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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早晨的时候,艾德塔·希尔路过了一次城堡入口处的圆形大厅。
她从石地板金色线条的戈尔迪之结上匆匆踏过,在位列四个方位的学院木雕们默然地垂首注视中,女孩踩着中跟的小皮鞋像是轻快地点过湖面般穿过大厅,只留下“哒哒哒”的几声脆响。
在大厅上方的环形露台上,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抡起胳膊朝她招手。
艾德塔抬头向上看了一眼,随即加快步伐,几乎是猛冲上螺旋台阶,赶在五年级的柯里奥德娜·卡德隆真的翻身跳下露台前及时制止了对方。
艾德塔喘匀一口气,拍拍对方的后肩:
“早安,柯里奥德娜。”
她瞄了瞄女生凌乱的头发,还有肩头和裙摆上薄薄的一层盐霜,语气颇为笃定地补了一句,“你又一早去吹海风了?”
因双方家长同属MACUSA的缘故,艾德塔从小就和柯里奥德娜·卡德隆玩在一起,就像对方清楚她的脾气一样,艾德塔自然也清楚柯里奥德娜的许多习惯,而几年校园生活只会更加加深这种了解。
“正是!”
精力充沛的卡德隆一手撑着栏杆,翘着腿在露台边缘做了个漂亮的旋身,“在西面的塔楼上能看到海岸线,风景很不错,我最近很中意那里哦。可惜飞天扫帚不允许离开学校范围,不然搞不好还能看到菲奇堡!”
女生由原本的背对转成了正面相对,花俏但错误地单手朝唯一的观众行了个不伦不类屈身礼。
“早上好啊,小艾德塔。”她上下打量了艾德塔一眼,“你刚刚从魔杖大厅那里过来的?难道你还没放弃‘那个计划’?”
艾德塔摸了摸自己的魔杖,朝柯里奥德娜眨眨眼睛,含混地说:
“赌一赌嘛……而且,我觉得还是有机会能成功的。”
“好吧,你高兴就行。”柯里奥德娜抓抓头发,不太在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兴高采烈地说,“你看,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她将一包去刺处理过的扁平仙人掌递给艾德塔。
“……如果是在早餐的沙拉里收到这个,我想我会更高兴一点。”
艾德塔接过这包仙人掌,将其塞进随身的小包里。被施加了伸展咒的小包其中一格塞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食材,仙人掌在其中不算十分出挑。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有机会我试试煎成‘绿色牛排’请你吃。”
雷鸟的四年级学生摆摆手:“那你不如直接煎牛排谢我。我要五分熟的,什么酱汁都行。”
两人之间的话题逐渐拐向“晚餐不知道有没有新鲜的烤猪肋排”,不知道为什么,又进一步延伸到为什么那个在厨房帮忙的,叫莱丽雅的普克奇烤制苹果派的手艺天下无双,却偏偏不愿意常常做这种日常谜题上。
艾德塔险些忘记自己匆匆穿过圆形大厅的初衷,一头栽入“如何哄骗一个普克奇心甘情愿做苹果派”这一论讨中。
反倒是柯里奥德娜很快打住话头,摸摸下巴:“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艾德塔骤然被打断论述思路,心思从苹果派和普克奇上被收回,她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面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糟了!”她肩膀一耸,整个人蹦起,“我忘了接下来有课!”
柯里奥德娜探头问:“是什么课?”
“变形学——”
“啊……那还好,朗姆教授应该不会太在意的。”
“但愿是这样……!”
艾德塔拔腿跑出老远,还听到背后柯里奥德娜拔高了嗓音喊道:
“哎等等,我还有问题——你下学期打算去霍格沃茨吗——”
她头也不回,也大声喊着回答:
“没人能——拒绝霍格沃茨——!我当然要去——”
话尾的余音绕过四座学院木雕,在金色戈尔迪之结上方荡出浅浅的波纹,然后消散在圆形大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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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柯里奥德娜对于变形学教授的判断非常正确。
当艾德塔从教室的后门蹑手蹑脚地试图无声潜入时,被学生们亲昵称呼为朗姆教授的丹·库珀·罗斯特劳只是略微挑眉,手指灵巧地弹动,用自己的魔杖在指间转了个杖花——这其实没什么必要,但确实很帅气。
这位年轻的教授就好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过头去,用自己的杖尖点了一下放在讲台上的针毡,那个扎满长针的粉色针毡瞬间变成了一只鼻头泛粉的刺猬,抖抖索索地将自己卷成了刺球。
“这是考试前的最后一课,我给大家再示范一次。”
罗斯特劳教授笑眯眯地,刺猬在他的一挥之下再次变回针毡,“刚刚我的动作大家都看明白了?”
有几个前排的学生不住地点头。
艾德塔借众人被吸引注意的机会伏下身,窜到后排乖乖坐好。这节课长角水蛇与猫豹合上,坐在角落里的布洛涅·贝克尔早就注意到她在后门鬼鬼祟祟,眼明手快地提前把椅子拉开,同窜到旁边座位上的艾德塔打出了无声的配合。
‘谢谢啦。’
艾德塔朝布洛涅做了个口型,得到了一个砸到课桌上的纸团作为回复。没等她松下一口气打开纸团,就听台上的教授把魔杖敲在掌心,发出代表不怎么满意地“啪啪”声。
不妙的预感促使她立刻收起纸团,抬头挺胸,并飞快地掏出魔杖,做出在练习的姿势。
“看明白了就好。”
变形学教授仍然笑容可掬,眉梢却对着一群三年级的学生们高高挑起,“那么记好了,女士们先生们,刚刚那是个错误示范。——希尔小姐!”
罗斯特劳突袭一般拔高音调,被点名的迟到学生不得不又从座位上站起。
“是,教授。”
艾德塔张大眼睛,努力使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更无辜。
感谢她美貌的母亲,让她拥有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貌,这一点在很多时候都能够帮助到她——特别是在教授们面前。
但亲爱的朗姆教授不为所动,又对着针毡释放了一个咒语,让针毡重新变为刺猬:“你来说,刚刚我的示范问题出在哪,和这次有什么不同?”
看了看那只尝试爬下桌子的刺猬,艾德塔回忆了一会刚才看到的示范,在布洛涅带点担忧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是转动魔杖的问题。”她在一开头总结出最关键的问题,接下来的话就变得十分顺畅,再也没有迟到被教授抓包提问的窘迫了,“施咒时,魔杖的挥动一定要利落果断,一切不必要的转动或摆动都可能导致咒语失败。”
艾德塔又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刺猬,这次直接举起魔杖,同样对准自己身前的针毡挥动,施放咒语。
“教授第一次示范时故意转动魔杖,第二次示范时只挥动了一下……像这样。”
为学生练习而准备的黑色针毡在三年级女生的杖尖下,变成了一只缓慢爬动的大刺猬。
罗斯特劳教授拍了拍手,看上去颇为满意地让学生坐下:
“出色的变形咒,希尔小姐。希望期末考时你能有同样的发挥,那样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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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塔被批准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布洛涅之前砸过来的纸团。
纸团展开来,是半张被废弃的论文稿纸,上面不仅沾着墨水剐蹭过的黑灰痕迹,甚至还有几句“……塞勒姆审巫案所体现的麻鸡思想文化……”以及“……肃清者对巫师群体的威胁不容小觑……”之类的句子,看上去都是课本上的原文摘抄,完全不足以拼成一篇让教授魔法史的多纳特罗教授满意的论文。
在这半张纸片背面,友人龙飞凤舞的大字力透纸页:
‘你听说了吗?下学期可以去英国耶!!'
字里行间透露着欣喜与期盼,艾德塔忍不住趁着罗斯特劳教授检查其他同学进度的空档,偏头和猫豹的女生直接打起眉眼官司。
‘我当然听说了。布洛涅,你也打算报名吗?’
‘有这个打算!’有一头暗红发的姑娘双眼闪亮,谈起这个话题,一时间好似连脸上的雀斑都亮了起来,‘英国应该有不少美食吧?听说那边餐桌上的盘子永远不会空着,肉排和烤鸡腿都堆成小山,布丁和烤派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真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就算是巫师家庭出身,这样的场景也足以让人心生向往。艾德塔被对方的情绪带动,也心绪浮动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指出:
‘据说那边学校有家养小精灵在劳动,你说的这些应该都是通过妖精魔法实现的——’
‘别说这些啦,艾德塔!’
她的推测与分析被布洛涅打断。后者对妖精魔法浑不在意,只更加握紧了魔杖,身形瘦削高挑,红发杂乱,像个男孩更甚姑娘的布洛涅·贝克尔高抬起手臂,把魔杖挥舞得呼呼作响,将一道咒文打在面前的针毡上。
她难掩兴奋地大声说:
“管他是因为什么……那可是霍格沃茨欸!”
艾德塔顿时被友人的一句话说服。
对啊,那里可是霍格沃茨——虽说她很肯定伊法魔尼一定是最好的魔法学校,但霍格沃茨还是不一样的……它是很特别的,独一无二的那一种。
毕竟就连他们的创始人伊索特·塞耶都对那里如此向往,推崇备至,伊法魔尼的种种制度与城堡的建制都有效仿霍格沃茨的痕迹。
那里或许永远不能在艾德塔心中比得过她的伊法魔尼,但霍格沃茨的特殊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想一想,两个小巫师的心思顿时就好像已经飞过海峡,飞向那一座古堡了!
“是啊,那可是霍格沃茨。”
熟悉的男性声音自两人背后响起。
不知何时转到最后排组合身后的黑发教授一手压住一个女孩的脑袋,低头看向贝洛涅面前只有半边变成了刺猬脑袋的针毡,笑容越发和善。
“可惜我的课程不是《论霍格沃茨的生活与学习》,而这里仍然是可爱的伊法魔尼。”
面对两个三年级小孩瞬间乖如鹌鹑,脸上露出的可怜巴巴的神色,变形学教授不为所动,残酷无情地宣布对她们的判决:
“这次的论文加十二英寸。贝克尔小姐。”
丹·库珀·罗斯特劳无情地说:
“还有你也一样,希尔小姐,相信你一定能帮助贝克尔小姐完成她的作业,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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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加十二英寸,这对艾德塔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但帮布洛涅补课——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倒不是说布洛涅·贝克尔天资如何之类,只是艾德塔心里清楚,那姑娘除了飞行课外其他课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最讨厌被管束,也烦课后作业和想抓她学习的教授们,这边下课铃打响,旁边的人就能一个滑步如红色旋风般离开教室,而她们甚至不在同一个学院!
眼下这种情况下……她还真不一定能完成教授布置的这一艰巨任务。
课程结束,教室内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去,布洛涅果然立刻跑得不见踪影,艾德塔却坐在位置上没动,把她那只刺猬用魔杖翻了个身,然后施了个恢复咒,又将其变回针毡。
她继续挥动魔杖,针毡的形状逐渐拉长——再拉长——变得像是一根木棍——
针毡变成了一根魔杖。
同样还没离开的罗斯特劳教授收整好教案,挥挥魔杖,将所有课桌上的针毡都收了起来,包括艾德塔面前变成魔杖的那一个。
成年巫师看看自己的学生,并不意外对方会留下,他催促似的开口:
“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希尔小姐。”
艾德塔眨眨眼睛,这几乎是她和人对话时的习惯性动作。
“有的,教授。”她从长袍下掏出一张申请表,不出所料,《英国-霍格沃茨交换生申请》,表单已经被整齐填好,只差最后的签名。
“关于这次的交流计划,我还有些问题想问。”戴着圆圆眼镜,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乖巧的小书呆子似的三年级生又眨了眨眼睛,“请问,交换生的话,假期是要呆在英国还是可以回国呢?对面的课程进度和我们这边是一致的么?需不需要提前预习?对了,还有钱币的兑换,学校会统一进行卓锅的兑换吗?……啊。”
提出了一连串问题,在教授的笑而不语下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迫的艾德塔羞窘地捋了捋鬓发,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教授,我的问题太多了……”
好在罗斯特劳教授看起来并不在意她的表现,年轻教授轻松地耸耸肩,反问道:“只有这些问题吗?这学期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了,在学校里抓到我的机会可不多了哦?”
这句暗示立竿见影,艾德塔立刻抛下刚展现出的乖巧形象,高举起手臂:“是的,教授!还有问题!请问交换生有什么硬性要求吗?有人数限制吗?如果我想申请的话——教授您觉得我能行吗?”
再次被正面投来一连串问题,变形学教授发出几声低笑,看起来心情颇好,他难得地同样正面给出了回答:
“有成绩要求。有人数限制。希尔小姐嘛,只要今年你不会因为试图假期偷渡魔杖出校门而被抓,我想申请应该能够通过。”
或许是因为曾请教过魔杖变形相关的问题,艾德塔在暗中盘算的小计划在真正动手实施之前就已被洞察,但显然,罗斯特劳并没有特别要阻止她的意思。
“如果这次还被抓的话……”
受学生喜爱的朗姆教授意有所指地看向针毡变成的魔杖,故意拉长了音调,在学生发出心虚的干笑后才继续补上自己的后半句话。
“……或许希尔小姐就会需要好好努力一下,证明自己的品学兼优,然后拿到一封来自教授的推荐信,来争取交换生的名额了。”
艾德塔张大眼睛听完这段话,当机立断抽出魔杖,将摆在讲台上的粉色针毡变成一只穿着粉色芭蕾舞裙的刺猬,刺猬还没站稳,又被变成一只金飞贼,飞贼的翅膀拉长,一只八脚的蜘蛛身上套着同样一条粉色芭蕾舞裙,最后大蜘蛛可笑地在原地转圈跳起华尔兹来。
“教授!我已经预习了四年级的内容了!阿尼马格斯的变化我也正在学习尝试中,虽然现在说还有点早,但六年级我确定会选修高等变形学!”
她对上开始鼓掌大笑的罗斯特劳,攥紧拳头大声请求:
“拜托您了,我想请您替我写一封推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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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艾德塔抱着好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大礼堂内,险些一头栽倒在午餐的长桌上。
“小心。我帮你拿几本吧。”
跟在艾德塔身后,比起她来显得游刃有余许多的简·汤普森友善地扶了艾德塔一把,并在红发女孩道谢之后,分走了她手上的一部分书籍。
《中级变形术》。
简一眼瞄到书本的标题,再看看后面几本,她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
艾德塔揉着刚刚磕到桌角的手肘,在长桌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同学院的学姐沃森·西蜜露递了一盘肉馅派过来,又在艾德塔道谢时有些害羞地垂下头。
简坐在另一边,背靠着艾德塔,和她自己同院的雪·哈里斯挨着,隔着一条走廊将之前的几本书递还过来。
“看来艾德塔你也打算申请英国的交换生项目啊。”地精学院的小女巫点着那几本霍格沃茨的指定教材,语气变得比刚刚在图书馆遇到时要更亲近了一些,“我也有这个打算,下学年如果能够一起去就好了。”
艾德塔点点头,并不否认自己的意向。自从院长们在各自的课堂上通知了明年的交换项目后,校园中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
就连一旁一贯不太与人亲近的哈里斯也侧过头来,听她们的谈话,显然也对此颇感兴趣。
“是啊,要是能一起去就好了。”
艾德塔说着,站起身给自己取了一份通心粉,顺手把一碟蛋挞端过来放到沃森手边,“我刚刚问过朗姆教授,更详细的报名要求应该很快就会公布了!”
其实,或许详细通知已经公布了也不一定。艾德塔心想。
她注意到今天中午礼堂的人比往常要少得多,而刚刚路过门口的大厅时,一群学生将公告栏围得水泄不通,好像有什么重大消息似的。
“也对。刚刚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事,等吃完午饭我也去看看。”
简赞同地点点头,她那头被扎成两束的蓬蓬卷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让一直表现沉稳的女孩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称的俏皮来。
艾德塔的视线被对方晃动的发丝吸引了片刻。
伊法魔尼并没有类似霍格沃茨的准入之书那样的魔法道具,巫师与麻鸡之间的关系又因历史遗留问题——就是布洛涅在她的魔法史论文里摘抄的那些——而比欧洲要更加复杂,因此伊法魔尼少见纯麻鸡家庭出身的学生。
艾德塔一直很想和简深入地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具体情况,但在她们真的情同手足之前,实在无法询问这样可能涉及隐私的问题。
“一会要一起去吗?”对方打断了艾德塔的思索。简随口询问。
艾德塔略有些犹豫。红发女生视线在餐桌上转了一圈,没找到柯里奥德娜,也没找到下课就跑掉了的布洛涅,她料想对方可能早就吃完午饭,跑得没影了。
但这没什么,一会她可以去魁地奇球场碰碰运气,没准能直接抓到两个人。
她想详细问问那两人的打算。
“我等人少一些再去。”
艾德塔回答。确定了下午的计划,她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顿时感觉一阵饥饿。
她重新看了看餐桌上的菜色,深受拿了一块烤肋排,再舀一勺布丁,还不忘转头询问身边金色卷发的同院姑娘:“沃森,你要吃什么吗?我替你拿。”
沃森·西蜜露如梦初醒。女孩子圆圆鼓起的半边腮帮里还塞着半块蛋挞,她刚刚不知在想些什么,难得在吃东西时走了神,惹得艾德塔稀奇地看了看她。
从她们认识那时起,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沃森在面对食物时分心!
“……你还好吗?”
艾德塔忍不住歪过头,想要更仔细地观察对方的神色。
“我没事啦。”
沃森抿唇推推她,让她专心吃饭,“我就是在……恩,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她这么说着,视线却和其他人一样,飘向了被放在一旁的那一摞霍格沃茨教材。
“我知道了。或许我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艾德塔笑起来,盛装在那双弯起的眼眸中的,是一种狡黠的光,隔过圆圆的镜片,她将身边几人与自己相似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那是一种对新奇事物的好奇,对一段未知经历的向往,以及对可能遭遇的挑战的跃跃欲试。
果然,就像她之前和柯里奥德娜说的那样——
没人能拒绝霍格沃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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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努力摸一下伊法魔尼,摸摸同学互动。
感谢教授和好同学们出境,仅关联了主要互动到的角色,关联打扰了。
脑袋一歪淡笑并死去。西蜜露学姐……下集再……一起吃饭(遗言
“哈喽哈喽!又到了置办物资的时间了!拉塔斯要一起吗!”
即便时光荏苒,塔尔玛依然常常回忆起拉塔斯还在的时光。拉塔斯小她两岁,但在骑士团的资历却比她略长。来自北境的骑士仿佛举手投足间都夹杂着风雪的气息,冰冷、凛冽、却又纯粹。她总是默不作声地支起身,看着手中的怀表,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
“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东边采购食材,我去西边准备砥石和其他的杂物。”
塔尔玛总担心拉塔斯不喜欢自己单方面把她当成朋友,她对工作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塔尔玛甚至怀疑她是否能分清自己和其他骑士的区别。而塔尔玛也是在拉塔斯过世之后才逐渐发现,她每次都悄无声息地把开销大头倾斜给了她自己,这样塔尔玛就能有更多的结余帮衬家人们。
只是当塔尔玛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快想不起拉塔斯的面容了。
“哎——维德你把头发扎起来了哦?”康佩有些好奇地绕着维德转来转去,明明这个衣柜里都是斗篷的家伙只是换了一件不同颜色的斗篷罢了,但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当然,康佩并意识不到面料与款式之间的差别,更不用提做工和设计这些,她对服装的概念只有穿着舒服的和穿着不舒服的,即便如此,她依然能凭借直觉感受到维德气质上的变化,“看起来像是个成年人了。”
“承蒙夸奖,我本来也是成年人。”从时钟塔回来之后,维德心情一直都很不错,他又开始寄信了,偶尔也会反复看他收到的寥寥无几的回信,他好像——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成熟,对,成熟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只要维德高兴,那康佩自然是高兴的。
她和维德站在后面,远远目送着一组又一组的选手走上台迎接观众的欢呼。他们看起来都光鲜亮丽,但是维德选的礼装也不逊色,最重要的是,康佩相信他们的衣服一定没有自己身上这套便于活动。
“维德维德,一会他们也会给我掌声吗?”快到他们组时,康佩突然有些紧张,虽然她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得到人们的祝福和夸赞,不如说她觉得自己被翻个白眼才比较正常,但是别人都有的东西到自己这里突然停止好像有些尴尬,最重要的是被一群人鼓掌好像很酷的样子,就像英雄回到自己的家园。维德却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一般,毫无兴致地独自玩着抛硬币的游戏,随口敷衍道:
“当然会了,你的神勇一定会被写入史册,你可以现在想想你未来的称号,比如什么无敌的康佩。更何况这就是一个见到谁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鼓掌的环节。”
康佩点点头,维德这么形容的话她就知道自己还做什么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通路,等待着被叫到自己的组号,所以她当然不会听到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讨伐队居然……”
“钟塔气数已尽,难道是真的?”
“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可能已经忘了什么是战争了吧!”
“不能吧,这才过了几年……”
维德听着这些纷杂的谣言,轻哼了一声把硬币收进口袋里。轮到他们上场了,他从手中的长杖拍了拍康佩的后背,又冲她补了一句:
“如果你觉得自己气势不够,那就举起剑然后学龙叫。”
尔多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不自在过了。当塔尔玛找到他询问是否组队参赛时,他其实对站在台上被众人注视有那么一点抗拒。塔尔玛神采奕奕,和他讲了许多庆典有意思的活动和玩法,而他就像一条被主人强行拉出去的大型犬,你说你的,我趴我的。能和人干架倒是不错,但尔多不喜欢打没有报酬的架,可是塔尔玛告诉他参赛者可以随便吃庆典上的面包,他动摇了。
拜托,面包随便吃超棒的好吗。
既然参加了,那尔多当然是要赢的,塔尔玛也和小时候一样,很乐观,很积极,很好斗。他们分别了很久,但再次见面时却感觉一切都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尔多默默地想了很多强力的招式,塔尔玛说如果他们能拿第一就请他去酒馆不限量点单,他预想了很多种和对手见面时的场景,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在和对方沉默地四目相对。
康佩,他们没什么太多的交集,但也算老熟人了。康佩也是在贫民窟长大的,尔多从小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在黑山羊酒馆忙碌,偶尔也会一起喝个酒什么的。不过佣兵和佣兵在这种情形下见面总归有些微妙,但是康佩倒是不太在意,反而兴奋地和尔多打招呼:
“好久不见哇尔多!感觉很久没和你打架了。”
尔多其实也并没有很在意,毕竟佣兵这种职业就是在这种场合也能毫不留情地拔剑砍向自己同僚的,他只是很想对自己身后那些谴责的目光说,不要被骗了这个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只是个子矮但她和我同龄。
“这不是维德弟弟吗!我们又见面了!”而另一边热络和冷漠的角色正好反过来,塔尔玛用力地和维德挥手,抢在维德别过头装不认识之前堵死了他这条路。而那位叫维德的炼金术师脸上的表情尔多相当熟,他前两天也是这种心态,就差把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写在脸上。
“怎么都是熟人……”尔多用拇指把剑从鞘里弹出来又收回去,他倒是无所谓,但对面是塔尔玛姐姐的熟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手。但是塔尔玛又说:
“正好,我早就想看看你在黄金之家这三年有没有长进了!”
那就应该还是要打的吧。
这么想着,尔多在比赛开始的信号里拔出了剑。游走的电光在龙化者血液的协调下,宛如一条又一条蓝色的蛇,缠住了康佩的手腕。但康佩只是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罢了,在战斗经验方面她也是相当老练。她知道什么会伤到自己什么不会,她知道什么该躲什么不该躲,所以她像一头只知道避开天敌的野兽,硬接下了尔多的这一击,在蓝色的强光中和他短兵相接。铁块之间的碰撞声甚至盖过了雷电的轰鸣。
而与这边一上来就如火如荼的战局格格不入,维德在塔尔玛话音刚落时就笑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塔尔玛小姐可是骑士中的楷模,骁勇善战远近闻名,鄙人不才,怎敢斗胆向您讨教。”他笑着说,“所以还请您务必当我是空气,放我一马吧。”
“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搭档被两个人围攻吗?”但塔尔玛并不给维德弃权的机会,她爽朗的笑着,抽出细剑向维德刺了过去,维德见闪避不及,便用手中的希德里尔格挡。人们对魔法师也好炼金术师也罢,在大家的印象里,这些用法术作为攻击手段的人似乎并不擅长近战,但维德却恰恰不同,这一剑他接得很稳,仿佛他并非钟塔出身,而是一名熟知战斗方式的骑士。
“我似乎说了,我并不想跟您战斗,塔尔玛小姐。”维德眯眼笑着,双手架着长杖,却没有一丝一毫发动魔法的意愿。
“坐享其成可是不对的!”塔尔玛的剑锋偏移,长杖与细剑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与维德各退了半步。她反手持剑,调整呼吸,立刻开始了第二轮进攻,“想获得胜利的话,就和小康佩一起从我们这里抢吧!”
“啧,真是……”维德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早有准备的他这次并没有和塔尔玛交锋,而是选择了一味躲闪,他有些不满地眯着眼,轻描淡写地反驳道,“她的胜利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塔尔玛如此说道:
“她想赢,那她就要自己动脑子。您难道认为她无法靠自己赢得掌声和欢呼么?”
“如果你想让他们尊敬你,你首先要靠自己令他们认为你与他们是平等的,而不是等他们自己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对你而言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或怜悯。”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句话,但塔尔玛却突然想起自己和拉塔斯相遇的那天。她也是这样远远地旁观,旁观自己被“特别优待”时的窘迫,旁观自己被名为同情的品德孤立。
“你和她果然很像。”塔尔玛看着手中的剑,一丝苦笑在她脸上转瞬即逝,“但是你和她都搞错了一点。”
她举起手中的剑,身后的魔纹灼烧着她的肌肤,她喊出胜利的祷词,如同奔腾的阳炎一般对故友的血亲宣言:
“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孤军奋战!”
“今年的赛事还真是热闹啊。”在钟塔高台上,四大势力的领导人相安无事地聚在一起欣赏赛事,但所有随侍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祥和的氛围下暗潮汹涌。第六任阿迦,西敏·瓦伊利亚也许是受不了周围太安静,便凑过来对着钟塔的主人闲谈。这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年轻人的切磋还是偏炫技一些,黑山羊酒馆的老板没看多一会儿就睡着了。所以耶尔并不知道,在魔法与炼金师混战的赛场上居然有一组对战是纯拼战斗技巧与经验的白刃战,这是他的损失。
至于塔尔文,算了吧,西敏和这个臭脾气的罐头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他非要向这柄银顶城之枪了解什么,那他还不如直接去问他侍奉的对象,那位伟大却温和的贤者卡纳。
卡纳不知是不是年事已高所以昏昏欲睡,还是只是因为贤者之石的缘故单纯地在发呆,他并没有回应西敏的话,只是如同一汪泉水一样,平静地注视着赛场。
真想知道他对竞技场上,自己钟塔跑出来的这几名学生作何感想。西敏有些好奇地想着,但这个问题他并不打算直白地问卡纳,至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塔尔文在旁边盯着呢,万一那句话让他认为是对贤者的冒犯——好吧,虽然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西敏想到这里,又用余光瞟了瞟站在贤者身侧的塔尔文。
“年轻人很有活力,这很好。”在西敏以为话题已经单方面中断时,卡纳却像慢了半拍一样悠悠开口,他没有看西敏,甚至没有调整自己的坐姿,让人很难判断这番话到底是在和谁讲,“由他们开创一个新时代,或许也不坏。”
“由魔法师、骑士、炼金术师和龙化病患者一同开创的新时代吗?”西敏故意加重了炼金术师与龙化病患者的语气,塔尔文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对贤者、甚至是对银顶城现有制度的变相嘲笑,但卡纳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行事。卡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他只是闭上眼,缓缓地对着虚空说道:
“听,祂在传达箴言。”
龙化佣兵之间的缠斗总是格外耗时,他们痛觉迟钝、魔法免疫而且身体还结实,当两名战斗经验相当的佣兵碰在一起,拼的就只能是耐性和技巧。尔多自然是沉得住气的,但对于康佩这样的对手他终归难免有些烦躁。康佩的策略就是没有策略,一切全凭本能,横冲直撞。没有炼金武器的她面对尔多不占优势,尤其是她这种打法,手里的铁剑不消一会儿就会断裂。
每当尔多感觉胜负已分时,她却像没有紧张感一样对着身后说:
“维德,剑断了,换一把。”
“哎,他跑太远了,给我把标枪吧。”
“我好像找到他剑上的铭文了,锤子,我要锤子!”
而每当她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后,一把新的武器就会如约自她身边凭空出现落到她脚边,如果不是她身后还有个根本没在认真打架的炼金术师,尔多是真的很想跟裁判抗议有人拿着许愿机来打假赛。
“瞬间练成武器吗?真是好方便的技能!”连塔尔玛都由衷地发出赞叹,“感觉这很有炼金术师的战斗风格!怎么做到的?你的炼金武器?那把杖子?”
“雕虫小技罢了,能让塔尔玛小姐如此谬赞真是让我有些惶恐。”即便塔尔玛的攻势越发凌厉,维德依旧更趋向于防守而非回击。虽然维德的体术在诸多魔法使用者中绝对算得上是优秀,但面对身经百战的骑士,硬碰硬他显然讨不到便宜。所以他无视了塔尔玛那极其富有感染力的冲劲和热血的宣言,把更多的魔力用来保证康佩的持久性。
康佩与维德的战斗风格都偏向纯粹的兵刃战,在这个魔法当道的时代,塔尔玛本以为他们更加注重爆发来切断对面的火力,没想到在长线作战方面,二人也相当熟练。
当战斗能力、经验和战术都旗鼓相当时,剩下的就只能看谁棋高一着了。
在塔尔玛集中精力,准备用最大的火力逼维德全力以赴好尽快结束战斗时,突然之间,钟声一声届一声地响彻了银顶城,就在塔下的她们被这震耳发聩的响动打乱了步调。
“耳朵好痛……”塔尔玛不得不捂住耳朵,而周围的大多数人也是同样的反应,但维德却慢慢地静了下来,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杖,抬头看向顶端那轰鸣的古钟。
维德仿佛来到了一片纯白的世界,巨大的阴影为这里染上了唯一的色彩,他看不见祂的本体,只能通过地面的影子判断祂就在他眼前。他听到了那古老的言语,他听到了祂对他,对所有魔法师的警告:
“魔法,起始于吾,逝于……魔法……逝于……吾……”
“维德弟弟?”塔尔玛有些迟疑,维德的气场和刚刚不一样了,她太熟悉了,那是想要杀死什么的决意。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唤回维德的意识,他就像被梦魇缠住了一样,呆呆地仰望着钟塔的顶端,直到他的手抚上长杖的尖端,数十把重兵器在他身旁浮现,她才反应过来:
他想破坏塔顶的巨龙结晶!
“维德!”康佩也反应过来这边的异常,但她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现在从震动中缓过神来的人不多,注意到这里的人不多,也就是说,塔尔玛必须在一招之内制住维德。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拉塔斯因病被处决,又眼睁睁看着维德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幻觉犯下更大的错!
“接受灼热的试炼吧!”她将魔纹的增幅开到最大,哪怕沸腾的血液令她疼痛难耐。试炼,是的,这就是一场试炼,是对她意志的试炼,对她信义的试炼,更是对她所坚持的骑士之道的试炼!
“……还不够……”她听到维德小声在念叨着什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吐出什么字节。塔尔玛直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一手卡住维德的脖子,用膝盖猛击他的腹部将他撞倒。她用剑身抵住维德的喉咙,但似乎事情已经结束了。四周的掌声与欢呼宣告她的胜利,而只有她本人知道,有人在她出手之前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但是话又说回来,维德刚刚想说的是什么?塔尔玛总感觉那些字节有些熟悉。咏唱?不应该,被封魔处理的魔法师不可能还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比起这个——
塔尔玛看着掉落在维德手边的希德里尔,不禁陷入沉思。
她无比确定,刚刚维德那种怪异的握杖方式,正是骑士特有的拔剑姿势!
“唉,年轻人就是容易惹事,塔尔文先生,还好您教育有方,您的骑士反应足够迅速。”在看台之上,西敏倚着看台的栏杆,抢在塔尔文发话之前将事情定性。
“你竟然敢在钟塔,在贤者面前使用武器。”塔尔文不悦地低吼着,而西敏则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我怎么敢在高贵的贤者大人与骑士团长面前,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惹得您们大动干戈?您说对吧,老板?”
“哈——?”耶尔打了一半的哈欠又憋回到喉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钟声特别响,震得他耳朵疼,但他看了一眼目前的情况,毫不迟疑地作出结论,“别这么紧张,我作证,他刚刚什么都没干。”
“……”卡纳在这片喧嚣中闭上眼,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即使曾经犯下罪孽,龙的祝福依然保佑着他们……这一切都是命运。”
“确实如此。”西敏附和道,但他的语气却不像是单纯在迎合贤者的话语,“过去钟塔犯下的错,和黄金之家的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贤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西敏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这当然与您没有关系。他在心底说道,因为您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对他们视若无睹。
(一)
无尽书库位于钟塔的顶楼,书架与门扉交织离合,构成宛若迷宫的书库,这里似乎应是一片安静的领域......
“听说了吗?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怎么了?明先生的课取消了吗?
”这点儿出息.....是默利。“
”那是谁?低年级的小姑娘吗?“
“.......’贤者‘今天要除名的人.....据说还是'约里德'家族的人。”
“啊?他犯了什么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魔法师被钟塔除名。”
“好像是高年级的学长,据说,是个杀人犯!”
希德尔有些烦躁地翻着书页,窃窃私语声在如此安静地环境中显得肆意妄为,惹人心烦的原因有很多,思绪被打乱,以及他们对话的内容。
默利......
一个光听到就令人作呕的名字。
这是大多数人的说法,出名的方法有很多,有的人辛苦钻研而熟练掌握四阶魔法,有的人只需要一点错误也能名声大噪。
显然默利属于后者,错误,坚持与倔强,有时可以成就一名英雄,有时只会让人沾满唾沫。
希德尔从不关心那些并不熟悉的人与他们的故事,但默利不同,希德尔深刻明白这一点,或者说,他很了解这个“垃圾”,知晓他的故事。
咔咔咔咔咔.....
钟塔顺利运转,齿轮与齿轮紧密贴合,舍弃大脑地运转、磨合与被牵动。
这么大的钟,谁来给他上发条呢?
呵呵,愚蠢的问题.....
它与贤者的魔法紧密相连,长针与短针只会永远转动下去。
贤者也是人吧,他也有力量消散的一天,那个时候.....
很大胆的发言....
咔咔咔咔咔......
希德尔合上书。
《龙化症背景下的银顶城》
谁看过的书来着?
希德尔并不想回忆与思考,起身,放书,推回椅子,一气呵成。
刷刷刷。
是玻璃窗与雨的对话。
晶石跟在希德尔身后,翠绿的光铺满灰暗的走廊,明明还只是午后,已经难以看到人了,压抑的气氛被晶石的光消减不少。
希德尔用余光向外望着,钟塔前的广场上人头攒满。
似乎有个人跪在钟塔门前。
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消失,自己要去哪,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希德尔面前伫立着钟塔的墙壁,这里似乎是个视野死角,涂鸦被主人遗留在面前的珍珠石墙壁上,希德尔撇开目光,雨似乎大了许多,晶石的光在封闭的潮湿空间里反射交织,接触到玻璃窗时稍作张望,再折返回来。
光,玻璃窗和雨。
这是希德尔此刻大脑里的全部。
咔咔咔咔咔。
齿轮永远不会停止,就像有些故事还没讲完,讲述者也不会变得沉默。
这是默利说过的话,当时温德米尔也在,那是约里德家族还未被钟塔除名......
似乎只是长针往前轻轻一步,走廊上便空无一人,翠绿的光微微闪动,从远处看,很想黑夜里一颗独特美丽的彗星与他的拖尾。
(二)
我在哪里?
跪在钟塔门口。
我为什么跪着,膝盖好疼……
默利的头顶并没有伞,也没带上雨衣。
是谁在不久前叮嘱我带伞来着?
温德米尔吗……
不对,温德米尔不会说话。
啊,何必纠结雨伞雨衣呢?默利先生,现在你的手正被我牢牢捆住哦!
真是辛苦你了,镣铐先生。
默利感觉脑子昏沉,雨水不断触碰着头顶、肩膀、脊背…….重起来了,累起来了。
这人还要跪在这里多久?
不知道,他的脊背弯了!快让他直起来!
别那么苛刻嘛,我们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呢,说不定有别的隐情……
都已经被铐起来跪着了,能是什么好人。
直起来直起来!烂老鼠!
默利的耳朵被四面八方的声音填满,这是亚兹拉尔的魔法,“万物感知”,那些苛责声都来自非人的事物,它们发于地面、乌云和草丛…..
瓦解我的意志吗?以这种方法…..
真是卑鄙啊,钟塔。
好在还只是略感疲惫…..
默利咬着牙,尽力抵抗着这磨人心智的高阶魔法。
但这是不过是缓时之计,默利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的步骤,等到自己的意识被啃食殆尽,贤者的魔法便会到来,烙铁、荆棘与咒文般,镌刻在自己的颈脖上,就像父亲,就像母亲,就像姐姐…..
“你还在抵御什么呢?默利·约里德。”
默利不用抬头便知道这是亚兹拉尔,此刻的他一定还是那张臭脸,居高临下地…..像看地鼠一样的眼神。
“地鼠之家。”
四个字从默利的牙缝里挤出。
“你……无药可救。”
“哼哼哼…….哈哈哈…….”
“垃圾幼崽。”
亚兹拉尔小声咒骂着,四个字组成的谩骂淹没在雨里,声音之小,世界上只有这两人的耳朵可以捕捉到。
作为最光荣的学生代表,要时刻举止端庄文雅。
“你和你的家族一样倒霉,还有你那弟弟,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自己那么差劲,一个朋友都没有,你这个跳蝻,瞎眼的鲶鱼,恶臭熏天的地鼠。”
亚兹拉尔肆意辱骂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默利,仿佛一个被怨恨涨破的木桶,如果此刻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亚兹拉尔的嘴角一定能拉得更高。
铺天盖地的声音牢牢压在默利身上,魔法被亚兹拉尔最大限度地展开,方圆数公里的事物都在对默利口诛笔伐。
“咳…..咳咳咳!”
黑色的血,喷溅在粗糙的鹅卵石路上。
雨水仿佛饿鬼看到面包般一拥而上,将默利的血撕扯扑散。
“这就扛不住了?默利。”
亚兹拉尔见状,轻松地笑道。
默利看着前方那个模糊的背影,只觉得可笑与怜惜。
世界….总算安静了。
亚兹拉尔收起魔法。
门里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苍蓝色的晶石连着雪白的长发,无法看清那人的表情,但这似乎已不再重要。
默利闭上眼睛,但贤者的魔法依然在视野里展开。
刺眼,犹如白昼的光;障目,仿佛夜晚因恐惧而躲藏的被窝。
是母亲的手…..是鲨鱼的嘴……温德米尔的拥抱……希德尔无奈且鄙夷的眼神……
这就是贤者大人的魔法吗,没有想象中抽骨剥筋的疼痛,仿佛只是温德米尔在颈脖上印下的吻。
啊,要沉沉睡去了…..
身体像个筛子,力气与精神都向外漏着。
叮!
闹钟?叉子与勺子?红酒碰杯?
“贤者大人…..怎么…….还没完成呢。”
“故事还没讲完。”
“啊?”
“大家都散了吧,默利·约里德,并没有触犯戒律。”
“可…..可是。”
“亚兹拉尔。做值得的事情。”
“……是。”
亚兹拉尔悻悻地瞪了默利一眼。
默利侧身倒在雨中,像一具尸体,也像睡眠纺锤的受害者。
雨还没停,但人已经变得稀疏。
水流和人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会因默利而改变方向,只不过雨水是贴着默利流走,而人们是保持距离走开。
默利的嘴角轻轻勾起,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这家伙,在做美梦吗……
希德尔撑着伞,将自己与雨水完美隔绝。
伞柄挺得笔直,雨水顺着伞骨浇在脚边的默利上。
好在那位已经适应了被淋成落汤鸡的感觉,雨水多一缕或少一分,都不能让美梦中的默利察觉。
“……..”
这一定是这辈子干过最愚蠢的事情。
希德尔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希望你像地鼠一样轻…….
(三)
笑容在默利那张还算好看的脸上久久停留,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家伙平日里也都是一幅笑脸。
只不过比起以往那张歌剧家一样的笑脸,现在的这副摸样竟也有了一丝人畜无害的感觉,
像痴呆病人得到主治医生的夸奖,拿到糖果时的表情。
希德尔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了。
所以这家伙,是在睡觉还是昏迷......
叩叩叩.....
”请......."
"听说你干了件大事,希德尔。“
”进......"
咚。
“什么东西......”
阿尔伯特握着门把手,木制的门虽然轻盈,但力度却不小,结结实实撞在默利的脑袋上。
“......."
希德尔坐在床上,与门口的阿尔伯特面面相觑,目光之余分给那个昏迷的醉汉。
默利的脑袋正抵着半开的房门,四肢与身体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侧趴在门口的地毯上。
方才是很清脆的一声,这家伙脑袋里是空的。
希德尔片刻后得出结论,并收起了那一抹余光。
“你.....就把他扔地上?我还以为你养宠物了。”
“难不成吊天花板上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让他体面优雅地躺在地上,至少双手要放在胸前。”
“真是温柔呢,哈里斯先生。”
唔......
默利轻轻呢喃着,翻了个身。
这家伙果然在睡觉。
"怎么想的,默利先生已经被钟塔除名了。”
阿尔伯特蹲在醉汉身旁,仔细打量着,似乎正寻找着默利脑袋上的肿包。
“这就是禁魔烙印吗,真可怕....."
颈部的皮肤早已溃烂,露出殷红的血肉,仿佛一把结实的项圈,牢牢拷在默利的脖子上,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牵动着伤痕处的神经。
希德尔撇开视线。
那不单单是一把项圈、一处伤痕,而是一双刽子手的手,粗壮有力布满老茧,今后的每一次吟唱,每一次施法,刽子手都如约而至,捏碎那里的骨头与血管才善罢甘休。
罪有应得。
希德尔并不清楚默利被除名的原因,在印象里,这个将晶石随意丢弃、对钟塔十分不屑的怪胎,似乎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偏执而伤人性命。
但希德尔相信贤者,相信龙的存在,就像苍老的朝圣者面对他的神明,穷尽一生只为祂一瞬的拜访。
”没想太多,让他一直在雨里躺着,外人看到只会觉得钟塔冷酷无情吧.....“
希德尔耸了耸肩膀,轻描淡写,言辞肯定。
”这样,我还以为是处于个人原因呢。“
阿尔伯特用余光看着希德尔,眼神与表情被这位朋友牢牢捕捉。
”要不帮我个忙,阿尔伯特,离开时请带着他和门口的垃圾,这两件东西的归宿是同一处地方。“
”别生气嘛。“
”.......并没有。“
”说起来,默利先生该何去何从呢,被除名的魔法师,没有地方会接纳他吧。“
”......."
去学习炼金术吗?
这家伙很聪明,如果以后在炼金术方面精进,应该也会有一番作为......至少饿不死吧。
但好歹也是掌握四阶魔法的强大魔法师,接受的了这些落差吗.......
关我什么事。
希德尔看了看默利。
还是很讨厌,不管怎么样,最初的看法都不曾改变。
但为什么,一个对钟塔、对龙抱以恶意的偏执狂,会在魔法师这条路上走这么远呢......
奇怪的人。
“等他醒了,给他准备些钱和食物,就打发他赶紧离开吧。”阿尔伯特说道,“现在整个钟塔都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喧闹不堪,理智一点,希德尔,他只会给你带来厄运。”
“大家都......所有人都在谴责他吗?”
“不必管乌合之众们的想法,但唾沫星子只会越积越多,你和你的骑士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在人群中,他们......”
“我明白了。”
希德尔打断阿尔伯特的话。
“嗯。”
阿尔伯特拍了拍希德尔的肩膀,轻轻合上房门。
少了一个人的房间安静了不少。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希德尔才起身。
来到窗前,雨早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蓝色的夜空,钟塔是整个银顶成最繁华的地方,无数由魔法编织而成的灯火将这里装点地璀璨,丝毫不输穹顶上的星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默利还没醒来,希德尔并不想去强行将其唤醒,虽然他只需要走过去晃晃那人的肩膀,那双浅黄色的眼睛一定会睁开。
生活被希德尔安排得仅仅有条,房间里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位置都做了严格的规划,希德尔很喜欢这种尽然有序的感觉。
房间的木门上被设下了特殊的法术符文,没有其本人授予对应的符文,就算是贤者也无法打开。
能进入这里的人不多。
或者说,能进入希德尔生活的人不多。
讨厌受人支配的感觉,更讨厌无力支配他们的感觉。
咳.....咳咳....
总算醒了吗。
希德尔打开身旁的柜子,刺鼻的药水味重见天日,从众多瓶瓶罐罐中取出一个茶色的玻璃瓶,泛黄的标签上画着一朵蕨类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