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蝴蝶,上下飞舞着,纹路在空中看不清楚,却在多拉的扫帚前打转,纵情地乘着风飞翔,无拘无束。
这是十月的第一个星期三,多拉的第五堂飞行课。在这门课上,她展现出的天分丝毫不比她那华丽得过分的哥哥差,稍加练习之后她便能够轻易趋驶手中的扫帚,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英格兰的天气一如即往,云在头顶团成一片,望不到边,入秋时分就已刮起的冷风这时更加薄凉了,那风从黑湖上经过,打到多拉的脸上时还带着凉意,将她的小脸吹得冰冷。
她却丝毫不受这些影响,一心一意地在空中追逐着那只蝴蝶。飞翔自然是有先有后的,她偶尔领先时总会放慢速度,拍拍她的扫帚让它体谅一下飞在她们旁侧的蝴蝶。有几次蝴蝶几乎落在了她的肩上,可她没空确认,迎面又是一阵强风,蝴蝶一再从她肩头吹落。
“蝴蝶是种挑剔的小家伙,它只会停在最美的花朵和有着美丽心灵的人身上。”
父亲的话再次席上心头,她似乎总是能找到另自己开心的想法,一贯如此,所以笑容很少在她身上离场。
蝴蝶向下坠去,似乎有些无力爬升了,她骑着扫帚跟在它身边。
向下飞行,映入视线的是霍格沃茨西边的围墙,还有一棵依靠围墙生长的大树,多拉分不清它是什么种类。
蝴蝶还在向下坠落,它的翅膀一动不动,像是刚刚的飞行耗尽了它最后的生命一般。最后它落得极低,立在一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上。
多拉沿着那双手上扬视线,代表拉文克劳的蓝色围巾出现在她视线中,随后是一张英俊但冷漠的脸庞,很显然是一位学长。
他抬起头,看见了她。
她也正在看她。片刻之后,扫帚立在一旁的墙边,她则蹲在年长的拉文克劳学长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蝴蝶。他没有开口拒绝,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年幼的格兰芬多,而后低头看向手中的蝴蝶。
那是一只奇怪的蝴蝶,它的左右花纹并不对称平齐。很久之后的一天她偶然有了学习的动力,跑去附近的图书馆查找,一一比对资料上蝴蝶的模样,本以为这会耗去她半日的时间,却没想到麻瓜世界科技进步,她只对着看似呆笨的大家伙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人们称它美凤蝶,介绍上详详细细地写着它所属的纲目科属,说它雌雄同体,非同寻常。资料上写鳞翅目昆虫学专家声称,这种蝴蝶之所以蜕变为半雌半雄,是因为它早期发育时性染色体分裂失常。而且由于器官的损坏,这种蝴蝶不能生育,比正常的蝴蝶早死。多拉不喜欢这样描述,文字硬邦邦的,比她儿时就着凉水吞下肚的硬面包还不近人情。她倒宁愿想象这蝴蝶勇敢执着,依靠异变从几万分之一的概率中破茧而出,背负着不能生育的诅咒,独自守住没有同伴的天空,在飞翔之后死去。她一向如此,有着永远天真的眼睛和绝妙的想象力,因此梦境永远被她印在眼中,在平淡生活中闪闪发光。
时间回到当下,papilio手中躺着那只美凤蝶,多拉追逐它的旅程显然是它短暂一生最后的一次飞行,在歪歪扭扭的下降之后,它落在帕皮利欧的手上。他那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此时张开,圆一般地拢住蝴蝶,让它停留在手上,度过最后的时光。
多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蝴蝶的模样。它被从中央一分为二,右边是耀如晨星的璀璨的黄,夹带一点红宝石斑缀在翅膀上部,宛如贵妇盛装出席舞会,另一边则灰暗无色,几乎要和papilio的手套融为一体,打扫过三百个烟囱的灰姑娘也不会比这更惨了,她这样想到。恍然间这强烈的对比另她想起了谁,定了定神她才敢肯定这种想法,世人眼光下,她的大哥阿方索有如左半部索然无味的雄蝶,而她的二哥,那个人尽皆知的唐·璜,则像右半部那闪闪发光的雌蝶。这一瞬间她一定是世上最了解莎乐美的人,因为这对比和剖白完全就是莎乐美心中所想脑中所知。
这样奇妙的想法却没能从多拉的脑袋里转移到一旁的拉文克劳身上。Papilio 凝视着掌中的蝴蝶,它翅膀的抖动越来越轻,几乎不可见了,有时候它停顿一阵,让她和他都以为生命的热情已经逝去了,但一阵风吹过,它的翅膀又开始摇晃,起先乘着风的节奏,随后转成它自身的、微弱不已的波纹。
两双眼睛都盯着它,紫色的眸子和银蓝色的瞳仁互不相让,都在努力地不让眨眼的瞬间夺去他们见证它逝去的刹那。同样的屏息凝神,对于papilio而言稀疏平常,他早已习惯这样静静地观察时间在物体上的流逝,饲养蝴蝶多年,这样的场景他倒不少见。多拉却并不熟悉这一切,死亡还未太早沾染上她的眼眸,她对此既感到惋惜又感到兴奋,一方面社会作为传授者教导她应当显出悲伤之情,另一方面,真实事件带给求知之心的鼓动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所无法拒绝的本能,孩子们总以痴笑对待死亡,一来他们对其一无所知,二来距离他们被这条恶犬反咬一口的时候还很远很长,恐惧悲哀这类负面的情绪被拉得太长,像绷紧的皮筋,反而会收缩弹起,显出一脸笑容。多拉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她见不到夜骐,还不知晓目光所不及的那半个世界。
多拉总归是生疏的,她还是没有沉住气,眨了眨她干涩的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担惊受怕,只担心蝴蝶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刻离开了他们,但睁开眼睛,她欢喜地发现蝴蝶还在抖动着它的翅膀,但幅度远小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又一次,它的翅膀在毫厘间颤动了一下,最终停止不动了。
多拉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papilio ,后者此刻正低着头紧盯着手中的蝴蝶,多拉因此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这位冷漠表情的拉文克劳的眸子。带有一抹浅银色渲染的蓝色眼睛此刻还是带着冷质的光芒,低头看向蝴蝶的目光跟随着多拉的动作转移了,正对上她的那双紫色眼睛,一刻停顿。
多拉不知道对方此刻在她眼中看见了什么,是她荒谬离奇的梦境还是她过往生活的噩梦?是帝王深紫色的血液还是凯撒紫色的披风?是否有往日的沉醉和逝去的欢愉生存呼吸的空间?她那时还不知晓有摄神取念这样的魔法,她自然也无法知道对方的心思。只是她这样望着那双银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不动,没有一丝波澜,她从中什么都读不出。
她还不知晓的除了摄神取念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很多情况下,什么都看不出的眼睛远比看得出波澜的眼睛来得有力。她感到和入学式时戴纳·福克斯给予她亲吻礼时一样的感受。僵直而发热,像是一块木头被灼烤,无法动弹的同时她感到自己的脸变得炽热,霍格沃茨这个略带凉意的秋天无法阻止她,黑湖水面吹来的冷风也无法阻挡她。她眨了两次眼睛,紫色的眸子将对视的视线移开,她又低下头看着那蝴蝶了,脸庞滚烫指尖冰凉,她伸出指头轻轻碰了一下那翅膀。
她触碰的是右半边,鳞翅闪闪,红宝石斑在阴沉沉的天下还透出彩虹的轮廓,像极了她额边别着的发卡。她还想触摸那已经逝去了的蝴蝶,一直稳稳捧着蝴蝶的双手却移动了,多拉抬起头,papilio已经手捧着蝴蝶站起身。
她在围墙边追上了他,远处是霍格沃茨外的群山峭谷,近处是黑湖水粼粼,再往近,蝴蝶躺在黑手套中,像是装殓完毕沉沉睡去的暮年之人。
“它死了?”多拉问。
“它死了。”Papilio答。
他们两人站在围墙边,对着它的尸体沉默了一会儿,多拉默默在心中为它编写了壮丽的一生,有它飞跃山谷时的壮丽,有它横渡湖泊时的轻盈,还有一段时间之前,它在她的扫帚前端最后飞行时的无忧无虑。等多拉想完这一切,她睁开眼睛,用肯定的眼神看向身边的papilio。
她的表情此刻肃穆起来了,她已经用这双眼睛见证过了死亡,她已经明白了这是怎样的道理,时间一到身体一轻,该逝去的都会逝去。她完全明白了。
Papilio收到她无声的信号,一直合紧的手掌此刻打开了,那只蝴蝶也依此下坠,乘着不时从湖面吹来的风,在这它曾经飞舞过的山谷里做最后一次的飞行。
“Lumos.”
Papilio的杖尖发出一点蓝色的荧光,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并不像黑夜里那样醒目,但却绝对足够,这光芒他自己看得见,多拉看得见,那只飞翔的蝴蝶也必然能看见。
“Lumos.”
这回是多拉的魔杖。两点荧光在围墙边出现,稳固不变,带有祭奠的肃穆气息。
多拉低头向山谷下看去,蝴蝶已经乘着风落入半山腰,小到她几乎看不见。正当她想着这也是理所当然并劝告自己接受这个合理但无趣的世界时,她忽然听见空中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轻飘飘地像是落在棉花中的一颗麦粒。可她听见了,她赶忙抬起头,一群各异但都斑斓的蝴蝶从她身后飞来,转瞬飞向山谷,仿佛在追逐着那逝去的蝴蝶,它们像梦一般出现又像梦一般地消失在山谷深处,多拉张大的嘴巴还没能合上,她还在为此次的奇迹而感叹着。
良久后,当papilio已经熄灭荧光,将魔杖收起时,她才回过神来,闭上张开的嘴巴,轻声念了句“Nox”,也将属于她的魔杖收好。
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伸出手她开始自我介绍:“多拉·璜,格兰芬多一年级。很荣幸能和学长一起看到这只蝴蝶的最后一次飞翔!”
“Papilio LEE,拉文克劳五年级,”他回应她的话,而后又问,“那是你的蝴蝶?”
多拉这才发现他的右耳缀着一只蝴蝶状的耳饰,紫色的蝴蝶和水滴状的下坠,衬在对方恰到好处的鬓发边,看着的确让人赏心悦目。
“不,只是我在飞行课上偶然遇到的,”她如是回答问题。然后好似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说,“那些是你的蝴蝶?”
对方转而看她,良久才点点头,但多拉此时已经把前一大段的沉默当作了回答,没能理解他轻轻晃动头所代表的意义。
钟声在钟楼响起,悠扬着飘过山谷和湖面,跨越围墙和窗檐,向每一个霍格沃茨人宣告时刻。
Time up.
课程到此结束。
扫帚从墙角边回到了多拉的手上,飞起来时她的目光还停留在认识不久的学长的身上,她在心中又将“papilio”这个名字重复读了几遍,最后将她分不清的爆破音和浑浊音一并收叠,放在心脏上部的位置,藏好到无人能触及。
做着这样的蠢事的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只逝去的无名蝴蝶的翅膀,究竟在将来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改变的并不仅仅是她的人生,还有更多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一同卷入了这美丽的风暴之中。
TBC
想着都是看蝴蝶破茧有点老套所以这次干脆来看蝴蝶翘辫子(…… 我是不是有点残忍…………
papi有很多私设…………希望没有欧欧西!看人设千千万万遍,唯一的想法就是……赏心悦目…………太帅气太英俊太好看了,和papi一比我觉得老唐可以直接进老年唱诗班养老了(瞎比喻
十二取的名字都好文艺,为了不重蹈去年我在正剧里把水晶一直叫做柯莉斯特尔的覆辙,我决定这回都用英文,好好展现一下papi文艺十足的全名(
蝴蝶也是按照papi名字的梗选的凤蝶,美凤蝶的信息来源于网络报道。
剧情带有点私心,还是希望大哥哥们能给大佬一点爱让她继续在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里生活的,我要做个正直的人给股票一个出头之日
但是大佬还是,没有对象……………………(哇哇大哭
字数:5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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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芬德尔忍不住惊呼了起来。种子的确被移动到了它自己选定的区域之中,好好地放进了神殿广场上掀开的砖石之下肥沃的泥土当中;它也一如它应该成为的那样,闪烁起了泛着漂亮光芒的蓝色圆点,随后那些光点就像是被风吹散了的蒲公英的绒毛似的,缓缓地从地面上爬升起来,慢慢张开成为一片光幕——但随着第五季神力所能塑造的那道蓝白色的光门逐渐展开,光线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明明灭灭之间,理应成长为一道门的光幕发亮的时间迅速地缩短,熄灭的时间逐渐延长;最后,冒险小队安置了种子的地面之上的区域里,那些蓝白色的光线完全消失了,光幕也仿佛从未存在一样,就好像远道而来的旅者们只是和当地的佩特拉牧师们在神殿的广场上聚集在一起,挖开了几块铺路的石砖而已。什么奇妙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几乎所有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无言地面面相觑。在这时,精灵巡林客率先上前去检查了门理应生长出来的位置:被掀开的砖石之下,他们刚刚才挖出的土坑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被放置在其中的种子也一如被放置在泥土中之前一样,依旧闪烁着漂亮的光芒。
这个发现让芬德尔不得不松了一口气。种子之中所蕴含的神力还在,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个证实着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全结束的好消息。他俯下身去拾起没有发挥任何能力的种子,表情到还是平静如水,心中的疑惑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门在有着纷争、不和与混乱的地区是无法开启的。芬德尔回过身去,将种子再一次交由零保管。当他的目光扫过队友们各异但都同样严峻的表情时,巡林客可以确定至少在这时,他们六人脑海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这座名为佩特洁克的城市,乃至这个由虹彩女神佩特拉所看顾的、名为卡拉福的国家,恐怕并没有它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安宁祥和。
六位冒险者交换着眼神,正在搜肠刮肚地寻找词句,试图将这个事实尽量温和,也就是以一种不戳到对面几位恐怕处于这个国家统治阶级的祭司们敏感的神经的方法告知对方时,对面显然也对这种情况有些想法的祭司们也终于在一阵窃窃私语之中推举了一个人出来说话:
“请问诸位,这扇‘门’是使用第五季达人的神力引导而成的吗?”上前一步,以使自己在祭司们的队伍中更加显眼些的那位代言人问道。
大概是基于一些外来人并不知道,但在本地祭司之中却是常识的知识,在祭司们眼中,他们问出这个问题是顺理成章的。然而旅行者的队伍们都并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源头在哪、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因此这句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仍然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暂且还没有人答话。
——除了凯恩斯。这位从来不懂得观望气氛的女骑士自然也丝毫不懂得“委婉”二字该怎么写,也并不能理解小队之中这一阵沉默产生的缘由。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率直骑士也根本没有理会祭司们的提问,也不管身边Kk为了叫她别说话而一个劲儿打的手势,只是自顾自抱着双臂:“哼……看来这个地方现在,还发生着纷争与不和嘛!彩虹之下,哈哈哈哈——”
这一串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单纯因凯恩斯清奇的笑点而产生的笑声被零厉声喝止了。体格巨大的武僧以一种与他的身材极不匹配的小心翼翼的神态观望着祭司们的神色,在误会扩大之前谨慎地开口解释:
“是这样的,这扇门虽然是由第五季大人的神力引导而成……但若希望它能够正常的凝聚开启,则需要人心的力量。”
芬德尔叹了一口气,接着零的话说:“由于两年前的一场灾难,第五季大人对这种子降下了限制:在混乱的地区、彼此纷争不和的地区,以及被邪恶所污染的地区里无法发芽。这也是为了防止邪神的信徒直达暗月城、侵占神力所做的安全机制。”
“也就是说,白色的羊群里藏着黑羊呢。”娜塔莉亚点点头。
精灵巡林客因为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女能够恰当的运用这样的典故而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娜塔莉亚的神色之中倒是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谈话因此有了一小块中断,佩特拉女神的祭司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冒险小队们。为了防止谈话的气氛变的险恶,一直以来担当着老好人角色的零便开始试图调解:
“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但现状就是门的产生不知道被什么抑制了。我们能够想到的原因,也只是这座美丽和平的城市有什么地方或许涌动着暗流——”
“——又或者,你们也有什么其他的情报?”仿佛通过祭司们微妙的神色意识到了什么的琉突然间插入了话题,打断了这群人连珠炮似的发问节奏,“既然此地是虹彩女神佩特拉的圣城,作为女神代言者兼羔羊放牧人的祭司,你们或许知道这现象可能有着其他的缘由?”
此时,终于意识到他们有些过分急躁了的冒险小队才停下了自己的话头,将发言的权利让渡给对面。站在队列最前方的牧师虽然因为琉在称呼他们的神祇之名时没有加敬语而微微颦眉,但下一刻,他的表情也切换成了尴尬与歉意:
“其实是我们事先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女神大人的庇护所导致的。”
“庇护……吗。”琉这么机械地重复着佩特拉祭司所说的最后几个字眼,嘴角撇了撇,仿佛是想要做出一点什么表情来,却又忍住了。随后,娇小的游荡者就把自己的整个人都藏进了零身后的阴影之中,露出了一个显然不方便叫对面的祭司们知道的表情。
这时并不是管教信仰并不是那么正确的游荡者的时机。虽然能够大致感到琉在自己的背后有一点小动作,但零还是选择继续与祭司们对话:“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将此事的详情告诉我们呢?”
在想要打开联通两个世界的门一事上,双方目的显然是一致的,因此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问题,祭司们回答得也很痛快:
“一具承载着女神力量的强大法器保护着这座城市,但这保护也可能导致其他神明的神力在此处不够稳定。”
“那么,为了让门生长起来,可否暂时将这守护的力量除去呢?”芬德尔问。
祭司们的神色有些犯难:“如果要引导第五季大人的力量来到此地,需要调节那件法器——这在历史上是有迹可循的。”发言者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袖口,“但那需要一种名叫法什矿的矿石,可它的矿脉早已枯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找到过那种矿石了。”
冒险小队的成员们再一次面面相觑。琉不必提,眼中所散发出的自然是因为听闻“因为无法继续产出可能变得很稀有的矿石”而产生的带有铜臭味的光芒;直线思考的娜塔莉亚和凯恩斯在听说矿脉已经枯竭之后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零和Kk仿佛已经因为种子的异常不是因为纷争不和而引起的而感到了安心;只有芬德尔仍然对祭司们的说法心存疑虑。
但虽然巡林客抱持着怀疑,他也清楚这些都是暂且无法求证的东西——如果只是他多虑,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是,这些祭司也不会就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真言。现下里,他们的最优选择依然是按照祭司们指出的方向,用他们的方法试试看。
“如果必须得要寻找法什矿的话,”芬德尔说,“我们需要得知有关此种矿石最基本的情报。包括其外观,大致的比重,以及最后一次出现的记录——或许仍有爱好此道的收藏夹收藏者这种物以稀为贵的矿石,又或许在一些隐蔽的地方还存在着能够开采的矿脉。”
这也是个合理的提问。祭司们没有任何抗拒地将他们带领到了神殿背后颇具规模的资料室里——说是图书馆也不为过——在跟管理员进行少许交谈之后,他们得到了几个绘图卷轴和几本厚重的卷宗。
绘图卷轴上所记载的当然是法什矿的基本信息。从记录上来看,这种灰白色的矿石乍一看外表平凡,仿佛只是普通的石灰岩,但是在日光的某些特定角度下,其表面那些在非自然光中仿佛不过是岩层中会反射光芒的石英晶体杂质的亮点会反射出虹色的光斑。另外,它的重量也显然不是普通的石灰岩:法什矿是一种沉重的矿石,其重量甚至甚于相同体积的钢铁。
卷宗上的信息有些复杂,它记录了佩特拉女神的教会所知道的所有法什矿的来源与去向。在相当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教会似乎有将授予法什矿作为一项表示荣誉的激励措施的传统,然而在矿脉枯竭之后,这项传统迅速地让所剩不多的矿石们逸散民间,难以追踪。最后一条记录已经是超过一个人类的寿命周期的年限之前所记录的了,实际上从其中并不能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冒险者们因为情报的缺失而一筹莫展之际,祭司们又提出了可以带领他们去参观法器。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嫌弃情报过多,因此大家自然欣然同意。一行人由浩浩荡荡地在神殿的走廊之中穿行,在一段相当长的路程之后,他们进入了神殿深处的一间防守严密的房间里。
“那就是女神的法器了。”祭司指着房间中央所摆设的巨大石块说着。
虹彩女神佩特拉所谓的法器,仅从外表来看很难看出它所蕴含着的力量。那仿佛只是一块巨大的石英石矿石,未经打磨,内含少许杂质,看上去并不晶莹剔透。然而在与它如此接近的地方里,走在队伍末端的瑞图宁牧师没忍住抖了一抖。
“我感到很浓郁的神力。”Kk说,“十分陌生,以前从未见过——这大概就是佩特拉女神的神迹了。”
既然队伍之中的牧师这么说,那这所谓神迹大概是可信的。芬德尔上下看了看这块巨大的砂石结晶体,有些疑惑地询问祭司:“这座法器于我们所需要寻找的那种矿石之间,是有什么奇特的联系吗?如果要调整法器,使得第五季大人的神力能够在此地顺利运转,需要进行怎样的工作?”
依然觉得自己难以信任佩特拉祭司们的巡林客怀着不必要的担心,比如神明与神明的力量会在某种仪式之中相互抵消甚至相互吞噬之类的,又比如这种妨碍其他神祇神力进入的庇护只是单纯的为了保证虹彩女神在这块大陆上毋庸置疑的信仰统治权之类。这些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神迹运作的所有的原理。但这个问题对于虹彩女神的祭司们来讲显然有些冒犯了,这一次芬德尔所得到的回答显得冷冰冰的:
“调整法器的事情我们会处理,还不劳烦各位担心。诸位只要能够找到那种矿石,剩下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我们。”
或许是觉得第一个发言的祭司语气有些太过生硬,又或许是读出了芬德尔的疑虑,站在稍微靠后的另一位祭司跟着补充说:“历史上我们曾数次为法器进行过调整,全都是为了让其他神明的神殿进驻。所以我想应该不需要担心。”
“如此甚好。”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太妙的问题的芬德尔点了点头,决定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法器边上逗留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最后也只能在天色将晚之时离开神殿并与祭司们告别,带着任务进行得不顺的憋闷唉声叹气地回到暂住的旅馆。
他们在乱哄哄的大厅里坐定,叫了晚餐。这家店所能提供的食物十分有限,但现在毫无头绪的冒险者们并没有改善自己伙食的心力。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到底该去哪里去寻找一种矿脉已经枯竭、又没有流通记录的矿石?”在等待上菜的那个空档里,琉无聊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尾,一边玩一边发问,“先说好,我可不想去野外寻找什么枯竭的矿脉——法什矿恐怕对于祭司们也是一种在宗教仪式上很重要的必需品,如果哪怕还有一丁点,这种刚需物品也都会被他们敲下来带走。所以既然那些祭司们都说矿脉已经枯竭,那么里面肯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更何况,琉在自己的心里补充,野外还有许多虫子啊蛇啊什么的,搞不好还有猛兽,又会弄脏衣服,走那么远的路——甚至不知道野外有没有能够称作路的东西——也很累啊。她可一点都不想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原本在琉开口时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发言的娜塔莉亚在听了对方的后半段陈述之后,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可以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明显的经历了一个由亢奋到萎靡,再转为内部思考的过程。冒险者们的桌面上有一段短暂的沉默,直到Kk试探着提出:“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进行高价悬赏?”
“想法不错,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琉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案。不过即便他们有足够的钱来进行悬赏,恐怕颇有守财奴风范的金钱爱好者也会立刻想出其他的原因来斩钉截铁地拒绝。
桌面上又因为线索不足而陷入了一阵思考的沉默。这让大厅里的喧哗声分外的明显了起来:吟游诗人依旧唱着有关彩虹之下宝藏的歌谣,一群醉汉们在这他们已经听过无数遍的曲子之中嚎叫着起哄;这一份嘈杂之中夹杂着一些幼童尖利的哭声,隐约能够听见母亲轻柔安抚的絮语;在整个大厅里健步如飞的老板娘就在这样乱哄哄的杂音之中拔高了嗓子大声向着她的小跟班和后厨发号施令,直到她不慎被哪个醉鬼倒在地上的肢体绊了一个跟头,将托盘上的一杯麦酒弄洒在身上,叫几乎整个大厅的人们都哄笑起来为止。
吟游诗人的歌声停止了,肥胖的老板娘重新站直了身体,涨红了脸愤怒地环视了所有敢于嘲笑她的人,随后恨恨地在那倒在空地上的醉鬼身上啐了一口,昂首阔步地跑向餐厅后面去更换衣服。整个大厅里都因为这突发的事故而洋溢着一种闹哄哄的欢乐气氛,除了冒险者们:
——有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声音在吟游诗人的歌结束时,被这张桌子边上所坐着的人们捕捉到了:
“其实彩虹下埋着的不是财宝,而是法什矿。”那个从酒馆之外传来的不知名的声音这样说。
到底是谁的错呢?面相有几分稚嫩的士兵坐在地上,恍惚的看着敌人不停地将炮弹丢到空降兵们好不容易拉起的火力线上。是那些不知道来历的外星人?是能力不足的士兵?还是别的……他不想去看自己沾着挚友血迹的手,如果他手上有合适的物品的话,他足以拯救自己同期挚友的生命。然而……他不能。医疗兵还没落地就死于大口径的防空炮火下,只留下了拖着肠子的半截身体和一堆碎肉。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嘿……克罗恩。”嘴角流着血,年长一些的士兵终于出声。“我没救了,你赶紧离开吧。”
“闭嘴德雷克,要是被弗雷中尉那个王八蛋知道你说出这么没卵蛋的话,他一定会狠狠踢你屁股的。”白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挚友,他强打精神试着用激将法来刺激对方的求生欲望。他不怪德雷克,的确现在这种情况是非常的让人绝望,本来请报上说是防守松散的区域居然被敌人布下了重兵防守,加上他和医疗兵一共42人的空降兵根本连塞敌人的牙缝都不够。
“哈哈……是啊,那个王八蛋一定会喊‘德雷克你这个蛆虫!再缩头缩脑的就给我滚回去舔马桶。’哈哈……该死的,真是到哪儿都忘不了那个天杀的混球。”名为德雷克的士兵笑着,但是口中却不断地溢出鲜血。
克罗恩虽然很不想做出这种判断,但是很明显……他折断的肋骨已经刺伤了肺部。
“哼……难得和你意见一致。”克罗恩强挤出一个微笑,无线耳麦中不断地传来通讯兵呼叫空中支援的请求,不自然的,这让他觉得非常的烦躁。“嘿你知道么德雷克,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就转职做医疗兵了。”他抛弃了已经卡壳的突击步枪,拿起了挚友放在身边的那把,开始对战友进行火力掩护。“这天杀的前线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空中支援!2分钟!”通讯兵扯着嗓子的喊声一时间传遍了已经被压缩到极限的火力圈内,仅仅只是一瞬间空降兵们本来有些熄火的抵抗瞬间又激烈了起来。
毕竟对于已经近乎面对绝境的他们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当然……
如果事情真的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耳麦中传来的异样刺耳的声音让克罗恩下意识的将神经绷到最紧,这种噪音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无线电遭到窃听和强行侵入的征兆。
“立刻关掉无线电!我们已经被窃听了!”他高声吼着,同时也尽最大的可能拉着德雷克防弹衣上的拖带,意图将他带离这个危险的敌方。
然而……
空中震耳的声音代表着他们已经来不及逃跑,耀眼的火花倒映在克罗恩那充斥着恐惧的蓝色双眸之中。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只怕是在切入无线电的时候,对方干扰了飞行员接收到的坐标,如果克罗恩是这么干的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尽可能的抹掉所有的敌方部队。然而,他现在拖着德雷克根本不可能逃的多快。
虽然他真的尽力了,但是最后还是因为爆炸造成的强大的冲击力,他被掀翻。
这是官方记录中,能够获得的最后的记录。之后的记录由到达支援的后续部队人员提供,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只有满地破碎的残骸,和那个在拼命搓着手试图将手上的血迹蹭掉仿佛疯了一般的一等兵和另外一名对他们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不停疯笑着的中尉。
第83空降师3营D连08混编大队,除班长多米尼特·杨中尉和一等兵克罗恩·H·霍夫曼外——全体阵亡。
综合下来,这已经是目前能够还原的,最清晰的故事版本。当然,它还有个后续。
那个离开战场后仿佛心智退化成幼儿状态的中尉,多米尼特·杨,自杀了。有人说他是承受不了队友几乎全部阵亡的打击,也有人说那场白白牺牲了四十多人的灾难本就是他的责任。然而完整的事情经过以及随着这位中尉进入了公墓的墓穴当中,嗯?你是说另一个存活下来的一等兵么?很抱歉,因为那位一等兵在后方医院苏醒之后,以及什么都不记得了。
根据给他提供治疗的军医的说法,那是一种选择性的失忆,因为大脑自行判断相关经历会给人带来无法弥补的损伤,所以自行封锁了这部分的记忆。触发了这种机制,想必他是经历了地狱一般的景象。然而这种情况作为定期给那些从前线回来做心理辅导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司空见惯,最多只是感慨一下现在战争的不乐观,他随手将那份档案丢到了桌边。
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人被彻底毁了的悲伤故事,是吧?
然而很不幸的,那个幸存下来的一等兵,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其为下士了。克罗恩·H·霍夫曼,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少年兵。就像字面意义上表现的那样,他是未成年人。
并且,这件事情还不算完,因为就在克罗恩转籍到了陆军的时候,医疗兵申请志愿负责人的桌子上就多了一份申请书。
而署名,赫然为克罗恩·H·霍夫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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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件:
[多米尼特·杨致克罗恩·H·霍夫曼的信]
很久不见,小鬼,不知道你是否还好。我现在的情况是游离在疯狂和清醒中间,每天我大概只有4个小时保持着清醒,之后心智又会退化至幼儿阶段,总之……我会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将我想说的都写给你。我不曾奢求过任何人原谅我,河对岸的那些战友也好,你也好。别慌神菜鸟,我当然知道你遗忘了那场战役的这件事,所以我也不会勉强作为唯一幸存者却忘掉了一切的你来原谅我的。
其实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说,我一直是对少年兵这个体制持反对意见。你就笑吧,我的确是个保守的老头儿,因为我想战争葬送掉的只有我们这些已经看不到未来的老兵就好了,你们还小,甚至有些人的年龄比我的儿女大不了多少……将你们的未来和可能性彻底扼杀掉然后送上这个该死的战场这件事真的对么?这场该死的战争究竟要卷入多少灵魂才够?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命令就是命令,所以我接手了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我还记得弗雷将你们交给我时那家伙的样子,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弗雷他说的没错。
“愿上帝宽恕我们的罪。”
是我们这些不争气的旧时代产物让你们背上了对你们而言过于沉重的装备,举起了对你们来说也过长的枪支,剥夺了你们在家里享受父母疼爱的权利,本来应该用来发挥想象的大脑被塞满了除了战斗就只有如何击杀敌人的想法。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我实在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我的想法。我能够致以歉意的人都已经在那场仿佛地狱一般的战场上送了命……听说上面给那场战斗起了个代号叫“Genocide”,呵呵……还真贴切,基努赛特,过量虐杀……呵呵……封存就被封存吧,只可惜,现在就凭我一个疯子老兵和你这个完全丢掉了记忆的小鬼已经不可能再给那些亡灵讨回任何公道了。不过既然你忘了……那就重新开始吧,毕竟你还小,还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我听德雷克说过,你父亲是外科医生,而你自己也想过去做医疗兵。我支持你这个想法,因为你们虽然被投入了战场,但还有重新选择的可能性。就用你从小就接触的,未来可能会学会的东西去拯救更多和你一样的人吧,至于08混编大队的问题,就由我来承担好了。
虽然我想尽可能的帮助你们,让你们这些小鬼少被战斗波及……但是抱歉,有我这样一个毫无作为的长官,你们也很辛苦吧。不过这次就当我任性一回,我可不接受你的反对意见,虽然你现在晋升为下士,但你还是我的部下。
好了小鬼……虽然仅仅只是很短的信,但是我却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断断续续用语言拼凑出来,这该死的圆珠笔对我来说重若千斤。
现在克罗恩,你给我记好。不要随便寻死,因为你是我的部下,现在我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活下去,用你自己的眼睛亲眼见证这场该死的战争的结束!不允许放弃这个任务!知道了么!
随便把任务丢给你,你一定会抱怨吧,只可惜我是听不到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08大队的责任我全部承担。你没有过错,活下去,你可是83空降师D连08混编大队的一员,走到哪儿都应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报出你的名字。我将我所有的希望就托付给你了,活下去,让我为你而骄傲!
你的长官,多米特尼·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