和寄语的展板,二楼的休息区也暂时划归成了纸芝居活动的专属区域。一天两场的纸芝居,倒也是吸引了一些新的客人,尤其是孩子们。
“要记得确认一下纪念画片的库存,今天应该也会挺忙的,面具小子这会儿跑哪儿去了……”轻巧地绕过了话题,香药起身向二楼走去,“我去做下准备,楼下有人你先招呼着。”
店门前的小招牌板多了一块写着“七夕特辑”,还写着纸芝居小剧场演出的时间,地方小限定了人数,入场费也不算很贵15円的入场费,还有茶水点心,还可以挑一张喜欢的缩小版本的画片带走。除了讲故事的人需要痛苦一些外,一切都很好。银河铁道之夜,小王子,还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故事都是挑应景的来。
另外给不喜欢听故事的人,情侣留言板也挺受欢迎。随意消费就能一起留下给对方的祝福,留个念想。或者是一些不能直接诉诸于口的话,也可以留下。万一呢,万一缘分到了也许就会被看到了?
“香药姐,烟火大会你准备和谁一起去?”华乃音拿着一叠画片上楼,“库存对过啦,都还有多呢。”
“啊……今年也到这个时候了。”
“怎么了吗?”
香药摇摇头,合上面前的纸芝居木箱,然后走到二楼柜台把装着干净杯子的托盘拿了出来,从上面挑了两个杯子倒上茶水,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递给了华乃音。
“我都很多年没去过了。七年还是八年来着?。旧浴衣大概都穿不下了。”香药靠着柜台,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啜了一口,“我一个人去没什么意思,看烟火而已。”
“不会吧?”
“那么关心我,小华乃音又要跟谁一起去啊?”香药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问得漫不经心,只是又避开了华乃音的疑问。并不是真的没有人陪,毕竟再怎么说,香药只要央求叶津田一,那爷爷一定会陪着孙女去河边看烟花。只不过……
只不过是不想去罢了。
“我……我没有啦。我去看着留言板。”说着和服双马尾的少女便逃一样地下了楼。
慢慢地喝完手里的茶水,香药从衣兜里又掏出来那支签。签子在香药手里横着,小小的数字8顺势躺在签子上,头尾相连不分始末,像无尽的乌洛波洛斯之蛇。
+++++++++++++++++++++++++++++++++++++++++++++
香药站在神社的最后一节台阶前,抬头看看头上的鸟居,红色的漆木顶上太阳已经临近西方,一副将落未落的模样。她手里拿着写着“8”的木签,拇指一直在小小的红色数字上摩挲,漆面和漆面之间不甚明显的凹凸质感有种奇异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反复触摸。蝉鸣一阵一阵的,突然响起又突然安静,混乱的节奏让临近傍晚的夏日更加焦躁。
此刻神社的游客不多,只有三两对零散的情侣向山下的方向走。他们的手中似乎拿着签文,或亲昵或忧虑地互相说着些什么。
香药洗了手,在拜殿前摇响了钟绳,在纳奉箱里投下了五円的硬币,鞠躬,合掌,又鞠躬。在离开的拜殿的时候她突然愣了愣,自己好像还没有许愿。
可,要求什么……?
“那边的小姐姐呀~是要求姻缘吗?”长发的巫女从另一边探出半个身子,朝拜殿的方向挥挥手,挑起眉毛微眯着眼的笑容仿佛一早就看穿了拜殿前所站的人的心思。
香药应声回头,是缘梦之星。虽然来神社的次数并不算多,但是这位巫女小姐她是认识的,有一半原因大概也是被问过几次有没有在意的人这样的话题。
“我、不是,呃,我……我就是……”我不是来求姻缘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没办法顺顺当当地从嘴里说出来。不是来求姻缘,那为什么还要来解手上的签呢?
“哎呀,快过来嘛。”小缘冲她招招手,笑容实打实的灿烂。
香药过去向小缘递出了自己的那根签,木片被她攥在手里,还有微微余温。她舔了舔下唇,目光错开小缘热情的视线,尽量用平静的声音答道:“我只是来解签的。……偶然拿到的这个。”
“哪个哪个,我看看哦——”小缘接过签看了看,“书店的小姐要相信一切都是必然哦。虽然命运总是用偶然的方式出现,但是一切都是必然的。”
“8号……哇喔!恭喜!是喵吉呢!‘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脑中第一个人’小缘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我、我不知……”香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却晃过一点浅淡的红色,有点像签上红漆的颜色,“我还没有那种人啦。”
“嗯——”小缘的声音拖得很长,把签文递给香药。接着她摸摸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说到:“哎呀,不急不急呢,也许相遇后马上就会有进展哦~签文上是这么写的。要相信哦,相信的话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哦。”
香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金橙色的眸子慌忙地躲闪开小缘的目光点了点头,“谢谢。我会的。恋爱这种东西,也强求不来嘛。”
“哼哼,你也是有想要的缘分嘛。”小缘又往前凑了凑,香药怀疑如果不是放着御守的桌台挡着她,自己是一定会和她撞个满怀,“想不想要更早一点遇上有缘分的人?我好想知道对的那个他是谁啊~~~你要不要来一条神社七夕特供的恋情手链~说不定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变顺利哦~”
一条带着鹿头徽记的彩色石头手链被放到了香药的手里。
“50円,谢谢惠顾哦~”
……
……
?
怎么好像……又被强买强卖了?
+++++++
七夕期间总计消费:55円(?)
//是一些和悠凛小姐的日常。
//大概会有02但是不确定有没有030405678
//零碎时间摸鱼,此刻仍在加班,为什么,为什么……此生不愿……
悠凛脊背挺直,端庄地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握着一只蓝色墨水的钢笔。
她气定神闲地朝小张招招手,笔尖落在手感粗糙的纸面上开始滑动,逐渐发出频率缓慢而均匀的沙沙摩擦声。
“这个月,你的应发工资是6200円,”悠凛说,“睡过头8天扣款800円,弄坏客户推拉门扣款2000円,总计打碎12个易碎物品扣款4800円,买错洗涤剂扣款200円……”
悠凛停下笔,微微一笑:“最终应发工资是负1600円,比上个月进步了哦。”
我竟然打碎了那么多东西?小张太郎吃了一惊。他眼珠子一转,正准备深深鞠躬以示歉意,头刚垂下去,悠凛的手掌就轻轻按在他的脑门,把他往上……往远处推开,轻飘飘的,却又不容反抗。
小张顺着她的力气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又抬起头来。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在规定时间内打点好了,客户们对现在的情况都很满意。”
悠凛好像叹了口气……确实如此吗?小张不是很确定,他静悄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竖着耳朵听悠凛说话。而悠凛的微笑四平八稳的,连嘴角的弧度都丝毫未变:“小张你是新人也很不容易啦~”
至今已经实习一年零七个月的新人小张挠挠头,随后不再多想,爽朗一笑:“谢谢夸奖,我会再接再厉的!”
悠凛怜悯地看向他,没有再说话。
那之后,小张干劲十足地抓起扫帚和抹布,依照每日开店流程开始简单的打扫。一楼放了太多“不适宜”被清理一新的物件,于是他只能小心地弄干净地板,擦一擦柜台,便打开了店门将新一天的新鲜空气迎接入内。
最后的工序是将店门和橱窗擦得光洁锃亮,小张擦到一半,忽地动作一顿。他扶着店门伸着脖子朝外面张望,没一会儿,便又跑到室内对着悠凛双手合十:“我可以预支5円吗?马上要到七夕了,我想抽签!”
悠凛适时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七夕签文?好哦,你也到了想谈恋爱的年纪嘛……”
悠凛又在记账簿上写上几笔,至今为止,小张的负债已经超过了五位数,并且有着持续增长的趋势,照这么下去,此刻这区区5円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今天暂时没有接到工作,所以下午给你放两个小时的假哦。”悠凛清清淡淡地说,“去抽完签回来,剩下的时间,拜托你把昨天想的新产品方案重新写一遍。”
“啊?重写?!”
小张震惊地瞪大双眼:“有什么不好吗?”
悠凛又一次微笑起来:“没有哦,小张的想法非常纯真可爱,只是我希望能看到更多有趣的可能性。如何,你能做到的吧?”
小张立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回来就重写十份!”
“那就帮大忙了。”
悠凛此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到了下午,小张就从店里出发,拿着悠凛给他的恋爱签前去神社寻人解签。他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径直跑到二楼取来工具,以及和自己昨晚画到一半的海报,一股脑地抱到柜台后面,准备坐在这里一边看店,一边构思新的方案。
悠凛出门去了,也许是有要事要办,也许是拜访客户,她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小张发了几分钟呆,决定暂时放在脑后不细想。
他只是将手中的海报举起来,对着光看。
那上面现在涂满了紫阳花般的粉色、蓝色和紫色,不少充满夏日风味的装饰品,却都只是粗粗勾画了几笔,在最中央用嫩黄色写上的硕大广告语充满冲击力地闯入眼帘,一眼望过去,没有半点协调之处。
「值此七夕,通灵家政推出全新服务:
清理前男友,回收旧礼品,不管是回忆还是当事人都能一扫而尽,让你再无烦恼!」
小张赞许地点点头,越看越觉得好,只是如果把这个思路细化一下,或许才能得到悠凛的夸赞。比如……具体的清理方案?后续处置?售后条款?这些都需要一一考虑在内……
他放下海报,换成纸笔,正准备开工,一张浅色的签文从他的口袋中掉出来,悠悠飘落盖住海报上的水音铃图案。“大凶”二字重新引入眼帘,小张抿抿嘴,伸手准备取回那张签文。
“小张抽到了什么?”悠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又是怎么绕到小张背后的,撑开的白色洋伞落下一片缀满蕾丝花边的阴影,把桌上杂乱的景象都变得充满复古意味。
小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头朝着悠凛笑起来:“抽到了大凶,我要倒大霉哩!”
悠凛的脸庞被蕾丝洋伞的阴影和她自己的乌黑发丝包围着,她眨了眨眼,方才回应:“真的吗?不过,如果是小张你的话,即使是大凶应该也没关系吧。”
悠凛的神色再一次地变得怜悯而慈悲,她施施然转身而去,那一身纯白的阴翳就像是西洋来的圣母像一样动人心魄。她那温柔而不失活泼的声音继而随着她的行动而远去,却又像是幽灵般的回响,冰冷而清晰地飘荡在一楼的整个空间内,永远都不会消失。
“放心好了,你能应付得过来。毕竟小张你的人生……不是本来就是‘大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