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着他的房间走去,最后还是停在门口了。大脑因为刚刚的血色而清醒了不少,所以我站在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来回走动。最后我还是决定暂时不要进去。
他应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移动了,大概是在等待C的强制处刑。
我决定先回房间去整理东西。
这是我过了这么多年以后的第一次单独狩猎。……不,不如说是第一次由自己给他人幸福吧……
幸福?
不不不,和幸福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并不想现在杀死他。因为我的精神有点重合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病,大概是陈怿纯和陈怿纯重合起来了……所以脑子里出现很多奇怪的想法。
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能杀掉他是很好的,可在这样精神不稳的情况下杀掉他也是让我感到很不愿的。
我走进我的房间。
“日记……”
对了。我还得活下去。
那个时候给罗尔夫的只不过是写了一点小东西而已,那个是备份。不过现在我也已经回收回来了。
我需要记录自己才能找回自己。
重回历史是糟糕的事情啊,但是不看历史,人是无法察觉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啊。
我坐回书桌前,翻开了日记本。
※
月 日 星期 天气 ?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也不记得了。应该是第三天的……下午吗?还是已经到第四天的早上了?
这条船可能快要沉了。
但是我一定要回去。
我和一个叫罗尔夫的俄国人一起杀了一个穿着很像医生的人,然后找到小网了。
罗尔夫他是一个很……自由又傲慢的人。我并不喜欢他,但是我非常羡慕他。
对于这种自由地前进却又不会忘记自己的人,我感到非常的羡慕,因为我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现在船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相信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现在要去杀掉我的同类。
我要去杀了西泽尔。
西泽尔是笨蛋,我要杀了他让他觉悟。
※
我咬着手套下端往下拉。
当时带来的时候也是为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找手感,倒是没想到还会再戴上这家伙。
我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但是之前吃了饭,现在还并不累。
我活动了一会手指,很满意。蹦哒着到包旁边开了一包pocky,放进口袋拿了一支叼在嘴上卡巴卡巴地嚼起来。
“那么——”
我安好放在腿上的小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去了。”
对着除了我谁也没有的空荡荡的房间这样说道,随后轻轻关上门。
“咔。”
※
“咚咚咚。”
我站在他的门前敲了三下,毫无疑问的,他并没有回复我。我也并没有进去,大概过了有15秒后,我才伸出手扭开门。10秒后是精神恢复放松的时间。我并不知道对他是否有用,但至少我认为这是我应该有的礼仪——不管他是否还正常,我都应该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目标来杀死。
“西泽尔先生。”我轻声对着房间里的人说着。
他没有开灯,失落人总是喜欢藏在黑暗里,这种奇怪的心里安慰感,大概是因为人本来就生活在黑暗中——我们在黑暗中做梦,当黑暗包裹自己,便会有产生自己很温暖的错觉,非常拙劣的安慰方式。当然了,当自己处于黑暗中就会有自己睡着了的感觉,至少静悄悄,谁都不在,让自己清醒、或是继续沉睡,谁都不能控制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中的。
“嗨,我来找你了。”
我慢慢靠近他,没有开灯,我怕会破坏掉他过于轻柔的梦。
他认为的梦。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西泽尔。”我很快适应了黑暗,眯起眼睛看到了他。
他靠在墙边,垂着头,用着仅剩下的一只手握住他空荡荡的另一只衣袖,膝盖弯曲着。
“你能活到最后一天,说明你也并不是什么差劲的人。”
我踏步往他走去,尽量地轻声。
“你能活到最后一天,也说明了你的手必定触摸过鲜血。”
我停在他脚前。
“你也一定被许多人、被你杀掉的人,说过很多话。也许你其实并不想杀掉他们,他们也许在最后还会对你十分的温柔,但是这里不用武器取代他人,没有足够的经验,你一定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我的。”
我停顿了一会,还是决定往他腿间走去。
“我们来说说吧,被你杀死的人会对你说什么。比如——‘请你活下去。’”
他像是受到惊吓般地颤动起来。
“那么——”
我蹲下来,歪着头想去看他的脸。
“你为什么不活下去呢?”
他突然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
哎呀……“放轻松放轻松。”我用手拍拍他的脸,“好,深呼吸,西泽尔,深呼吸。”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渐渐地平静下来。
“可以告诉我吗?西泽尔?为什么你现在还在这里?”
我模仿着幼儿园老师般轻松的语调,想努力让他进入以前的状态。他现在很不稳定,我要让他产生错觉。因为我不想就这样让他死掉,我想了解他。
“……院长……”他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身体不停地颤抖,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我面无表情地抱住他的头,来回摸着。
……头发好软。
他现在已经把我看做不是我的,能够进入他的人物了。
“是的,西泽尔,你怎么了?”
“他、他死了……”他哽咽着。
“怎么了?谁死掉了?”
“我、认识了很多的人……我的朋友……死掉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还杀了人……我……一点也不想、去杀掉她们……”
我大致了解了。
他的朋友被人杀了吧?
我记得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嗯……好像是在和一个带着护目镜的蓝色头发的男人……这样说他应该是死了?那那个时候,他一直跑来跑去是在找他吗?按照时间经过,也就是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找到了他朋友的尸体?不,应该不仅仅是朋友的程度吧,不然应该没到那个临界点……应该是他为数不多的重要的朋友,听起来不像是情人。
护目镜是被谁杀掉了?
“没关系。”我安慰他道,“没关系的,他们会原谅你的。你的朋友也会原谅你的。”
“她们让我活下去……可是……我、我连我的朋友也保护不了……我根本、就毫无用处……”
他抱着头哭起来。
“我遇见古伊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我叫他他不理我,我推了他……”他回忆起场景,突然又开始冷静下来,“他身上都是血,我的手上也全是血……他非常的冷,一动不动……我只有一只手,根本抱不起他……他就这样躺在那里,在走廊上被人看着……都是因为我只有一只手……”
“不。”
我顺了顺他头发。
“你只有一只手真是太好了,因为如果你两只手都碰到鲜血的话,一定会哭泣起来的。”
“不能哭哦,西泽尔。”
西泽尔无力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3,2,1——
我呼出一口气,半跪下来,用一只手拍拍他的脸。
“醒一醒,西泽尔先生。”
他没有反应。
“西泽尔先生,你知道刺猬的故事吗?”我把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认真地看着他,“世界上,只有刺猬是孤独的。”
“无论待在哪里都只会伤害他人,世界上的唯一一只刺猬。”
他的睫毛动了动。
“直到有一天,刺猬遇到了能够忍受他的穿山甲。”
“穿山甲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他稍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悲伤的眼睛。
“刺猬以为自己并不是孤独的,但其实他仍然还是只有着自己。”
“只有自己……”他喃喃自语道。
“我找到了……刺猬。”
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找到……第二只刺猬了……!”
他不为所动,好像仍然被“只有自己的刺猬”约束在那一个圈子里。
“为什么要丢掉自己呢?”
“为什么要丢掉自己?西泽尔?”
“你明明就是应该更自由地活着——你为什么要丢掉自己?你为什么还要丢掉自己!明明和我一样啊明明和我一样在前进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扔掉他们啊……你要活下去的吧……要活下去的吧……?他们都会对你说活下去的吧?你要活下去啊!你没有找到自己就死掉会后悔的啊!你没有自己你根本没有理由再去死吧、没有那个资格再去死吧?为什么你们这群混蛋明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结果却把他扔掉了放置在墙角淡漠地看着踏步走近抬起脚要把他给踩碎啊……?你们这群笨蛋、白痴、蠢货!你们完全不明白……不明白啊……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扔的一干二净……这样算个屁啊……那我算什么啊……我不就像个白痴一样吗……”
我把握紧了的右手锤到他胸口。
仍然再平稳地跳动着,他还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感觉眼睛好酸,舌头也溢出了一股奇异的苦味。
我拼命地保持呼吸。
“我一直以来……都在找我自己……我很羡慕你们这些……有着自己的人……。我……不管再怎么模仿再怎么努力我都……没有……”
我找不到我啊,我根本就不是人类啊。
我想要同样孤独的同伴,我不想再只有我一个,我想要两只刺猬,即使他们仍然只能互相伤害啊,我也想要找到同样寂寞的灵魂。
“你根本就不明白嘛……西泽尔……我……什么都没有……等到我找到你的时候,想要和你说说话的时候……你却成为我讨厌的人了……”
那又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我一点也不想杀掉你……我想如果可以你一定会找到你自己的吧……你……会找到你自己的话一定会……”
我头昏目眩起来。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他嘴唇微微动了,好像要说些什么。
咦?
“你不是要杀掉他吗,陈怿纯。”
她的声音冷淡地从某处传来。
什么?
“让我告诉你,心脏在哪里,西泽尔先生。”
她惟妙惟肖地嗤笑道,拉开了裙子下的刀。
※
猛然地睁开眼睛,发现我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瞪大了眼睛,感觉有什么从里头不停地滚动摇晃,然后滑了下来。
“……咦?”
西泽尔?
“谢谢你”,这样地说了,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我松开了一直握在手上的刀,身体感到很害怕地抽搐着手指,我仍然不敢闭上眼睛地看着他胸前的刀。
“咦、咦?”
我僵硬在那里不敢动。
我、杀掉我的同类了?
一直孤独的刺猬,把另一只刺猬杀了?
我连忙拔出那把刀,然后又把拳头放在胸口上。
湿润的,粘稠的,已经冰冷已经不再跳动的——
“西泽尔先生?”
我颤抖着轻声说着。
另一个家伙、另一个陈怿纯、把他杀掉了?
我低下头望向自己的手。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苦味。
在胃里翻腾,但是却是空虚的一无所有。
我捡起刀,再次注视着他的脸。
虚无。
我逃走了。
※
“发生了什么?”
我喘着气,说不出话,我甚至不敢抬头望他。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那先进来吧。”
他拉着门,好像拍了拍我肩膀,我不知道。我现在思维很混乱,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在做什么,是我在做什么还是她在做什么,我低着头根本不敢往上看。
“来喝点什么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推着我往房间里的唯一能坐的床去。我被一屁股坐在床上,软绵绵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不少。我摇摇头,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他点点头转过身到书桌前去了。
我的手上还有血,我想洗手。
我摇摇晃晃地趁他不注意,跑到卫生间。手套也没脱就这样开水冲起来。鲜红的液体从手套里溢出来,我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它们。
这是我的同类、这是西泽尔——
我关上水,又轻声走回床边。大脑一片空白,大概只有摇动着的船在暗示我我还在船上。
“……活在当下……”
“哒哒”的,然后是额头传来一阵一阵温暖的触感,我抬起头看到罗尔夫仍然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脸,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地也跟着坐在床边,床弹了几下。
……好甜。是牛奶。
安定了不少。
“……”
我稍微侧过头瞄了瞄罗尔夫,他悠闲地望着房间里唯一的窗口。
“……你想出去吗?”
你想离开这里吗?离开这个不合理的世界吗?
——“当然了。”
※
“想啊。”他摇晃着身体,“当然想了,太想了,这里黑黑的——哦哦,适合做一些适合黑黑的时候做的事——”
“……你想出去我可以踹门。”
他转过头又是那个表情:“拜托,你就不能有点情趣,这里虽然黑黑的不过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好吧。”
“……和情趣有什么关系。”
他好像噎住了,沉默了3秒,“……没有。”
“但是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离开,如果是世界的话,你没有变成我满意的样子之前别擅自离开啊。”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
“找到自己之前不能死,知道了吧。”
※
“我们最终一定会变成敌人……”
“在这里谁都会变成敌人的。”
我转过头:“可是……”
他也歪过头,“可是什么?”
我不想——
我心虚地转回去,把牛奶喝完。
我不想杀掉你。
如果我再这样说的话,她会不会出现再来杀掉他?
“好吧,不论是谁,都会有什么也不想说的时候,能够真心去袒露自己故事的人,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没几个,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其中之一。”
他把被子拉起来盖到我头上。
“……??”
我挣扎着想要掀开被子。
咦咦?!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感觉他好像凑过来继续跟我说道:“但是如果继续沉溺于它所带来的哀伤中,那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所希冀的礼物是不会到手的。”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好像没什么事一样地摸摸我的头,“别想太多。”
这是减压行为吗?
我有点生气,……但是喝了牛奶以后就困了,于是我只是眯着眼睛瞪着他。
“你别……太……”
想说的是什么来着,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说,我有点困了,有点。
我闭上眼睛。
你曾看过海洋吗?
有一天...
我想潜入海底里看看海底里面呢
即使....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前置剧情 蓝的梦境
迷糊的视线中, 我的视线里隐约的看到了周围一片深蓝色的海洋,鱼群围绕着这里四周,而站立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是身穿着黑色的衣服还有紫色的外套的一个男人。他向前走着,而这时候一些小小的鱼突然靠近了我身旁
“诶?”我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跟着眼前的他向前走了起来
啊,话说为什么我能在水里呼吸,明明我一直以来最不擅长在水里了不是吗?就连体育课的游泳课也会拿很差的成绩。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一个梦境吧。我的脚步紧跟着那个身影,可突然间,他那模糊的身影突然像融入了海水之中开始消失。
恩...根据物理或者生物,化学这种科目来看这种现象的话,恩..可以推测成是光彩作用也说不定?或者是海市辰楼这种现象也说不定?
“诶!?人不见了!?”我用手轻拍了自己的头,
诶诶诶,又变成这样了啊结果...
没等我反应过来对的一瞬间,从海底里开始卷起了一阵漩涡,我屏着自己的呼吸,随着海底里的漩涡不算重的身体开始跟着它强力旋转起来。
好晕!
好晕!
好晕!
我会死吗?第一次来到海底就要死了吗?
我理想中的男友...
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呢?
我真的要死了吗?
神,若你在的话,请回答我吧?
可不可以,在这一次让我活下去
因为,我在我的生命里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
我觉得,我大概还有属于自己的生存价值吧
拜托了...让我活下去
在那漩涡期间,我紧闭着自己的双眼,用双手握紧了一直在挂在我脖子上的项链,不断祈祷到
连续的砰,啪的声音不断在我脑海里旋转着...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还是在刚才的地方
“....”刚才高大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把我卷入的漩涡似乎也已离开。
还是说,有谁拯救了我呢?
“会....”我不自觉地发出了令自己也感到了惊讶的声音,他是谁?我刚才想说什么,会-什么?
那个身穿黑色长外套的男生转过了自己的头来,他好像说了下话,可我什么都听不清楚。然后,他的身影开始离我渐行渐远。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呢?就连身影也是我勉勉强强才能看见的。过了几秒钟后,在我面前又再次出现了几乎看不清五官的模糊影子。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周围的一片海洋就瞬间变成了陆地上的场景。我打量了下自己站着的周围,许多人都聚集在了这个讲堂里面,在我们的前方还有一个讲堂,上面站着好几个挺高的大人。遗憾的是....
共计3184字。
终于入学啦!(然后把校长认为是同学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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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调换的孩子 4
眼前的世界在海中。
根本不需要多说就能够明白这点,只消一抬眼就能看到天空中蓝色的海洋。
水……出生在爱尔兰,可他从未在这样深的地方看见海水。
层层叠叠的海水已经不是蓝色而是黑色的了,阳光透不到这样深的地方,他毫不怀疑离开这里他就会死于强大的水压。
费伊握了握拳。
他知道这个学校建筑于深海之底,却不知道它竟然是在这样深的海水……
想象力终究还是没能追上魔法的力量,他带着自嘲这样想着,天空似乎是被穹顶阻隔,偶尔能看到游鱼在那上面停留。
而他之所以能够看到这些多亏了几个悬挂于天顶的光球——那也是魔法的产物吗?——柔和的光线就这样散落在整个校园。
学校。
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快三年时间没有踏入类似的场所了。
从魔法阵中踏出的学生们几乎一下子就散开了,他在因风景而走神的刹那后就发现自己又已落在了最后。
魔法阵还在闪耀,或许有别的地区的人会像他们一样来到这里。
那样的场景或许会很有趣——但费伊并不想看到,他知道更多的情况会是人们各自走各自的路,已经是朋友的人自然会是朋友。
而不是朋友的人只能努力融进那样小小的群体,人群总是如此……不同的集群结合才成了真正的人群。
所以他往前走,这里是一处露天的广场,他想着往前走走吧,反正这里会是他今后几年生活的地方,多了解总没有什么坏处。
幸好来这里他带的行李用双肩包就能够背起,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自行游走。
人群逐渐聚拢又逐渐散去,与带他来这里的不同的引路人带他们前往校园的某个角落。
他心想他刚刚也就应该跟随着那些人的才对,可习惯使然,不知不觉中他就踏上了独自一个人的旅程。
这会儿费伊·叶茨真心为自己感到了后悔,他抬起头来看向学院深海的天空,没有星子,他能清晰地看见光的源头,宛若书本里的凤凰城之光。
“唉。”
从不曾在树林里迷失过方向的费伊·叶茨站在学院的水泥丛中,发出了轻声的叹息。
“……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才好啊?”
“啊、那边的……同学?”
声音里带着迟疑,他叫住了在广场右侧出现的金发少年。
穿着故事中魔法师般尖帽的少年向四周看了看有转回过头,蓝色的眼睛在魔法的光辉下与海面上的海水同色。
“叫我吗?”声音听起来也是少年的嗓音,那样的声音平白让费伊多了几分安心。
同龄人是最好谈话的,他想着并如此相信。
“嗯,那个——”
话就这样顿在了一半。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那少年向他走来。
用飘的。
“怎么了?”金发少年这样说道。
——果然、他也是魔法师啊……
费伊在心底发出小声的感慨,那感慨就像细小的泡沫在海面浮起。
“那个,我是今年的新生。”他以“你也是吗?”的询问目光看向对方、抬着头,觉得光线仿佛专门是为了投射他的身影般存在,“我……迷路了。”
“噗嗤。”金发的少年就这样笑出了声,“在学校里也能迷路?”
“……抱歉,天生的方向感就不太好。”他并不想说自己是因为东张西望而措失了道路,但从对方眼底瞥出的笑意里他想谎言是不是没有生效。
反正谎话这种东西,一颗投进水中,带出的涟漪总会蜿蜒到很久的将来。
“你叫什么名字?”
“费伊·叶茨。”
“哦。”明明是提问的人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回应了他的问题。
紧接着他又浮向了高处,少年的手指指向了某个方向。
费伊向那里看过去,在他手指的方向上有一处建筑,“新生的话去那里集合。”少年说。
“这样吗……”
他迟疑了少许。
而就在他迟疑的刹那身边又传来了一阵窸窣,他又回头,金发的魔法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什么。
“给你。”
“……?”
是曲奇,他之前是藏在什么地方的?
费伊茫然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点心,金发的少年对他微微一笑,“快去吧。”他又说,“入学典礼很快就要开始了。”
“那你呢?”
“我马上也会去的。”
少年说着就掠过了他身边,因为魔法而凭空高上了许多的他拍了拍他的肩。
费伊又茫然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点心。
“——对了,还有,费伊·叶茨。”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少年吓了一跳,他飞快地回头,却只捕捉到金发魔法师在柔和光线下留下的残像剪影。
“不要总是被落下。”
声音和身影一并消失在了光中。
费伊·叶茨站在同样的光中,茫然地低下头。
“……”曲奇,“咔哒”。
味道不错。
礼堂。
从世界各地前来这所学院的人们最终都汇聚到了这里,人与人之间的间隙变得格外狭小,远处为教师们准备的讲台都几乎要被人潮淹没。
……几乎。
费伊一抬头就能在上方看见那里的投影。
起初他还以为那是投影仪一类的装置,但很快他意识到那个……
“又是、魔法吗?”
——魔法无所不能。
但这会儿的他只想退到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那个金发少年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他想他不是被落下的。
只是他自己并不期待混进人群之中。
人潮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往前看去,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要发生什么了吗?——随着这样想法的升起,窃窃声从前方向后传来,如同海浪般席卷四周。
“……校长……”声音是模糊的,他只能听到这样模糊的片段,是校长要讲话了吗——
曾经见过的身影走上了讲台。
“啊——”
金发的、有着少年体格的魔法师。
“我是瑞尔斯。”
方才被他认顶是同学的那位魔法师如是说道。
“——是这里的校长。”
他在走出礼堂时似乎还搞不清楚现状。
认错人的事其实也并非第一次发生,然而印象与真实之间的落差仍让他的大脑一时有些无法转过弯来。
——魔法学院的校长。
在他的想象中至少不会是像那样一个少年。
现在费伊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满是尴尬,开学典礼上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典礼一结束他几乎就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仿佛想要桃李——好吧,这与他平日里做的事其实并没有太大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尴尬。
也因为人群的聚集让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他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合,让他禁不住想起了圣诞节的打折现场。
人类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如既往地聚集着啊——发出这样感慨的他就仿佛站在人类之外。
……其实他不是吗?
答案正好相反。
梦里的森林倒是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只是那样的梦境到底属于谁他都已不甚分明。
“……人、好多。”
忽地有一个声音喃喃着将他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费伊条件反射地向声音的来向看去,礼堂一侧的墙上,有着蓝色短发的少女正倚靠着墙,视线下落,落在地面的某个角落。
那是个个头娇小的女孩——甚至比她手中的魔杖还要矮小,尖端呈宝石形的魔杖正在阳光下折射着光芒。
——啊啊,说起来。
魔杖那样的东西费依没有,那是只属于人类魔法师的道具。
用来引导魔力的流动——在中转站里它们被交给了其他的魔法师,他虽然看起来像人,却两手空空。
“你也是学生吗?”他为了打断自己的思绪而把并非疑问的疑问问出了口。
既然在这里、又拿着魔杖,那么……
“Chant。”少女忽然说道。
“……哎?”
“你想问名字。”她说。
那样说和的少女转过身体,她手中的魔杖随着她的动作被转过了方向。
从宝石上端折射出的光芒一下子变了,费伊忽然想起钻石虽然没有颜色,但从钻石中看见的色彩却五彩缤纷。
光的魔法。
“……的确啊。”
那么这个少女——又是用了怎样的魔法才把回答先于问话提出、把果先于因展现的呢?
或许只不过是某种奇妙的思绪而已,费伊想着,蓝色的眼睛略微眯起,展开的笑容友好又带着间隔。
安全的距离。
“我叫费伊……费伊·叶茨。”他说,“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吧?还请多多指教。”
名为Chant的少女停下了动作。
她没有抬眼,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地面移开,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巧妙地错开,变成了无形的网格。
魔杖又被轻轻扭转了。
“……假话。”
“咦……?”
“虽然看起来不像假话,但还是、谎言。”
断继的话语似乎没有逻辑,可费伊却似乎能够从中听出一些什么。
他豁地想起电视上有人能以细微的动作去区分一个人的情绪,那样的方法被冠以行为心理学,又或者别的什么名字。
——就算你不想表现出你在说谎,但你的动作却出卖了你。
可他在伪装时连那样细小的动作都一并掩盖,下意识的。
就像这才是他的天性。
费伊退开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面对眼前的少女,他们的视线仍旧没有交错,她眼中似乎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
她才能抓住他在光与影之间的假象。
好像有很多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了,费伊深深地吸了口气。
“抱歉。”他说着。
而后大步地越过了少女的身边,径直向远处走去。
“以上。”
白发少女站在队员们眼前。气氛如同深海般凝重。
“……这是秀吉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我同意”
唐宵抿了抿嘴,然后微笑着回答道。即使是他大概也没有杀过一个村庄,甚至一个镇子的人。队员嘴角勾起的弧度如此沉重,伊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同意。”
萨丘尔干脆地回答道,他板着脸整理好自己的西装。林鸮和Frost则对望了一下,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自然同意。”
他们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莫炔则让视线从喻谅身上扫过,一言不发。
“不介意。”
艾妮轻声说着,唐宵略显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少女丝毫不在意,仰头和对方的眼神接触。
“嗯……那就好。”
伊芙说出这句话,她正在让自己逐渐习惯队长的职务。这职务像是套在灵魂上的诺言或者誓约,慢慢改变着被束缚的人。
公主早就不是公主了。
“总是要做的。”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俄罗斯男人做了个颇有韵味的耸肩的动作,他身边的艾尔则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
“我同意。但是我不会伤害老幼。”
退役军人终于说出话。她从刚才起一直闭着眼睛,到了现在才睁开眼,和面前的白发少女对视。
“我还没有那样的觉悟。”她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会拒绝。”
喻谅说完这话后,摇了摇头。莫炔也闭上眼睛,他知道身边的人在想着些什么。
我们终究也只是自私的人而已,为了活下去。如果活下去这种理由也不能让你抛弃善良的话,那就握住仇恨好了。
复仇是世上最锐利的剑刃。虽然只有握着它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力量使用起来有多么痛苦。
“至少为了他们。”
喻谅抬起眼,原本温和的眼瞳在那一刻燃烧了一下。
“我同意。”
莫炔在最后说道。海洋队员们相互交换视线,听着古堡外逐渐喧闹起来的,岛民们的声音。
“根据原有计划进行。”伊芙低声呢喃,然后让思维穿过所有的岔路,“我,唐宵,萨丘尔,喻谅组成进攻组。进入森林后完全展开精神力扫描,搜索Hoodoo村落的大本营。”
“……我希望乐行能一起来。”
唐宵说道,伊芙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嗯。”
“我跟着进攻组,这样能保持两队的联络?”Frost提出建议,没有人对此有意见。
“……我也来。”
丹向前一步。伊芙有些被气势压倒。
狙击手很适合防守,她本来想这么说的。丹呆在防守组的作用要远大于进攻组这点是不争的事实,但伊芙是不会拒绝的人,若是被拒绝——
她基本上会放弃。
这是除了人间失格以外,少女作为队长最大的弱点了。
“嗯。那么就决定了。”
伊芙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丹的要求。他们不但要毁灭大本营,还要取得封印女巫的办法。有狙击手做掩护成功率应该会上升不少。
“三。”
她低声念道,队友们抓紧手中的武器。
“二。”
少女的声音在队员中响着。
“一!”
如同扇动无形的风之羽翼,唐宵和伊芙率先冲了出去。喻谅、萨丘尔和丹装备着很久以前兑换来,正巧还多了一双的AT滑轮,飞速跟在后面。Frost和乐行在最后奔跑,仅以身体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其它的人。
“往森林里走!”
唐宵在精神连接中传讯,众人则了然的追上。萨丘尔并没有操作这装备的经验,显得有些掌握不好平衡,但是姑且跟的上队友的速度。
暗色的抛射物散发着不吉的黑烟,铺天盖地的向着众人冲来。岛民们早就守在门口,准备攻进古堡。
“我说、没必要用军队级的待遇对待我们吧!”
Frost悲鸣了一声,以相当狼狈的姿势躲过一发咒语。萨丘尔原先整齐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他却没这份闲心去整理它们,而是努力适应着自己脚上的装备。
“那边那个西装男,用加速!”
丹的声音在精神连接中响起,语言学家不复之前的傲慢和沉稳,下意识的启动了加速设备,于是——
“啊啊啊啊啊?!”
发出了相当没风度的惨叫呢。
妖刀罪歌一刀斩断烟雾,暗影箭和银色子弹交替击发,致死的弹幕终于被躲过。
他们冲进了森林。
“减慢速度,打开精神力扫描——”
“——用直线扫描。”
语言学家的脸色依旧煞白,不过从他打断唐宵说话这点来看,似乎已经稍微恢复过来了。身着女装的少年抽了抽嘴角,尽力说服自己不要上去用刀背给萨丘尔来上一下。
寻找到目标的速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快,没有等喻谅把扫描的情况连接到所有人的脑海里,主神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消灭Hoodoo大本营,奖励C级支线剧情一个。”
连费时间判断它是不是大本营都不必。
“这个东西……是在鼓励我们破坏啊!”
这个东西大概是指主神,大家默认了Frost的话,然后开始向村庄冲去。
“就拜托阿喻一直开着扫描了。”伊芙在连接里说道。“乐行和Frost到时请全力用武器破坏,我和秋儿进去找封印的方法。”
“我在村庄边缘杀死出来的村民,你别管什么是杀……该死,让我说完话不行吗?!”
唐宵的身影猛地加速,一刀斩断从树上冲下的东西。鲜血从旁边洒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巨蟒?”
伊芙慌忙让其他队员停了下来,Frost皱了皱自己小巧的鼻子。
“会有这么大的?”黑长直的女孩喃喃道,“肢体退化的还不明显……这条蛇是,古代的蛇?”
“抱歉,直线扫描的话只能大致感觉,等一等……”
喻谅后怕的看了看那条巨蟒,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清晰的范围扫描展开,前方的环境出现在唐宵、伊芙、萨丘尔和丹的脑海里。
他们四个倒吸了一口冷气,留下Frost和乐行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不知究竟有何秘密的白雾覆盖,而看不到顶端的巨木。不是“一株”巨木——
而是“一片”。
无数的巨木连成墙壁,独留一个奇怪的入口。
“……是迷宫。”
不用萨丘尔的自言自语,几人也清楚了。那里面的树木整齐的排列,留下一条条小径。
队员们慢慢地前进。树木变得原来越高大,前进也越发辛苦起来。雾仿佛笼罩在整座岛上一般,在这里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光线渐淡,连树干也变得像是站立在森林中,默默注视着你的黑影。
空档。由巨木构成的巨墙立在众人眼前,而迷宫内部一片昏暗,用精神力扫描也没什么新的发现。
向上看不到尽头,向左看不到尽头,向右看不到尽头。它就这么伫立在眼前,无法绕过,挡在你前进的路上。
“……明白吗?这就叫死亡。”
萨丘尔放低声音,站在白发少女身边。退役的军人沉默的立在另一边,如同骑士。
伊芙微微睁大眼睛,仰视着象征死亡的巨墙。
“……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她说道,声音不知为何细弱游丝,“但还是不明白。”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守卫的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
Frost提醒到,她和林鸮连接着意识。显然对战还没有完全爆发,但是危险正踏着沉重的脚步,不可阻挡的前进着。
“进去吧。一直开着扫描。”
唐宵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了迷宫,乐行紧紧跟在他旁边。不管怎么看,他似乎都更适合成为队长……
犹豫了一下,名为伊芙的少女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指,搭在退役军人的手掌上。后者的手没有躲避,稍微捏了捏少女的手指。
这就够了。
仿佛获得了勇气一般,伊芙向前迈出一步,跟着队友们走进了迷宫。
“不要用那个方法,来不及了。”Frost阻止了把手放在树林墙壁上的乐行,然后把头转向喻谅。
“扫描一下大致路径就行。接到我们身上。”
喻谅点点头,会意的把扫描图像连接到Frost,伊芙和萨丘尔脑中。三个人闭上眼睛,默默算了起来。
“都是死路。”
“死路。”
“这边可以。”
最后只有萨丘尔分到的那几条路口中有通路,他指了指右手边漆黑的小径。
“准备好了?”
“随时。”
精神力扫描早就显示出了迷宫里的野兽。队员们拿出了枪械,沉默地弓身准备。
“走!”
狂风卷起树叶,奔跑的两个机械人使用自己的武器,把子弹送进不知为何出现在森林里的豹子的脑袋中。队员们一路向前冲着,把喻谅和萨丘尔围在中间。
“右转!”
萨丘尔喊出路径。唐宵灵巧的翻身躲过黑影的飞扑,挥动他的那把UZI,扣动扳机——
“居然打中了!”
Frost不忘调侃一句,唐宵没空用发声器官来和她斗嘴,于是在精神连接里回了过去。
“……再不练好被你们笑吗!”
“秋儿和喻谅不要消耗体力,怪物交给我们……!”
“刚才我就忘了问,秋儿是什么啊?!”
被叫成秋儿的语言学家现在是集中精力使用滑轮和指挥路径的状态,根本没有闲工夫开枪。喻谅倒是放下了沙漠之鹰,继续专注着精神力扫描。
“左转!”
丹手中Glock18一次又一次的震动,银色的子弹击中扬起上半身的巨大蜈蚣。她的枪法在一群新手中成了最准的,把死亡带给冲出来的一只又一只野兽。
“糟糕,我才发现氧浓度好高……”Frost的声音在精神连接中响起,听上去有些慌乱,“应该会有很多像刚才那只一样的大型昆虫!”
于是飞速爬行的蝎子冲出草丛,蛰针猛地扎在伊芙透明的结界上。
“闭嘴吧你!”唐宵把枪口指向Frost,几枪射杀了那只险些杀了Frost的蝎子——它可是往脑袋上扎的!
他进入了解开基因锁的状态。
子弹开始射向刚刚开始摇摆的草丛,少年拿出两把UZI,向着会出现野兽的位置精准的点射,一蓬蓬血雾在各个位置爆开,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扔掉没有子弹的冲锋枪,拔出银月下反射冷光的妖刀罪歌。拉风的像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特工。
“右转!”
唐宵的右手迅速膨胀起来,他拿着配合着第二阶基因锁变成巨剑的妖刀,向着还没有出现什么的角落一刀斩去。
还未来得及发出咆哮的灰熊,被一瞬间杀死。众人冲出迷宫。
“岛民好像要开始进攻了——”Frost的声音急促起来,“再快点!”
“那我们就去吧。”
唐宵冷冷地说道,声音里的血腥气越发浓重。
“同伴的血,总要有人偿还!”
小径的尽头已经可以看见,破烂的船只停靠在码头边,湖泊的下游就是Hoodoo的大本营,原始的仿佛刀耕火种的古老村庄。
“秋儿!”
悬浮飞行的伊芙向语言学家伸出手,对方抽了抽嘴角以示对称呼的不满,然后一把抓住少女纤细的手,等着看对方怎么越过水面。
于是少女直接拖着他在湖面上飞了过去。
“你!倒!是!慢!点!啊!”
语言学家在空中咆哮了起来。唐宵在后面展开滑翔翼,带着Frost飞起。丹、乐行和喻谅坐上一艘小船,向着这边划来。
“Frost和乐行……开火!”
伊芙比唐宵晚一步到达湖岸,后者像往常一样笑着,然后不同于往常的,抱了抱少女。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队长。”
他对着愣住的伊芙说道,乐行的火炮从他们头上的夜空越过,像是坠落的流星。
“……嗯。”
少女回答。两人转向不同的方向。
人间失格和语言学家冲入因为强融枪和火炮一瞬间陷入混乱,还来不及反应的村庄。
“最显眼的那个!”喻谅的声音在两人的脑中响起,“里面有很多奇怪的文稿,咒语应该在里面!”
“好,就是那里……”并不擅长说很多话的白发少女似乎在这时被压出了潜能,她看向那座靠着山壁建造,显得精美的多的房屋,“黑之书姬的血统只能让我读懂那些文字,不读完的话我是不知道那是不是能封印女巫的咒语的——”
“——了解。”
萨丘尔回答,只有身为语言学家的他能顺利看出“解读文字的方法”,这方法能用来判断文稿是不是咒语。伊芙的左边射出一道银光,击穿了打算对她使用咒语的某个小孩。
“糟……小心点!”他大声喊道。
村民的反击开始了。
仅仅因此就破坏了不伤害老幼的决心吗,狙击手?为了你要守护的那位不问世事的公主?
萨丘尔不带感情的想到。他紧紧地跟着身前的伊芙,少女的眼中只有目标的那座屋子,仿佛有了远处那不断射来的,发着银光的狙击子弹,她就可以放下一切的警惕心似的。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无条件的信任,和自己那被推下屋顶的哥哥所拥有的一样。
直到最后语言学家才发现,对于这种信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发出的是嘲讽的冷笑,还是无声的祝福了。
“进不去……后退一下。”
房屋的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紧紧地锁着,无法直接推开。但没等伊芙用出什么魔法,那扇门就猛地被扭曲成一堆破碎的木板,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房间。
“好,里面没有人,你们可以直接进去。文稿的话在二楼……可能没办法支援了,我的眼睛很痛。”喻谅的声音在两人脑中响起,听上去有些疲累,“村民们已经开始反击,我把扫描接到你们那里,小心。”
“拜托了。”伊芙回应他,然后背对房屋,面对注意到这边的村民们。她的幻书在身后悬浮,仿佛那里有着无形的书架。萨丘尔发出啧的一声,几步冲上了二楼,木质楼梯嘎吱作响。
现在是盾。伊芙想。现在我是盾。
《埃里奥斯之书》在身后哗啦啦的翻动。这本能引导天象能量,却没有记载如何使用它们的幻书几乎不能发挥出什么威力。但是从来就没有规定……只能拥有一本幻书。
九十万零六百六十六册。象征知识的丹特丽安。恶魔所拥有的书架——
对于以黑色冠名的书姬而言,书籍就代表了力量。记载使用能量方法的幻书……正悬浮在白发少女的身边,伸手就能碰到。
随着咏唱的完成,庞大的能量被引导进构成防护结界的符文。伊芙的双眼一片茫然,在开启基因锁的状态下,仅仅十秒钟左右就放出了这个魔法。
村民们的咒语终于到来。伊芙面前的空气被黑色的烟雾团击中,泛起一阵阵涟漪。白发少女不断挥动手指,给结界引导进新的魔力——那层厚重的结界并不是完全不可见,隐隐约约的银色光点在它里面闪烁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马上离开那座房子!”
村民朝白发少女咆哮起来。但伊芙只是不断维持着结界的存在,挡住所有不吉的黑团。萨丘尔在精神链接里发出一声冷笑。
“离开了你们还放过我们不成——?伊芙,我找到咒语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那么轻松。伊芙也放弃了维持那面结界,任凭铺天盖地而来的咒语击来。苍穹之下的结界闪烁着如同夜空般的光点,咒语发出撕裂般的风声,流星似的撞在上面。
星辰之中,坠落下夜空的碎片。
“……拜托你了。”
你信任我?萨丘尔撇了撇嘴。信任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信任有那么廉价?
或者你只是不明白什么是死亡,所以不明白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感觉不坏。他在前冲的时候拿出了那本名为戏言的幻书,结果因为还是没有掌握AT滑轮的缘故险些摔倒。
结界破碎。他们冲出人群,黑色的咒语擦着头顶掠过。
“现在!”
伊芙的那只被双天归盾救回来的左手仍在隐隐作痛,于是她点了下手指,风带着水雾向四周弥漫了开来。手持幻书,准备好魔法的萨丘尔抬起手——
光线扭曲!
两人的身影闪烁了两下就消失了,村民们的咒语一下子失了准头,射中自己着火的房屋。那房屋居然顷刻间就被腐蚀殆尽,有这样恐怖的威力,也怪不得伊芙消耗了三四成魔力才放出的大结界一下子就被轻松击破。白发少女让石板一样的幻书悬浮到自己身边,保持着解开一阶基因锁的状态,念诵起迄今为止最长的咒语。
那是召唤雷神的咏唱。萨丘尔借助《戏言》放出了感知失控的魔法,没有经过任何强化,仅仅只是被幻书承认了的他不断留下汗滴,脸色有些发白。
村民的咒语又一次偏离。那些由青年男子组成的队伍发出慌乱和愤怒的喊声,不敢再念出任何咒语。伊芙的咏唱此时才进行到一半,她身边的所有幻书都绕着她旋转,唯独那本《乌加里特粘土版文书》悬浮在她的右手边,似乎是表明了这个咒语的来由。
“……”萨丘尔用眼神剜了她一刀。两人同时冲过向路口的另一边,咒语在身边呼啸而过,其中藏着的力量让人汗毛倒竖。
“村子不大,那边的逃兵由唐宵解决……身后……看人数大约……”
糟糕,这边的人呢?精神力扫描图像里没有啊!
“小心!”
萨丘尔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大声喊道。他再次拐弯,冲过着火的房屋。伊芙继续念诵着那段冗长的咒文,跟在语言学家的后面。那本古老的幻书的文字上流动着实质化的魔力,微微震颤着。
两人本来路径的前方突然爆炸出一团浓稠的黑水,一队人站在那里,手中的木杖不断散发出烟雾。
他们能屏蔽精神力扫描——
大本营。萨丘尔狠狠的咬着牙。这么简单的结论完全无需推理便可得出,这是Hoodoo的精英部队。
他不知道队长所拥有的战力大小,也无法进行结果预判。但是语言学家明白,如果那个咏唱时间长得吓人的魔法无法释放出来的话……不要说他们,连村子外围的队友也有危险!
管不了那么多了!
萨丘尔再次读出幻书中的内容。刚刚出现在路边,想要对前方的两人放出咒语的精英巫师们一下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恐的伸手抓住自己的喉咙。
禁声术。这是最后一个魔法了。语言学家虚脱的瘫坐到地上,有一个精英巫师拿出长矛,直接向着他们刺来。
砰。
萨丘尔手中袖珍手枪发出响声,巫师应声倒地,其他巫师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然后开始挣脱起禁声术的束缚。
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的信任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赌我能拖延巫师的脚步,现在轮到我在你身上下注了!因为有人让我……再活一次!
他在心底高声喊道,所有的巫师慢慢围上他们,有人手里已经闪烁起黑光——
生死一线!
因为高速咏唱导致的无法听见单音节的,长长的咒语终于接近尾声,伊芙仰起自己的头,竖直向上伸出自己的手。
“双重咏唱•二重天雷!”
四道耀眼的天雷猛地砸落下来,然后剧烈的闪烁。这些天雷不似自然的雷电,维持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就消失,而是带着几乎能让人耳膜破裂的巨响,像是有生命的雷柱一般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划动。
那是众神宫殿的巨柱,岂是巫师们的咒语可以抵挡的?
大地焦黑破碎,巫师们来不及反应就被卷入其中。最后那四道天雷才变得不像一开始那样耀眼,它们消失在连血液和断肢都没剩多少的废墟之中,带着某种残忍的快意。
支撑天空的雷柱毁灭了路径上的一切。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毁灭。
巫师军团全灭!
“……你。”
萨丘尔嘶哑着说出一个词。他的耳朵因为雷鸣的影响,现在只能听见嗡嗡的杂音。白发少女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不自觉的发出声音。
“哈。”
她轻笑出来,那样子有些吓人。萨丘尔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法术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魔力,顺带掠走了伊芙本就没有多少的体力。她现在还能维持着漂浮状态而不软倒在地上,全靠着幻书自身的运转。
然后少女看向天雷波及范围外的一片废墟,里面有着尚且完整的尸体。
“……?!”
透明的绿色晶片被她抛向空中,然后压缩到最细的漆黑光柱击在上面,从另一面射出被散射的无数光束。少女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大范围的光束击中尸体,把它们碾成了更加细小的碎块。
“够了、伊芙!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死了!”
唐宵的声音猛地切入精神连接,但是少女引导着那片晶片悬浮到不同的角度,把自己仅剩的魔力和透支出的生命力放出,摧毁那些已经不能移动的尸体。
“不是……他们已经失去行动力了,不用再继续了!”
唐宵再次出声,随着这一句话,绿色晶片的耐久消耗到了极限,破碎成无数碎片,伊芙一下子愣住,然后停了下来。
记住生命是仅此一次的。
那时退役军人在月光下对伊芙说道。少女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只要想到它,她心中涌动的那股黑色的、危险的冲动就被溶解一般,静悄悄地消失不见了。
“小心!”
从一旁冲出的人影把呆滞不动的伊芙扑倒在地,躲过了射向她的绿色粘液。Glock18枪口的火焰闪烁了几次,把那个刚从废墟下钻出,幸存下来的小孩子巫师杀死。
等伊芙从天旋地转和主神完成任务的提示中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丹抱在怀里。退役军人的表情有点难受,大概是被擦伤了。
“诶……丹?”
少女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丹无言的抱着她起身,然后干脆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住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的伊芙,叹了口气。
“下次小心点。”
她只是这么说。伊芙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
“……嗯。”
“向着这个方向走就是镇子了,我们在等着你们。”
乐行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把萨丘尔“请别当我不存在”的话堵了回去。AT滑轮的光闪烁了一下,他们再次移动了起来。
“快点、快点!”Frost在前面喊道,“古堡那边还在防守……你没事吧?”
“没事。”
萨丘尔冷冷地回答,只是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刚刚几次险些被危险的咒语击中,还连续用了那么多魔法,身为新人的他已经很疲累了。语言学家把一张羊皮纸递给丹,后者把纸收进了空间戒指。
“这个是封印女巫的方法。虽然已经记住了,但是这张纸本身还有用处,要利用它女巫才可能在小镇再次现身。”
他在精神链接内说完后就没再解释,因为并无必要。
“抓紧时间恢复吧,人型核弹。”Frost这话是对伊芙说的,“我本来还以为秀吉以前这么叫你是开玩笑的呢。”
几个人露出了笑容。唐宵抿了抿嘴,向后甩了一下妖刀罪歌,鲜血洒落在草丛中。
“那么出发吧。”他再次展开背后的滑翔翼,然后高举妖刀,“目标是山古镇——罪歌军团!”
树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被妖刀控制的村民睁开血红的眼睛,手中各式各样的刀刃,在冷月下反射着不亚于寒冰的冷光。
前往镇子的道路并无大事,深夜的山古镇寂静无声,只有几栋房子的窗口亮着淡黄色的灯光,有种与世隔绝般的安详。
“不要心软。”
唐宵提醒。喻谅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说,然后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萨丘尔接道。
白发少女现在虚弱地靠在丹的身上,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Frost明白这句话的出处,露出狡猾的笑容。
她好像从始至终就没有负罪感。这样的人也只有在轮回世界才能如鱼得水的生存了。
“我去接应在后面追击的莫炔他们。马上就回来。”
最后一句话是低声对伊芙说的,白发少女明白他担心乐行。唐宵转身,向着城堡的方向潜行而去。
“Frost,乐行,拜托你们了。”
伊芙说道。两位机械人点点头,武器准备就绪。
“……三。二。”
“一!”
巴鲁康宁的炮弹坠落进村庄,裂变聚能枪的功率被调到最大,顷刻间街道损毁,房屋的玻璃剧烈地震颤,有的一瞬间就完全破碎。接着小镇中响起尖叫声,灯光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唯一反应过来的似乎是一个冲出房门的巫师,在喻谅的精神力扫描图像里,他已经举起带出来的木杖,高声咏唱起咒语。
砰!
银色的子弹穿胸而过,这个男人睁大了眼睛。他灰色的瞳孔渐渐无神,然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出了魔法。
白色的光柱冲上天空。
丹在那一刹那有些后悔。男巫眼中闪烁着那样的光芒——他怎么能退后一步呢?他的妻子女儿就在他身后的房子里,他退后了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退役军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轮回空间非但没有磨去她的人性,反而勾起了她的软弱。在那一刻,她真的想阻止身边的Frost,阻止黑发的女孩再次扣下扳机。
可是在瞄准镜中,男人身后的那栋房子被炮弹击中,化为废墟。
小镇被男巫放出的光束惊醒了。战斗仍在继续。
“乐行,换成附魔的连射炮……会有结界!”
感觉到那些房子外逐渐成型的半球形的魔力,伊芙立刻说道。带着鸭舌帽的少年叹了口气,给自己换了新的武器。
Frost的裂变聚能枪发挥出了恐怖的作用。每一发射线都引发了高爆弹一般的爆炸效果,摧毁了射程内所有的人类和建筑。巫师们渐渐从房屋中涌出,就要组织起来了。
“就是现在……去吧!”
由唐宵留下的三十多个人偶在伊芙身后渐渐爬起来,颜料剥落的玻璃眼珠闪烁,它们弹出那刻满符文的袖剑,发出咯咯的声音——
木制关节怪异的扭曲,怪物们冲向前方。
“啧。这么好的武器用不了,宅男的浪漫都消失了啊,”
Frost说着和自己外貌不符的话,她收起那把科幻值Max的裂变聚能枪,拿出装满灵类子弹的UZI。因为巫师们的结界已经展开,科技武器根本就不能起到效果——
——海洋队的灵类子弹是用破邪之银作为刻刀量产的。那把C级的匕首上最重要的一条属性就是强化用它刻下的符文……这些灵类子弹对神秘侧的杀伤力,远大于直接兑换来的那些灵类子弹!
UZI发出单调的响声,但是那结界却泛起剧烈的涟漪。Frost开心的吹了声口哨,给冲锋枪换了个弹夹。
“……”萨丘尔看了看不断留下冷汗,伸出手来回操控着人偶的伊芙,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有最重要的那个任务要完成,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结界被一个个击破,还没来得及组织阵势就被人偶们侵入的巫师一下子乱了阵脚。那些怪物的木质关节扭动的声音似乎这里也能听见,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他们来了!”
喻谅的声音突然在精神连接中响起。在古堡的方向,巨大的影钢魔像无声但快速的漂浮着,队员们坐在它的上面,武器全部对准了这边。
“围攻城堡的岛民呢……?啊!”
影钢魔像冲过众人身边,把队员们全部放下。艾尔手中的唤猫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一瞬间众人的疲惫都被驱散了不少。
镇子中数以千计的巫师们已经渐渐在小巷和街道中出现,那些人偶虽然难缠,但也终于被清理干净。唐宵冷笑一声,高高举起那把妖刀罪歌。
“去吧,去吧!烛火终将熄灭!我们同伴的血——”
“——就由你们来偿还!”
罪歌军团的成员们冲出树林,向着巫师们冲了过去。自己曾经的朋友和家人向着自己冲来,许多巫师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被一刀砍倒。艾尔紧张的摇动唤猫铃,影钢魔像无声的抬起手,免疫魔法的怪物冲入街道之中,仿佛切入身体的利刃!
“冲入街道!现在!”
伊芙的声音响起,队员们迟疑了一下。
近千人对战十二人。
即使魔像能免疫魔法,即使罪歌军团会不断扩张,但是寡不敌众,他们终究会被淹没。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整个海洋队的存亡,都赌在了军师的布局,和对队长的信任上了!
亚历山大突然笑出声来。他一只手提起双手持握的巨剑,一只手拿着一把UZI,直接向着小镇冲了进去。妖刀罪歌毫不犹豫的切裂空气,贽殿遮那的火焰在暗夜中飞舞,暗鸦之羽的箭矢带动着影子形成暴风,弥撒亚之刃爆发出耀眼的闪光——
全军突击!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敌阵之中。咒语声此起彼伏,光束四处射击,混乱的巷战之中巫师们反倒一时讨不了好。在这混乱之中,萨丘尔和退役军人的动作无人看到,他拿到手中的那张纸更无人注意,他站在那里,对着空中说出的话,也没人听见。
“封印启动——”
于是镇子上空发出剧烈的爆炸声,黑色的法阵凌空画出,无数的光束向着萨丘尔射出。绿色的植物和红顶的小屋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女巫从那里跨出,面若冰霜。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刀砍伤几个巫师的唐宵直接揪起萨丘尔的领子,拉着他离开了危险的范围。那些光柱击在地面上,一瞬间炸死了周围的无数巫师。
“把那张纸交出来!”
女巫的声音响彻整座小镇,刹那间战斗和咒语都停息下来,罪歌军团的成员们恢复了意识,巫师也紧张的把法杖对准了女巫。这些巫师的咒语要比Hoodoo大本营的巫师弱的多,远没有他们一发毁灭一栋房子的威力,看来只是岛上的平民阶层而已——力量和地位都是。
“你说这个?”萨丘尔冷笑一声,他拍了拍被唐宵扯皱了的领子,随手把那张纸扔了出去,“想要就拿去吧!”
女巫的魔法立刻发出,唐宵再次抓起萨丘尔离开原位。感受着那让自己呼吸困难的速度,语言学家怀疑对方根本就是在报复自己而已。
剧烈的爆炸响起,巫师们都举起了法杖,对准了女巫,林立如同黑色的森林。而海洋队的成员们在精神链接的指挥下慢慢向后退去,聚集到了一起。
随后山崩地裂,如同恶魔咆哮。
这才是战争!
“逃!”
无需多言,众人一步步向着远离战场中心的方向撤退。显眼的影钢魔像早就被收起,他们一路抵挡偶尔攻击他们的巫师,慢慢退出了死亡率最为高的中心区域。现在那里不断爆发出恐怖的光芒,地面上无数的咒语划破夜空升起,如同从地面坠向苍穹的火流星雨。空中那个危险的存在,即使受过伤也像是死神一般无可抵挡,这场景——
——就仿佛军队讨伐巨龙一般!
“完成了。”萨丘尔跟着众人一起奔跑,他在精神链接中向疑惑的队员们解释了起来。
“我们在古堡中的布局几乎没有漏洞,不如说虽然疯狂但是无懈可击。但是几乎没有漏洞,不等于没有漏洞。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让女巫选择在小镇现身?……如果你们是女巫的话,会选择在满是自己仇敌的小镇中再次现身吗?”
不需要回答,答案非常明显。于是语言学家只是稍作停顿,接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她只是在等待时机……但如果我们拼死从大本营中抢出一张纸,然后站在小镇的中心拿出它,并开始使用封印咒文的话呢?”
“猜测有二:女巫冲出来杀死使用咒文的人,或者乖乖的呆在那里等死。这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危险的赌注,但对于女巫来说是不得不走进去的阳谋!我和伊芙之前对这张纸的交流基本上是些似是而非的概括,就是为了这个——因为那时女巫很可能就在我们的旁边!还记得伊芙的独白吗?她的独白留出了那么大一个漏洞……有这种致命漏洞的布局,怎么可能是那位军师布下的?”
“留下这个漏洞,是军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伊芙接过话,萨丘尔则了然的点头。
“那么处在灵魂状态,听到我们那样的布局之后的女巫,又会怎么做?这位布下城堡的局,让我们不得不解除她封印的智者,几乎肯定会注意到这个巨大漏洞。而被李秀吉所算计到了的她,又怎么可能小看这位军师的布局?”
“但是漏洞又无法解释。而这时我们拼着性命得到这份咒语,并在混战中做出启动咒语一般的行为,就仿佛这个咒语就是我们胜利的关键……没错,只要我们在混战中封印女巫,就可以用封印女巫的镜子作为要挟走出小镇,如果攻击我们的话,就再次放出女巫,你死我活!这样不但让岛上的巫师与我们保持平衡,又成功制住了女巫。所以这对于女巫就是阳谋。她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度被封印,要么来到小镇中,和上千巫师对抗!这样的话……她有七成以上的可能会选择后者,选择复仇!”
“这才是李秀吉的布局,由他、我和伊芙共同完成的布局。大势在我们,女巫……死定了!”
语言学家最后一句话说完,小镇中心再次发出爆炸声。隐隐约约的,悲伤的叫声中,光芒被收敛起来,最终破碎。奇怪的是,镜子的碎裂声仿佛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一般,清脆又孤独。
“启动吧……”
伊芙轻声说道。唐宵叹了口气,抚摸起自己的妖刀罪歌。
所有被他的刀所伤到,所有被罪歌军团的刀所伤到的巫师再次睁开红色的眼睛,拿出自己的刀刃。大战之后那片刻的轻松几乎骗过了剩下的所有的巫师,他们在顷刻间就被砍倒,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听着小镇里罪歌军团与巫师之间最后零零星星的战斗声音,沉默着向小镇外走去。丹看见那位被自己杀死的男巫倒在路边,身后是他守护的家。
“……伊芙。”
“嗯?”
“你还记得——”
她的声音到此为止了。那栋房屋的废墟中,眼神充满怨恨的小女孩探出上半身,手中的法杖发出了穿透退役军人心脏的,致命的咒语。伊芙吓得发出了惨叫,紧接着便是队友们手中枪械的响声,小女孩的头部中了一弹,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杀死所有巫师,提前完成任务,三十秒后回归主神空间。”
“丹、丹?!”
白发少女把丹放在地上,慌乱地用自己的手去堵住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林鸮蹲下身,伸出手测了一下脉搏。
“……”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但是伊芙并不明白,她只是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
“没事的。”白发少女说,“只是很小的伤口……那个,很痛吧?不过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只要全身修复就行。”
“丹也真是运气不好呢,居然在这个时候被偷袭……林鸮不可以用那个治疗的技能吗?这样——”
半梦半醒。世界结束。
白色的光球悬浮在广场的中间,队员们安全返回。只是伊芙面前那位骑士——
消失了。
“……啊。”
伊芙怔怔地抬起头,队友们各自垂下视线。
她在这时想起了,自己与丹最后一次的单独对话。
“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回不来,再也回不来……我接下来要说很多话,我说的话,伊芙可能听不懂。”
“——不过,可都要记住。知道了吗?”
“记住生命,是只有一次的。”
“以前我读这本小说的时候,有些不忍心看最终之战。在我看来,最终之战就是一群复制体之间的互相战斗。恶魔小队的人是复制体,连复活过一次的主角也是复制体。复活的时候,要看人生前的记忆。那不就是造人吗?”
“所以如果我有一天死了,又被你复活……我会为你攒够复活我花掉的钱,然后再自杀。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复活的,但是这就是我眼中的复活。”
“伊芙不懂得什么是死亡,但是很想接近它对吧?最接近死亡的,也许就是毁灭了吧……总担心你哪一天会因为想要接近死亡而不断毁灭其他东西,你的心中,说不定就是有着这份冲动。”
“那时你要想起我说的这句话……记住生命是只有一次的。记住生命,是只有一次的。”
这是伊芙认识丹以来,丹所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尽管其中还有很多词语、很多情感不能让伊芙理解,但是她确确实实的记住了它。
那时月光沉静,如同注视她们的月神。
现在公主已经是女王,要比骑士强大的多。但是女王总觉得有什么的东西不见了,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被夺走了。
四周沉默着。队友们默然不语,仿佛全世界的细雨落在全世界的青草上一样……温柔的沉默着。
“……糖糖。”
“嗯?”
“我感觉有哪里变空了。”伊芙说,她的眼睛鲜红依旧。“有什么地方变空了……这就是死亡吗?”
“这就是你们说的死亡吗?”
“我……还是不懂。”
少女跪坐在原地。她终于哭了。
【第三章快死线了我才写好第二章也是醉了】
第二天的探索仍没有结束。
他们在配菜室的旁边找到了重要的供电室,这里没有灯,只有金属墙壁散发着冰冷的气息。Arrow只能透过些许隐约的光线看到地上堆满了许多捆着的粗长电线和一些老旧的的供电机械,却没能找到最关键的电闸。
墙壁上有一些用石灰刻画的奇怪图案,年月已久却印记清晰,旁边还有不少的血迹。帕斯顿用手帕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查看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应该是用鲜血启动的?”
他皱紧了眉头,“这里跟电影上的法阵是一样的,按照情节的话就应该是这样,何况周边还有血迹……”
帕斯顿的语气并不确定,主神空间的一切经历仍旧与他二十多年来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产生着冲突,但是在他来得及确定这种无稽的推论之前,Arrow就已经划破了自己的手,把血淋了上去。
电力如预期般来临,猎人在电机的嗡鸣声中回过头,嘴角如往常一般不悦的垂着,还不忘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帕斯顿:“你他妈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娘?”
另一个人揉了揉额角,倒不知道对这种简单粗暴说些什么来得好。
他们分别沿着三个启动的电梯下降到了几个光秃秃的通道,还获得了三瓶和之前相同的油,除此之外却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特别的。帕斯顿默默清点着至今为止收集到的所有油瓶,某些推测渐渐在他心中构建成形。
“我不认为这个房子里还有些什么了。”另一边,郭陌摇了摇头,“或者说,我们还能得到的东西。”
他们几乎已经将这栋房子的每一寸地板都仔仔细细查看过了,更别说对那些家具、画以及壁纸的毁灭式搜索。仗着它的自动修复功能,就连房顶也被他们破坏殆尽一次,郭陌实在不觉得他们还能遗漏下什么线索。
“确实,按照这样来看房子里面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探索了。”夏黎埋头查看着玩具房的房屋模型和他们绘制的手工地图,也赞同了她的说法,“嗯,我看看,那么我们最后,应该就只剩下室外的游泳池……”
“不。”帕斯顿开口,出声打断了她们,“不,还没有,还有最后一件事。在离开之前,我们的先找到房子里的油灯。”
他们一起来到游泳池。
这里的水早已枯竭了,男人们沿着爬满了青绿色蔓藤的池壁寻找了一圈,用钥匙打开了游泳池的下水口。干涸的池底同样洒满了砖粉的粉末,管道口却简直是另一种形式的噩梦,黑漆漆的正方形小洞口被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肉虫和细蛇所堵塞。它们撒下自己的卵,混合着潮湿的黑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沿着管道进入内部空间的部分是黑暗的,一片浓重的漆黑,就连头顶射下的淡淡日光也没有照亮它。
两个女孩子的脸色都不好看,就连约书亚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Arrow本打算走在前面开路,抽空瞥了一眼身后的帕斯顿,又用力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扯到前面来。
“你还撑得住吧,少他妈在这时候晕过去!”
他语气不客气的很,帕斯顿也不跟他生气,摇了摇头走在猎人身边。他用手绢捂住了口鼻,脸色当然也不太好,那些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让他心烦得很,不过倒也不至于出现像是猎人所担忧的那种状况。
“Arrow,你能看见那里面有些什么吗?”
“……现在不行。”猎人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黑暗处,“如果我在身体里,说不定还可以,卓尔的黑暗视觉应该能够发挥作用。”
帕斯顿点了点头:“我没想错,我们所能得到的油瓶,就是能够用在这种地方的。不过你也给我提供了新的信息,多谢,关于你的能力之后说不定会派上新的用处。”
更多的不爽不知为何一下子涌到Arrow的脸上,他一下子收回手,猛地推了帕斯顿一把,把他扔到了前面:“这么有精神说话,不如还是发挥你的高贵才智赶紧走吧,聪明人。”
帕斯顿又一次露出那种略微的无措表情,但还是叹了一口气,点燃了油灯,沿着笔直的通道向前走去。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借由油灯微弱的光芒看到自己头顶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管道。大概走了十几米后,他们又遇到一堵满是血迹的墙,和配电室一样刻着意义不明的图形。
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开门,面前的墙壁缓缓向上抬起,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方形的房间。
“……这里!”帕斯顿皱起了眉头,在脑海中绘制的立体模型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连成了一个整体,“这里应该是……我们从走廊电梯下来尽头遇到的墙。”
他没有想错,而果然不出乎他的所料,在两面走廊尽头的墙所夹住的那面墙,是一个入口。
又进入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立方体房间,看样子他们像是再一次的走入死路,但是帕斯顿总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低头考虑了一下,拿出了一面镜子,光线从镜子反射到墙壁上,墙壁上竟莫名出现了一张纸条贴在上面。
那上面又是一堆稀奇古怪的符号,夏黎急忙掏出《神秘语言入门》开始破译。这大抵是咒术大全的一纸残页,他们这次竟然得到了灵魂可以穿越镜子进入空躯壳的咒语。
“天啊!”郭陌惊呼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
帕斯顿没有给予她肯定的回答。这不对,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转动着镜子狐疑的查看着四周。这得来的太过简单了,透露出一股浓郁的不对劲的味道。帕斯顿相信主神的恶趣味,无论它设下的这个局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肯定获得的不是正确答案。
镜子转过了一个角度,他在里面看见了女仆的脸。
帕斯顿长呼出一口气,那并不是女仆本人,而是和二楼卧室相同的栩栩如生的画像。画像上的女仆狰狞地瞪着众人,瞳孔处是用绿色描绘的高光,更加凸显出了一种恶毒怨恨的神情,好像看着的是不世的仇人,令人发瘆。
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这他妈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帕斯顿听见Arrow在他身后低声骂了一句。不安的感觉越发浓重起来,他又一次蹙紧眉头,想将镜子换一个角度继续观察,却发现镜子似乎定在了原地,丝毫无法移动。
“怎么回事……”
帕斯顿后退一步,镜子仍然悬浮在半空之中。而突然,以这幅画像为中心,四周开始了震动,几人都踉跄起来。轰鸣声灌满了耳腔,震动还在越演越烈,直到整座古堡都为止颤动不已。
石块和灰尘纷纷从上面坠落,Arrow扑倒夏黎和郭陌,尽量护住两个女孩。帕斯顿却来不及考虑到自己的安危,猛地扑向那面镜子。然而之前不知为何完全无法移动的镜子自己活动起来,向着画像飞了过去,砸碎在上面。
就好像有人在那一瞬间,按下了空气中的暂停键。
震动毫无预兆的停止了,令人晕眩的安静向他们袭来,房间内只余下浓重的尘土气息证明刚刚的一切并非幻觉。Arrow抬起头来,却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摇曳的油灯应声熄灭,只余下一缕灰烟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短促的尖叫起来,分不清是谁。猎人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油灯,替换了新的灯油将其点燃。“结束了吗?”他听见约书亚颤抖的声音发问。帕斯顿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去看向画像,镜子的碎片已经划破了画像,碎玻璃洒落一地,而画上女仆眼睛的位置竟然在颤动!!!
“他妈的……”
Arrow在攸乎之间暴怒起来,他咆哮着在房间内团团打转,眼神中纠缠着大团大团的狂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他妈的……这些到底……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看这里!”
帕斯顿低喝一声,止住猎人毫无意义的混乱。他径自走上前去,猛地伸手将那一层薄薄的画纸整个撕了下来。“嘶啦”——一声刺耳的声音之后,那后面,露出的分明是一面镜子。而在这镜子之中忽明忽暗的影子,却是五个人的身影。
灯火在他们眼前忽明忽暗的摇曳着。
这是《孤堡惊魂》的第二天。
“这是一个坏主意。”
Arrow盘膝坐在女厕所的门前,看着眼前已经被他们挂回去的巨大镜子,嘴里还在持续嘟囔着:“这真的是一个坏主意,我们甚至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就要祈祷他们突然心血来潮往女厕所扔一具尸体吗?”
帕斯顿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疲惫,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或者说,他们看起来都不怎么好。他想,或许跟Arrow维持一个视觉水平面,解释起来的效果会更好,可是猎人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肮脏的地板上。他又想靠在墙上,可就连墙壁看起来都可怖的无法接近,所以最后他只能站得笔直,硬邦邦的杵在走廊的中间。
他觉得疲惫,因为这一切。
“这是我们最后的方法,Arrow。”他斟酌着用词,“如果我们不能回去,那……”
帕斯顿停了一下,还是将后面半句话吞了回去:“那不重要,这是一场战争……我本来以为我们说不定真的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但现在看来,也许运气还算是站在我们那里。就算一直等不到躯体,我们也还是有一个最最底线的解决方法。”
Arrow给了他一个狐疑的眼神,不知怎么,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比一直困在这里回不了身体还要不好的预感。
帕斯顿的态度看起来更加接近谨慎:“你知道,Arrow,Chirs他信任你,我也觉得你至少是个可靠的人。我们现在的情况,总不能让两个女孩子去做这种事情,而约书亚,他还是个新人,我们已经对他足够的残忍了。所以现在,Arrow,我能拜托的也只有你了。”
Arrow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他刚刚长出了两个头或者三个屁股,他的脸上一片茫然,帕斯顿几乎能听见那些信息缓慢载入的卡机声音,他耐心的等了那么一会,又一次想开口,Arrow在他还来得及说出什么之前猛地跳了起来!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甚至比刚刚面对黑人女仆的画像时更加惊恐,帕斯顿心下反倒觉得新奇起来。
“我的意思是,”他叹起气来,“我们可以先将这边的信息传递过去,而如果只想要做到这边,我们可以不用等待,至少还有一个……下限的躯体可以使用。”
他将视线投到镜上,Arrow也不由得跟着看去。而在镜子那一边的世界中,他只看见一只小个子的金毛狗,瑟缩的趴在洗手池的下面。
“……”
他认得那只金毛,那个傻大个条子养的两只宠物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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