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发晚了导致什么bug,赶紧旋转跳跃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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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前厅紧张地向门口张望了一番,夺门而出的愿望在心里转了又转,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事情也不一定就会发展到什么危险的境地,是吧?
嗯嗯?你在问我为什么看起来慌张?
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临安府钱塘镇西厢一户大宅的前厅。如果你从正门走进来,会看到门上悬了块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花家书院”四个大字。
对,这个地方以前好像是个书院,不过作为钱塘镇土生土长本地人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打从我出生开始,这家书院就没有招收过任何一个学生——如果有的话那我小时候念书就不需要跑到七条街外的桐木书院去了,毕竟这里可要近得多。
我爹还叹过气,说他记得很多年前花家书院可有名可热闹了,不过这个“很多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说不清楚,我估摸着得有五六十年前。
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一直以为对面书院已经荒废,好几次放学后想要偷偷跑进去玩,还寻思着把这里做成自己的秘密据点,可惜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沉重的铁链从里面拴住,墙壁又很高,我一直都没能进去。
后来有一次,偶尔看到一个家丁老头儿出门买菜,我才发现里面竟然还住着人。
再后来随着渐渐地我长大,花家家丁们与周围邻里的接触也逐渐多了起来,偶尔拉拉家常,大家才知道原来花家已经只剩下一对年幼的姐弟了。
我向来都喜欢和比我小的孩子一起玩,因为说些他们听不懂的大道理编些他们没听过的故事从而获得对方的崇拜是一件超——有成就感的事情啊!所以我就缠着家丁想见他们两个,结果,每次都被拒绝了!
超过分啊??还我成就感来??
“也许是家丁担心两个小孩子受到外界不好的影响,所以一直保护着他们吧?也是很忠心的仆人啊。”
你说得有道理,我当年也是这样想的。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不是听你说了之后才马后炮的。
总之,我现在就站在这片花家书院的土地上。我从小想进来看一看的愿望,也算是被满足啦!
“可是,”另一个人提问,“你一个时辰前还说你一直四处周游,还跟我们讲了路上的异闻,怎么现在又变成一直住在钱塘镇了?”
“对啊,我也是从小住在钱塘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云郎君,说话可不能不打草稿啊?”
我眨眨眼睛。
那是因为我没讲到后面,后来我爹过世了,我就离开钱塘了。
“就算是这样……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这口音可着实不像临安人啊?”
我悄悄擦了擦汗。
唔,那是因为路上遇到的人太多,口音都混了。
对面的汉子闻言笑了两声:“反正你总是有理由能讲。幸好花家小姐的招亲有层层筛选,要是被你这种油嘴滑舌的人给骗得去,那可还得了?”
哎,你说我的话是假的,可你们不也都听得很开心嘛,我觉得花家小姐也会很喜欢听的。
“对了你还没说呢,你刚才是在慌张什么?”
咦,我没说吗?这还用问?
你看我也说了,我其实只是个来凑热闹的,可是像我这么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好郎君花家小姐肯定会很喜欢,万一她真看上我了可怎么办?拒绝的话会惹小娘子伤心吧?还不如现在先跑掉,以免造成恶果啊!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花家小姐嫌弃还来不及吧!”
现在是花家招亲第一天的中午,进入内堂的人还不太多,云赤绘声绘色的奇闻叙事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虽然听到后来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些是假的,不过他讲得相当生动,当个有意思的故事来听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在他的撺掇下,陆陆续续也有几个人讲了一些自己知道的趣事,那些听起来倒是真实可靠得多。
午饭后他满意地摸摸吃饱了的肚子,就见一个小眼睛的青年人走了出来,向大家弯腰做了个揖,自我介绍说他就是花家小姐的弟弟,名叫花石。
云赤颇觉不可思议地看了他几眼,他听说花家小姐可是只有十六岁啊,这个人怎么看都有二十好几了,说是哥哥还可信些。还是说,中原人都长得比较老成吗?
这么说起来自己有时候是弄不太清中原人的年纪……好吧,那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飞快地释然了,转而专心去听花石都讲了些什么。
“……书堂里有好些书可以提供给诸位打发时间,都是姐姐平时爱看的,闲来无事与我切磋切磋也可,只是如果在我手中过不去三十招,之后的测试也就不必参加了。”
有些个并不会武功的人听了这话小声地议论起来。
花石紧接着安慰道:“若是落败了倒也不必着急离开,可以在这里用过晚餐,再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离开。”
云赤摸摸下巴:“诶……花郎君你,莫非很强?”
“哪里哪里,”花石摸摸后脑勺,“我的功夫很普通……”
云赤撩起袖子:“那正好,我刚才吃得有点撑,需要运动运动,现在就来打吧!”
他一踩凳子径自跃到花石身前,却没有立即出手,而是等花石反应过来,从旁拿起一根短棍摆开了架势之后,才一掌推了上去。
围观的人们纷纷看起了热闹。
“小兄弟,加油啊,打输了可就娶不上娘子了!”
有人起哄道。
前厅的空地上互相交错的劲风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从桌旁打到走廊,客房和书堂里也有人被打斗声吸引了出来。
云赤其实没用出全力,他本来也只是想同这个人切磋一番探探深浅,所以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拿出来。
怎么说呢……
出乎意料的……弱?这种程度,只要是学过些拳脚的人,要赢都不难吧。
那么弱的人做不到那些事情吧?那个人会不会是怀疑错人了?
就像云赤所想的,他最终赢过了花石,虽然时间故意拖得长了点,但没费多少力气。有别的客人冲着他挤眉弄眼说恭喜,他也就笑嘻嘻地向他们抱抱拳。
余光瞟到某个人影从书堂走了出来,往客房走去,他也逮着一个空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从走廊末端往外数的第三间客房门口,云赤按照说好的依次敲了一、二、一节奏,然后推开门。
一个把头发半束起的青年正从包裹里拿出纸笔。
“怎么样?你查得顺利吗?”云赤摸了摸下巴,“刚才我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说了一大堆谎,看来接下来要每天做十件做善事才能弥补回来了……”
“抱歉,”坐在他对面自称名叫壬墨的青年露出了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多谢你的帮忙,如果需要补偿的话……”
云赤长叹了一口气,捂住脸:“这些都不算什么。更要紧的是,说的谎还被识破了!妈呀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啊啊啊!”
“……”壬墨张着嘴瞪了他半晌,最后叹了口气,神色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抱歉。”
“哇……你好严肃啊!我都说了不算什么了,本质上我还是在助人为乐嘛!所以你查到什么没有?”
壬墨神色有些沉重:“没有,我始终觉得花家书院有点违和,但刚才趁空把书堂和空着的客房都检查了一遍,却并没什么发现。”
“说不定真的是让你来调查的那个人想多了呢?你说一个失踪案件和一家不招生的书院扯得上什么关系?而且我刚才也和花石打了一架,他实在不像是能绑走一个武功不错的壮年男子。”
“还是调查清楚比较好,如果真的是弄错,也好排除一处嫌疑。就是可能会害你白忙一场。”
“噢……这倒没事,帮人帮到底。”云赤托着下巴看着他,沉思了一会,突然转移了话题,“中午我在前厅的时候突然有种恶寒的感觉。”
差一点,让他想要夺门而出的恶寒感。
“当时发生什么了吗?”
“好像也没什么……就是大家准备吃午饭了而已,大概是错觉吧。说起来你每顿饭都啃这些窝窝头?”
“出任务期间自备干粮是我的习惯,大鱼大肉吃太多,会让身体懈怠。”
“不吃和吃太多之间差距好大的好吧……”
云赤张了张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客房门突然被敲了敲,添茶水的家丁花五的声音出现在门口,还不等他们开口,门就被推开了。
糟糕,桌面上还摊放着书院的平面图和备注,如果这个书院真的有问题,被家丁看到岂不是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壬墨心中一紧,出手想要收拾。
突然之间就看云赤一把抓住桌上的笔墨后,猛地将桌子掀翻,嘴里大喊一声“兔子逼急了也会跳墙,要是你继续惹我,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一边作势要冲过去和壬墨打架,一边悄悄把掉在地上的地图往旁边踢了踢。
开了门的花五一眼看到的就是云赤气冲冲地向着壬墨打过去这幕。
老家丁以为两人真的起了什么矛盾,慌里慌张地在门旁放下手中的茶壶,要来制止。
云赤逼着壬墨过了几招,眼看着花五快走过来了,又故作大度地一甩头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乖乖地收拾东西搬到其他客房我就不计较了,来,花五,给我倒茶!”
“哎、哎,好嘞,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两位小兄弟可别再打起来啊。”
见他们不打了,花五也就松了口气,没仔细去看地上被扔着的东西,转身去倒茶了。壬墨飞快地收起了地图,转头淡淡地看了云赤一眼,递了个眼神。
还没等云赤看清,他就一语不发地转身出门了。
诶,他刚才想说什么吗……该不会是我演得太过了吧……
云赤忐忑地喝了口茶。
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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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像有点乱_(:3
云赤在这三天里会时不时在前厅或者小院讲一些奇闻异事或者招呼大家聊天,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随便用到这个情节!!
▪很短,实在编不出来了
▪错字很多,大家都懂(。
▪雾岛不留下来的话怎么给安临那傻逼发便当(喂
▪
▪
雾岛意识到外面的骚动的时候是他从医疗部出来后,他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毕竟是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人,现在的回复状况与其说是稳定还不如说是快的有些异常,这样定期的检查还是有必要的。
遇到布伦希尔德也完全是个偶然,雾岛记得第一次在基地里见到布伦希尔德的时候她还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的眼睛,而现在的她双瞳鲜红,义肢也做了更大的改造,额头上的鲜红犄角有点像是日本神话里的鬼。
有时候雾岛看着布伦希尔德额头上的犄角的时候会有点出神……当然他并不是像猫山那样会吐槽“长角之后睡觉该怎么办”之类的讨打的问题,他只是觉得他以前似乎在那里也见过这样的犄角……像是鬼一样的犄角。
“雾岛?”布伦希尔德先看到了雾岛,从医疗部看到雾岛出来应该是很少见的,她虽然和雾岛不是很熟但她印象里这个人能蹦能跳闪避率特别高(。),不像是会进医疗部的人。倒是她,自从侵染改造完成后还得这样时不时来检查一遍,不知道这样麻烦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
“布伦希尔德前辈。”难得没有带帽子雾岛规规矩矩的朝她打招呼。
“布伦就好了。”布伦希尔德回了一句,“来医疗部干什么?受伤了还是训练的时候被猫山打了。?”
被猫山打了没事,反正后面爱思肯定会替雾岛打回去的。
“不,只是例行的身体检查。”雾岛回答后想了想,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所在的地方。
布伦希尔德想起来雾岛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即使是现在心脏移植手术也算是个大手术,真想不通雾岛制作完手术两年不到为什么就可以跟着鹰组到处出任务,而且只是听说……他移植的心脏是元素使的心脏。
“这样啊。”像这样的对话原本到这里就应该结束的,无论是布伦希尔德还是雾岛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而就在雾岛准备离开的时候布伦希尔德突然又说了一句,“雾岛你讨厌元素使吗?”
▪
“…………”
雾岛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对于布伦希尔德来说可能是个简单到可以秒答的问题,但对于雾岛就不是了。雾岛是个认真或者说有点刻板的人,就算布伦希尔德只是说一句玩笑话他也许也会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况且布伦希尔德说的并不像是什么玩笑话,她不是适合开玩笑的类型。
雾岛记录在鹰组档案上的个人履历十分的简单,他进入鹰组前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一生唯一偏离轨道进入异常的只有他被卷入元素使之间的战斗然后重伤濒死,之后移植了元素使的心脏而已。
而比较有戏剧性的是他失去了将近一年时间的记忆,换句话说他根本不记得是谁把心脏移植给了他,也不记得把他卷入战斗的元素使是谁。
他所保留着的只有强烈的想要找回自己的心脏这个执念而已。
▪
“……抱歉,不是什么特别严肃的问题,你不用回答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抱着对元素使的仇恨才加入鹰组的,本来布伦希尔德也对雾岛的看法不是很感兴趣。
“不知道。”雾岛突然回答道,他看着布伦希尔德的表情十分的认真,他的回答并不是在敷衍,“我不知道。”
他对元素使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没有所谓的厌恶或者憎恨,当然也不存在善意或者同情。元素使之间的战斗把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全部毁掉了,但他也因为元素使的心脏而得以活了下来,要从得失上来判断这个问题真的……没什么意义。
“是吗。”布伦希尔德没有继续说什么,“你能达到你的目的就好了。”
“是。”雾岛想找回自己的心脏,他是为了这个才舍弃了普通人的生活加入鹰组的。
▪
这次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意识到了周围似乎有些骚乱,平时只会一头钻进研究档案里的研究院竟然在走廊上急急忙忙的走过,刚回来的一些成员似乎也在焦躁的交谈着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吗?”布伦希尔德皱眉,她感觉到了基地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但警报没有响,应该不是什么敌袭之类的。
“不知道。”雾岛看着焦躁的交谈着基地成员离开的方向,“我过去看看。”
“恩。”布伦希尔德点点头,“我一会儿也过去。”
▪
雾岛找到了爱思,并从她那里得知了骚乱的源头——首领Dr.D失踪了,连同那个元素使珊瑚。
情况说实在的不太好,在Dr.D和元素使珊瑚失踪的同时基地里的一部分资料也消失了,首领失踪后顿时变得群龙无首的鹰组显得这样焦躁也不奇怪。这里本来就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之后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爱思看起来和平时无异,还是嚼着她的棒棒糖,整个基地的骚动似乎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说道面无表情的话雾岛也是一样,这两个面瘫就这样站在基地的一角冷眼看着到处走动的人群。
等爱思把嘴里的棒棒糖嚼完后她才想起和自己的后辈说话,“听说有的人要离开鹰组。”
“这样啊。”都说了鹰组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人,会有人留下那么也会有人离开,雾岛一点都不意外。
“你怎么办?”爱思问他,“离开吗?”
“离开……要去哪?”雾岛反问她。
“看你咯?要回日本吗?”
“我在哪里都一样。”雾岛说,“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也是啊。”
雾岛去哪里都一样,他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心脏,寻找某个元素使才来到鹰组的,毕竟对于只是个普通人的他来说这是接触元素使最快速直接的方法。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这不会因为首领的失踪而有改变。
▪
“猫山他们去调查了。”爱思从口袋里掏出了新的棒棒糖,这次似乎是蓝莓味的,“我也准备过去,雾岛你怎么办?”
雾岛没有回答只是跟在了爱思的后面。
她的后辈真的是很听话啊。
爱思忍不住这样想。
▪
“哟,等你们好久了!”找到猫山的时候他向着两个人挥挥手,脸上还带着笑容,“小雾岛也跟着来了啊,真的很听话呢。”
雾岛躲开了猫山想来摸他头的手,本能的想拉帽子的时候想起帽子放在了宿舍没有拿出来。
被躲开了的猫山也完全不在意,抱着胳膊对他们说,“有些人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快点开始调查吧。
“嘛……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毕竟是老大,如果真的想搞失踪,我们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就是了。”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就是了。”爱思说道,“能调查的东西……资料库,首领的办公室,电脑……先以这些为优先调查对象吧。”
“我没问题。”
雾岛也点了点了头。
“那么,开始行动吧。”
终于写完了!
玩企划的时候就跟自己说过,希望自己笔下的角色,能有生老病死这么一个比较完整的人生。所以这个番外就彻底交代了保安雷明这个角色最后的结局了。因为其中还牵扯到了别人家孩子的人生,所以我这边情节的就当是平行世界(所以就没响应了)。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望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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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雨姐:
见信佳。
提笔写信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为何在这个年代还会莫名涌起一股想给你写信的冲动,想来感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这思绪起伏的心情变得平静一些吧。
我和哥哥的身世,想必你是很早就知道的。老爹和爸爸跟楚叔叔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曾多次听他们用调侃的口气提起当年拜访楚叔叔和思雨姐的情景:老爹一见到思雨姐就喜欢得不得了,连和叔叔斗嘴都不顾了,只是一门心思逗着姐姐开心,在饭桌上都抱着舍不得撒手,还一个劲儿地在爸爸面前唠唠叨叨今后一定要领养个女儿。爸爸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就随意回嘴道:领养个小子也不错啊,将来还可以娶这家的闺女。没想到此话一出,常年没个正经模样的老爹还真立刻闭口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爸爸正哭笑不得,忽地听见背后不知从何时出现的楚叔叔板着脸说了句:
“……送客。”
每次想象当时的情景,我都会忍俊不禁。姐,感觉爸爸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都调皮着呢!后来啊……虽然被楚叔叔赶出门,老爹依然兴致不减、贼心不死地硬拉着爸爸去法源寺拜了一气,求菩萨保佑他能领养个可爱的闺女。尽管爸爸一直评价老爹的做法就是瞎胡闹,但是说来也巧,就在不久后的一个闷雨的初夏夜晚,老爹在巡逻的时候听见湖边的树林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结果找到了被遗弃在草丛里的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护士查遍了妇产科的记录也没有发现近期有生了双胞胎的妇女,只能推断是从医院外抱进来丢弃的。次日,熬夜做了一晚上实验的爸爸早晨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看见老爹坐在对面的休息室里,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爸爸给老爹倒了一杯水,默默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知道你想什么,只要你考虑好了,我没异议。”
或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应了老爹在菩萨面前那个心诚则灵的愿望,哥哥和我分别取名为雷诚和苏灵——由于一下子要养育两个孩子,为了让我们得到更好的物质生活,老爹辞去了保安的工作,找了份长途货运司机的活儿,一干就是十多年。
回想起哥哥和我的童年,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听着房间外传来的来往人声,看着明亮安静的休息室里的白窗帘微微飘扬,接着脸上便感受到从室外吹进来的或是潮湿、或是燥热的风……
我和我哥上初中的时候,在爸爸的劝说下,老爹没再跑没天没夜的长途客运了,改到本地城市开出租车。现在想来,爸爸暗中悬了十几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吧,但是没等他放心多久,家里又出了新的状况:哥哥和老爹之间开始产生矛盾,哥哥开始逃课、打架、闯祸……爷俩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初三那年,在和老爹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气得失去理智的哥哥冲着夹在中间劝架的爸爸大吼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就因为被你俩收养了,我和灵儿被同学在背后指指点点了多少年?!我们受了多少委屈,你们根本一无所知,还有什么脸面来说我混账不懂事?!”
爸爸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了,猛地扭头看向我,眼神满是震惊与痛苦。
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哥哥这么一说,再被爸爸那么一望,眼泪刷地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我哭了的刹那,爸爸跌坐进旁边的椅子上,老爹扬手就给了哥哥一记至今仍回荡在耳畔的响亮的耳光:“不想呆了就给老子滚!他妈的老子这些年拼死拼活地就为了养你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滚!!!”
我从没见老爹发过那么大的脾气。虽然老爹一向性格直,脾气冲,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那么懒懒地眯着眼睛,叼着一根烟,嘴角挂着一丝痞痞的微笑,像个大孩子一样——
门砰地砸在墙上,我这才反应过来,哥哥已经一个人冲出了家门。一向冷静的爸爸坐在椅子上没动,老爹额角青筋凸起,用气得直哆嗦的手点燃了烟,不做声地闷头抽着。我在旁边呆呆地守着,仿佛过了一整年那么久……一根烟尽了,老爹才仰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乐山,你说……是不是我的报应到了……”
当天晚上,哥哥没回家。
之后的事情我印象有些模糊:老爹和爸爸顾不上我,到处找离家出走的哥哥,把我送到兰叔叔家住了几天——还是一周多?我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段日子里我非常地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没过两天,兰叔叔就告诉我,说我哥找到了。然而等到老爹把我接回家的时候,他们才对我说,我哥转学到北京去了,就住在楚叔叔家里,放寒假的时候我可以和爸爸一起去看他。
思雨姐,我就是去北京看哥哥的时候认识你的呀。那时候,我压根没想到那位漂亮的小姐姐就是我未来的嫂子哈!所以说事情往往在回想的时候,才让人感慨怎么就那么地无法言喻,那么地巧啊……
不过从那年开始,哥哥再也没回过家。每逢寒暑假,爸爸就会带上我,去楚叔叔家住上一段时间。我每次试图在哥哥面前提起老爹的时候,哥哥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嘴里叼着抽到一半的烟,眯眼看着远处。
他不知道,那神态的他。真的和老爹感觉好像。
我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工作的时候,真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老爹和爸爸这么明朗的笑容了。谁知好景不长,全家高兴了没几天,老爹驾车时就出了车祸。等我赶到爸爸上班的那家医院,手术早就结束了。我冲到病房的门口,正看见爸爸坐在床边,伏在老爹的肩头上,像是在哭。老爹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摩挲着爸爸的后背,很慢很柔,就像安慰小时候的我和哥哥时一样。
我站在门外很久都不忍进去。大概由于哥哥与老爹多年不和的这件事,让我都忘记了双亲之间的感情其实有多么的好。
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以前被人嘲笑受的那些委屈都不算啥了。
真的,姐,没有哪个孩子在发现双亲之间感情很好的时候,心里不觉得特别踏实的!
爸爸微微颤抖的脊背和极其细微的抽泣声以及老爹忍受着伤痛安慰着爸爸的低弱嗓音都让我心疼得要死。想想这么多年他们又何尝不是顶着委屈和压力过来的,说真的,这一刻我特怨恨我哥,我恨他怎么那么不懂事,真想马上冲到北京去把他拎回来——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在走廊后方响起,一个人影从我身后冲进了病房,喊了一声“爸”后就扑通跪下了。
站在门口的我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挽住了,我扭头一看,正是思雨姐你啊!
后来我们才知晓,是药房的椎名医生知道老爹车祸的事情后,叫兰叔叔将这个消息告诉北京那边的,然后你们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所幸的是老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腿却是瘸了一条。也正是那天,老爹和哥哥之间多年的矛盾终于冰释前嫌了。
次年,哥哥和思雨姐你就举办了婚礼,并在北京定居下来。
老爹腿脚不便,无法继续开出租车,便又回到爱川医院当保安,像是兜兜转转了一圈啊,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可老爹说,挺好的,出去本来就是为了养家,现在我和哥哥都安定下来了,他也可以还和当年一样,守着我爸爸了。
说起来,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爸跟老爹性情完全不一样,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话少沉稳的人,有什么事情也总憋在心里头,现在想想高材生的爸爸和傻不正经的老爹两人能凑一起过这么多年,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是吗?
我现在还记得,爸爸在实验室里倒下的那天,是2045年6月13日下午3点多,是在实验室里与他一起做研究的学生把他送到急救室的。爸爸高烧持续不退,呼吸减弱,意识模糊,老爹和我在他床边寸步不敢离开,直到第四天症状才有所减轻。恢复清醒的爸爸看着床旁瘦了一圈的老爹,缓缓问道:
“当年我自作主张把阿诚送到北京抚养,你怨我不?”
站在一旁的我吃惊得不得了,这事儿我一直以为是老爹做的决定,没想到居然是爸爸。
老爹摇头。
“我怪你啥?我只怪我自己,每次你遭罪我都只能袖手旁观,帮不上你……你这辈子我都没有照顾好你……”
爸爸轻声笑了,他眼睛里那种清澈的光芒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就跟他年轻时候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你说你要证明给我看。”
老爹的眼圈红了。
“你做到了,雷明。”爸爸的声音很柔和,“谢谢你。”
当天晚上,爸爸再次陷入昏迷。并于次日凌晨四点去世。
遵循他的遗愿,我们把他毕生研究的心血托付给了他的学生,并且进行了遗体捐赠。
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很担心老爹的状态,我曾劝他回家安心养老,但他说自己闲不住,还是坚持要在医院当保安。但是我从没想到等到我把他领回家的那天,是因为他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症。
慢慢地,老爹记忆减退,对近事遗忘突出。但他还记得多年前爱川医院封院期间的事情,有时候还会一个人自言自语。
“老爹,您当年手机短信里发送的是谁的名字,您还记得吗?”
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望向我,眉眼笑笑的,然后吐出了爸爸的名字。
在患病的第三年,老爹又出了一场车祸,这次,他没能挺过来。
我在医院里见到了一个青年,据说老爹就是为了把他推开,自己才被车给撞了的。我打量了他几眼,瘦瘦高高的,带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模样。
我处理老爹的后事,按照他多年前的心愿,也进行了遗体捐赠。
——那还是爸爸刚走不久后,有一天,老爹坐在窗前,看着阳光暖洋洋地照在窗外的树叶上,对我说:“闺女,等你老爹哪天也去世了,也搞个遗体捐赠吧。”
“……您老好端端的说啥呢?”
“你爸的眼角膜不是捐给别人用了么,听说还是个年轻人?”
老爹缓缓吸了口烟,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声叹息。
“如果我的眼角膜也能捐给别人,说不定哪天,就还可能见到你爸爸啊……”
小时候,我曾经因为自己有两个爸爸感到委屈,而现在,我为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而后悔不已!我已经一个爸爸都没有了,是他们把我和哥哥两个被人抛弃的孩子苦苦养育到大……姐,我还能说什么。我真的好想我爸爸们啊!
就在今天上午,老爹的眼角膜已经成功通过手术移植给了另一名患者。我看了他的样子,也是一名长相清爽的年轻人。让我不禁再次想起了老爹在那天下午说过的话……
但愿他们彼此的眼神,还能在这个城市重逢。
祝哥嫂
身体健康!
苏灵
2049年9月1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