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7——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零原先的小队解散了。
至少还算好聚好散吧?总之,这几天的零在稍事休息后,仍然回归到了协助警卫队的工作里。
这一天,零一如往常地沿着暗月城的环路巡视着——倒不如说只是单纯在散步而已——却在街边的小餐厅发现了一对服装过于出跳的身影。
虽然在这个冒险者活跃在各个世界的各个地方的时代,穿着有帽子的大袍子并不稀奇,但是会刻意将自己的袍子染成黑色的人也算是比较少见的。
而且,那一头在人群中非常显眼的粉色头发,倒是让零想起了以前的同伴。出于好奇心,零稍微走近了一些。
“伊格——”
却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看来,自己确实遇到了许久不见的两位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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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伊格虽然无法分辨平面上的不同,但是却可以敏锐地捕捉到立体的变化,比如人的表情。
她看到莉芙正双手捧着脸,用别有深意的笑容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莉芙笑得更开了。
莉芙心智成熟(?)后的两年多时间里,这样的互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可能这是来自她的攻势?
伊格面不改色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把自己面前的果汁从桌上推过去:“来。”
看着莉芙乖巧地拿过杯子,小口地啜饮起来,伊格舒了口气。
倒不是说嫌莉芙那样的攻势很麻烦…………大庭广众下的很难为情而已。
忽然,视角一侧的巨大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伊格转过了头。正在她试图分辨出来者是谁的时候,莉芙率先向对方打起了招呼:“竟然在这里又遇到零了,好久不见。”
伊格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等等,我们不是前两天才看到过吗?”
零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哦,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伊格率先开了口,装作没看到莉芙微微鼓起的脸颊,“偶尔叙个旧也是不错的,坐吧。”
莉芙看着零拉开椅子,坐在圆桌的另一侧后,放下手中的果汁杯,似乎想到了什么:“零前两天都在忙祭奠的事情吧?”
零点了点头:“是啊,因为游客一下子增多,城里负责保安的人手不够……我就被拉扯着去了,你们在那时看到我了吗。”
“看到了哦。一个超级高大的人在引导客流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莉芙微笑了着说,“我和伊格一起玩了三天都有看到你哦。”
莉芙刻意加重了“一起”的语气,让伊格的脸颊有些发热:“呃,是,是啊…你也真是辛苦,难得的休息日却在忙工作。”
“呃,其实还好,”零一边用手指挠着脸颊,露出会心的微笑,“也收获了美好的回忆。”
莉芙和伊格对视了一下,同时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零,心有灵犀地一起问:“烟火大会和谁看的?”
“保密。”零并没有被套话,但是也少见地有些狼狈,他竖起一根手指,像是要借此挡住双声道的盘问一样。
眼看着莉芙对自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零干咳了一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们也响应了号召吧,冒险的情况如何了?”
“还是那样吧。”伊格随意地总结着,“不过,我们队伍开始缺人了就是。在募集到足够的队友前可能要在这城市里多待会儿时候。”
听到这话,零扬起了眉毛:“嗯…………”
“怎么了吗?”莉芙歪了歪头,问。
“实不相瞒……”零稍微叹了口气,“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本来所在的队伍暂时解散了。然而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冒险中断……可以的话,能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吗?”
伊格稍微思考了一下,看了看莉芙,而莉芙也直直地盯着伊格——“我听你的”这四个字已经写在她的表情上了。
当然,伊格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好啊,知根知底的人来队伍里也更放心,待会儿就带你见见其他队友吧。”
“感激不尽。”
【二等星】锻星
背着星盘,铁匠一步步朝山顶挪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进络腮胡里,原本有些杂乱的胡子已经被汗水彻底黏在脸上。铁匠抬头看了一眼尚隐在云端的山顶,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暗自决定下次再也不送货上门了,就算是喝酒赌输了也不。一边抱怨着,铁匠一边紧了紧身上的背带,不让星盘滑下去。
住在山顶的占星师小鬼和他这个铁匠大叔是这片土地,或者说这颗星球上仅有的两个人。两人不老不死,从记事起就是这副模样:一个成天躲在山顶卜算星象,一个到处捡落在这片土地上的星星,再用这些星星做成一件件精美的器物。两人就这么过活了数百年。其间,占星师也会在闲来无事时从天上摘几颗星轨上不该出现的星星送给铁匠,让铁匠做几盏灯给她,铁匠也乐意做些精巧的玩意练练手。直到有一次,占星师拽着铁匠喝酒时,从屋后推出一颗大的连锻炉都装不下的星星扔给铁匠,让铁匠做杯子后,铁匠就再也不做灯和杯子这些小东西了。他怕下次那个小鬼再摘下点什么丢给他,然后让他做些麻烦的东西。
“比如星盘。”铁匠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掏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坐在台阶上歇了一会后,又背着星盘向上走去。铁匠就这么走走停停,腰间的酒也从满满一壶喝到一滴不剩才走到山顶。占星师正躺在小屋门前的空地上,一颗颗地数着星星,还时不时把走错了轨迹的星星送回原处,而那些不该在天上出现的星星现在也都围在占星师身旁,蹦蹦跳跳地发出晶蓝色的荧光。
“丫头,你的星盘送来了。”
铁匠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星盘,紫晶石做的表盘上一道道淡金色的星轨缓缓流动着,十二颗星石在表盘上尽职尽责地诉说着星星传来的声音。
“哦!大叔辛苦了!”
“少废话,给我水,还有吃的。下次再要这种大东西自己来取,累死了,以后不给你送了。”
铁匠一屁股坐到地上,接过占星师早已准备好的水,大口大口喝起来。
“特地给你从艾芬河引过来的水,喜欢吧?”
“算你有良心……”
占星师拿着几条鲜鱼,穿上竹签后插在地上,又随手从天上降下几团星火,让暖黄色的星火不温不热地烤着鱼。做完这些,占星师也坐到铁匠身边,递给铁匠一个闪着乳白色光晕的挂坠,“给你,”说着,占星师自己也戴上了一个,不过她的那个稍微透着一丝粉色的光,“今天发现的一对双子星,我摘下来做成吊坠了。”
“这对星星是兄妹?”
铁匠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晕,打趣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母子。”
占星师听出了铁匠的意思,毫不示弱地回击道。铁匠被占星师呛了一口,缓过气后弹了占星师一个脑蹦,
“丫头片子又占大人便宜。”
“咱俩明明一样大!”
占星师不服气地反驳道,铁匠伸出他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在占星师头上揉了揉,“但我看着比你老,”铁匠坏笑道,“而且刚刚你自己也叫我大叔了。”
“那叫‘客套’!”
“你从哪学的……”
“星星啊,总是知道很多东西。”
占星师看着满天繁星,突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心不在焉地说道,但马上又摇摇头,“不对!这不关星星的事!不许你把我当小孩!”占星师拿开铁匠的大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站起身看自己占星的星盘去了,扔铁匠一个人在地上盯着烤鱼。铁匠无奈,对着眼前这个明明无所不知却像是小姑娘一样的占星师,他就像是在养一个孩子。尽管对方和他同时出现在这片星空下。
“对了,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占星师驱使着星星把星盘搬进屋子里去之后,转过头看向铁匠,铁匠摇摇头道:“我可不做那些装饰品了,饶了我吧小祖宗。”
占星师噘噘嘴,白了铁匠一眼,
“谁告诉你我要做装饰品了。是这个。”占星师走进屋里,不一会,牵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出来,小男孩躲在占星师后面,眨着眼睛看着铁匠,铁匠也吃了一惊,赶忙站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占星师。占星师把小男孩推到铁匠面前,小男孩悄悄瞟向铁匠,铁匠这才发现,小男孩的眼睛如同浩瀚的星海,群星汇成的瞳孔在他深蓝色的眼中生生不息地旋转。铁匠蹲下来,仔细地看着,占星师站到男孩身后,说道:“今天观星时发现的,一个星星的孤儿。当时他正在北边的星环上哭,我就给捡回来了。”
“然后,你想干嘛?”
铁匠盯着小男孩的眼睛问到,他发现就连小男孩的眉间都有星光闪耀。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养几天,然后,”占星师顿了顿,“像是从前那样,用这孩子来举行‘锻星’。”
“我说过吧,有了生命的星星,我不再用了。”铁匠把视线移向占星师,却发现占星师看着他的表情满是嘲讽,“怎么?忘不掉之前那个男人给你的孩子?”占星师轻哼一声,“他不就是被你拿来用在‘锻星’上了么?”
“所以我后悔了,后悔到现在。”铁匠把小男孩抱到怀里,他满身的金属味让小男孩皱了皱鼻子,“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锻星,不要!锻星,不要!”
小男孩在铁匠的怀里一边扭着,一边大声哭闹着,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这下子,铁匠和占星师都愣住了,互相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马上,铁匠彻底呆住了。
小男孩抱着铁匠的脖子,哭喊着。
“爸爸,不要!!锻星,好痛!所以不要!”
小男孩这么喊着。
“怎……”
占星师一听到小男孩喊出了“爸爸”,就慌了神,立刻把小男孩从铁匠怀里夺过来,随后,两缕孱弱的白色荧光从占星师眼中流出,连接到小男孩眼中的两抹星云上。铁匠见状,一把抢回小男孩,占星师眼中的荧光没了目标,挣扎了几下就呻吟着缩回占星师眼中。
铁匠抱着小男孩,警惕着占星师。占星师待眼中荧光褪去,抿了抿嘴,嗓音沙哑得如同白矮星临死前的悲鸣,“这孩子……”
“是我儿子!”铁匠朝占星师吼道,抱紧了小男孩不肯松手。
“他不是。”占星师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指着铁匠怀里的小男孩,“这孩子,是新的‘你’,新的‘锻星师’。”占星师颤抖着,不敢去看铁匠和小男孩。
她刚刚在小男孩眼中的星云里,看到了一切。世界的起源与消亡,时间的原初与末路,以及“她”与“他”。
“她”是独一无二的占星师,知晓一切无所不明;“他”是轮回更迭的锻星师,生来死往以血铸星。每到轮回之时,“她”都会带着继任者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将自身血肉融入星核,化为新的星。而继任者也将夺走“他”于“她”的记忆,成为新的锻星师。
“之后……我和他就会陷入沉眠。”铁匠听着占星师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低头看了看满眼群星的的小男孩,又抬头看看脸色苍白的占星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怀里的小男孩却突然用他的声音开了口:“再见,之后就是我了。”
之后,他便看到占星师神色惊恐地扑向他,又看到渐渐变成了他的小男孩在他身上画了一个形状奇异的星星,还有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分崩离析,在群星的簇拥下升入星轨,直到自己的意识被星云的漩涡搅散。
变成了铁匠的小男孩目送着他归于星空,完成了“锻星”之后,他抱起已经昏了过去的占星师,呼唤着群星。
“晚安。”
在群星做成的茧里,他对占星师说。
啥也没讲清楚还卡文了的过渡章(扑通
字数1874,只有规定字数的一半((
感谢搭档画了两张图(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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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的手紧紧地握着剑柄,用力之大使关节处的青筋都几乎爆裂了出来。她发泄似的在拔剑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然后“锵”地将它收回伞里,闭着眼睛往一棵树上一靠。
在厨艺方面,白泽先生论实力与她平分秋色,却在比赛有限的场地与食材里别出心裁地想出了“与树林场地相合”的料理,所以最后获胜的是他们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倒不如说,她输得心服口服。
她从来不是特别在意胜负的人。所以如果这是一场平时的比赛,她一定会以平和的心态迎接这场失败,晚上拉着查斯媞去大吃一顿放松心情,分析自己在比赛中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抽空去找白泽先生谈论料理的心得并再次进行切磋……
如果这是别的什么比赛、而不是争夺向凝神许愿机会的运动会的话,一定会是诸如此类的和平发展吧。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没有心情去做上述的任何一件事情,因为她心里清楚明白,如果再输掉一场比赛,她就会失去参加决赛的资格。这件事如同一座大山紧紧压在了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甚至没有余裕去考虑其他任何事情。
这场运动会是她实现愿望唯一的希望,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了“无论如何都要赢”的目标,哪怕违背本心不择手段。虽然为了不给别人带来压力,她努力压抑自己的紧张,表现出轻松愉快的样子,事实上却完全不是那样。
她要赢,她不能输!
如果她这次不能获胜,下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还要再等上三个世纪,哥哥还要在不见天日的虚无深渊里,被困三个世纪。
这点时间对引路人来说不过了了,但对一个身在地狱的亡魂而言,太长太长了。
果然,温和的、给对手留有余地的战术在这样的比赛里是行不通的。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愿望奋战,哪怕只是给对方留下一口喘息的空隙,都相当于把机会直接拱手让给别人。
如果当时,没有为了不像第一场比赛那样发生危险而将战斗改成厨艺比赛的话,她们不一定会输。但是此时此刻才开始后悔的话,就太幼稚了。
眼前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下一次绝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她最初学习战斗,不就是为了能在暗潮汹涌的城镇上帮助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吗,不在此时此刻竭尽全力的话,所学的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哥哥。”她喃喃自语,“一定要赢,我们一定要赢。”
“那是当然。”树的另一边,查斯媞闭起眼睛,小声然而毫不犹豫地接口。
为了哥哥。
那是很多年前南希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时候的事情。
这个教会在小镇驻扎的几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与那个信仰恶魔的家族对抗,虽然教会的信徒们固若金汤,但逐渐失守的城池预示着他们很可能将要面临的失败。
好在幸运的是,这个局面被止住了。
因为一个真正的天使降临在了教会里。
这件事是突然之间传遍了整个教会的,据说年轻的神父亲眼见到了天使的降临,在那天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兴奋极了。
南希也很好奇,她从扎迦利亚那里听说过天使与恶魔的存在,却从未亲眼见过,如果真的能看到一眼就好了,但是天使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大家面前。
不久之后,伴随着这个传闻一起向周边村镇传出的,是教会将要培养圣战士的消息。南希作为被教会收养的孤儿,理所当然地被加入了训练的名单中。
扎迦利亚知道之后气坏了。
“他们居然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这边可是有着恶魔这样的存在,他们竟然要让人类来对抗吗?什么圣战士,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人肉盾牌吧!”
南希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明白他的心情。她在纸上写下了一段文字,然后递给了扎迦利亚。
“我认为这件事没什么不好,他们能让我学会战斗所必须的力量,而怎样去战斗、怎样使用这个力量,将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事情,不是吗?”
“不,你不明白万一与家族里那群人对上会是多危险的事情,他们只会看你有没有威胁,不会管你在想些什么。你一定要退出这个训练计划。”
“我明白了哥哥的关心,但是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做主嘛!”她抬头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短发少年。
“不行!”
十七岁的男孩子和十四岁的女孩子都自以为已经很有主见,两人互相僵持不下,最后大概说得上是不欢而散。
事实上在这场对话里最令南希在意的,是扎迦利亚在和她起争执之前说的那件关于天使的事情。
“家里那群人可在意这事儿了,早就派人调查此事,目前还没任何调查结果证明有人目击到天使在教会出现,我认为这件事是编造的可能性一半一半吧。”
神父先生有什么理由编造这件事呢?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把天使藏起来呢?她凭借细腻的思维隐隐感觉到不安,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教会的训练中去。
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很明确,虽然在教会长大,但她并没有信仰,也不想为了信仰进行战斗。她想做的事情是帮助想要脱离家族的哥哥,以及保护那些无辜受欺负的人。
她一点也不喜欢战斗,但如果是为了这些事情,就一定会举剑而战,决不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