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一阵带着海水腥气的风吹拂而过,伴着回声的海浪在她的耳边拍响。
珊瑚皱起眉毛,深深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海水。人们总是有种错觉,有妖异血统的人会更受妖异那边的血缘影响,她既然有人鱼的血,就更应该对亲族的自然生长环境有天然的亲近感。
但是大家总是忘了。她想起以前还在学堂时听回来的故事:“就是因为第一条不再满足于辽阔的海洋的鱼,后来才有了灵长目,有了人类。”有些人不安于室,熟悉的环境让他们窒息——海水会让她失去自持,在人前展露出非人的特征。不是说她很不喜欢那些青绿色的鳞片。珊瑚看过自己的鳞片,它们比最好的珠宝都要耀眼,像清晨阳光下波光闪闪的海水一样。
但是不同于别人的外貌总会给她带来麻烦。小时候排斥异类的嘲弄,长大后珠宝猎人的追捕,她学会了躲藏自己不像人类的外貌。再说了,有哪里的好人家会想要迎娶血统不纯粹的正妻。所以珊瑚总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全貌,那是她收得最妥善的小秘密,只让最重要的人看见。
在那么多年以后,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
你真美。对方曾经这样对自己说。她忍不住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如果能让对方看见的话,一定会让他也露出欣喜的笑容,把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然后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亲吻。
他是难得的好人,即使是能力如定时炸弹一样无法控制的半妖也愿意张开双臂拥抱。
她从深沉的梦境游上岸。珊瑚感觉到她的发髻散开,头发贴在她黏腻的颈子上。这里潮湿黏腻,但是由于缺乏光线,珊瑚无法说出现在自己在哪里——她在家吗?但是她的家在小巷长屋,看不到海。她的脖子发痒,珊瑚原本打算举起手撩开被汗水粘在颈侧的长发,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珊瑚努力再试着举起手,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躯体。她无法举起哪怕一根指头,挫败感让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恐慌。她的肺急速地起伏,扯进大量咸腥的空气,海浪的声音在她的耳中越发响亮,几乎盖过了她的粗喘声。
她在海边的洞穴吗?这样猜想着的珊瑚转着眼珠,试图找到自己的所在地。但是无月的夜晚里,她身处的地方一遍漆黑,珊瑚无法看到身边的一切。
她到底在哪里?珊瑚回忆着前一晚自己的行动,却无法想起在出现在这里前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只依稀记得自己打扮好准备把几月来终于做好的绣品送到订货的店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在她脑子里只是一片混沌,说不出个所然。
珊瑚忽然感到自己的手一阵湿润,水从她的身侧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指,染湿了她的袖子。
她在海边。
即使有鳞片,人鱼更像海豚。他们是哺乳类,需要定期回到海面上呼吸。在海面修整换气的人鱼留下了无数的传说。珊瑚咬了咬嘴唇,奋力再挣扎了一下,她仍然能感觉到自己丝毫未动。
现在涨潮了。海水渐渐浸湿了包裹着她的背脊的布料。
XXX
日向寺司用尚算灵活的左手夹着几个文件夹,在街道上急步前行,身上的斗篷随着他的脚步被翻起。路边行人看见军人总是颇为忌惮,远远看见他就往另一边退让几步——而且他身上包覆着绷带,手臂也被支架固定在胸前,明显是从前线回来的装扮似乎天生就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司也乐得不需与人交流。这几日睡眠不足,加上不习惯的工作,让他只想马上赶回家中抱头大睡。
司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不能不认老的年纪,毕竟往日在前线,即使受了更重的伤,休息再少,他也还能够精神十足继续工作。但是现在,先不算他的伤已经好得七八,就算是前段时间,伤势也不过是看起来吓人的程度,远远及不上伤筋劳骨。但是现在如排山倒海般压在肩头的疲累感还是不容他忽视。
他皱起眉头思考一阵,眼角瞥过了一个眼熟的人影。司抬起一边眉毛,停下脚步,远远看着站在马路另一边,正在和几位贵妇人聊天的男子。
男人大约二十五上下的年纪,一头梳理整齐的微卷黑发,身穿考究的西式外出服。他执起贵妇的手,稍稍弓身,微笑着对贵妇说了什么,在手背亲吻一下后鞠躬离去。贵妇看着礼仪做派无懈可击的绅士的背影,手按上胸口发出一声迷醉的叹息。她们互相对望一眼,掩嘴低头吃吃地笑,看起来几乎跟路边的高中少女别无二致。
做得不错嘛,幸秀君。
司心中默念,目送她们离开。他瞄了一眼男子消失的酒店门口,选了个视野良好的地方站定,把活页夹到腋下,有点艰难地从外套口袋找出烟卷和打火机。他把烟卷夹到右手指间,然后打开火机点燃了烟,放到嘴边。司把这一串动作做得很慢,嘴里甚至还哼着小曲——反正他并不急躁。
一根烟还没抽完,男子就从高级酒店探头出来,左右看了两眼之后踏出大门,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司从腰间小皮包掏出烟灰盒,按熄了手中香烟,然后就跟上了对方。
“幸秀君——”他跟着前方的男人转了几个路口,不紧不慢缩短了距离,往对方的耳背吹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看着赤城幸秀跳了起来。
他们还在军校的时候几个朋友常常这么做,那个时候更常用的道具是每星期慰劳的冰条,他们都不爱吃,就被拿来开发了其他用途——美其名是训练同学的跟踪和反跟踪能力。实际上就是玩闹。司微笑起来,他还记得当年他和赤城还有佐佐木最后引发的混乱,不同于正直的佐佐木,他从来没问过赤城,但是司觉得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对于这件轶事颇为得意的。
就是自从赤城退学,他的反侦测技能也生疏了。
幸秀按着后颈转过身,退后了几步。
“……是你呀,别随便吓老同学啊,”赤城挂上微笑,轻叹了口气,“司。”
XXX
珊瑚轻声啜泣,海水已经淹过她的耳朵,轻轻拍着她的眼角,用不了多久就会涌进她的口鼻。她的哭声透过被海水浸着的耳朵传来,听起来有种遥远的滋味。珊瑚竭力停下自己的哭泣,深呼吸进一口气。
一块小石头从岩壁上滚落,掉入水中,发出噗通一声。
有什么在那里吗?
珊瑚尖叫起来:“有人吗!请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传来,水声把那声响掩去了大部分。
那是轻笑吗?
XXX
我完全忘了这件事,总之就先打个卡发个盒饭,第一章的下就看看这两天什么时候补回去吧。
未发布作品的角色将被退出企划,谢谢合作!
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
沉穩而堅定的腳步聲,是只屬於我最愛的你的聲音。
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特地為你準備的禮物?為了迎接你的歸來,這座山今天也保持著你最喜歡的美麗顏色喔。
*
“——唉……”
第一次踏入的這座山,目所能及之處都是層次不一的綠色。新綠濃綠淺綠翠綠層層疊疊,綠得發黑的灌木叢與新綠的野草,樹木軀幹上爬滿青苔。鋪天蓋地的綠色近乎暴力,讓人切身感受到夏天的到來。
老人歎了口氣,拄著手杖慢慢走進深林,灰色的背影很快被淹沒在一片蒼翠之中。
說是山林,曾經似乎也是有人住過的。被雜草和青苔侵蝕得看不出原樣的石板盡忠職守地排成一列,拼命想要證明自己曾經是一條道路,走在石板路上的老人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一次,細心地用手杖撥開瘋長個不停以至於盤繞在道路上成了天然絆索的鳶蔓。杖尖輕叩石板的聲音與皮鞋堅硬的鞋跟踩踏石板的聲音在深遠幽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響亮,引來一陣又一陣的回聲。
叩。踏,踏,踏,踏。叩。
叩、踏、踏、踏、叩、叩、踏、踏。
踏、踏、叩、踏、踏、踏、踏、嗒。
* *
你最近出門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這一次也走了好長的時間啊,等你的時候又沒有別的事情做,等得好無聊。
啊,不過我也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哦!你喜歡的植物我都有好好澆水,我們的小屋我也有每天都打掃,還有,那個……
啊,真討厭,你又沒在聽對吧?為了報復你,我要從背後嚇你一跳喔!
你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我現在就過去哦。
看到你的背影了。我要偷偷跟在你後面,然後蒙住你的眼睛大聲問“猜我是誰”……
……
那個,是你吧……?
* * *
老人已經不知在廢棄的石板路上走了多長時間。一開始只是因為看到道路的痕跡覺得好奇而走了上去,不知不覺間就順著道路走進了山林的深處。道路上依然時不時出現瘋長的鳶蔓,揮動手杖和挪動腳步似乎都成了和自己意志無關的機械動作。一個奇怪的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之中。這條路想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或許不是這條路,而是山林的傑作。層層疊疊的綠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道路的兩側擠壓而來,讓人怎麼也提不起離開道路的念頭。
深濃淺淡的綠色像是一個擁有統一意志的巨大集合體,引誘著行人不斷往更深更深的地方一路走去。
踏、踏、踏、嗒、踏、嗒、踏、嗒、嗒。
皮鞋的聲音里混進了其他的聲音。輕微得幾不可聞的,木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越是向前走,路邊的植物體型好像就越大,無論木本或是草本,富有光澤的巨大葉子仿佛在誇示自己非同一般的旺盛生命力。
巨大的綠色植物和,緊緊跟在背後的細微木屐聲和,逐漸變濃的,臭氣。
老人似乎已經放棄了用手杖清出道路,重重踩在道路中間的一盤鳶蔓上,卻猛然失去平衡趔趄了一下。也不知走了多久,石板鋪成的小道唐突地徹底消失在草叢之中,老人以跟自己溫厚形象完全不符的粗暴動作一把扯開道路盡頭蔓生植物組成的垂簾,一間已經破舊不堪的小屋出現在眼前。
從道路的盡頭到小屋門前的一小塊空地上,新舊不一的肉塊和骨骸。
因為是夏天,所以植物都長得郁郁蔥蔥,肉塊也比較容易發臭呢。
明明是夏天,這座山上卻聽不到一點蟬鳴的聲音。沒有蟲鳴,沒有鳥叫,沒有一絲微風。
——沒有綠色以外的任何顏色。
“我雖然喜歡嚇別人,卻不喜歡被別人嚇啊,就算沒嚇到也一樣。”
“你不是駒野先生,你是誰啊啊啊啊啊!?”
平靜地這麼說著轉過身的老人的聲音,跟女子尖利的悲鳴重疊在了一起。
* * * *
粗壯的鳶蔓騰空襲來,轉瞬之間就將老人包裹得嚴嚴實實。質地上乘的西裝在越收越緊的藤蔓之下發出一陣讓人不太愉快的悲鳴,透過包覆住面部的藤蔓的些許縫隙勉強還能看見一些模糊的景色,一個穿著綠色和服的女性的人影踉踉蹌蹌地朝自己走來。
“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礙我和駒野先生?”
女性悲傷地哭訴道。
看不清楚她的臉,不過聽聲音她好像哭得很傷心。站在自己面前抽泣著控訴世人不公的女性,簡直就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受害者。
“才不讓你們得逞……才不讓你們阻礙……我們……”
即使透過藤蔓的縫隙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殘破不堪的和服袖中伸出的森森白骨。
咔嚓。
* * * * *
從和服的背後直直插出的錫杖被緩慢拔下,乾枯的黑色長髮和已經腐爛的布片像是被推倒的紙牌塔一樣啪啦啪啦地散落一地,直到剛才為止還維持著人類外形的骨骸與纏住老人的藤蔓一同碎裂崩塌。老人隨便揮了揮比他還高的錫杖撣掉上面的骨片,摸著下巴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這又是個什麼故事啊,好像很有趣……啊,不對,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過了多長時間了……”
在妖異中我可算是比較守時的類型呢!曾經這樣自誇的大天狗難得有些慌張地抬頭確認了一下太陽的位置,然後還未來得及變回原形就展開翅膀飛向了山頂。
“唉,我只是想喂個貓啊……”
嗒、嗒、嗒、嗒、嗒、嗒。
木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
只是跟剛才的不一樣,清亮而高亢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跟很高的那種木屐。御津坊盤腿坐在地上支著下巴看一雙戴著金環的貓耳從石級之下逐漸顯露出來,然後是金色的眼睛,帶著綠色條紋的圍巾……
“呸,怎麼又是綠色。”
“哎呀,津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與其說是穿著木屐不如說是踩著小型高蹺的貓對他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也不知是沒聽見他剛才的罵聲還是故意無視。御津坊突然覺得有些無趣,聳了聳肩掏出一壺酒。
“來喝,這可是靈山的秘藏酒。”
“津先生還是老樣子不聽人說話啊。”
“你不也是老樣子到處飄來飄去也沒個定處嘛,不提前占一卦還真是找不著你。所以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說這裡是有名的兇山,所以有些好奇罷了,雖說剛剛走了一遭也沒什麼,看來又是些空穴來風……”
“啊——行了,快給我講你又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我要無聊死了——”
“……所以說,津先生真是老樣子完全不聽人說話啊……”
* * * * * *
這一次也走了好長的時間啊,雖然我完全沒在等你就是了。
啊,不過昨天突然想聽旅行的故事了,所以算是想了你一天的時間。別抱怨了,反正我也是幾十年一百年才會想起來一次,就當是你倒霉吧。
這次也會讓我聽到,有趣的故事吧?
夏俊独自漫步在街道上。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不光是阴天,走出公寓的时候,总觉得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浮尘,总之……让人觉得有些烦闷。本来出来是打算散散心的,转了一大圈,没有任何作用。只好回公寓,继续研究那些惊悚片转换心情。
进入小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公寓专用的那个。入住公寓后,夏俊去路边报刊亭又买了一张电话卡,专门在公寓住户之间用,万一自己死在任务中,就把手机丢掉,可能就能避免再有警察之类的人因为追查死者进入公寓。和之前的很多事一样,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大概,也只能是让自己心安吧。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余光中似乎瞟到了什么异常的“东西”。
“您好,请问是夏俊夏先生吗?”“哦……”“我们是XX人寿保险,最近我们新出了一款保险理财产品,我给您介绍一下您看好吗……”夏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边。那是个好像披着白色斗篷的人影,看起来垂感很不错的布料勾勒出了主人笔直的轮廓,感觉上,那人并不驼背,却微低着头,迈着缓慢的步伐慢慢地在向前移动。无论是斗篷本身,还是那个行动方式,都有种与当前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感。夏俊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墙上有影子,应该……是人类吧?
是不是汉服爱好者或者COSPLAY爱好者在拍视频啊?夏俊四处望望,并没有发现举着手机或DV的人,手机里的保险业务员还在喋喋不休,“不好意思,我姓谢,你们这个电话打错了。”夏俊猛地挂了电话飞奔起来。那人前进的方向,是那条小巷!
还有,今天是阴天,哪来的那么明显就连百米开外那么远距离都能看清的影子!
对方却突然停住了,夏俊刚要喊,那人缓缓转过身,距离已经近了一些,夏俊似乎看到,对方的脸上也是一片白色!之前那次血字任务的记忆一下子涌来,他立刻本能地刹住了脚步。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那人背后升起,张开的粗大的黑色触手一样的轮廓让夏俊猛然联想到了捕食的章鱼——他最最恐惧的自然界生物之一。腿一软,还没刹住的夏俊差点跪到地上。与此同时,黑色的触手迅速将白色的身影包裹住吞噬了,如同突然出现一般,又这样凭空消失在夏俊眼前。
那……到底是什么?
有一点让夏俊无法释怀,他相信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身影在挣扎,而且,那人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悲鸣,听声音好像还是个孩子……他,又想起了最初的视频里被长发吞噬消失的女孩。
老住户们倒是说过,进入公寓的鬼也会被公寓的地板吞噬,可是这里还不是公寓的范围。
难道……是自己不认识的住户去执行任务,结果……
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夏俊赶忙回了公寓。
一进入一楼大厅,夏俊就看到有位金发丽人悠闲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端着杯咖啡在轻啜,看见有人进来,她抬头望望,刚好和夏俊视线相对,澄澈的碧蓝眼瞳里仿佛有片海,咖啡的香气淡淡弥漫在大厅里,夏俊顿时觉得自己放松了不少。
“呃……露西娅……我能问个问题吗?”
“怎么了?”
“今天……有去执行血字的住户吗?看你坐在这里……”
“据我所知没有,我只是在这里坐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那……也没有人进来吗?”
“除了你,还有两个住户吧,我才刚在这里待了几分钟。”
这样啊……夏俊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抱歉我再问一下,那两个人……有穿着白色斗篷的吗?”
露西娅似乎真的努力回忆了很久,才用很确信的语气说“没有。白色的衣服都没有。”
“这样啊……”
“除了你这种白衬衫。”露西娅指指夏俊的领口。夏俊一愣,笑了。
“好的,谢谢你,露西娅。真的,谢谢。”
几天以后。
——公寓住户的QQ群——
【709 鬼邀】
有人在吗?
【709 鬼邀】
有人在公寓吗?出去帮我拿个快递?
【709 鬼邀】
我现在不在公寓。
【709 鬼邀】
不方便回去。
【404 夏俊】
……有。
【709 鬼邀】
你在啊?快去快去,你在就好办了,你去******,出版社门口找传达室那个大爷,就说是我的快递,拿回来就行。
【404 夏俊】
……那我怎么给你啊?晚上你啥时候回来给你送上去?
【709 鬼邀】
别,明天吧,明天白天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给我拿上来就行了。
【404 夏俊】
哦
【709 鬼邀】
去吧去吧,看好你[拇指]
【403 可乐】
真的出门了欸~
【705 Lucia】
夏俊也真是老好人啊……看好你[拇指]是什么意思啊?
【613 简芒】
很在意呢!
【403 可乐】
你这么一说……
【713 彩斑】
真的,很在意呢……
【709 鬼邀】
你们……
【709 鬼邀】
看门的认脸,代收会很麻烦的
【709 鬼邀】
写姓名留电话什么的
【709 鬼邀】
可能还要写身份证
【705 Lucia】
原来这样啊!懂了[偷笑]
【403 可乐】
冒……名顶替……?还真是有一点……233333
【713 彩斑】
真的吗?【盯……
【709 鬼邀】
[汗]
【709 鬼邀】
不然怎样咧?
【709 鬼邀】
那家伙是个好人,不过约炮就算了[大兵]
【705 Lucia】
……
【613 简芒】
…………
【403 可乐】
………………
【713 彩斑】
……………………
【709 鬼邀】
你们……
【705 Lucia】
主动就变得糟糕起来了……[擦汗]
第二天。
睡到中午才起床,拿着个小包裹正打算坐电梯上楼的夏俊,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惊。
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纤细身材,全身都罩在一件白色的斗篷里,只有前面衣襟处没有完全合拢,露出了一些里面的色彩。汉服……吗……斗篷的胸口缀着金黄的流苏和搭扣,看材料也绝不是一般的COS服装,夏俊大学的室友是学校动漫社的,宿舍里常年挂着各种“戏服”,有时还要帮室友洗衣服,他很熟悉那种布料的感觉。兜帽下露出有些长的黑色额发,覆盖着一张遮住了大半个脸的白色假面,从细碎的发间隐约能看见上面似乎画着黑色的线条。假面下面露出的是缺乏血色的唇,虽然面色也很苍白,皮肤却还算是有光泽,嘴唇也没有任何干裂的迹象,并不像是长期卧病在床的人。不过,有了七楼的那个家伙的例子,也不排除眼前这个人是主动进入公寓的。眼看电梯门就要关闭,夏俊赶忙闪进了电梯,险些扑到对方身上。
对方急忙往角落里退了退,斗篷有些甩开,露出了里面的衣服,居然真的是和汉服很相似的种类。并不是一身素白,不过颜色也很清浅,整体很朴素的感觉,但是混在人群里就还是很突兀了……“……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夏俊再次打量着对方,虽然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但是已经开始现出棱角,有着好看的小尖下巴,柔和流畅的颈部线条,面具下面的面容大概也很清秀吧。只见那唇线分明的嘴唇抿了抿,“……没关系。”声音很轻,晶莹剔透的声线,听起来是个少年。电梯一阵轻微的颤动,停下了,夏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按下电梯楼层。一看电梯的数字,6层。少年迈着小步向前,夏俊赶忙帮忙按住了hold,看着他走出了电梯门。
这个少年,住6层?
夏俊跟着出了电梯,“那个……你是新来的住户吗?”6层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是如果对方真的是盲人,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叫他,所以夏俊跟上两步,搭上了少年的右肩。瞬间,夏俊就看见白色的斗篷带着声响扬起,少年一转身,猛地打开了自己的手,迅速后撤,和自己拉开了两步左右的距离,整个过程非常流畅,一气呵成。幽长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隔着这两步的距离,不声不响地彼此相对,能看到少年微微低着头,似乎是轻轻咬着下唇,手臂微微张开,肩膀在轻微地起伏,是……刚才的动作有点剧烈了吗?
气氛……弄得像武侠小说了……夏俊一时间觉得非常尴尬。不过,现在少年给他的感觉确实有点像深藏不露的侠客之类的……
也可能,真的只是室友说的中二病也说不定……
生气了吧……
“抱歉抱歉,吓到你了……”考虑对方极有可能是真的看不见,夏俊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夏俊,是404的住户,27了,应该比你大,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目前……”他微微顿了一下,“算是个无业游民吧。”果然刚刚辞职还是不太习惯……“你是刚住进来吗?什么时候入住的?哦对,中午了,你饿不饿?要不然……”他想了一下称呼,“哥哥带你一起出去吃饭啊?”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一出口,少年有些诧异地微微张开了紧闭的嘴唇,夏俊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脸。先不说这简直是意图诱拐未成年的句子和语气,公寓里想要吃东西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做……欸等等,这孩子他是盲人吧……可能会不方便……
“……雾山。”少年突然轻声说到。
“……诶?”已经快要尴尬至死的夏俊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雾山。”少年再次用空灵的声音轻轻说,“高中生。还有……”之前冰冷的声音里似乎突然带了些许温度,少年又轻轻抿了抿嘴,“我不饿,谢谢。”礼貌地点点头,少年缓缓转身,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601室,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走廊里再次恢复寂静。夏俊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不能确定是不是生气了,不过听起来是在非常真诚的致谢啊……也是,再纠缠下去会给对方造成困扰的吧。高中生……那自己比他大将近十岁了。那,这代沟可不是一般的深啊……
前几天的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如果真是盲人,看来也不会记得自己。何况,自己也确实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只是目击了点恐怖的事……被那种东西卷走,要是眼睛看不见会不会感觉更恐怖呢……夏俊回想起了巨大的黑影,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不过,如果是盲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影子被夺走的呢……莫非……夏俊想着,看看居然呆在了25层的电梯,转身走上了楼梯。
7层的走廊上。夏俊轻轻敲了敲门。
709的门被拉开,光线顿时照亮了有些昏暗的走廊,一个和夏俊差不多高,也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慵懒地站在了门口,一股香烟的味道从屋里涌了出来,算不上浓烈,但是不抽烟的夏俊也微微皱了皱眉。
夏俊的眼睛一时还没法适应强光,但是还是递出了手里的小快递包,“给。”快递的单子上,收件人处写着“归瑶大大”,还画着颗心……“谢了啊。”对方懒懒地接过。“对了……刚才上来的时候电梯里遇见个少年,好像是新来的住户。”夏俊顿了顿,“那孩子……眼睛好像看不见。”
“你管呢,万一人家是为了治好眼睛才主动进入公寓的呢?”似乎嘴里还叼着东西,对方的发音不是很清楚,但是并没有烟味喷过来,至少不是点燃的香烟吧。夏俊叹了一口气,“你啊……”眼睛已经适应了突然的明暗变化,夏俊正要继续往下说,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之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副刚起床的样子,不然就是熬夜了,头发乱糟糟的,还带着点睡眼惺忪的状态,趿拉着人字拖,嘴里却突兀地叼了一根……POCKY……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下半身摇摇欲坠地套着一条看起来十分好洗耐穿的家居裤,上半身直接裸着……自己练了很久都没看见过的——肌肉啊!!!明明平时看起来体格差不多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我怎么了?”夏俊感觉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是风云变幻,因为有一身肌肉的人现在正一脸兴趣盎然的坏笑看着自己……
不,等等,“你……把衣服穿上啊!你这层还有未成年人呢吧!”
“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别说得我好像没穿衣服似的啊?”真名看起来简直是命里缺土的“写手大大”拖着鞋懒洋洋走回屋里,招呼着夏俊,“进来吧,别在门口戳着了。”
“我……就不进去了……”夏俊想了想,自己似乎没什么进去坐的理由。“不打扰你码字吗?”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了自己是个网络写手,有好几个马甲。真正的名字是土圭垚,当初夏俊看到这三个汉字之后认为很少有人能在不依靠字典的前提下顺利地把三个字都读出来,而且……真是好多土啊。还好,他的马甲基本都和真名发音相似。这次的快递,大概就是粉丝寄来的礼物?还真是超级受欢迎啊……
“好多土”先生已经披了件配套的家居服走出来,“要说打扰,你已经打扰过了。反正现在卡住了,你要进来就进来坐会,你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屋子里有点乱,土圭垚走出来的时候衣袖扫到了门口柜子上的一个相框,“啪”的一声,相框扣在了地上。离得近,夏俊赶忙弯腰捡起来。
只见相框里是个非常帅气的男青年,目若明星,西装革履,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背景似乎是什么新书发布会,青年面带微笑,似乎在做着什么发言,意气风发。重点是……照片里的人,这个五官轮廓……这不就是眼前的土圭垚吗?!
“这……是你?”夏俊把照片举到土圭垚面前问,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哟,眼力不错啊。”土圭垚嘴角一扬,“怎么样,哥很帅吧。”
“…………………………帅。”夏俊再三打量了土圭垚半天,终于发自内心地承认。
虽然有点邋遢,但是确实,帅。
所以刚才那样算啥啊?你这是在浪费你的颜值好不好!你摘下眼镜这么帅,老子摘下来就是“平凡的英俊”是怎么回事啊!!!长得还凑合请直说啊不要用这么文艺的词汇拐弯抹角地表达啊我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虽然只有戴眼镜的样子很相似但是一点都不想被人说像你啊!!!因为跟你收拾干净人模狗样的样子相比,你那个状态那简直就不成人样惨不忍睹啊,大哥你谁啊!!!受什么刺激了啊!!!还有这个身材……你难道是金○国失散多年的在健身房认识的异国兄弟吗?!!
夏俊的内心深处有一整个草原的草泥马高声嘶鸣着呼啸而过。
但是还是强忍住,没用照片糊面前这个家伙一脸。
“我跟你说,签售会和发布会的时候他们都会让化妆的,化完妆自然拍出来会更帅一点。”土圭垚安抚着风中凌乱的夏俊。
“真……的?”夏俊带着一双重新找回点焦距的青光眼看着眼前身高比自己高1cm肌肉比自己多现在摘下眼镜还比自己帅的本来是角色设定有交集外型有些相似的同样27岁的“兄弟”。
“真的,骗你干嘛。”土圭垚一脸严肃,“哎我说你到底进不进来?进就进,不进滚。”
“我……”夏俊严肃地思考了一分钟,放下照片,“我尽量保持帅气地滚了。”隐隐地,他好像听到屋里有人伸懒腰发出一声轻哼。屋里面……还有别人吧……夏俊倒是没有兴趣去猜是谁。
回到房间的夏俊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好吧,并没有,只是有点混乱。
据说为了恢复旧伤主动进入公寓的青年作家,和现在状况不明、看起来像是盲人的自称高中生的少年。公寓最近新来的住户们,真的是越来越有个性了……
雾山……吗。
自己会不会,是正好看见了盲人自愿成为公寓住户的瞬间呢……躺在公寓的大床上,夏俊这样想着。他倒不是纠结又是一个为了治伤跑来玩生死游戏的人,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但是,如果说雾山真的眼睛看不见,又不是自愿进入公寓的,自己之前有些相信的理论就被彻底推翻了。夏俊不愿意去相信后一种可能。
本来是猜想公寓可能具备一定的自主意识,至少会选择“它”认为有能力完成血字任务的人,每天有意无意经过小巷附近的人多了,包括那个社区的居民,都没有被选为住户,这就表示公寓不是单纯的无差别吸纳,是有一定的取舍的。只是选择的理由夏俊还没有找到。相信这一理论、追寻公寓的“理由”的人,夏俊不是第一个,如果没有找出来,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如果真的把似乎没有能力完成血字任务的盲人也拉进来,那就真的变成单纯的随机选择对象做实验了……
世界上很多事,本身就没有什么理由吧……夏俊这样想着,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