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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人要重刷存檔,關心姐姐幸福的弟弟只好挺身站出來踢他電源線了。有種就推我下樓啊寶貝兒。
ファルス……仏語のfarce。笑劇。道化芝居とも訳される。観客を楽しませることを目的とした、喜劇の1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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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
他们是被双方家长安排见面的,她一开始就对他这样说。
“他跟大人坐船去很远的城市做生意,最后回来的只有他的日记本,每一页都是给我的信。我不会扔掉和他有关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忘记他。大概……也不会喜欢上你。对不起。”
她是时下越来越常见的那种新潮女性。她绷着脸生硬地对他说出那些话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某种正在威吓敌人的幼兽,交迭在膝上的纤细十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没关系。”
他笑着这样回答她。从他们落座开始也不过10分钟,但足够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保护她了。
“一见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
他对结识不久的朋友这样说,换来了朋友的一个白眼和“不要在单身汉面前秀恩爱啊”的愤怒大喊。朋友跟着上洛的剧团来到帝都,之后剧团留在了帝国剧场,而朋友就帮剧团处理演出日程之类的杂务。朋友是出生在帝都的人,却始终不肯告诉他为什么会去了外地又为什么会甘心在剧团里当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务。越来越好奇的他拖着朋友去喝酒,酒量不太好的朋友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以前的事情。
比如说朋友是个孤儿。有一个可爱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是在孤儿院里认识的。约好了以后要结婚。他被推荐去远洋的商团做见习,出发的时候听说女孩子被大学教授的家庭收养了。帝都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他回来只是想找到那个女孩子。
“就是这么老套啦!怎样啊,白痴!呜嗝……我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么多,超难为情的耶!”
朋友的酒品好像跟酒量一样让人不敢恭维。满脸通红的朋友伏在桌上对他自暴自弃地大喊大叫,叫到最后把自己整个脑袋埋在了手臂里。
“所以说啦……你那位可爱得不得了的夫人不也是教授家庭的女儿吗,她的朋友里会不会有叫抚子的女孩子啊?”
他一边给朋友顺背一边拼命思考了很久,最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茉莉家教很严,她的朋友我几乎都认识。我回去会问问她,不过据我所知是没有啦。”
那时他和茉莉结婚已经三年了。茉莉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不肯服输,家里明明有司机,她却总喜欢自己开车去接喝醉的他。不管他再怎么苦笑着辩解自己没有喝多,茉莉还是不肯让出方向盘,他只好扶着朋友坐到后座去。朋友是真的喝到烂醉了,直到上车都几乎没抬起过头。等到车子慢慢发动,朋友才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不过也就是从低着头变成直勾勾地盯着茉莉看罢了。
“再看要收钱喔。”
他开玩笑地对朋友这样说。
朋友没有回答。
朋友死了。在剧团分给他的小房间里,紧闭了门窗,用煤气自杀。遗书仔细地折了四折,放在朋友床头的小桌上,内容是请求剧团烧掉他的所有遗物。事情的发生就像小说里的上一页和下一页一样突然,他昨天才跟朋友一起喝过酒。他呆呆地看着剧团的人把朋友的遗物投入火里,但没能看到最后。喉咙里像是坠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他无法可想只得提着酒去找了曾经是大学教授的岳父。
“最近的潮流就是这样的呀。虽然我也还不想服老,但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活得太过虚幻了。你的那个朋友还是搞戏剧的对吧?那样就更加危险啊,我见过很多这种人了,前一天好端端的,回家读了个什么悲观文学,砰,就自杀了。”
被岳母大人严令禁酒,只有在他拜访的时候才能喝个痛快的岳父满脸通红地长篇大论的样子,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那时看起来……那么正常。”
“这也是时代变迁的一部分啊,诚士郎。不管是好是坏,时代总是在前进,影响着整个世界的运转方式。比如说我们家茉莉,对吧?她的名字是我改的,大和抚子那种逆来顺受的名字,实在不适合她这么好胜又好学习的小姑娘呀。以后是女性也会进入社会、跟男人平起平坐的时代……诚士郎,你怎么了?诚士郎!?”
他无法控制地突然弯下身子剧烈呕吐起来。舶来的水晶酒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暗红的液体淌得到处都是,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你为什么要骗我?
朦胧之中,他听到了这样的幻觉。那个幻觉从最开始的模糊不清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分昼夜地切削着他的神经。茉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久后的一个晚上神情严肃地把他叫到了露台,他却始终无法正面跟她对视。
“诚士郎。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大可以不必瞒着我。如果是有了其它喜欢的人,那么现在离婚也变得很常见了,你不必……”
茉莉的声音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生硬。她的声音像是在水中不断下沉一般变得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愈发清晰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没有……”
“什么?”
“我没有……骗你……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视野中的一切都像是阳炎一样开始摇摆不定,他看见朋友出现在茉莉的身边。他从来没有见过朋友那么难过的表情,朋友的嘴唇是鲜艳的樱桃红色,是那种煤气中毒的人才会有的红。
茉莉看着丈夫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她讶异地上前想要拉他一把。丈夫却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带着极度惊惶的表情猛然向后退了几步。
他就这样翻出了露台。建在二楼的露台,下面是园丁每天整修的石板路。他摔出栏杆时的姿势十分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出去的一样。
暗红色的液体从他仰卧着的地方汨汨流淌开去。
“明明三个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呢,这个故事。”
“的确如您所说。但人心并不是用简单的对错就可以分类的,感情、利益、欲望……所有这些要素混在一起,所以事情的走向才不可预期,所以才会留下那么多的故事和传说。”
“您说话的口气像是小说家或者诗人。”
“我的确偶尔会在杂志上发表一些拙作……”
听到苍海的回答,客人不知为何微笑了起来。这位客人似乎是在闲逛的时候偶然走进这家古董店的,苍海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进门时用手杖探路的动作,然后才发现他的双眼之中没有光芒。店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许多种类不同的商品,所以客人似乎并不敢妄动,只是放松地倚在门边,耐心地听他讲那些故事。不知从店内哪里传来风铃的声音和古董时钟摆动的声音,夏日的熏风混杂在客人平和的声音之中。这位客人看来是个性情平和的人。
“将这个八音盒拿到我这里来的夫人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故事的真伪已经不可考,男主人究竟看到了什么也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茉莉夫人烧掉了他的日记本和有关他的所有东西。”
她毁掉了和他有关的所有东西,却只有他最初送给她的八音盒无法处置,最后只好送到熟人介绍的古董店。
“不过突然听我说了这么多,希望客人没有厌烦才好。”
“不会,这是个好故事,您的声音也很让人舒心。不过说到八音盒……”
盲眼的客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朝苍海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
“您的店里经常有这类商品流动吗?其实我想找一个八音盒。可能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设计,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如果有相同或者相似的东西……”
客人取得苍海的同意之后,有些迟疑地放下手杖,用双手稍微比划了一下。
“大概是这么大的……用金属制成的八音盒,整体是圆形的,表面有浮雕的装饰……”
苍海记录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我记得表面有一些磨损,或者说擦痕。底部有可以转动的把手,正面是……嗯……我记得她说过是时钟。实在对不起,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只能记住这些特征。请问您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苍海有一会儿发不出任何声音。听不到回答的客人疑惑不解地偏了偏头,他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干涩的声音。
“我会尽力找找看的。——先生找这样的八音盒,是要送人的吗?”
“啊,是的。”
年轻的绅士突然展颜而笑,表情里没有一丝阴霾。
“是非常重要的人。”
——那样的八音盒。
只凭触感和模糊记忆作出的描述不一定完全准确,那样的八音盒也不是就真的那么罕见的。可能只是类似的东西,甚至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年轻绅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只在很小的时候摸过一次那个八音盒,当时听到的旋律也几乎忘记了,只记得八音盒的主人将它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给别人看。
“后来再遇到她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算起来和她成为家人也已经六年了,说来惭愧,我还连她是不是真的习惯了新的姓氏都问不出口。”
年轻男人说话时的口气温和如水,感觉不到一点矫揉造作的影子。那种想起重要的人才会露出的幸福笑容,并不是装出来的。
苍海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啊,实在对不起,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家长里短,店主先生也不耐烦了吧。我就先告辞了,那个……虽然像是大海捞针一样的请求,但如果店主先生碰巧遇到类似的东西,还请务必知会我一声,我一定会尽力准备能让先生满意的报酬。”
面对辞行的客人,店主应该说些什么才是。脑子里这样想着,身体的每一处却都使不上力。
“这张卡片上有敝舍的地址,我就先放在这里了……安昙野宅,我想应该很好找。拜托您了。”
客人对苍海所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出去。店门关上的声音和笔掉在地上的声音重迭在一起。他终究没听到苍海低声的自语。
“……真的是,明明三个人都没有做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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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阿伦德尔在雪尘里咳嗽两声,用冻得僵硬的手拍掉脸上身上的冰渣子,同时使劲眨巴着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开始,就是刚刚从松林传送回来的时候,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就觉得无名之城变得很冷,纷纷找出厚重的衣服换上了。虽然想要继续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同时阿伦德尔把寻找武器的事情提上日程,不过由于半梦妖离开,真正的蓝回来了,所以这几天时间里他们都忙着聊天唱歌(他们小队可是有两位吟游诗人),其他的时间,由艾丽西亚仔细检查蓝的身体,然后在睡觉前把出去闯祸的瑞贝利安找回来。安逸舒适的生活让他们只有在每天早晨吸进一口比昨天更冷的空气,呼出白雾的时候,才感慨一句“最近变得好冷”。不过有温暖的壁炉,几位队员还轮流煮着各地风味的食品,所以瓦尔哈拉小队对变冷没有过多的怨言。毕竟连这里的神“第五季”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们这群租客也就暂时不对房东的品味置喙。与安安静静享受休假品尝美食的瓦尔哈拉不太一样,有些没有传送到别的世界的人们整日整夜蜷缩在避风的角落里,小声而不间断地低声诅咒着。事实上,除却瓦尔哈拉小队的驻地,那些街道和别的驻地里都弥漫着一股消极的意志,让瓦尔哈拉占据的小房子像遗都周围沙漠中一棵绿色的小树一样特别。
这个城市原本仿佛独立于四季之外,但渐渐被冬季接管,某一天开始,建筑外墙和街头的植物上都挂着一层霜,这之后气温持续下降,那些霜也没有消失,渐渐把建筑和植物变成白色,无名之城的植物大量死亡,燃料和食物的消耗也比预计的快了不少。而那些消极的絮絮叨叨也愈演愈烈,之前只存在于概念中的“最终战”也被提起来,瓦尔哈拉小队和他们熟识的其他冒险者们也有所耳闻,那些熟识的朋友们也是顽强而强大的冒险者,在现在的局势下,拥有这些朋友让瓦尔哈拉的五人二鸟一狼都觉得欣慰,同时在城市上空的“第五季”也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们只是加强了对瑞贝利安的看管,免得他跑出去惹太多事。
这样又平静的经过了几天,在一个冷冰冰的早上,阿伦德尔结束了影舞者的训练,往队伍驻地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城里的水都变成了蓝盈盈的固体,连一直喷出清澈的水的喷泉也变成了固体,还保持着水喷出的姿态。之前也有少量结冰,但都是静水,比如他们小房子后面装着清水的桶上结了一层冰而喷泉连结冰的迹象都没有。但现在的喷泉仿佛是一瞬间就被冻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原本潺潺流动温度稳定的水变成了极度冰凉的固体,却冒着烟,伪装成热气腾腾的样子。
沙漠的夜晚,温度有时候会低于水能保持液态的最低界限,让人不敢相信的低温会持续一整夜,然而在阿伦德尔的印象里,现在无名之城的寒冷比沙漠最冷的夜晚还要冷得多,那种瘆人的阴寒一直渗透到冒险者们的骨头里。阿伦德尔拽拽披风,但是披风并没有给他提供更多的温暖和安全感。天空中,神“第五季”无声飘过,一片雪花摇摇晃晃落下,他看得出神伸手去接,但雪花拐过一个诡异的弧度,消失在缀着星星的夜空中,阿伦德尔的觉得发丝飘扬,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失去了很多感知能力。霎时狂风大作迷人双眼,地面可怜地颤抖着,他后退数丈,躲在一道围墙后,但风已经大的让他不得不俯下身闭上眼睛,用手臂护住头。很快从他身边呼呼掠过就不只是风,大量冰渣子从地面被卷起来,打在建筑上,打在一切敢在寒冷中离开庇护所走出来的生灵身上。在这种状况下,听力格外灵敏的阿伦德尔也只能听见风声。
再一次睁眼时,周围很多建筑都不再是完整的,原本整洁的城市变成了冰霜下的残骸,冻结的喷泉已经支离破碎,而阿伦德尔躲在墙后才躲过了那些巨大的碎块。他面色一沉,寒意终于从心底浮现。他离得这么近却连近处喷泉破碎房屋倒塌的声音都听不见,那么远处发生了什么更加无从得知。现在时间仿佛冻结了一样毫无声息,周围房屋里没有受伤的冒险者们探头出来,有的盯着独自在室外的阿伦德尔,更多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远方,一根形状骇人的冰柱破开天空,连接天上一轮巨大明亮而让人恐惧的月亮。
众星黯然失色。
“他来了!”
什么?
“他来了!!”
那位飘在空中的神“第五季”尖叫一声,然后消失了。
再往后?
稍微有点地震。地面先是猛地一震,随后是持续的小振幅晃动。阿伦德尔听见旁边的墙发出不祥的响声,干脆在墙上踢了一脚作为借力,向墙壁的反方向纵身跑出几步,墙壁倒塌蹦出的碎石打在他脚边,随着地面晃动而滚动着。身边其他冒险者乱作一团,咒骂和惊呼不绝,一个身材高大背着刀的大胡子冒险者好像要摔倒的,阿伦德尔跑过时差点被砸中,他跑向自己的队伍据点,四肢僵硬脚步不稳,有时不得不矮身扶住地面。
影舞者至少跑起来有优势,但他还是差点摔了一跤。
可喜地震没有持续很久,地面静止下来之后,无名之城陷入安静,阿伦德尔这才喘口气,咳嗽两声,拍拍身上的雪尘,再眨眨眼睛。
他终于跑回自己队伍中间,奥列格,叙泽特,瑞贝利安,艾丽西亚和狼,两只小鸟,还有……蓝。
他的队友们没有受伤,万幸。
现在瓦尔哈拉小队处在无名之城东南部,一个闪着光的巨大星港就在这附近。但是现在它已经撞上了无名之城的墙壁,星港和城市的边界墙壁挤在一起,巨大的石块都扭曲了,掉下来很多碎片,在无名之城的街道上砸出很多沟壑。那些碎块还是老样子闪着光,露出花岗岩和水晶一样的解理面。阿伦德尔知道那些晃动怎么来的了,要不是现在一片寂静就像松林,旁边还有大得让人压抑的星港碎片,“最后战斗”的压力让人无法放松,他还真能分心想想“第五季”该花多大功夫修理这里。
只不过,现在他们要面临的绝不仅仅是修理无名之城这么简单,如果有什么危险的敌人的话,它的目标也不可能仅仅是毁了星港,留下巨大的遗骸吓人而已。如果有能造成这么大混乱的敌人,那么它的下一步动作一定是需要冒险者们极力防备的。
冒险者面对的或许是“神”那个级别的敌人。
地面微微颤抖,不是地震,好像有很多人,或者是不是人的其他东西正朝这边赶来。随后风的流向改变了,艾丽西亚面色一凛,低声道:“有奇怪动物的叫声,听起来不会是伙伴。”她脚边的小狼爆发出持续的低吼,同时竖起了背上的毛。
话音未落,蓝就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残破的墙壁。他已经占据一个墙头搭弓拉箭,出现在巡林客蓝身上那种专注又一次闪现,而奥列格拉住艾丽西亚躲在附近的杂物堆后,探出脑袋看着。阿伦德尔躲进阴影里,他的位置稍微挨近队长和艾丽。而叙泽特,她是老练的猎手轻巧的斗士,现在早已找好掩护,屏声静气,就等着第一个猎物撞上她的长剑。
现在只有瑞贝利安大剌剌站在路中间。如果要和野兽战斗,躲起来也只能带来一瞬间的优势而已,战士不怕野兽,在遗都他不止一次跟野兽或是野兽一样的人战斗,就算是一对多的打群架,瑞贝利安也不会怕什么,更不会躲起来或者找掩护。
然而当那些东西跑来时,冒险者们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它们太多了,也许有上百只,甚至好几百只,全都张着嘴,流着口水,喷出热气,在寒冷干燥的空气里形成白雾。这些东西的形状像多种动物的集合,体型巨大,身上有可憎的肉瘤。天空中也有凶狠的大鸟,尖叫着俯冲下来。
“真恶心……”
阿伦听见叙泽特喃喃自语道。
兽群进入了射程,现在已经能闻到它们惊人的腥臭味了,蓝拉弓搭上三支箭,弓弦“砰”地响了一声,就有三只野兽倒地。这一手往往能打乱阵型,但这里的野兽并没有退却,连畏惧都没有的,仍旧冲过来。倒地的那几只被纷乱的爪子、蹄子踏过,淹没在爪子蹄子的落地声中。
快要过来了。
阿伦德尔握紧手中的小刀。
他一直都没有武器,因为只是个吟游诗人,不参与正面战斗所以不配备武器,手头上有什么就用什么,后来成为影舞者,意识到自己必须战斗时,却没有机会再去慢慢挑选趁手的武器了。如果真的说起来,他比较想要更长一点的剑,但小刀总比赤手空拳好。
靠近了,瑞贝利安已经冲出去了。
在法师塔的时候有用叙泽特的短剑战斗过一阵子,短剑用得还算顺手,也不是很难得到的武器。回到遗都之后去弄一把短剑来吧。最好是新的武器,皮质的刀鞘不需要什么装饰品,完全是自己风格的。
一头狼一样的野兽发出凄厉的叫声,前一秒它扑向叙泽特,后一秒,长剑从它的后心露出。叙泽特瘦削修长的右手臂轻松地一抖,这只野兽就断成两截落在一边。精灵的宝刃不沾血,仍旧发出冷冷的光,比无名之城的气温更冰冷刺骨。
“遗都啊……”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阿伦德尔心里苦笑道。现在面对这些野兽,不知道能不能回遗都呢。
一头滴着口水的巨熊跑到他所能及的范围,他从阴影中跃出,小刀在野兽粗壮的颈上转了个圈,而身体已经快速地顺来时的力闪到一旁去,没有沾到野兽的鲜血。这柄小刀非常锋利,陪了他有一阵子,阿伦德尔担心这场战斗之后它会卷刃,找到替代品也很麻烦。杀死巨大的生物带来黏腻的感觉,阿伦德尔交换了正手反手的握刀,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要思考的除了防止卷刃之外还多了一项:防止弄出太多血。他的脚步也没有停滞,跳起来躲过扑来的黑狼,下落的一瞬间踩上它的长嘴巴,在黑狼想要张嘴咬人之前用刀尖而非刀刃从狼耳的方向捅进,然后拔出刀再一次跳开。第三只奇形怪状的狮子落在他站的位置,沉重的爪子把狼脑袋砸的脑浆横飞。它抬起前爪,看看爪下,然后因为没有杀死阿伦德尔而发出被惹怒了的吼叫。阿伦德尔已经躲进阴影里。
“原来你们在这里!”
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轻呼,阿伦德尔回过头,一个黑色的身影翻过墙壁,快速跑来。阿伦德尔看清了来人,正要打招呼,奥列格却比他更快,一遍招手一边朝人影喊:“噢!卡利亚!”同时那只发怒的狮子朝卡利亚扑了过去,两者一起倒在地上,阿伦德尔心下一慌从阴影里跑出,随即被两三头狼围住,不得脱身,只能紧盯着扑过去就一动不动的狮子。
狮子巨大的身体晃了晃,阿伦德尔害怕下一秒就看见满身是血的卡利亚倒在地上,但下一秒,满身是血的卡利亚从狮子下面钻出来,没好气地甩掉身上的血,加入了战斗。
“这种见面礼可不适合给老朋友,”他一边战斗一边这么喊起来,声音里三分笑意,“你们的队伍更换队员还真是频繁,不过瓦尔哈拉这个名号之下的总归是我的朋友,我会跟你们讨回我的见面礼。”
另一边,叙泽特一路斩杀,每向前一步就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旁边的野兽像水涌上来,也阻挡不了暮刃前进的步伐,正巧瑞贝利安也是这样,他没有叙泽特那样天生轻巧灵活,也无法模仿精灵那永不劳累永不停止的步伐,但他把重剑舞的风声大作,不落下风,像是比赛着一样将野兽逼退。那些漏网之鱼由阿伦德尔,蓝和刚刚来到的卡利亚对付,一开始数量还不多,渐渐随着叙泽特和瑞贝利安深入兽群,越来越多的野兽从巷道钻出来,直扑瓦尔哈拉其他冒险者而来。阿伦德尔第三次矮身躲过背后射来的箭,面前一只野兽重重落地,他没有回头,朝背后挥挥手示意感谢。
这样子的战斗让人热血沸腾,冲出去的两位兜了一圈回来,叙泽特没什么改变,只是头发稍乱,瑞贝利安就不一样了,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野兽的血液,让艾丽好一阵责怪。蓝射完了箭,干脆拔出刀子加入战斗。冒险者们一边打一边移动,清理流窜的野兽。
穿过几个街区,在一个小巷子里,他们终于看见其他冒险者。那群冒险者正在跟野兽战斗,看起来没有瓦尔哈拉那样游刃有余,不过也看不出有生命危险。能在这种带危机感但不致命的场合碰见别的冒险者让奥列格很兴奋,他朝对方挥挥手道:“大家加油啊!”但是下一秒,他更多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一个冒险者挥刀削掉了身边别的冒险者的半个脑壳,红色白色的液体暗示不祥的真相:那些冒险者不仅在和野兽战斗,也在互相战斗。
艾丽西亚害怕地缩起头,小瑞贝利安和战士瑞贝利安护在她身前。
“你们在干什么?快冷静下来,不要打自己人啊!!”奥列格往前小跑几步,喊道。
“他们疯了吗?”阿伦德尔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这样互相争斗只会耗尽体力被野兽杀死!”
但这些话只是引来那些冒险者恶狠狠的目光和叫骂:“又来了一群邪神信徒!”
下一秒他们达成了共识一般,同时改变方向向离得最近的奥列格劈来。
“要跟他们战斗吗?”阿伦德尔将队长向后猛拉躲过两刀。既然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所以按他的想法还是避免正面冲突的好。不过他是瓦尔哈拉的成员,从法师塔一战之后就不再是独来独往的吟游诗人,现在可以安心地等待队长做决定。
艾丽原本躲在后面,现在也冒出头,有些紧张的问道:“要,要和冒险者战斗吗?”
又是一刀。
卡利亚啧了一声,漂亮地闪开。
“你们这些邪神信徒去死吧!!”还有宗教狂热分子一样的吼叫。
毫无解释的余地,只有战斗。
“……艾丽你不要紧张,假装他们都是黄瓜白菜南瓜……”
奥列格被阿伦放开,躲过第三刀之后在冒险者的小腿上猛地一踹,把一个站不稳的敌人送到阿伦德尔的手边,后者顺手把他打昏踢到一边。
阿伦德尔说:“喂……”
虽然线下非常紧迫,但阿伦德尔心里还是充满了无奈,以及忍不住但又必须忍住认真吐槽队长的心情。
蓝摇摇头,转了个方向打倒其他妄图攻击他们的冒险者。
更多的冒险者涌过来,大概有两三个小队的人数,但他们互相防备,又好像属于更多势力,一开始就在混战,现在把瓦尔哈拉小队拉入战斗时,也时不时互相砍一刀。
他们嘴里喊得都是“杀死邪神信徒”,可是他们并不是同伙。
是不是什么法术的影响呢?
阿伦德尔这么想着,趁瑞贝利安挥剑解决一个冒险者,周围一片慌乱的时候离开战局,纵身遁入阴影里,弹起迷魂曲。不远处有安魂曲应和着奏起,是奥兰吉的音色,阿伦德尔一怔,在巷子角落看见了奥列格,松口气咧咧嘴笑了一下,手指没有停。发现诗人演奏,想要攻击他们的冒险者都被叙泽特、瑞贝利安和蓝挡住,艾丽西亚也召唤出了风雨和藤蔓,一面把那些喊着“邪教徒”的冒险者的队伍搅乱,一面绑住被打昏的另一些。有奇异力量的曲子在空气里回荡,如果是原本设想的那样,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法术应该被干扰,这些冒险者也会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但是安魂曲无效,迷魂曲也无效。
这意味着眼前的状况不是法术的影响,他们眼前的这些冒险者真的是“敌人”。同时也意味着这些“敌人”们有强大的精神力。唯一想到的可能性证明出相反的结果,阿伦德尔懊恼地停下演奏,回到战斗中。
他第二次开始后悔没有及时搞到一把趁手的武器。若不是这群冒险者实力也不强,他对付起来说不定会受伤,而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大概就没有活路了。思维飘到这里,他也开始紧张起来,之前面对战斗心里只有“结束战斗”的念头,现在审视他们遭遇的状况,阿伦德尔发现自己对“结束战斗”之后的“未来”很没把握。
打完了又能怎样,那些野兽无穷无尽,那些冒险者也无穷无尽,看起来他只有耗尽体力被杀死的结局。野兽已经清理完了,现在还站着的就只有看起来像是冒险者的人类精灵和矮人们,有一个拿着大刀的大胡子,阿伦德尔眼神落在他身上,稍有一惊。
不知道无名之城里其他人怎么样?别的队伍里的朋友们也在战斗吧?训练自己的老师是一个人,没有队伍。
“他们也在同你并肩战斗,但其中一部分的‘他们’已经变成敌人了。”
一道陌生的,而又令人怀念的声音响起,阿伦德尔环顾四周,和队友们在交换了疑惑的眼神,随后继续战斗。这道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但就算是擅长分辨声音的吟游诗人也听不出来,他只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到让人没有任何迟疑,就把它当作可信任的同伴。
唯一一点可疑的地方,在于“敌人们”对声音没有什么反应。这句话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心里一样。
那个声音又说:“那些人已经被衍冬裔给‘掏空’了,虽然外表还是原本那个人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请杀死他们吧!”
它急切地催促着:“拜托了,请杀死他们!”
这声音来自何人?这指令可以照做吗?
阿伦德尔有一阵子迟疑,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敌人打昏丢在旁边,交给艾丽西亚绑起来。即使到了诗歌里“拯救世界”的战斗,他也没有勇气去效仿英雄们的举动。把看起来像冒险者的敌人都打昏绑起来还不够,现在还要杀死他们,这种指令让他难以照做。尽管那个声音说了眼前的冒险者都是衍冬裔,但他们看起来还是人类,身体反应也是人类的反应,除了一直中邪一样喊着“邪神信徒!”之外,都跟正常人无异。
阿伦德尔下意识看向奥列格,但队长说:“你们加油。”
下一秒蓝就用小刀割破一个人的喉咙。
鲜血喷溅。
阿伦德尔不悦地背过脸,他身旁的地上也倒了几个人,身上有巨大伤口,动手的是叙泽特的瑞贝利安。
“……麻烦队长用幻术配合一下了”
阿伦德尔走近被艾丽西亚捆起来的那群人,避开那些清醒过来人的眼睛,选了一个还在昏迷的对象。
对他来说要杀掉什么并不是难事,在书籍里他得到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在影舞者的训练里他也练习过。但不论是看书时候的他还是练习杀人技巧时候的他都没有杀人的心理准备。
不过,尽管这么说,杀人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最痛苦的是下决心前。有些讽刺的是,他想起儿时面对观众的第一次演奏,那时候的恐惧感和不安定感跟方才没有区别,心里难受极了,但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他已经不记得他刚刚做了什么,就跟他演奏完完全忘记自己演奏了什么一样,有种奇妙的感觉充盈心脏。只不过,当年演奏完他获得的是掌声和邻村孩子的由衷的赞叹,现下只有一片平静,平静地感受心里和身体里流动的力量。
他陷入这种未曾有过的平静里,看着蓝默默擦掉身上脸上的鲜血时,他满意于自己没有不出血就杀死敌人的那一手。他没有武器,所以攻击脆弱的部位,敌人两眼之外,太阳穴的部位只要遭到重击就会死,而且没有血喷出来。阿伦德尔看看双手,虽然经历冒险,但还是跟之前一样,有拨弦磨出的茧子,没人能说这不是一个吟游诗人的手。
转过头,他看见奥列格摸摸艾丽西亚的背,小声说着:“……交给其他人好了。”
那种平静骤然崩塌。
他就是可以杀人,会杀人的其他人。
“在遗都都没有这样过……”阿伦德尔的平静转化为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委屈和不满,但在看见奥列格和艾丽西亚捂着眼睛,从指缝往外看的样子时,这种情感的变化转化为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咕哝声。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阻碍我们!”地上那一堆被藤蔓束缚住,从晕倒转醒的那个大胡子人这样愤怒地喊道。
蓝刚刚料理了一个人,背对着俘虏的方向,听了声音回过头来。“我们,阻碍了你们什么?”
“阻碍我们攻下这里!”
“你们为什么要攻下这里?”蓝扭过头去,干掉另一个被捆起来的家伙。
那人满眼厌恶地看着一边杀人一边问问题的蓝,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
“看起来还要继续阻碍你们…”阿伦德尔用不带有感情的声音小声说。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熟悉的那些脸孔,暗自祈祷他们还保有理智,不要被“掏空”了。但心里又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要出手,必定不会手软。
蓝结束了让人不舒服的工作,只留下大胡子一个人,他弯下腰贴近那个人好像说了什么话。现在他蓝色的皮肤沾着血,显得有些邪恶。他靠的那么近,以至于阿伦德尔想要把他拉回来,但看蓝的那种样子,他又犹豫着没有动手。他想起心里那个声音说道“掏空了”,又想到半梦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但不论蓝说了什么,他都碰了壁,因为那个大胡子一脸怒色,大吼道:“你是要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吗?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些邪教徒为伍!不需要和你这种异端解释,要杀就杀吧!”
然后蓝笑了起来,无声地说了什么,随后拿起刀抵上那个大胡子的大腿根。大胡子抖了起来,蓝笑着,而后面的艾丽几乎哭出来——也多亏了这样,不然瑞贝利安或许要冲上去。
“瑞图宁女士,希望您看不到现在的情景”
阿伦德尔无声地祈祷着,不过也许他的瑞图宁女士或许已经不记得他这个信徒了。他听见蓝朝他们喊:“看起来确实是萨玛菲的信徒了?”听起来声音有些失望,蓝站起来,随便用刀把大胡子结果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背对那一堆血肉走过去。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几次,指导他们避开野兽。那些野兽和气势汹汹的冒险者好像都在通往城市外围的巷道里,他们跟着心里声音的指挥,渐渐往无名之城的中心走去。虽然对无名之城的街道不算陌生,但现在城市里都是废墟,他们走的路线也是平常不会走的路线,所以三绕两绕的,瓦尔哈拉小队的众人渐渐有些迷失方向。不过好在有那个声音的指导,他们走的很安全,甚至有时间回想“那个声音是谁”这样的问题。
“大概是第五季吧。”
阿伦德尔问出来的时候,蓝隔了几秒这么回答,然后众人马上闭上嘴,他们面前是一左一右两条巷子,可以看见几个气势汹汹的冒险者。六人纷纷隐匿身形那个声音说:“前面的敌人会比较强,但是右边的巷子很窄……而且有一些邪神教徒在附近,可能会被夹击——我建议走右边。”
蓝警觉地小声问那个声音:“前面的敌人很多么?”
“我能看到五个,视线死角里面可能还有。”
“那就走右边吧。”蓝小声说。奥列格没说话,阿伦德尔觉得那边的蓝有些陌生,他想起了梦妖的习性,想到了会“掏空人”的衍冬裔。不过既然未来难以想象,他就不想也不问,静候其变然后做出反应就好了。
他们刚踏上右边的巷子就觉得不对,两边墙上嗤嗤作响,烟雾一个呼吸间就充满了巷道。此时奥列格冲到最前面,阿伦德尔几乎看不见他,只听见他一边咳嗽,一边问大家是否还好,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肯定早就被发现了,这些都是陷阱。阿伦德尔往前跑了两步,想抓住奥列格,但身后的艾丽和叙泽特喊着他的名字,他匆匆回头,发现身后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再往前看奥列格的方向,已经没有人了。这条巷子看起来没有岔口没有拐角,但他有种一旦看不见队友就会一直迷失在烟雾里的不好预感,因此也不敢追远,后退几步回到队友身边。此时艾丽西亚正在用风驱散烟雾,烟雾驱散前,连瑞贝利安都不敢乱跑,隔着烟雾总觉得人影幢幢,阿伦德尔忧心地面对外面,看见阴影第一次让影舞者觉得不安。小瑞贝利安转着圈狺狺地叫。烟雾散尽,他们发现自己还是被包围了。
“还是被夹击了。” 阿伦德尔觉得有点生气,那个声音赶紧降低语调道歉,蓝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队长。”阿伦德尔看着蓝的手,没说话。
“我已经让人去救你们的队友了。你们可以专心干掉眼前的这些邪教徒。”那个声音又回复活力的样子,蓝点点头。
“谢了。”他回身看着阿伦,“现在开始,我暂且担任临时队长,没有问题吧。”
阿伦德尔没说话,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集中战力,突围——!”
他把思绪赶开,握紧小刀迎向冲来的冒险者。
事实证明瓦尔哈拉的战力并不弱,那些冒险者没办法把他们围堵在巷子里
“你们的队长被带着一路往前跑了……可能会被抓去做替代吧,我派去的人已经快追上了,你们要追的话,走左边那条巷子。”
“走左边!”蓝打了个手势,阿伦德尔没什么迟疑,跟着他跑,稍微把帽子按低一点。然而在潜行中,那个声音突然惊呼一声,然后说:“我这边有些自身难保,暂时不能给你们指路了,抱歉。”
听声音有些着急,但还是很有礼貌,蓝一边跑一边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你们后面的那个高楼上,这里现在进来了一群邪教徒……不过你们的队长还在被带往城边缘……”
“先去救队长。”阿伦德尔稍微加重语气。他之前有些混乱,对“未来”产生未知的恐惧,在面对未知和找到目标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现在他唯一的念头是找到奥列格。
“阿伦,你和瑞贝利安带着艾丽去追队长吧,还有卡利亚。”蓝转身看向那栋楼,楼就在不远处,不过看不清楚具体情况,“我和叙泽特去救这个人。”
阿伦德尔点点头,带着队员向城市边缘跑去。
不——还有更多更多的不对劲。
他瞪大眼睛,差一点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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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之后没多久,阿伦德尔他们就被一群野兽和冒险者围起来。虽然现在的四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是面对数倍多于自己的敌人,战斗还是颇为辛苦。阿伦德尔并不擅长战斗,原本没有分开的时候,心里想着有队友的支持,总会多一点信心,现下无人可依靠,相反地还要和卡利亚、瑞贝利安联手保护不会战斗的小艾丽,他觉得有些恐惧和不自信。他刚刚突然想到的事情也不断搅动他的心,在战斗中本应该专注于一招一式,但他脑子很乱,在伸手解决敌人的时候,大脑里也在无数次恐惧地推演自己失手之后的剧情。
血花从他的脖颈喷射而出,下手的衍冬裔——或者是野兽一定会溅得满身是血,他会倒在地上,听见小艾丽西亚的尖叫但也无可奈何,卡利亚也很快会出现破绽,使用匕首的人都知道一句俗语“一寸短,一寸险”,这个险是相对的,在拿着厚重大刀的敌人面前,匕首毫无攻击力,他已经有些累了,稍有破绽就会被斩掉头颅,这之后,只剩下瑞贝利安一个人肯定撑不了多久,剑刃会变钝,力量会消失,到那时候瑞贝利安一剑下去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把对方一分两段,剑刃卡在对方的脊椎里,他也没有力气拔出来,然后旁边的冒险者扑上去。而那只和战士同名的小狼,竖起全身的毛,想让自己显得更强壮可怖。但它终究是个半大的狼崽子,很快就会被比它大数倍的野兽撕成碎片。这之后,艾丽西亚该怎么办呢?她是德鲁伊,还是风的后裔,可是他们都死了,她能怎么办呢?
阿伦德尔被从背后推了一把,堪堪躲过一刀,但同时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瑞贝利安因为推他这一下而失了防守,衍冬裔的刀从他胸口划过。他已经尽力躲避了,艾丽也在旁边用风干扰对方的刀势,两相结合,这一刀才虚砍在瑞贝利安身上,造成了恐怖但不致命的伤口——起码现在是不致命的,但瑞贝利安的衣服完全失去用处了,像破旧的披风一样向两边张开,露出胸口的肌肤。那是不同于男性的,白皙可爱的肌肤,现在完全暴露着……
然后?阿伦德尔发誓没有什么然后,他回手一刀干掉了砍伤瑞贝利安的衍冬裔,这时候有一群看起来不像是衍冬裔的冒险者冲进来。替他们挡下了接下来的攻击。摆脱人数的劣势之后,再解决掉剩下的敌人就不那么困难了,阿伦德尔在战斗中还能回头跟对方说“非常感谢”。
那群冒险者好像是被神秘声音的主人,一个叫“贝拉”的人召唤过来帮忙的,说是要继续去帮助别的冒险者,于是解决完衍冬裔和野兽之后,急匆匆地走了。阿伦德尔用吟游诗人的礼仪道别,回头发现卡利亚闭着眼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墙边,瑞贝利安同样抱着胸口蹲在角落,艾丽西亚想帮他治疗,但两人都紧紧盯着阿伦德尔,面色奇怪。
“抱歉,”阿伦德尔先道了个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表情都没有改变,补充道,“现在先找个地方治疗伤口吧,这周围随时可能有衍冬裔和野兽经过,不是治疗的地方。在附近找个小房子,赶紧治疗伤口之后去找队长吧。”
如果是之前的阿伦德尔,或许会紧张的脸红,但现在那些生动的感情变得乏味,他只产生最不费力的感情,因此感受到的只有惊讶,并且仅仅是惊讶于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战士居然隐瞒性别这么久,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程度。他又扫了一眼艾丽西亚,觉得“所有人”里可以先排除一个了。
如果瑞贝利安因为别的事情受伤,他或许会催促他们继续赶路。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只觉得找到队长是现在阶段的目标,别的不怎么在乎。但事实是,瑞贝利安因为他才受伤,如果再急着找队长,或许没找到就先被杀死了,因此权衡之下他做出了休整的决定。阿伦德尔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除了这些借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深深的恐惧和不自信,恐惧来源于自己引导队员走向绝路的幻想,不自信来自于担任指挥的责任感。
他们在一个小房子里休息,冻得手脚冰凉也没敢生火。现在生火就仿佛在城中大喊“我们在这,我们在休息”一样,他们不敢冒险。阿伦德尔的披风借给了瑞贝利安,现在她正在房间角落接受艾丽的治疗,阿伦德尔坐在另一个角落,卡利亚在他旁边。
“队伍的人变了,你也变了,”卡利亚带着笑意道,“从刚才我都没敢叫你的名字,要不是一直在一起,我还以为你被衍冬裔给‘掏空了’呢。”
“这种玩笑不好笑。”阿伦德尔没好气地回答。他觉得自己带这群人出来是个失误,如果之前跟着半梦妖蓝行动的话,也许会被队友们从言行举止发号施令中发现对方极力掩盖的身份,但说不定瑞贝利安不会受伤。他们现在耽搁了下来,说不定队长早就死了,跟留在蓝那边没有区别。阿伦德尔心里烦躁,嘴上自然不肯陪卡利亚开玩笑。可是对方却极不领情,卡利亚嘿嘿一笑,稍微靠近了一点道:“你之前完全是个又没用又一脸‘我很没用也不想变有用’的诗人,不过现在变强了,而且看起来一脸‘想变有用’的样子,哈哈,像之前你那样的半精灵我见过不少,不过你一等一的有趣。”
阿伦德尔觉得没了披风有些冷,也不想再跟这个人开玩笑下去,扭头坐远了一点,背过身去,但卡利亚没有失去乐趣。他干笑了几声,又挖苦几句,末了小声补充道:“你挺不错的。”
阿伦德尔:“……”
卡利亚笑着说:“你别想歪,我喜欢的是女人。”
阿伦德尔:“哦……”
经过了治疗,瑞贝利安难得闭上嘴,安安静静地睡着。小狼瑞贝利安在她旁边蜷缩着,给她带去一点温暖。阿伦德尔仍然在风口坐着,帽子放在旁边,没有催她们快走,而是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卡利亚说是肚子饿了,跑出去找给养品。艾丽揉揉眼睛,治疗消耗了她很多精力,现在她只想休息一下。但在休息之前,她觉得必须问问阿伦有关于卡利亚的事情。她觉得那个半精灵有种危险的气质,是笑面虎一样的存在,如果不问清楚的话,她或许休息都休息不好。
但当她靠近阿伦德尔的时候,对方带着血丝的眼睛吓了她一跳。
看着艾丽西亚的表情,阿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抬起头,像之前一样问:“怎么了?”
艾丽听见了他和卡利亚的对话,但她以为卡利亚只是找到挖苦人的原因。现在看着阿伦德尔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卡利亚说的话有其含义,但她不问,他也不解释,所以她摇摇头,在阿伦德尔身边坐下。阿伦只觉得身边风更大了,但他没说话,静静等艾丽西亚开口。室内一时回到寂静。
就在阿伦德尔觉得艾丽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艾丽在一下一下,温柔而坚定地摸他的头。
“以前妈妈会这样安慰我,每次都很有效,所以我觉得……”艾丽西亚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归于平静,就这么过了一阵子,艾丽才再一次开口:“我觉得阿伦很棒,所以别着急也别生气,只要小瑞一起来,我们就可以去找队长了!”
艾丽西亚笑了起来,这或许是现在的无名之城里最美的微笑,她站起来,回到瑞贝利安躺的角落,把翻过身的人又翻回来,之后阿伦就持续听见她趴在角落,手肘放在小狼身上,小声说着“嗳嗳,别这样,对伤口不好,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啊?你想什么啦?”
他觉得瑞贝利安一定是恢复得很好。
不远处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阿伦德尔把手移到腰间短刀处,仔细听了听脚步声,分辨出熟悉的声音。卡利亚从房间的缝隙探进头来,抱着两根胡萝卜和少许苹果,仍然嘻嘻笑着。阿伦德尔突然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他开始期待吃一个苹果,然后继续寻找队长。
然而这时,那个许久没有响起的声音响起来:“你的队友们正在赶过来,不过他们已经被衍冬裔‘掏空’了,他们不再是你的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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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们如坠冰窟,没有人愿意相信不久前刚分开的队友会变成衍冬裔。
“你是如何判断的?刚刚叙泽特和蓝是去帮你解围,为什么你没事他们却变成了衍冬裔?”阿伦德尔自己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善,他完全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尽管那个神秘声音贝尔一直在道歉,说自己有特别的方法断定对方是不是衍冬裔,但阿伦德尔只想听他好好讲述当时的状况。然而贝尔仿佛悲伤过度,哽咽着不愿多说,只是催他们快沿着路向右走,因为被衍冬裔附身的叙泽特和蓝正在一间一间地搜索房子,再耽搁下去就会被发现。
逼问贝尔也毫无用处,阿伦招呼艾丽扶起瑞贝利安,没去管瑞贝利安看自己的恶狠狠表情,想要尽快转移,避免硬碰硬。
但已经迟了,就在他们跌跌撞撞沿着路向右走的时候,高大的精灵和蓝色的人影出现在正前方,精灵还是面色冷冷,半卓尔也没什么表情,肩上蹲着小鸟菲利普。两人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不过已经是敌人了。道路中间没有隐蔽,他们僵持着。此时,从一条小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奥列格,这或许是一个安慰,但更大的绝望等着他们
奥列格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大声喊着:“去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邪教徒!”
一个好消息,奥列格没被当成什么替代品被送到城市边缘,被用来干什么罪恶的勾当,同时也有一个坏消息,奥列格也变成衍冬裔了。
瑞贝利安当即决定战斗,但在伸手拔剑的瞬间扯到伤口,他面色一变,倒在艾丽怀里。奥列格、叙泽特和蓝都盯着他,表情伪装成非常关心的样子,但嘴里吐出的都是恶毒的诅咒。三组人互相僵持着,阿伦德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脑子也转得飞快,但还是想不出脱险的办法。
论战力,就算是全盛时期,他加上卡利亚再加上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也顶多与叙泽特和蓝的组合打成平手,更何况现在瑞贝利安身上有伤,其他三人又非常疲惫,而叙泽特和蓝却都看起来毫发无损。
等等,他额上冷汗滑落。
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给自己身后的三人听,眼睛则是一直盯着叙泽特。碰巧,对方也看过来了。
如果对方变成了衍冬裔,那就表明他们只是顶着他熟识的人的躯壳而已,他们应该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才对。可是为什么叙泽特和蓝的表情与走路姿势与之前毫无区别?如果说衍冬裔碰巧也是一样性格类似习惯的话,那为什么奥列格身上的衍冬裔又是直冲到底的性格呢?
“如果衍冬裔的性格与被他们顶替的人有相似之处,他们会怎么做来杀人比较快?”阿伦德尔问。艾丽抖了一下,回答:“大概是……装成原本那个人的样子?”
“没错,如果他们有一点点智商,也应该会把这种特质作为武器,假装是原本的队友骗取信任,然后趁人不备进行攻击。”卡利亚说话仍旧带着笑意,艾丽又一抖。
“所以没必要一开始就兵戎相向才对……”阿伦德尔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如果身经百战的冒险者碰见了不了解的敌人和活着的俘虏,一般会怎样?”
“审问,我很擅长。”卡利亚接话道。
阿伦德尔回想起那个大胡子,那些他们遇到过、战斗过的互相战斗的衍冬裔,还有那催着他们杀人,催着他们分成两个小队的声音,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叙泽特和蓝立即摆出战斗姿势,而奥列格则表情惊讶,他微笑一下松开手指,小刀“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对面的三人仿佛被这个动作迷惑了,敌意不再强烈。
阿伦德尔向前走了一步,对面三人里,有一人愣住,两人复紧张起来。
“喂!你脑子冻住了吗?”瑞贝利安在后面喊,他没回头。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地,他和叙泽特、蓝之间没有多远距离了。
他伸出右手,握手的姿势,更古老的纪元里,这是互相确认武器,结盟的姿势。
两人愣住,一个人跳起来,飞奔过来。
“你们这些邪教徒!”
是奥列格的声音,但阿伦德尔能听出,他说得分外欣喜。
果然是耳朵受了影响。
在碰到的那一瞬间,耳朵里响起气泡破碎的声音,七个人都捂住耳朵,随后,他们知道这种邪恶的法术已经被攻破了。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遭受的苦痛以数倍数十倍量施加到那个神秘的声音——贝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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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终于破了这个法术,我也要死了
推理超难写,请不要把一个没什么逻辑可言的人逼太紧
技能是迷魂曲和火之恋歌,虽然报备了但还是再提一下
司磷。
啊啊啊,我燃尽了,好不容易找回号赶紧把手上的先发了
我什么都写不了……
【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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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蛮力啊。”
兽群的防线在节节溃败,为了扰乱进攻节奏的幻影也被逐个击破,即使有再多的野兽上前撕咬攻击,在无法逆转的败况下,也不过是延长衍冬裔苟延残喘的一秒时间而已,但是无论怎样,那个令折途厌恶的衍冬裔苍白面孔上的肆意嘲笑仍旧如胜券在握一般。
“临死还有那么多话……”
折途不满地撇嘴,他身上的黑衣已经浸满了野兽的鲜血,在寒风中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将剑刃从尸体中拔出来,衍冬裔的血跟他们的名字差不多,带着一种严冬独有的肃杀,称不上是鲜血而是在血管中滚动的冰块,虚伪的幻象被打倒之后很快变成雪花一般的粉末消散在空中,剩下最后的真身——
“菲微艾诺的勇者!亚修!!”
随着那人怒吼的声音,宣告死亡的惨叫声为这场残酷的人兽厮杀拉上了幕布,作为点缀,在他周围还试图垂死挣扎的野兽也突然口吐白沫,颤抖地喘完最后一口气死去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已经变成了勇者的刀下亡魂,只是那种扭曲的骄傲在他被劈成两半的面庞上挥之不去。
“省事了呢。”
薇塔塔背起手,一副轻快的口气说道,她仍未收起盘旋在她头顶的黑雾,那些沾满血迹的武器正在将那些死掉的动物尸体推到一旁,薇塔塔厌恶那些肮脏的尸体便毫无表现地走到相对干净的街道上,只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和上下起伏的肩膀才能隐隐窥见这个少女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样子。
“大家都没事吧?”
亚修一边确认周围人的伤势一边回归了队伍的中心,亚修的整条胳膊就如同在血池里泡过一样,已经看不出布料和皮肤原本的颜色,连带着一边的身子也溅满了腥臭的血液,说是勇者,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斩尽这世间所有的生灵。
“你们是……”
“嗯,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吧,小哥?”
在这种时候才发现半路前来支援的人是自己绝对不想见到第二次的人,折途烦躁地拉下了兜帽,顺势将脚边不知道是谁的残渣踢到一边,半截前肢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某具动物的尸体旁边,这时折途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尸体都开始不正常的膨胀起来。
“喂。”
脚步后撤,发出声音试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喂!!!!”
终于到了膨胀的极限,尸体在同一刻爆炸了。
不好。
折途下意识转过用袖子挡住了口鼻,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冲进鼻腔,周围的同伴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薇塔塔尝试用黑雾驱散这诡异的雾气,亚修也保持警惕地看着四周。
身体没由来地疲软。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双腿已经自动迈开了,更为敏捷blank已经退回上风口的位置,但是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跟上来,折途不免担心地回头。
“往上风口上撤退!快!”
所幸是那个固执的笨蛋终于发现了这样下去不过是自己跳入陷阱,大声对同伴下达指令之后也朝着这边奔跑起来。
故意把脚步压制在队伍的末端。
什么啊,就算是这种时候也要装出一副队长的样子吗,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加上那么多负担。
这就是你所谓的勇者之路吗。
老老实实逃命就好了啊,笨蛋。
不再注视亚修,折途全力向着上风口奔跑起来。
只是在收回目光的那个瞬间,心头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姐姐,无论什么问题都会有答案吗?”
少年把目光从泛黄的书页上移开,金黄的眸子中倒映少女的身姿,宛如沐浴在晨曦之下的女神像。
“嗯,我想是的。”
“那么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吗?”
少女转过半边身子,晨光从她身后的窗子中倾洒进了房间中,给这死气沉沉的增添了不少温暖,少年眼中的世界明亮了起来。
“这个啊,我想……”
喜欢。
喜欢你。
一直以来,我注视着那样的你。
注视着你的背影。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之后,少女缓缓挽起散落在肩头的散发,将其捋到耳后,微微偏过头,笑了起来。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 。”
“折途。”
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一样,突如其来地被切断了与现实的联系。
沉浸在虚幻的触感中无法自拔。
“折途。”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猛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壳,被硬生生地扯断了思绪。
无论多少次,还是无法适应别人如此直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即使那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折途,能帮我们恢复一下力气吗?”
“啊,啊……嗯?”
尴尬地转过脸,立起衣领用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亚修的表情略带迷惑看向这边,糟了,不会是刚刚出神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吧。
“真是的净给别人添麻烦……”
想要挪开步子,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像往常一样丢下这句话,只是多了不少匆忙应对和掩饰的味道,圣洁的光球自折途手心飘到众人的上方,炸裂之后光的碎屑纷纷洒洒落到了众人的身侧。
一阵冷风吹过,折途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四周浓厚的血雾被这阵冷风吹散了一些,虽然称不上什么视线良好,但是总归是能看清前方的事物,在浓的几乎化不开的血雾深处,一道高耸的黑影突兀地存在于那里,像是一枚漆黑的钉子钉入了心脏中央。
“那是什么东西……”小卓尔精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使用怪异的神术防御,她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出一丝疲惫的感觉。
“会是一切的根源吗……”眼见事态有了些进展,亚修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看到队长都摆出了一副休息的姿态,其他人也放下警惕开始短暂的歇息。
“那是……”
一直是队伍中最沉默的blank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影子,屏气凝息,似乎从那不详的影子上感到了什么。
“法师塔……”
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折途忍不住皱眉,虽然与法师并没有什么深仇血恨,只是过去的种种不甘与失败仍旧缠绕着他,几乎是伴随了与他一起前行的日子的痛苦,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消散了。
实际上真的有前行吗?
忍不住心底这么问问自己,折途仰起头看着那座塔,小声呢喃着。
“魔法啊……”
异变。
最先注意到的是烧焦的味道,火焰跳动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被染红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点,然后,越变越大,直直地向这边冲撞了过来。
清洗罪孽的业火从天而降。
像是无聊的谣言中那样描述的一样。
一颗硕大的火球砸在折途后方不远处,激起了灼热的石子和泥土打在他后背上,被冲击力和疼痛打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伴的呼声在背后响起,催促着他快点逃离这片危险的地方,折途扶着膝盖站直了身子,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从面前的画面中移开。
所有能看见的景色,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什么都没有剩下,能够让记忆依凭的物品,一件都没有剩下。
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尘埃。
跟那天一样。
太阳也好天空也好,白鸟也好。
都灿烂地不像样子,假惺惺地闪耀着。
少年像是一具失去了操控的木偶一样摊到在角落,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眼神空洞地看着曾经能称之为家的房屋在烈火中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曾经的居所,曾经所以的回忆,随着她的消亡都一并消失了,现在,连着徒有其名的屋子也要被人从他手中夺走了。
周围有很多人,声音很嘈杂,有同情的、有议论不止的、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信息都无法传达。
少年闭上了眼睛。
有温暖到令人作呕的温度在面颊划过。
再次睁开,被泪水模糊了的世界摇摇欲坠,就连自身的存在都颤抖不已。
他看向右手的手掌心,火焰和炙热的温度在那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皮肉被烧焦的声音似乎还在脑内回响。
她向我求救了。
少年毫无感情地看着那只手掌,旁边似乎有人在安慰他。
这只手没有救她,在最后的最后,还是松开了。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
断开了最爱之人与生的联系。
更加拼命一些。
少年看着那只手掌,突然间,像是发疯了一样狠狠撕咬起泛白的皮肉。
他听到了同伴的惊呼声,有人在拼命拉扯他。
果然,一点也不痛啊。
不会再有真正的泪水了。
我喜欢你,如果能早点说出来。
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至少。
我有资格和你一起去死吧。
“你在干什么?!”
右手手腕上传来令人疼痛的力道,与亚修的手比起,简直是纤细到可以随意碾碎的手腕。
折途回过头,亚修的红发几乎是要与周围的烈火融为一体,他身上也沾着不少细小的火苗,正忽明忽灭地发着光,看来他也为同伴当下了不少攻击,烧焦的糊味钻进折途的鼻腔。
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变成了火海,连眼前的这个人也是。
“连你,也在燃烧吗?”
——火焰带走了我的所有。
有那么一秒的冲动折途很想对面前这个比他高不少的人吼叫、发脾气、无理取闹,想让他理解自己的想法,想让他听听自己的声音,想让他看看自己,想让他——
替自己分担一点痛苦。
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折途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呆滞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亚修的眼睛,在那里面,除了映射出一片火海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又有新的火球坠落在两人的身旁,剧烈的爆炸震荡着大地,不由分说,折途被亚修强硬地拉着奔跑了起来。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从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不断地传来,燥热地让折途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亚修。”
“你也在燃烧吗?”
小声,又空洞,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话语,不断从嘴边溢出。
当亚修再次从建筑中独自出去面对那些火球的时候,折途感觉到了心头有那么一丝绝望和无力感,躲在阴暗的角落注视亚修的背影,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纸屑,最后也抵不过亚修坚持的决意,当他已经预备好准备冲出去的时候,折途还是认命般地将神力化为护盾加持在他的身上。
“我说过的!不会让你们死在我面前!!”
那你呢,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作为一个所谓的“勇者队长”就这么消亡吗?
折途试着张口反驳他,结果在第一个音节出口之前,亚修就打开了房门,冲向外面炼狱一样的火海之中,只剩下空荡荡的门口和亚修融入一片火焰中的背影。
——我注视着那样的背影。
——你的背影。
好像对所有人都是,折途只是远远地站在不会危及到自身的地方,眺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一直这么眺望着,直到所有人都远去了,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呢。
在火焰的逼迫下,这只无处可去的小队最终还是进入了法师塔内部,然后在圣光照耀下还是阴森一片的白骨直截了当地告诉进入这里冒险者:你们还在危险之中。
“呀……”“呜哇……”
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满地白骨预兆的不只是危险的信号,还有着无法比拟的恐惧,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实才会将这么多人逼死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有多少人是试图攀爬楼梯寻找通向生的道路又被无情地推下地狱。
“咪……”
阿泽拉瑟瑟发抖地趴在大白熊的肩膀上,连那位脸上带着妖冶笑容的菲诺牧师也不见了风情紧张起来,折途环视四周,看上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只是死了的东西而已,折途对于尸体和死亡的恐惧早就在医学院磨灭的差不多了,期初还会对他们有些怜悯和敬畏之情,只是随着太平间尸体堆积的越来越多也失去了这最后的同情,导致最后折途站在坟墓前为死者祈祷时还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持有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折途悄悄挽起了右边的袖子,被用力过度握着的手腕已经明显地红肿起来,依稀还能看到青紫的淤青,反复摁压抚摸了那里一阵子,折途终究没有用神力去治愈那里的疼痛,不如说,有这种疼痛更好,垂下的衣袖将一切都隐藏了起来,连同那份阴暗的想法。
与最讨厌伤痛的身体作出背道相驰的选择。
折途掂量着刚刚捡起来的一块约莫是成年人的腿骨,为了确认是否有什么陷阱朝着刚刚发现的楼梯丢上去,冲击力下骨头在台阶上蹦跳了几下碎成骨片,整座法师塔除了刚刚发出撞击声外安静地令人烦躁,目前看来,没有什么陷阱和危险的气息。
“折途,帮我治疗一下伤势可以么。”
你也会累吗,亚修。
折途无言地看着倚靠着墙壁休息的亚修,摇了摇头,终究是老实地走过去为对方治愈伤口,之前因为与野兽激战造成的伤口又因为剧烈的拉扯渗出了血液,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刚刚外面轰炸一般的火球术多了不少灼烧的痕迹,虽然有着神术所赋予的防御加成,但是抛弃了盔甲之后薄弱的防护根本抵不住这些来势汹汹的火球。
“啊笨蛋,烦死了。”
到底是在抱怨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驱动着指尖的白光在对方的伤口附近游走,慢慢地渗入肌肤之中修复那些被破坏的组织,清除那些肮脏的异物和灰尘。
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但是自己仍然不愿意去面对。
“自己弄…………不会的再叫我。”
被扔出的绷带在空中完美地画出一个弧线,砸在了亚修的额头上,然后才掉到亚修的手里,亚修明显是带上倦意的脸上并没有表示太多,仅仅是以不耐烦地眼神扫了折途一眼,然后亲自动手拆开绷带开始包扎起来。
——我以为你会接住的。
——你也要倒下了吗?
——为什么不更多地呼唤我呢。
只是那伤口无论如何都不是简单的神术的治疗和绷带就可以治愈的,越发烦躁,折途狠狠地踢开了脚边的一块不知道是谁的骨头,在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的一楼再一次打转起来。
“没空管我的的话就去治疗其他人吧。”
亚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荡荡的法师塔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
蓝发的小侏儒跳起来朝着折途大喊着,想要向前迈进一步却被亚修拉住了胳膊,摇了摇头向她示意到不要生气,加瓦尼的目光在折途和亚修身上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愤愤地把眼泪和还没有说完的话语咽了回去,慌张地蹲在亚修身边帮助他一起包扎裸露在外的伤口,在一边一直不发话的零也凑了过去跟着亚修说着什么,看上去那边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那个侏儒的身姿靠在亚修身边。
真好啊真好啊。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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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人整理好了伤口,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亚修率先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带领着大家逐渐深入这座危机四伏的法师塔。
“你啊,相信命运吗?”
在即将踏上台阶之即,那个一直在浮空四处飘荡的卓尔又凑到折途身边,似笑非笑地向他抛出了这个问题,折途仍是看着脚下的台阶,重重地踏了下去激起了一片灰尘。
“你相信吗?”
薇塔塔更加凑近了一点,重复了一边刚才的发问,折途偏过头看着那张带着盈盈笑意的脸,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看上去深不可测,但是只有一点很确定,得不到答案她是不会放弃的。
“你……”
“不相信。”
斩钉截铁的回答直接打断了薇塔塔的第三次发问,折途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感情的色彩。
“无论是命运也好还是奇迹也好,那种可笑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我不相信命运,也不会相信奇迹。”
“那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神祗会为你带来福音吗?”
小姑娘笑着用手指卷起散落的长发,摆弄着发梢。
“我不相信那种廉价的祈祷会传达到神明那里。”
“我只相信我自己。”
折途顿了顿,看向台阶的尽头前进的人影,又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因为那是我的东西。”
我在追寻什么呢。
她的笑容吗?
我一直知道的。
她的影子就在我的面前。
欺骗也好,替代品也好。
都无所谓了。
因为——
那是我的东西。
“自欺欺人。”
薇塔塔的嘲笑声传入耳中,然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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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时迁盗甲 与 驯养狐狸
一.
“你好。”面前的新一周搭档,苏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常人鲜有的墨绿瞳色。
“医生你好。”面前的人面上浮着一层微笑,音色和云朵一般遥远而轻柔。
“我刚值完了夜班……”苏移开自己的目光,一提到昨夜,脑海里便立马浮现出流星雨和巧克力。
对方好似捕捉到了苏举手投足间翻出的甜腻感。“那医生你先去休息吧。搭档的事,等你休息好再详谈。”知趣的回身离开。背影是萧索与落寞。
“等一下……”苏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带着微笑的面具,打着随和的幌子,站在人群之中,高唱着孤独患者。“Osirros……”
“还有什么事么?苏医生?”对方似乎随时都保持着一股君子风度。
“啊……没什么……”苏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穴。“下午我会回检验科。”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到我。”
“好。”对方回头,微笑示意。
苏重新戴上眼镜,定睛看了看编辑先生。刚才跟在他身后鹅步行进,大摇大摆的孩子不见了。
要知道,这个医院闭院的时候,是没有儿科病患的。
也许是太累,出现了幻觉了……苏没多想
二.
交班时,苏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苏每每都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便利索挂断,从未接过。空一开始以为是推销或是别的什么诈骗电话。
可在苏十来次挂断电话之后,空还是忍不住了,哪家推销公司会这么执着?“苏苏,谁的电话啊?”
“没谁……”苏迅速敷衍过去。
“打这么多次,说不定有急事呢……”
“……不会……不可能……”苏听到空这话的时候,明显露出了忧虑。
“不会是家人的来电吧?”空见苏眉眼间的担忧,“你快接吧,这儿有我……”
没想到话一出口,苏立马就把手机锁进了休息室的柜子里。
“这是我的私事。”在此之前,空从未见过苏如此过激的样子。一时间,两人陷入尴尬。
“苏医生……”Osirros出现的恰到好处。“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空收拾起东西,准备下班。“你们聊。”
“空……”苏刚要道歉,“没事,没事。”空拍了拍苏的肩膀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待空离开后,Osirros才开口道,“不知道苏医生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苏刚要进实验室,被Osirros叫住。
“爱川医院的七大不可思议。”
“哇——”Osirros话音刚落,一个稚嫩的童声便回档在检验科的走廊内,一个娇小的身影迈着轻快的步子快速窜进实验室里。
“不行!不能进……”苏回身就要去捉住这个捣蛋鬼,被Osirros拉住。“苏医生。”
那个小鬼正是自己早上看到跟在Osirros身后的幻影。
“这个医院里,应该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吧……”Osirros与苏的思绪合成一拍。
三.
那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身材娇小,正缩成一团委屈的蹲在墙角警惕的盯着苏看。嘴里咿咿呀呀,不太会说话。
这个鬼灵精在企图将五彩的试管放入嘴巴里的时候被苏拎着衣领一把提了起来。
“啊——啊啊——”他张牙舞爪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你再闹,我就给你抽血了。”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瞟了一眼一次性针头盒又瞪了一眼手里的孩子,表情阴冷。孩子被他吓到了,一下子安分了下来。
“爱川医院的七大不可思议?”苏坐在休息室里,Osirros坐在他的对面。
“在你捉住他之前,我以为这孩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Osirros将他一早上的经历缓缓道来。
自己早上如何被一个猛虎飞扑泰山压顶吵醒,上午如何被这个光着脚丫到处乱窜的猴子弄的团团转。似乎什么事这孩子都要插一脚,别人又好像看不见他的存在,差点闹出不少乱子。
最后Osirros将手机伸到苏乐山面前,上面显示的页面正是爱川医院的七大不可思议的匿名发帖。
莫名其妙被产科的婴儿幽灵纠缠,作为他们的父母使他们满足后主动离开。苏的视线停在了这行字上。
苏看了一眼在角落敌视他的孩子,又看了一眼微笑中满是无奈的Osirros。
“苏医生,能帮帮我么?……”
“对不起。”苏乐山从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那打扰了……”Osirros并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身影消失前,给苏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四.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话,面前这只就是只当之无愧的捣蛋鬼。苏的这一个下午几乎都在和这孩子“斗智斗勇”。
“你去哪儿都行,这里不能进。”再一次从实验室里揪出这个躲在电脑桌地下的猴精。显然对方是明知道这里不能进才使出浑身解数,一路“潜行”,势要在这儿偷到什么宝贝似得。
“和谁说话呢?”雷明敲了敲玻璃。
在你捉住他之前,我以为这孩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苏的脑海里响起了Osirros的话。
苏将手里闹腾的倒霉孩子小心放在地上,装出全然不在意的表情——捣蛋鬼一溜烟窜到离心机面前要抓住高速试管中的其中一只。“自言自语……你知道的。”心里有苦也没处说。
“你接着忙,我不打扰了。”等雷明走进休息室,苏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去找那个早就窜得没影的淘气鬼。——刚还在这儿,去哪儿了?等搜遍实验室,无奈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狡黠的身影跑出实验室的门,直冲向休息室。
这家伙开始听话了?苏狐疑的看着小家伙可疑的行踪。一个激灵,苏连手套都没顾上脱,伸手就去摸白大褂下的口袋,钥匙不见了。细思恐极,夺门而出。
苏清楚的知道,在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雷明不可以看到柜子里的东西。无论是那半篇未完成的论文,学姐的结婚照片,还是响个不停的电话。
“想我了?”雷明看着急匆匆赶来的苏乐山。苏完全没在意雷明说了什么,一眼扫过自己的橱柜,那孩子正为自己终于将钥匙对上锁孔插了进去而兴奋不已。
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握住钥匙,一把拔下来。苏已经顾不上说什么假话了。
雷明呆望着浑身紧张,神情严肃的苏乐山。他还从未见过面前这个人如此方寸大乱。
“我……把钥匙忘在门上了。”苏抛下这句便匆匆离开。
五.
Osirros双手交叉抵在唇上坐着沙发上,身边坐着终于弄清自己处境的苏。两人之间是名副其实的捣蛋鬼。
小家伙看看神情严肃的编辑,又看看一脸无奈的医生。颇有些得意,伸出手臂就抱上了编辑的小腿,“嗯——”
编辑摸不着头脑,望了望身边的苏。苏也摇了摇头。“八……啊……”小家伙挥舞着双臂。
苏恍然大悟,伸手要将小家伙抱起,却被小家伙强烈的挣脱开,这小家伙明白自己现在的地位,连踢了苏好几脚。
“我来吧……”Osirros接过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将他搂在怀里。说来也奇怪,这鬼灵精一下就安分了。只是往编辑怀里钻了钻,然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得不说,这孩子如果不调皮,一直保持这份笑容,苏就不会把他视作小恶魔,而是小天使了
Osirros见着这明媚的一笑后,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揉了揉他才长齐全的碎发。在他的脸上轻柔的嘬了一口。那孩子发出了温顺的乌噜声。随即是一声可爱的“咕——”声。这孩子闹腾了整整一天了,肚子毅然对他恶劣的行为发出了抗议声。
鬼也会饿肚子么?苏盯着蒸着土豆的炉子出神。见鬼本身就已经不合常理了。
等苏端上做好的土豆泥的时候,小家伙目不转睛的盯着土豆泥。接过苏递过来的碗勺,osirros小心的舀了勺土豆泥往小家伙嘴里送。小家伙张口要去咬,却被一下烫到了忙吐了出来。
“我来吧。”苏一只手重新拿回碗勺,另一只手扯了张纸巾帮小家伙轻轻擦去刚吐出来的残渣。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刮了一下小家伙沾着土豆泥的上唇。
舀了一小勺土豆泥,苏放在唇边吹了吹,用嘴唇抿了下体会了下温度再送到小祖宗的嘴边。小祖宗一口便咬住了勺子不松开了。
若是不调皮,这孩子真的会是一只小天使。
六.
自从喂饱这只小祖宗之后,小祖宗对苏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时不时就往苏怀里蹭蹭。这会儿撮在苏怀里不肯走,“啊——唔——伊——”小家伙咿咿呀呀的,两只手似乎要抓住天边的星星。
这回苏没听懂,osirros听懂了,走向书架愣是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挑出了一本书,便走了过来。翻开了书页,开始念了起来。
“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苏很清楚这是《小王子》中,狐狸对小王子说的话。Osirros的语气轻柔而悲伤。不像他的微笑,这时的Osirros与人的距离十分近,真真切切的坐在苏的身旁,如同一只狐狸般讲着自己的故事。在这个美丽而又寂寞的故事中,那孩子安详的睡着了。
苏不明白Osirros为什么不讲点灯人,也不讲地理学家,甚至不讲小王子和他的玫瑰,却从狐狸与小王子的相遇开始讲起。
“狐狸被小王子爱过么?……”Osirros似在问苏,也似在问自己。
“驯养是相互的……”苏轻声的说。“如果我们会因为麦子的金黄和天上的星星而想到小王子,从而爱上风吹麦浪,爱上满天银铃。那小王子也会。”
“也会在看到小羊时,想到那个画了一只吞了一整只大象的蟒蛇的飞行员。”
“也会在看到玫瑰红时,想到那只教他驯养的狐狸。”
“会担心这只粗心的飞行员是不是像忘记给自己的羊画嘴套一样,把自己再次困死在沙漠里。”
“会担心那只聪慧的狐狸是不是被人捕捉去了丢了性命。”
“驯养是相互的……”Osirros看着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比我更适合说童话故事,苏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