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树
评论:笑语
吃了不知道几斤菌子写出来的,假如真的有人能看完,恳请手下留情!
夏日,烈阳,你枯草般的头发被镀成金色,背心肩带歪到一边,露出被烤得微焦的分界线。
“死鬼天气,热得不行。你说是不是?”
你的虎牙不太尖,圆钝的地方有些粗粝,想必咬住人的皮肉应该是磨人的钝痛,可此刻你用它咬着冒凉气的冰棒,一口下去就碎了,干脆、利落。化开的水混合着汗液顺着脖颈滴落,只走到一半就蒸发得干净,留下浅淡的痕迹。
“嗯,是好热啊。”
“来,冰棒,你吃不吃?”
“谢谢……姐姐。”
“客气什么,拿着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快吃,不然化了,多可惜。”
你粗暴地拆开塑料包装,把表面已经微微覆着一层水汽的冰棒塞进我的嘴里。
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取出仍然结着一层霜的冰棒。我模仿着你的样子,一口咬碎了它,凉意冻得我的舌头和牙齿都变得麻木。
我狼狈地把它拿出来,对上早已结束战斗,咬着一根棍子,倚在摩托车上,百无聊赖的你的目光。
“不急,上车,你慢慢吃。”
能把人的五官都融化得模糊的天气里,你没有画眼线,没有刷睫毛膏,没有戴美瞳,就这样自上而下地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的半根冰棒落在长满杂草的马路边上,化开的糖水滩了一地。
“再给你买一根?”
“不吃了,谢谢姐姐。”
“哈哈,没几个钱啦。”
真的没事,我还是不吃了。我的胃不好,吃不了太凉的。
没关系,刚刚已经吃够了,很凉快,也很满足了。
谢谢,只是刚刚掉在地上,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姐姐就饶了我,我们出发吧?
体面的回绝话语蒸发在干燥的空气里,我盯着已经顺着砖缝流走的糖水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话全都没有说出口。
我惶惶不安,带着令我无数次感到恐惧的期待看向你。你的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罐冰镇的饮料。你笑着对我说小心,即使这不是我的期望,但你的笑容太漂亮,我只能妥协地接受这一句体贴的警告,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它抛在脑后,就当是你的肆意妄为,再任你把它透心凉的瓶壁贴在我的脸颊。
“凉快吧?帮我拿着。”
我慌张地接过,这才发现是一罐廉价的啤酒。
好,就交给我,好的,我很乐意。
“……嗯。”
好像更热了。
我是知道的,这股燥热源于何处。你的剪影留出倾泻光的缝隙,好像咬碎一颗酸涩青黄的柠檬糖,锋利的边角在口腔里化开,我只得小心翼翼地含住,耐心地蛰伏,直到它被消化流入食道,连我也荣幸地变成了一个区区的容器。
可我没有时间了。我的时间少得可怜,因此只能囫囵咽下,碎片刮过内壁的感觉奇妙地痒,我享受着这种隐秘的爽快,心却不知为何抽痛。
好多人都说过,我是一块坚冰,就算用火也烤不化。
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无法给予别人什么,自然也不会期待有人情愿一直提供燃料,看守火候,为了一团里面并没有埋藏任何奖励的冰而付出。即使我的身边确实有一个像火焰一样炙热的的人。那是唯一把我当成真朋友的兄弟,是个不执着于融化他人的好少年。因此就算我待在他身边,也感受不到自我的边界化开的危险。
他说如果我真的被烤化了,就会变成一滩水流走,一直流去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会蒸发在路上,会化在空气里,“我”也就分崩离析,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原以为我的人生只要这样就足够了。直到我见到你的那一天,才知道我们也许都错了,融化一块坚冰的方式不一定是用火烤。
尖锐的刺痛洞穿我的那一刻,暖意也渐渐渗透我的胸膛。
第一次见到朋友家的姐姐那天,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黑色的吊带背心,散开带子的沙滩短裤,小麦色的皮肤包裹着修长的四肢,夹子别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红色的框架眼镜下淡淡的黑眼圈,夹着一根细烟的嘴边性感的一颗痣,毛燥的头发剪得长短不一,像一朵干涸在陆地上的水母。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他觉得连空气都变得促狭,想要逃跑,却又不想错过她的表情。
“哇,大妈啊。收拾一下啦,把人家都吓到不敢说话。”
比以往他听过的都要粗糙的话语。他惊讶地抬眼,看见她随意地把烟摁灭在弟弟的门框上,后者一时间暴跳如雷。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在,眼前的姐弟一定会当场扭打起来。
他静悄悄地投去视线,倒吸上来的一口凉气都卡在喉咙的一半。
他那时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那位姐姐皱起眉那种不耐烦的眼神令人欲罢不能。
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想着这一次见面,想起她破门而入时的力度,想起她伸腿踢在好友的脊背上那一刻。
“捡得来找骂是吧,死〇男。”
他忍不住也瑟缩了一下。好痛,辛辣得要流出眼泪来。
“痛死了!有没有素质啊你。”
房间门乒乒乓乓响着,一下开,一下关。
“喂,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哎,我想你也不会介意那么多就是了,我们别理她。”
“哎,不会真被吓到了吧?看到没,快点给人家道歉。”
他惶然无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连朋友也发现了他的反常。
就在前几秒钟的缝隙里,他猛然发现自己嫉妒得胃疼,听见旁边的人念念叨叨地说死八婆只有来客人才会装下样子,愣神了几秒才想起来要抬头。
她已经换上一副眉眼弯弯的漂亮的脸,回头道歉,冲着自己笑了。
还好她没有用那种态度对待自己,他想。
三白眼,修得很细的眉毛,皱起来的样子让他毛骨悚然。刺穿胸膛的温暖太过珍贵,分崩离析的每一块碎片边缘都能感受到燥热的温暖,他会忍不住下跪,用如此草率而又珍重的方式,将捅向自己的长矛轻易而又慎重地给予他人。一切都太过于陌生,自己不过是作为侵入者,偶然窥伺到了这样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隐私的一角,就能全然不顾这是从朋友那里偷来的一份待遇,背着所有人,在自己制订规则的脑内天地里,肆无忌惮地拿来发泄和妄想。
他不想,却又不得不认清自己的位置: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对着外出路上碰见的姐姐——卷过头发,周身飘散者护发精油的香气,化着可爱的大眼睛妆容,穿着流行款的短裙——礼貌地鞠躬打招呼。
“抱歉失礼了,因为我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觉得很新奇……看来二位关系很好。”
闭着眼睛都知道要收获朋友的一句死装,可他的注意力却已全在那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挽着自己弟弟胳膊重重的一掐上。
他越来越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为了不让最珍视的朋友再也找不到他,只能用从内长出的刃和矛一次次戳碎冰芯,再把自己泡在无尽的悔恨之中,冻上一层更厚的外壳。无法言说的秘密一天天膨胀,他每天都在小心地避免自己接触到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始作俑者,却在面对她时连一句坚定的话也说不出,连一个坚定的表情也做不出。肌肉牵动嘴角上扬出礼貌的微笑,不需要经过大脑就有好几句比人工智能还标准的回答含在嘴里等着被挑出口,他完成的这一切已经是机械的条件反射。
像他这样卑劣的人,本来是没有资格接受任何一份外界的作用力的。
然而他每天期盼的命运的审判最终都没有到来。最后一次见她的那天晚上,朋友蹲在灵堂外面的台阶上,嘴里含着他姐姐剩下的那种细烟,不回头,也知道他来了,就站在后面。
“你把自己冻得太严实了。”
青年感知到他长久而坦率的沉默,反而松了口气。
“你不用这样对自己的。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就算你哪天真的化掉,化成水,化成气,我也有信心能找到你。”
“你就抛弃我吧,我没有让你找的价值。”
“我不会跟丢你的。”
“不管我要做什么,都不会?”
“都不会。”
我没有食言,我不会食言。我知道他要多久才能下定决心,也知道他会去哪里,更知道他要做什么。当我们都开始无限接近裸露的核心,出走多时的浮萍终于尝到近乡情怯的滋味,本能的恐惧让我不断迂回,也许是我不想再干预他最后的一次自我决定。当我终于把多余的心思都耗空,踏进那条一头封死的死路,他们告诉我说有个男人含着一根冰棒,水都化开流进了领子里,就这样仰躺着睡在一台老旧的摩托车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汽油突然烧了起来,他的皮肉也被烤得一点点萎缩,再萎缩。旁边的人全都吓坏了,想要拿水来泼,拿灭火器来救。他摔在地上,求那些拿着武器的人放下,说他好冷啊,好冷,冷得发抖了,要生点火来取暖,求他们别再浇灭他最后一点任性的念想。
至于那些为了撇清自己见死不救嫌疑的句子,我都没有听。你发疯的时候会用自毁式攻击威胁别人吧?这回可是我替你安抚的,别担心,你可没有欠我的。你曾经背着我把自己折磨了成百上千次,你总怕我把你弄丢,我都装作没有发现。我太懦弱,没有切开你的勇气;又太自私,没有让别人把你切开的气度。我也像你享受着她的那样享受着你。我甚至想去自首,说是我杀了人,我要你罚我活着赎罪,最好从人间一直赎到炼狱。哈哈,虽然就连炼狱这个词也是从你那听来的。
这些烦人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说吧,我们要上路啦。
自从宣告庆典即将到来起,所有的新生天使们都欢呼雀跃起来,这些崭新的灵魂用还未被浸染上色彩的眼睛,好奇地探望着天堂的一切。而这样盛大神圣的庆典也是他们生命中第一次的体验。
在这期间,连课业也为此暂停,天使们全都四散在校园中,采撷着各自对礼赞的期盼。
“亲爱的孩子们,我们平和的生活已经如溪流一样悠长,这是主与前辈们为我们缔造的幸福。”
伊德尔老师将这些尚且年幼的天使们聚集起来,在诺那托学院的厅堂中向他们传达庆典筹划的事项。
那双淡绿色的眸子总是那么温和地凝视着,倒映出一个个干净又鲜活的灵魂,孩子们明亮的眼睛中是火苗一样炙热的爱意,还有迫不及待想要参与其中的殷切。他抬手托起这片天地,
“我很高兴见过你们每个人对这世界的触碰,看着你们萌生出独属于各自的意义。而此刻我们齐聚在一起,为了最崇高神圣的礼赞而歌唱。此次庆典,我们将追溯到一切的原点,从七日创世之篇启程,歌颂主赠与我们的无上光辉。”
“千年一度的神圣庆典,你们还未曾领略,现在我将放开所有的拘束,亲爱的孩子们,请让身心归于平静,尽情感悟着世间一切吧,让光辉洒满你的心灵。”
伊德尔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份慈爱柔和的笑容。
片刻的平寂之后,万千双羽翼在光芒中飞扬,如银铃般清脆,或是风声般嘹亮的欢呼从这里爆出,随着白鸽羽毛间裹挟的云雾一起,传响到了更远的天际。
席瓦老师将主题交付,是戏剧——那最适合传达美与感悟的载体,爱慕艺术的灵魂永远不会是少数,此时他们就像是终于翱翔天际的雏鸟,高歌着莅临自己心底向往的天地,这段时间里,耳畔总是澎湃激昂的热情言语,和从喉头自然流露的歌声,那样自然,那样动情。
洁白而肃穆的唱诗班很快集结,那里面全都是熟悉的面孔,瞧,厄诺斯正高昂着他的下巴,向来灵巧的唇舌随着奏乐声扬起而开合,发散出无处遁形的欣喜。想必他一定很幸福了,珍珠般的字句从他的喉中流露,这个热爱歌唱的孩子得以放声高歌,将他自由而浪漫的赞美声尽情叙述,光辉在他明亮的眼瞳中肆意流转。
其他雀跃的孩子同样闪耀,歌声与琴弦拂过的韵律一并漾开,如同世上最宽广而透亮的潭,涟漪轻轻晕染,扯住了摇曳的衣摆,亲吻了柔软的翼尖。
伊恩·瓦卢亚并不便于参与进去,但他已经依靠在这舞台的一旁,侧耳倾听了许久。灵魂已经完全地得到了荡涤,那种从出生起便共同存在的信仰此时正高频地共鸣着,他仰头无声地尖叫着,连颅顶都在为之颤动,仿佛世界从起源至现在的一切在眼前闪过,他彻头彻尾地体味着那一场浩大的史诗,主深沉的呼唤似乎就在耳底。
那种久久无法消散的震撼使他浑身酥麻,就像亿万只蝶落在他的肌肤上,蝶翼震颤着留下鳞粉与微风,把每一寸皮肤覆盖,使他从芬芳中重生一次。
伊恩颤抖着睫毛,极缓慢地睁开了眼。
其实今日的排演早已结束,大家聚集在一起欢笑,回味着这酣畅淋漓的赞歌,余韵似乎还在唇齿间停留。
他有些茫然地环视着,事实上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眼前骤然闪过的赤红让他清醒了些许,抬眸看去,原来是卡莱奥博卷曲而曼丽的红发。
与往日的严肃不同,他看见他眉眼间极少见的餍足笑意。是啊,那孩子向来是喜欢歌剧的,前几日还在圣咏堂看见他沉浸其中的身影。这种极珍贵的幸福真是让人为之触动,伊恩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他由衷地为卡莱奥博感到欣慰,也欣喜于能沾染他的喜悦。
大家渐渐四散而去,卡莱奥博也拾起了他的花篮,他金色的眸子低垂着,却没有凝神,如星般的滚烫在眼底翻涌,连那精心编织的插花也稍显的黯淡了几分。他甚至没有留意伊恩的存在,只是匆匆地离开,用心脏盛着那份久久不散的悸动。伊恩·瓦卢亚无法克制内心的汹涌,他屏住了呼吸。在卡莱的发丝从身侧略过时,他用手虔诚地托起,并吻上了那温热细腻的发梢。
“谢谢你,我看见了今天最美好的一瞬。”
无人知晓的感悟只在心底低声流露,至于记录的事情,就等这份澎湃退潮再说吧。
本月竟然重新续上这篇了,之前的在几个月前,第三幕第一场,第三幕的开头,整个故事仍然是未完结篇
免责:随意
【遍布文件的桌前,年轻的军官正在打盹。法克纳尔在门口敲了敲门,惊醒了在打盹的卢西恩,卢西恩睁开眼睛,看起来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点点头,法克纳尔这才走了进来。】
法克纳尔 卢西恩阁下,这是家族里传来的信。
卢西恩 (接过用火漆封口的信件,扫了一眼印章)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法克纳尔下,辰从椅背后走出,他环绕室内一圈,简单地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又摸了摸刻在笔尖的和火漆印一致的家族印章,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辰 这奇异的精灵的确有值得称道的法术,眼见我从死者重返生灵的世界,我尚还年轻,又再度拥有对世界的掌握力。
我记得这个家族,在帝国也值得称道,他们家的族长也曾在我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能力;我固然知道他们家是紧随风吹草动的墙头草,可这世界从来都是听从治者的命令而前行的,只要我足够有力,这个国家定然是按照我所想向前行驶的。
不,辰·奥古斯丁,你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掌握一切方向的舵手,你早已是退出剧场舞台的无常魂灵,在酷风追捕下消散,无法再见将来的阳光。我重来一次是为了因我离去而彷徨失措的儿子,为此扰乱人世的规则也无所谓,因着这尘世本该由我所愿才对。我如今又是谁?卢西恩·艾亨瓦尔特吗?我当然不曾听闻过这个年轻人,他的家族领地在北方,而我现在却正在南方军中,想来他在家中并不受重视,先让我看看这封来自家族的信件中写了什么,再决定我将要凭此躯壳做上如何之事。
(辰翻开信件,仔细地看了一遍所有的内容,眉头慢慢皱起,他走出室内,在门口看到了守候在一旁的法克纳尔)
法克纳尔 卢西恩阁下,辰一世陛下过世,此时正是暗潮汹涌之时,家族来信对您此时而言正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至少家族还记得您,我们更应该小心谨慎地做出选择。
辰 你说的没错,家族来信正是说的此事,不日我将回橡木之森一趟,你去帮我安排一下此地的各项事宜,我们尽快出发。
法克纳尔 好的,阁下,我早已做好准备,明日一早我们便能出发。
(法克纳尔下,辰回到室内,又打开信件,他摩梭着纸张上笔迹留下的印痕,不轻不重,但却看起来格外紧绷。桌上发出光亮的水晶球闪烁了一瞬,辰仿佛看到火焰一瞬间燃烧起来,他也不觉得恐惧,只是冷笑了两声)
辰 你倒爱玩弄无用的把戏,我当然知晓这副躯壳不过是我暂借一用的轮椅,承载我一时的欲求,也不必你过多提醒我要遵循我们之间的契约,更何况,无论我做什么,都对你而言有益无害不是吗?我们而今是一体的,我向前去,你才有属于你的回报。
杜维 (遥远的声音传来)我聪明而伟大的皇帝陛下,果然还是无法瞒过您的眼睛,可还满意您的同行者为您提供的这份便利?它将直接引领你走向死后向皇权扑来的巨浪,甚至你自己也将成为这巨浪中的一员,你会如何做呢?为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为你那些无用的自己都无法骗过的所谓父子亲情?太有趣了,我正想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你往前去,我将满足你所需要的一切,只要你付出我想要的东西。
辰 你带来的如何是便利?不过这份礼物我很满意,毒蛇的馈赠当然要小心拆开,可我自信自己有火中取栗的本领,在风暴中自身轻便固然会随风流涌动,但我不恐惧那些我多年未见的属于皇权之下的野心和利益之争,不过几十年不见,如今再从头一趟,我难道还能做得比以前更差吗?
查理吾儿,我没有给你留下足够干净的国家,这不是为父失职,我也并非不相信你能够自己探寻到野心之下利益的流动方向,你是我的儿子,我如何能不相信你?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你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我并不期待这次能够再见到你,但我将简单地打扫这一切,为你正式上手成为掌舵者进行一些助力。而在此之前,你将和我一起面对那些神棍的阴谋,你没有选择,我当然也没有,但你会有的,因为你是拥有无数时间的生者,我只是为了满足渴求从死国挣脱的残魂。
我并非是为你而重新搅乱人世风云,但我的选择绝不至于损害到你,吾儿,且往前走,你自有属于你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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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梅尔推开圣咏堂的大门之时,这里还没有任何人。学院的课业正在和老师与孩子们一同享受庆典带来的假期,只有透过玻璃花窗投下的光、自由而轻盈地飘舞着的尘灰与静谧一同在大堂中静静地等候着他。这里的一切装潢和伊斯梅尔在诺那托学院上学的时候变化不大,他沿着听众席的阶梯拾级而下,脚步轻而缓,生怕打扰这难得的安静。
这座建筑物的内部被刻意修缮成能够放大任何声音的结构,即便是独唱者,也能藉由四壁产生的回音来充作和声,构筑出立体而饱满的歌声。更不用提当那些纯洁无瑕的童声伴着管风琴声一同唱起主的福音之时,所制造出的声浪会保证将这赞颂与祝福的歌谣送进哪怕最后一排的听众的耳朵和心脏里,让这纯真的回响荡涤每一个人的灵魂。而总有一部分小天使热衷于在演唱台上伸出手去,像捉小蝴蝶一般捕捉那些被彩窗所染色的光,让细碎的彩色光点停留在自己脸上、手上,或是他们想要的地方上。他缓缓走过那些四万多年前的记忆,惊讶地发现它们仍在他的脑海中纤毫毕现。
伊斯梅尔聆听着空气中那似有若无的和鸣,在被光柱簇拥着的雕像群面前站定。幼时的他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之物,直到眼界开阔之后,他才真正地能为这巧夺天工的建筑技艺而惊叹:究竟是怎么样精密的计算,才能让光线从外界穿透时,恰好将人们进入这栋建筑时所能见到的视线中心映得锃光瓦亮,而落到作为背景的其余雕像们身上却是较弱的余光,使其不喧宾夺主的呢?他来到这里的初衷确实是巡逻没错,可没有任何一条戒律说过,圣咏堂不允许大天使在其中歌唱。于是他便在琴凳上坐下,手指轻轻地搭上管风琴的琴键。庄严宏美的乐声从他指尖流出,一个熟悉的旋律不加思索便自然而然地离开他的咽喉。
他曾无数次在战场上与同胞齐唱。战歌有无数个变种,包括自古流传的,和才华横溢的战士们即兴编纂的,但不管是如何诞生的歌谣,它们的作用都相对恒定:这些激昂的乐曲鼓舞每一个战天使的心灵,振奋他们的信念,使他们暂时忘却死的悲哀,获得再度前进的勇气。在那些优秀的战士中,更有甚者,可以以歌声为媒介,传递赐福与增益的力量。无数战天使在战歌声中发起冲锋的景象,直到今日也仍是某些长寿地狱种族的噩梦。
他的歌声却逐渐减弱,直至最后一圈婉转的余音都轻柔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它们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所响起。
伊斯梅尔于是重新起奏,唱起赞美诗的第一个小节。这是每一个小天使入学伊始,都要学习的第一首歌。他的声音不再稚嫩,信仰却依旧虔诚。他的眼前先是浮现出那些熟悉的、已经溘然长逝、无缘同享和平与荣耀的面容,然后又被那些新生的、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稚嫩面孔们所替代。他已知晓,他已明晰。他曾经倾尽所有保护主与天堂永不坠落的威光,而现下乃至未来的时间,也不能将这份毋庸置疑的信念与誓言移动分毫。
这一场小小的确认之旅只花了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将重新变得澄澈明净的心脏放回胸腔中,而四周仍有回声在回响,像是附和、像是嘱托、像是祝福,就像是那些曾支撑起他的后背,叫他从残酷的生命绞肉机中活下来的人们依旧支持着他一样,令人心生温暖。
-END-
圣泉自纯白玉石中心汩汩涌出,静谧而洁净,光芒凝结成比丝绸要更加柔滑的液滴,向天堂恩泽最良善纯洁之灵魂。
和众天使同样,那日的圣泉中迸溅出了一个全新的稚嫩灵魂,柔光如人类母亲的羊水一样将他笼罩,哺育他高尚的品格,滋养他的坚韧,好使他安然地落在这片圣地,足底柔嫩的肌肤第一次触及到了世界传来的真实,万物万息在此刻奏响,这便是属于新生的脉搏。
伊恩·瓦卢亚自诞生便不含太多的笔墨,这使得他从头到脚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淡,淡得像是风涂抹而开的涟漪,温吞地远去,又终将归于平寂。天使们的欢声笑语中常常没有他的踪迹,但如果向窗边或者泉水的一侧看去,或许就能看到他宁静的侧颜。
那日坐在窗边的他在思考什么?
他正在欣赏着这美丽的世界。
他望着窗外结伴的天使们,盯着他们被吹得飞扬的发梢失神。似乎比往日更热烈几分的日光撒在他们的发丝上,将纤细的末梢折射出淡淡的一层金光,像是远处闪耀着的星辰。
那些漂亮的色彩也辉映在他们纯洁的羽翼上,随风吹拂而闪烁着。
白欧泊石,是人间所拥有的一种极其美丽的宝石,其特殊在从光线下折射出的色彩,无色的光芒总是能在它的体内被撕裂成绚烂的缤纷色彩,彩虹比起它也显得黯然失色。而伊恩的眼珠似乎生来便与这宝石相同,神圣的天堂啊,我们自诞生起便在眼中盛满的洁白,是比玉石还要坚固恒久的象征。他的睫毛下笼住了这里的一切,太阳辉映出的灿烂鎏金,月亮流淌出的宁和银光,还有千千万幕他的所见。世界并不止于纯白,敏锐到极点的意识得以让他把白色和它折出的颜色一并收入眼底,甚至是此刻轻柔地抚过他发梢的微风啊,也被他赋予了与天际等同的湛蓝。
世界就像是一本翻不到尽头的绘本,一副与时间长河等长的画卷,一吐一息都是油画上精致的一笔。光景赋予他感悟,而他选择将其全部凝聚于笔尖,低头沙沙地写下他只言片语间没法描绘的美好。这是他最喜欢的消遣,其次是拜读诺那托学院的前辈们所著的书籍。
那天他比其他的天使们离开的都要晚,羽毛笔在他的指尖摇曳,他讲述了今日的所见,纸上记录着他的感悟——日光并非遥不可及,也并非炽热到能将人烧灼,它的碎片是我们触手可及的星海,是能够流转在指尖的温度。
安静,但永远澎湃的灵魂。
伊恩·瓦卢亚热爱着自诞生以来所见所闻的一切,因为那是他所亲历的人生,他将永远信仰并散布着圣洁的意志,把爱与生的美丽传递下去,无论是以自己的文字,还是他所能企及的任何。
七日礼赞将启。
这次他也会将美好的瞬间映入眼帘,顺利结束之后,便把所见的一切,编成一本书籍吧。
他的脸上终于漾出一份笑意,月光于他的眼底流转,照亮了他本子上最后的一句。
“如果亿万双羽翼一起将圣光沐浴,那将是千年来最令人神往的一瞬。”
那份希冀和期待被合起的本子珍藏,直到庆典的到来,清风吹拂下翻飞的书页将会带着他的心绪,一并在礼颂声中传响。
关键字:枝桠 作者:喵哩 评论:笑语
他们从小就学会了互相依靠,一个四岁,一个六个月。
这一路走来,大部分时候,父亲会突然的消失,留给Dean的是两把枪,一把装了盐弹,一把装了子弹。
先开枪,再发问,是严父的尊尊教诲。
除此以外,留给Dean的只有一个软软的,傻傻的,经常会哭泣的,热乎乎的弟弟。
在一些很冷的夜晚,汽车酒店的漏风门窗不能阻挡北风,他就会抱着Sammy,像抱着一个会动的的小熊玩具,裹在又薄又硬的毯子里,从这个幼小的生命身上汲取温暖。
这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遗物,是除了父亲以外自己唯一的家人,他照顾着弟弟,也从弟弟身上汲取着名为亲情的养分。
后来再大一些,Sammy掌握了和自己一样的技能,有时候甚至做的比自己更好,高材生的优秀并不仅仅在于读书,当然Dean并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大肆的嘲笑着自己可爱的弟弟,并为他的逆反期早早到来而头疼。
Sam是个好猎手,在他个子长得超过Dean以后,更是表现出卓越的体能和力量。但在Dean的面前,Sammy依然是那个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奶大了的小弟弟。
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很偶然,他们刚刚弄死一只喧闹鬼。Sam被狠狠的摔在了橱柜上,番茄酱撒了他半边身子,Dean从外面进来就看见弟弟鲜血淋漓的从地上爬起来,吓的第一时间冲上来扒着他找了半天伤口。
在确定只是一些擦伤和挫伤后,他用力的搂住了Sam的肩膀,像往常一样给了一个大哥的拥抱。
然后Sam站直了,于是Dean就被从地面上拔了起来,差点脚尖离地。Dean当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自然的松开了手,双脚落地,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这样的情况很快又重演了几回,终于有一次Dean忍不住大声的抱怨起来:“Sam你这个大脚怪,都二十几岁了,天天吃草为什么还在长高!”
当时他们正在一个农场的谷仓里,被银弹暴头的狼人躺在三米外。他们两个刚从存放新剪羊毛的架子上翻下来,带着几处新鲜的伤口和一身柔软蓬松的羊毛。
Sam笑了起来:“Dean,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拥抱的方法,比如像这样。”于是他伸长了手臂,从Dean的肩膀越过,把他整个包在了怀里。Dean比他矮差不多十公分,这样的身高几乎正好可以嵌在他的怀里。
愤怒的大哥立刻给他的胸口来了一拳:“嗨!这可不行,从小到大,我都是从上面抱的。真怀念你还是个puppy的时候,小小的一团,还可以随便揉头发。”
Sam把头埋在Dean宽阔的肩膀上,哧哧的笑了起来,在心里嘀咕:“可你现在好像一只kitty啊,还是炸毛的那种。”
Dean被弟弟的怪力圈着挣脱不了,但听着Sam的笑声不知怎么也突然放松了下来,他的手从弟弟的腋下穿过,顺利的摸到那缠着羊毛和稻草的长发,然后用力的揉搓了几下作为报复。
“走吧,我们得赶紧收拾完,回去把你这头飘柔的秀发好好洗洗,免得明天早上起来又要哭丧着脸和头发打架。”
Sam被扯的龇牙咧嘴的,终于松开了熊抱,他忍不住反驳:“我什么时候哭丧着脸和头发打架过……”
Dean翻了白眼:“那请问你前天,还有上周六早上占用洗手间长达三十分钟是在干嘛呢?”
“……”Sam一时语塞,心虚的看向了别处。
“切,我就说吧,你这个Sammy girl。”Dean得意洋洋的宣布本轮斗嘴大哥获胜,一伸手揽过了Sam的脖子,拉着他往外走,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吊在了弟弟的身上。
Sam在心里叹了口气,配合的弯下了腰,让肩膀低一点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搂上了Dean的腰。他腿上有点擦伤,就这么靠着大哥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Dean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沉沉的,又很安心。他们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家人就是唯一能够依靠的港湾,他们从谷仓的大门走了出去,身后的小火苗正在蔓延,正好可以烧掉狼人的尸体,掩盖眼下的一切。
火光从背后照了过来,在他们前方的地面上投下阴影。两个人都受了伤,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脚步凌乱却又神奇的没有彼此绊倒,仿佛一种来自血脉的默契让他们能够恰到好处的踩下下一步。
他们的腿有时候看着纠缠在了一起,像树的主干,而搂抱着的手臂,则变成了枝桠,他们像两棵树,在这消灭了狼人的满月夜晚,彼此依靠,茁壮生长。
作者:舞舞纸
评论: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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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体捐献的女儿
“遗体捐赠?什么遗体捐赠?”
冯萍知道遗体就是人死掉以后的尸首,捐赠就是有钱人给钱修路盖小学,但遗体捐赠四个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她的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尽管大脑一片空白,但冯萍下意识地做出了身为母亲的本能举动,那就是紧紧抱住女儿,不让她被任何人带走。
女儿在家里一口饮下了一瓶百草枯,在医院的病床上,像一条被吊起的鱼一样,然后就在父母面前,大张着嘴吸进了最后一口不进去肺里的空气。
在冯萍的背后,阮鹏天也履行着父亲的职责,他用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将前来夺走女儿的人一个个击退。
他先是一把推倒了来通知遗体交接的护士,又拽住另一个路过的护士的领口将她掀翻在地,随着一声脑袋磕上地面的巨响,方才还面无表情地宣讲着捐赠规则、穿着红白马甲的首领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怯意,一下从一台冷硬的机器变成了一只受了惊的西瓜虫。
“阮先生,我知道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也理解你们想要安葬女儿的心情。但是这份遗体捐赠协议,是阮小姐亲笔签下的,她想要在死后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您这边可不可以站在她的角度想想,满足她的遗愿呢?”
冯萍听到纸张被“唰”地一声躲过,然后被揉成一团的声音。
她一手搂着女儿的脖子,伸手捡起脚边的纸团,打开的纸团里是一份遗体捐赠协议书。
协议书在“仅捐献器官”的一栏,加了一行小字:“器官摘取后,遗体会交还家属处理,医护人员会缝合伤口并恢复遗容,外观基本完整。”在“捐献全遗体”的一栏,也加了一行小字:“遗体用于解剖研究或教学,家属无法取回骨灰。”两行字前都有一个方哐,一个冷酷无情的对钩,钩在了第二个方框上面。
“不行!不行!不可以捐遗体!小晴一直都很乖!不可能捐遗体的!”冯萍将协议书按在女儿的胸口,重重拍了两下,女儿的身体弹了两下,却没有如冯萍的愿重新坐起来。
“是的,是的,阮晴不可能捐遗体,一定是有人伪造了签字,你们有没有仔细查过,我听说过,网上有人会替人捐遗体,阮晴一定是被人捐了!”
父亲说着,掏出一直手机,爆款短视频的共用音乐响起,他关掉音乐,打开网页浏览器,输入了“遗体捐赠”四个字。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网站,有身份证号,有名字就能捐!你看你看!这个网站还写了,捐赠可撤销!现在是不是可以撤销?!”
父亲将手机怼到那个红白马甲的首领跟前,点了几下,就填满了遗体捐赠的所有信息。
“谷雯丽……谁啊?”刚被推倒的护士也探过头来看那手机,她念着阮晴父亲刚才填上的捐赠者信息,疑惑地看向冯萍,“很女性的名字……身份证电话都有……您太太的名字?这是您太太让您捐的遗体的吗?”
听到陌生的名字,冯萍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在心里起了一丝疑虑——为什么丈夫会有这么一个女人的身份者号和电话?捐遗体?这种生死大事怎么会随随便便托个人做?那到底是什么人,与丈夫的关系亲密到了可以托丈夫这个人捐遗体?一个个疑问穿起了点点滴滴的记忆,一个答案闪现在冯萍的脑海。
“你背着我偷人?”
冯萍放开女儿,去夺手机,夺来的手机里果然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和身份信息。
她又点了捐献者姓名那一栏,结果发现那栏里不止谷雯丽这一个名字,还有一大串一看就是女人的名字和零星几个不那么像女人的名字,每点一个名字,她们的电话和身份证号就自动填充在下面的空格里,宛如一份通讯录。
“你……你居然藏着这么多人……你……你嫖?”
冯萍话音刚落就吃了一个嘴巴子。
“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遗体捐献网站!只要填了就能替人捐遗体,谁都能填!”
冯萍没有注意到,护士和红白马甲看丈夫的眼神已经变得奇怪。
“阮先生,您为这些人捐赠遗体,都没有得到她们的同意吗?”护士小心地问。
“是的,只要查到她们名字、身份证号和电话,谁都能给她们捐。”阮鹏天说得理所应当,并当场捐了一副遗体。
“阮先生,捐赠遗体一定要本人同意,您这样做是违法的。”红白马甲嘴上叫着先生,但语气比方才严厉了许多。
“同意可以撤销的,又不是我说了算!”阮鹏天指着捐献页面上的一行小字,那行字写着“遗体捐赠可撤销”,“我就直说了吧,现在替人捐遗体的事很普遍,这些人都是我在网上找到的女权主义者,她们教唆年轻女人不要结婚,阮晴二十多了不结婚就是她们搞的鬼!你说这种人配有全尸吗?我这是替天行道,有错吗?违法吗?现在国家都在鼓励生育,这些女的和国家对着干,我就给她们捐个遗体,算犯法吗?”
阮鹏天说着收回手机,在上面输入“阮晴”的名字,想要撤销女儿的遗体捐赠,但可惜他背不出女儿的手机号,即使在通讯录里查到了女儿的手机号,也背不出女儿身份证的后四位,无法登录遗体捐赠的系统只得作罢。
“那,是有人恨小晴,才给她捐了遗体?”冯萍打消了对丈夫的怀疑,又与丈夫站到了同一阵线。
“阮晴一定是被那些女权洗脑了,自己不结婚还劝别人不结婚,然后就被人惦记上了。”阮鹏天笃定道。
“阮先生,我们的协议是亲笔——”
护士还想说什么,但被红白马甲的领队拦了下来。作为经验丰富的遗体捐赠工作者,他太清楚没有得到父母同意的遗体捐赠就是没有得到同意的捐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怎么有资格擅自处置呢?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只有初出茅庐的小护士才会拿着死者的亲笔签名去证明死者的同意。
冯萍看着红白马甲和护士远去的背影,有了一种,打赢了胜仗的感觉,女儿的尸首、自己的信誉、阮家的面子全都保住了,她小心地用被单盖住了女儿的脸,就像盖上新娘子的盖头一样。
接下去,就差一场婚礼了。
————
伊斯梅尔偶尔会思考圣战的意义。
保护家园、同伴的重要性不可言喻。执行公正、制裁、调停之举。遏止恶魔与人类贪婪的野心,解救那些在欲望下受苦的生灵。天堂生活在安稳与和平之中,正因如此,为了守护这份安稳与和平,执政天使们才从未停止过战天使的选拔与试炼。力量是为了守护而生,参战是为了止战。这些清晰的意义从未在他的脑海中模糊,他挥出剑时也从未迟疑过。
只是偶尔,他站在天堂的门户前,被鲜血染红的云海上,望着惨烈的战场之时,有关正确和错误、守护与掠夺的疑问会再次在伊斯梅尔的脑海中盘桓。原因无他,这场战争持续得实在太久了。久到第一批投身战场的同胞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每隔数百年,与他并肩的战友也总是换了又换。伊斯梅尔知道,他们大多已经回归天主的怀抱,或是因为失去战斗能力而退下前线。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想,为什么幸存下来的总是自己呢?有许多剑术、法术、支援都远比他高明的天使都率先陨落。教导他剑术的老师拥有被任命为大恶魔领主斩首行动执行者的实力,也确实正面破开眷属的拱卫,堂堂正正地与其同归于尽。他也知晓许多箭术卓绝、法术精妙、赐福迅捷、治愈高效的同胞,他们用血肉筑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将侵略者的脚步牢牢地挡在家园之外,付出的却是自己生命的代价。
同胞的遗愿、使命、责任感与对家园的爱让他继续固守战场,直到胜利的号角划破长空。
战争期间伊斯梅尔经历数十次轮休,也曾因为伤势而到九重天的其他层疗养,昔日宁静而平和的景象依旧在他的记忆中熠熠生辉,可如今变得肃穆寂寥的天堂令他感到恍若隔世般的陌生。一切平定之后,战士理应为自己亲手夺回的胜利感到骄傲,可他总是难以自抑地回想起那些已然逝去的面容、无缘共享和平与荣耀的高洁灵魂们。
天堂为这些难以从创伤中走出的天使们提供了妥善而周全的安置方案。有些天使被安排去照顾与教育新生的小天使,用新生的生命抚慰他们伤痕累累的内心;有些天使被无尽的记录工作淹没,让工作占据他们胡思乱想的头脑;有些天使则被鼓励去做之前想做却没有做的工作,重新在兴趣和爱好的道路上发展……伊斯梅尔也不例外。
不过最后,体验了各种各样的职业之后,他还是回到了火星天。每个时间周期的一半,他在北部的天使监狱看守罪人,另一半则在气候宜人的南方休息。原本动荡的心境在这样一尘不变的生活中逐渐变得平和,虽然他依旧不会忘记逝去的人们,但也渐渐地能够走出往日战争投下的阴影,走进崭新的人生。
最近,伊斯梅尔正在考虑去诺那托学院担任剑术老师,只因下界的罪恶不会失去侵占这片乐土的野心。在这之前,他先听说了学院要恢复“七日礼赞”的消息,为此要在火星天挑选维护庆典秩序的大天使——
——伊斯梅尔投递了报名申请。
作者:【十二招】洛瑶
本期关键词:【神话 枝桠 渐冻 皮囊】
备注:oc属性摸鱼短打,和主题关系不大……也可能是有点没写出感觉来。
mode:笑语/求知
我和罗伊恩脱离组织后的第十八天。
后有追兵,前路迷茫。反派组织容不下背叛者是常有的设定,可惜我们俩在正派那的名声也因为近几年做的事败得差不多干净了。罗伊恩纯恨自己,他拉不下脸也不可能回去。而我不可能在选择一条理想的道路后后悔,哪怕理想的尽头是已经看得见的死亡。
所以,是的。我们在逃亡。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我们过去的盟友,现在的敌人。冷枪会随时随地地,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时候穿过你的胸膛。第三天,罗伊恩受了伤,毒咒打中了他的腹部,接着伤口处的毒素顺着血管向他的全身上下扩散,如同雪花一般,受伤的部位开始溃烂,但他的手脚乃至躯干都僵硬得吓人。在他还有着清晰的意识时,他说:“把我留下来,你走吧。”
“闭嘴。”我回复他的只能是这个。
我用毕生所学勉强抑制住毒素的扩散——这不是一个难解的咒语,它留给你反应的时间很长,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到能够帮助你的地方。相对的,痛苦也很漫长。我深知光凭我们两个没有办法活下来,之所以现在还在喘息,不过是猫捉到老鼠后的余兴活动罢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必须带罗伊恩去到摩基,那里的高原有解读的药草,而造成现在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们端坐在屏幕后,嘲弄我们的狼狈,观赏我们的死亡。我知道去那里的结果无非也是死路一条,但我必须去。
我拖着他虚脱的身躯,躲避着追兵前行。随着时间的进行,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和我说上两句话,然后勉强跟上我的步伐,觅食和判断方位什么的再也做不了了,魔法——自然也是。罗伊恩再也施展不出曾经令我如此好奇与沉醉的魔法,一半身体如此,一半心境使然。他好像以为自己只要显得像个将死的累赘我就能抛下他。
但很可惜。就算他是死了的累赘,我也不会丢开他。
逃亡第八天开始,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然后随着时间越变越大,直到整个世界都是轰鸣的雨点声,我们行程的速度被明显拖慢了,追兵则以难以令人理解的速度赶上来。为了甩开他们,我主动带着罗伊恩进了一个类似迷宫的城市,躲避在楼层阴影处和追兵周旋。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和罗伊恩在迷宫中困顿十多天,黔驴技穷,弹尽粮绝。他们人数远比我们要多,围堵是最佳的选择,但却并不急于杀死我们,仅仅只是在我和罗伊恩打算休息时突然出现,逼迫我们原地打转——他们要看的是慢性死亡的表演,让绝望如同峻冬被冰冻的大湖般,冰面从湖心向到湖岸,从湖上深至湖底。他们要看我是准备血性地困死于囚笼,还是自断一条腿。
在这个过程中,罗伊恩再次受伤了。他已经完全跟不上我的速度,在最近一次被发现的逃亡中,他被冷兵器刺中伤处——看,他们已经不用必死的咒语了。
我拼死救他,拖着他逐渐僵硬的身躯勉强前进,流下一地与雨点混合的血水。罗伊恩说话了。
“不要再管我了。”他说。
“闭嘴。”我低声吼道。再次。
罗伊恩不说话了,他伸出胳膊绕过我的肩膀,将自己大半体重压过来。他比我高得多,却那么瘦那么轻,我抓着他的手努力辨认方向。雨下得很大,一直很大,凭我们两个现在肯定是走不出去,好在身后也没传来追兵的声音,我穿进一个巷子,把罗伊恩小心翼翼地抵着墙放下。
“……别管我你还能走。”我刚放下他就开始废话道,所以我象征性地踢了他一脚,确保没动着伤口。罗伊恩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一直捂着小腹上的伤,他手上全是烂肉和黑血,毒素扩散到他的四肢,新伤又撼动着他的脾脏,凭我的能力很难继续压抑——情况恶化,他离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想死出去再死。”我蹲下来,在随身的小包里找有没有什么治疗的药,“这次是我失误才导致这种境地,就当还人情我也要带你走出这里。”
“……我欠你的。”他嘟嘟囔囔地说。
“你欠我什么了?”我随口接到,在包里摸到一瓶药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上次杪把治疗药不要钱一样乱撒之后剩下的。组织——前组织里的每个人都铺张浪费,但还好我会过日子。
“不是我的话你不会陷入现在的境地……”罗伊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烫的。他一定烧糊涂了。“对不起,我……我把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用不着对不起,是我决定要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清晰地说,然后把药果断地塞进他伤口里,听见他倒吸一口气,“天天这么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后悔什么的你自己去做吧,反正我不后悔。”
罗伊恩看着我不说话。他的眼神迷离混沌,他快要搞不清现在的情况了。
“我还没有学会坏事做尽前你说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怎么,我学会了之后你开始后悔了?”我冷笑道,“无非是什么‘我为了保护别人才来干这事’。你和莉蒂娜那点破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有你还反复拿出来到处说——”
我话还没说完,罗伊恩忽然动作起来,他挥开我手里的药瓶抓住我的领子,暴怒地看着我,一边发着抖一边呼吸。我无惧地盯着他看:“说到痛处了?”
“…你不许……”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累得,但他确实累极了,这一下仿佛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还没有几秒钟他就慢慢松开了我,重新背靠墙发出沉重的声音,他大概再也无法动弹一步了。我整了整领子,着手伤口的后续处理。
“……我跟你不一样。”半晌后他说。
“我确实跟你不一样。”我同意道,看着他猛然睁大的眼睛,“……喜欢你,明白吗?你给了我走上这条路的机会和勇气,我想变得跟你一样,但我不喜欢你徘徊不定的样子。做了就做了,错了又怎么样。哪怕是后悔也不会和你一样——唾弃着所作所为,任由自己沉浸在后悔的情绪里,那样很好受吗?我讨厌你这样。所以我选择了一条路,就一直走下去,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不后悔。我能大方地说这就是为了自己,你能吗?”
罗伊恩低着头,不知道是昏得大脑无法思考还是被我的话打傻了,总之他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想好了,打算后悔了,现在回路维利亚赎罪,我立马就带你去。叛变者在堕落之前回头,没有谁会不喜欢看这出。你会得到最妥善的治疗,没准还会得到原谅。而我会接着走你带我走的这条必死的道路。”我说。
“如果你不想,那就听我的。”
他偏过头,闭上眼睛。从我的角度看,就像是睡着了,也有可能是死了。不管是哪一种,这就是他的回答。我捏了捏他渐渐冰凉的手臂,走出巷子,雨似乎小了一点,也没听到其他的声音,于是我走回来,向他伸出手,小声说:“我们该走了。”
他沉默地抓住我的手,略显艰难地站起来。伤口应该还是很疼,处境依然艰难,死亡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时刻悬于头顶,但至少不用再听他讲不爱听的话了。我像先前一样承住他的半个身体,陪他一步一步朝巷外走去。
ps:其实有一千字左右是几年前写的,现在补充了一些内容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风格不同,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