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7字。可能有和其他玩家劇情衝突的部分,煩請作平行世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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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深夜,空氣中早秋的涼意已經浸透在風中。而在大多數人正沉于夢鄉的此刻,事件也正在某處悄然醞釀。
這裡是斯特恩比爾特市,英雄之城。與英雄相對的,那麼就是反派了吧?從今年年初開始,幾乎每個季度都會出現那麼一兩起怪離奇的案件,因為始作俑者比較獨具個性,很難判斷他們是否出自有組織的預謀。總之,比起前兩次的興師動眾,這回的罪犯反而像是隱形了一般,甚至不能確定到底算不算襲擊。
直到最初的傷者出現之前,他們還都是這麼想的。
“這麼低調是為了展示什麼訴求嗎?”一名不耐煩的Hero說道。幾分鐘後,他中了攻擊,被同伴扶著帶出了大樓。Hero TV大廈的安保系統似乎被整個駭入,將英雄們視為了入侵者。如果不是主持人芭芭拉小姐的小意外,或許要到早上上班的時候才能發現吧。
手環響起呼叫的時候,多諾文首先對自己今天熬夜還沒睡感到一絲後悔。
“發生什麼事?”
“老家被盜了,”電話另一頭傳來聲音。
“哦,有什麼需要搶救出來的貴重物品嗎?”多諾文腦中浮現出那個美術館失火先救哪幅畫的問題,他的建議是先救火。
“我們的名譽,KE寶貝。”一個明事理的同事接話道,“如果天亮之後,老百姓們發現英雄大本營被佔領,我們的公信力就拿去掃地了。”
“確定是人為襲擊嗎?如果只是機器故障呢?”多諾文邊穿衣服邊問。
“不太可能。不過畢竟還沒進去,也不好說罪犯是不是還留在樓內。總之我們的任務是進到總控室,奪回控制權就好了。當然,要設法躲過監控和紅外機槍的自動掃射,可能系統要暫時關閉休整一下才對。”
“關閉期間要我們自己做好大樓防衛工作咯?”這聽起來像跟電力或者網絡有關的NEXT能力所致,多諾文做著初步判斷。
“是啊。而且還有一個問題。”
“如果罪犯還留在樓內,那麼意味著安保權限並非拒絕所有人。”
“對,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還在對特定的人開放。”
原來如此,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當整座城市醒來,打開電視卻看到一群逃犯在演播廳,確實是不得了的大事件。多諾文揉著太陽穴,思考公司的運輸車這個點是否還能用。電話很快被接起,沒過多久,他已經套上他的英雄服,帶著吃飯傢伙出現在現場附近。
“今天有些興致不高啊,英雄。”運輸車司机說道,不過他自己也馬上打了個哈欠。
“請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雖然很想這麼說啦。咱們都是老熟人了,我只是覺得沒有具體的人與之對戰、也沒有具體的人需要拯救,而是把直播權、被信任的可能性這種無形又複雜的東西擺在那裡,我的腦袋有點搞不懂。”
“是啊,之前涉及到藝術品被竊的案件,你也是像這樣興致缺缺呢。雖然作為英雄還是要努力工作就是了。”司机笑道,“總之加油啊!”
“你覺得敵方人多麼?不然的話,我們分組進入樓內,打通一條最快捷的通道,直到確實地把人送到總控室吧。”試圖製訂計劃的英雄說道。最先到達的人中,有的英雄已經進入了樓內。沒想到凌晨還有這麼多人,不知怎的多諾文有些直覺上的抗拒。像這樣疑點重重的事件必有詭計,至少在牽涉一定數量的英雄精力上他們得逞了。
而在他猶疑之際,像是為了回應這份抗拒一般,手環的呼叫再度響起。芭芭拉小姐正在視線可及的不遠處發起聯絡。
“剛剛接到警方通報,出城公路上有一輛可疑六軸貨車,沿路安檢口均有被NEXT破壞痕跡。因司机拒不停車,現以懷疑走私和交通肇事為由將其勸返,需要我們這邊派一些人手過去。”
多諾文瞪大雙眼。
“車內有人質。”
“讓我去,我要去那邊。”沒有一絲猶豫,他搶答道。
乘著運輸車火急火燎地追到附近期間,多諾文一直在思考。如果兩邊的案件是有目的、有預謀地結合在一起的話,是什麼運輸內容值得罪犯不惜對整棟大樓進行如此大規模的攻擊呢?無論如何,只有進入貨車內部才能得到答案了。他叫司机把車停到安全的地方,開始思考一個人的作戰方案。由於走了另外一條路,他現在在目標行進較為前方一些的位置上,既然原則上並不能將普通人普通人捲入,那麼自然只能由他們這些英雄來想辦法。
多諾文的NEXT的能力是賦予物體動能,實行起來有諸多限制。為了避免對柔軟的人體造成損害,給自己整個人進行加速是做不到的,好在他還可以借用一些道具。
也就是說,只要站得夠直、身體平衡也保持好的話,給鞋子一個運動狀態不就能完成移動了嘛!
得益於特殊的材料,多諾文的戰鬥服和配件都有著足夠穩固的性質,這也是他所在公司研發部的力作。隨著淺藍色的熒光,多諾文發動了能力。他先是升到半空中俯瞰了現場情況,隨後鎖定了目標貨車和附近的一處工地。多諾文選在這裡下車不是沒有理由,這裡是出城道路上的一截環路,為了接入城外,需要在橋上垂直轉個兩三圈。雖然這座城市本來就有立體分層的構造,這還曾經讓初來乍到的多諾文很疑惑:目標這麼明顯的承重柱是專門給人打的麼?不過時間一久,他也就習慣了這種構造。看清楚貨車的距離後,諾文脫離了懸浮狀態,飛向剛剛被鎖定的工地,以將其納入自身的能力發動場域之內。這可是一項大工程,雖然同時也是他的笨腦袋在當下情況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既然直接在高速路上停下行駛的車輛很危險,那麼只要追加負重,讓它一點一點逐漸減速到停下來為止就行了吧?他這樣想著,一邊使用能力把工地上的重物往車頭和貨廂的頂上挪移。由於車子在環路上行駛,距離他較近的機會有好幾次。做到中途,他想起自己忘記考慮車子本身承重的問題,要是車廂被壓塌了,裡面的人質怎麼辦?於是他對車輪打了几發硬幣,但願輪胎漏氣也可以給車子減速。
等到貨車慢得差不多了,多諾文邊吹著口哨飛向了駕駛室。當然,從司机的視角來看,就是突然空降了一個人扒在車窗外的恐怖故事了。
“呀吼!我是職業英雄「動能定理」。沒聽過也沒關係,警察讓我來喊你停車喔!”
“什麼鬼!”司机發出被驚嚇的咒罵,同時本能地踩了剎車。這讓多諾文有一點受傷。
“哪來的怪人!為什麼叫我停車?”
“有跡象表明你的同夥幹翻了沿途的安檢口,監控也都被破壞掉了。你一點都沒察覺麼?”
“在說什麼東西。我很正常在運貨啊!”
“那你說說,你運的是什麼?這樣說來,你的車廂裡還有人類,你也知道咯?”
司机顯然吃了一驚,但也沒有辯解什麼,只是讓多諾文可以去貨廂內查看。為了防止他偷偷再把車子發動起來,多諾文讓司机帶上手電,也跟他一起下車。
如果司机所言非虛,那麼他未必是知情的人質。既然如此,車廂內像是在偷渡的所謂人質們,或許才是問題所在?在看到他們都沒有被捆綁的跡象後,他更加肯定了這一猜測。該不會在體內藏著毒品吧。對於這套東西,他倒是有著和文化水平不符的輕車熟路。反正其他英雄很快也會趕到,他可不想放跑任何一個有嫌疑的傢伙。
在昏暗的車廂裡,幾個人看到門被打開,都是一副迷茫的樣子。他們中有人認識多諾文的英雄身份,主動交代起自己原本在家中睡得好好的,不知怎的醒來就到了這裡。現在這情況,多諾文感覺自己反倒像是現場最具威脅的歹徒了;如果貨廂裡是一車尸體,而這兒是推理小說的話,他肯定第一個被判斷為連環殺人的真兇。他來回地觀察著這些人,似乎這樣就能夠在他們臉上找到犯罪的證據。當然,這對於沒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是徒勞的。
不過,倒也是有個因為散發出異常的親和力,而過分顯眼的女人。
幾乎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是,因為母親的緣故,多諾文對女性有著輕微的畏懼。在覆蓋住半張臉的護目鏡下、在這套象征身份的服裝背後,他盡力表現得自然輕鬆。英雄對民眾進行問話又能怎樣呢?他可是抱著充分的準備,要根據接下來的一切情報判斷對方是敵是友。
“抱歉,我多嘴問一句,小姐你是亞裔嗎?”
紫色頭髮的女性點點頭。
“我只是……有點不好開口,”多諾文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你的眼睛長得挺怪的。”
TBC.
佩森特沿着小巷子奔跑,他满心兴奋雀跃,甚至一把脱下肮脏的外套挥舞起来,难掩亢奋。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两旁水沟散发出臭气,歪斜扭曲的木制门廊油漆剥落,廊下悬挂的干枯香草被他挥舞的外套拍打的刷啦作响——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因为他终于——终于抓到了西耶拉·林奇的把柄。
那头惹人讨厌的母牛,总是在他试图和养育堂的孩子们套近乎时冷不丁出现,把那张丑陋畸形的脸藏在面罩后面,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像个蹲据在立柱阴影里的石像鬼。对女性来说过于高大的身躯使她有时略微驼背,呼吸时面罩起伏,像苍白色的鱼膘鼓胀收缩。当佩森特第一次撞见她时,甚至惊骇地后退了一步。教会的爱摩尔修女见状安抚他道:“别怕,那是负责在养育堂照顾孩子们的西耶拉·林奇修女,是我的姐妹。”
爱摩尔修女口头上虽这么说着,佩森特却能明显察觉出这位和蔼虔诚的老修女不怎么喜欢西耶拉·林奇。于是佩森特在修女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走神去多看了几眼,发现养育堂最调皮的男孩儿们特地跑去林奇面前转悠,扯着嗓子喊她母牛,大块头,似乎拿她当作一项娱乐活动。那些变声期男孩的嗓子嘶哑难听,和胡闹的傻鹅没太大区别。但高大的修女在这挑衅中沉着地按兵不动,好像块铁石铸成的塑像。
“——您要是想加入教会猎人的队伍,得让西比迪亚阁下认可您,佩森特先生。”修女絮絮叨叨的讲述中冒出这么一句话。佩森特的注意力从林奇身上猛地叫西比迪亚这个名字给拽了回去,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十分失望地问道:“依您看,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嬷嬷,我决心承担责任,忍受苦难。可我在教会猎人中并没有担保人,籍籍无名的残月血族恐怕很难让西比迪亚阁下点头啊。”
爱摩尔修女同情地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嗯,您别难过,我与熟悉的教会猎人谈过这件事——我向他强调了您的虔诚和恭顺。他考虑后告诉我,如果您能够为教会做出些贡献来,他可以考虑做你的担保人向西比迪亚阁下引荐。”
佩森特眼睛亮了亮,刚要说什么,修女就提前打断了他:“——不,阁下,捐款可不能算作数,教会猎人需要战斗力或者侦察能力,您得想办法从这两个方面入手。”老修女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我的朋友因此通过我向您发放了一份委托,近期在黑市上,有一些号称教会保育堂出产的孩童血液在流通,请您帮忙确认是什么人在倒卖血液……追捕和诛杀由教会猎人负责,您只要传递消息。”
佩森特答应下来,修女满意且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她是个诚实的老太太,不擅长撒谎,因此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西耶拉·林奇的方向瞟了一眼。佩森特吸血鬼的视觉要比修女更加敏锐,即使爱摩尔修女这种下意识动作十分隐蔽,还是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他把目光转到林奇修女那儿去,看着对方被男孩们纠缠了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其中领头男孩的胳膊,像拎小公鸡一样单手就把那孩子提了起来,接着迈开步子,一路捏着这个尖叫乱蹦的男孩回到室内,男孩的伙伴们就只能像一群呱噪的呆头鹅那样胡乱嚷着跟过去,一个接一个消失在保育堂嵌了铁皮的木头大门里。
当有某个明确目标时,调查行为就成了枯燥的等待,佩森特盯梢了没几天,西耶拉·林奇修女就露出了把柄。对方于今日午夜从后门溜出保育堂,甚至连那身女仆制服都没有换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前往了地下交易临时集会场。细想来这行为简直明目张胆到无所顾忌,反倒像个引佩森特上钩的圈套。可佩森特被面前的饵食迷住了,当时竟未曾多想,老老实实地咬了钩。
他确认林奇进入地下交易用的破公寓后,就掉头去教会通风报信,就算没抓到林奇倒卖血液的直接罪证,保育堂的修女进入此类场所也足够她被好好惩罚一通。佩森特毫发无伤,轻松就能赚到声誉。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刚跑出第一个巷子,背后就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玛丽珍鞋在这种破烂石子路上可不算好走,硬质鞋底在地上磕得很响,即使如此,追逐者和佩森特之间的距离却明显在缩短。天空明月高悬,悬挂在建筑物露台上的衣物和破抹布由于小巷通风不畅,长年累月不见阳光而散发出刺鼻霉味,在脚步声几乎要追到巷子口时,佩森特向右侧一趔,闪身进了两栋建筑之间的夹缝。脚步声未停,越来越快,一路极速接近,狭长的影子已在路面上冒出个尖儿。佩森特把自己挤在又短又窄的死路里,第三栋建筑的外墙堵在正前方,墙根下胡乱丢着个用沉重铁格栅封住的废弃雨水井,悄无声息把它挪开并不可能。但残月血族仍然镇定自若,向雨水井的方向轻轻跃起——紧接着,他的身体在月光下雾化了,变成一团淡红色的水雾,钻进了栅栏糊满灰尘泥渍的洞口。
那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巷子口,西耶拉·林奇拎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砍刀往夹缝间张望,明亮月光下只有毛发凌乱的沟鼠在砖块上来回跑动,雨水口陈年污垢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佩森特在潮热污水和湿滑赘生物间像团血雾热气一样顺着下水道飘忽。他很熟悉这座自己生活的城市,刚被转变为残月血族时曾用这种方式数次逃脱过敌人的追踪。也同样是在下水道里,因饥饿而几乎癫狂的佩森特咬死了一些流浪汉,狂饮他们的鲜血后把尸体抛进污水里,那些尸体便被大老鼠一拥而上啃噬,用不了几天就变成白骨。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无法忘记人血的可口。黑市流通的血液昂贵,并不是下水道的住户所能负担的,而作为品尝过真正血液的残月血族,他时刻受着猎人们的威胁,并恐惧着教会猎人的诛杀。
但只要他能够成为教会猎人,他就能够享受教会提供的鲜血,以正当方式获取圣职者们的奉献。尤其是那些保育堂的孩子们,皮肤娇嫩,眼睛明亮,每根青色血管里都流淌着蜜糖。与这些报偿比起来,定期受到圣痕灼烧又算得上什么苦呢?但凡尝过鲜血,但凡吞咽过哪怕一口,都再也无法将那种绝世美味从记忆中移除。
佩森特完全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确信自己已经甩掉西耶拉·林奇,便重新凝固了身体,一边幻想起加入教会猎人的美好生活,一边吞咽口水,心不在焉地沿着狭窄砖路往前走。越过翻腾的污水后就是城郊的排水口,直通排放废水的河道,追踪者怎么也不能料到他竟已逃至城外。
至于那位丑陋的修女,佩森特不无厌恶地想:比起牧羊犬,更像是混在羊群里的饿狼、蹲据在养育堂深处的米诺陶诺斯。啊,对,这就说的通了,她的确把孩子们当做羔羊看待,但不是出于怜爱,而是因为半人半牛的怪物需要喂养孩子,把他们养肥,好吃孩子们的脑髓。
佩森特思及此处,竟觉得自己对那位修女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同理心。前方已经能听到污水一股脑奔涌进河道的声音,破损的铸铁格栅外头就是郊外那条黑沉大河。漂浮着老鼠尸体,垃圾,粪便和各种泡沫。
这当儿,污水哗啦中模糊地夹进些歌声。
“——四月天气和暖晴朗
积雪融化迎春光——”
佩森特诧异地听着这歌声,琢磨着是什么样的神经病半夜三更在臭水沟附近郊游。当他正猜测是哪个脑子搭错了弦的血族出来乱逛时。下水道里的大老鼠们突然一阵躁动,沿着检修路一通横冲直撞,有两只直接翻进了污水里,立刻就叫水流卷走,抛出下水道,摔进河道里。佩森特连忙迅速抬腿避让,不希望被老鼠弄脏靴子,衣服还可以换,靴子可只有这么一双,一会儿还得去见教会的人,得保持体面。然而就在他脚步一滞的功夫,面前黑暗中唐突显现出一团黑影轮廓。出于多年逃窜练就的自保本能,他在那一瞬间便试图雾化自己,但是依然慢了一步,没有赶上。被一柄锈迹斑斑的砍刀挟着恶臭腥风直接砸中脑门,顿时眼前发黑,差点跪倒在地。刚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叫这一棍就给敲散了,佩森特脑壳嗡嗡作响,额头鲜血直流。
紧接着——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那柄大砍刀又落下来!一刀就削掉佩森特已部分雾化的左臂,刀背直接砸在了佩森特胸骨上,震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整个胸腔痛作一团。部分肺泡就这么生生给敲碎了,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口鼻涌出。但好在吸血鬼并不存在呼吸的困扰,他没有因此叫自己的血给呛死,只是晕头转向地摔在下水道生满滑腻苔藓和黏稠挂壁物的墙上,头晕眼花里让血浸透了胸前的衣料。
玛丽珍鞋的声音从斜方转进正前方,对女人来说过于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遮住下水道里的微光,但佩森特吸血鬼的视觉还是忠实地反映出一切——先是一只扁平、厚实、沉重的金属铁块闯进他的视界——那便是西耶拉·林奇在城内追逐他时手中所提着的砍刀。
佩森特舌头颤抖地像一块机器里的磁片,他先是凄然地向西耶拉·林奇求饶,接着尝试说服对方放过自己,最后他发现一切都不顶用,于是歇斯底里地咒骂起对方,几乎是尖叫般嚷着救命,希望这边的动静能够引起深夜郊游者的注意。
那女人只是像逗猫一样轻笑着,问道:“真有趣,可是你先开始追逐的我啊!”紧接着她高高抬起握着砍刀的那只胳膊,预备剁掉佩森特的脑袋。这手臂慢悠悠起落的幅度让佩森特引以为傲的吸血鬼视觉看的一清二楚。但就是这样清晰的动作,让残月血族脊椎骨上冒起一阵阵凉气。他的大脑被恐惧感绞住,虽没有呼吸这类需求,生理上却久违地感到了窒息。
歌声戛然而止。
佩森特的身体在恐慌灌注进四肢百骸前反而爆发出力量来,像垂死挣扎的蚂蚱那样把自己弹射了出去。并且精准操纵着自己的肉体,在撞进西耶拉·林奇怀中之前完成雾化,像一缕烟雾那样掠过了对方的阻挡,又在女人背后凝合成躯体。雾化消耗血液,使佩森特本就被砍了个大口子的左臂处又丢失了一部分组织,肩骨与一部分肌肉组织直接暴露在外。
拼死一搏是明智的选择,林奇第一次见到他的小把戏,并不知道如何应对。但接下来他犯了个战略错误——佩森特拔腿就跑,往着歌声停止的方向冲去。他在心里已下了决定,那位心血来潮的郊游者距离此处应该不远,不管他想不想惹上这麻烦事,他都要一路狂呼救命冲向那歌者。背后这女人还大剌剌穿着教会女仆的制服,他料定林奇不敢让人看见。
佩森特挥动独臂,奋力沿着下水道壁安装的钢爬梯爬上去,这边一攀着路面下水道口的边沿,那边就接着把自己抛起来,用肩背撞开下水道栅栏口——由于大量失血,他已暂时没有力气再雾化。
“——救命!帮帮我!”
像被鬼在后面撵着一样,佩森特竭力发出一声呼救,满口血沫喷溅出来糊了一下巴。
紧接着,佩森特血肉模糊的肩膀就被人一把抓住了,那歌者之前居然真循着叫喊声赶来,借着佩森特撞翻栅栏口的那股劲,直接将他从下水道里拽了出来。西耶拉·林奇紧随其后爬上来,佩森特听到那粗哑嘶唳的嗓音在后面响起来:“——您跑什么呢?别闹了,佩森特兄弟,您受伤了,还是与我回教会吧。”
“教会医生会为你诊治,把你的胳膊缝缝好,一切都会像新的一样。”
女人衣料窸窣,玛丽珍鞋落地,叫月光拉长了的影子投过佩森特头顶。大砍刀随着她的动作刃尖朝下被拖曳在地上,刮着铺地的石板砖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但佩森特完全不理睬她,只拿充血的眼睛盯向面前的歌者——平顶礼帽底下探出个骨肉剥离的盲鸟头颅,苍白色喙尖几乎戳到他的鼻子。那破烂斗篷下固然身高可观,却并不强壮,脚边搁着一只药箱,想必是刚把药箱丢下来抓住他的肩膀。看衣着打扮,这是一名行诊的医生,显然武力上不是林奇的对手。但对方面对这一派诡异的血腥场面却浑然不觉得疑惑,只是赞同道:“您说的没错,这位先生确实需要治疗。”
他的嗓音沙哑且温柔,用拇指揩掉佩森特下颌上的血沫时,对自己的皮革手套和残月血族暴露在外的犬齿都毫不在乎,只是慢吞吞地念叨着:“——别怕,我会治疗你。”
佩森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个城郊僻静,附近有住户的地方前几个月刚闹过疫病,人全部烂光了, 只剩下个形销骨立的小老头门房还有出气,躺在一块门板上等着被老鼠啃光。西耶拉·林奇在此无所顾忌——她干嘛放弃追杀自己呢?她只要连这位医生一并杀掉,就没人再知道她的秘密。
玛丽珍鞋鞋跟的声音再响起来,佩森特额头上又是血又是汗,大脑高速运转,想着如何拿这位医生当个垫脚石,让他的肉体挡一挡林奇的刀子,好让自己趁着空隙逃走。那医生似乎看了一眼林奇,佩森特听到他自言自语道:“您被那刀子砍了吗?这可不行,这可不行,那刀上全是铁锈,您的血液会腐坏,您会发烧,随后您就会死的。”林奇觉得有趣一般从喉咙里发出揶揄低笑:“噢,是啊,医生。佩森特兄弟生了重病,就快死掉了。您最好现在把他交给我,或者……”
她把那砍刀玩笑般在手心里掂了一下,预演着该如何同时剁掉医生和佩森特的脑袋。
佩森特强忍肢体的阵痛绷起后背,杀意造成如芒在背的尖利刺痛感,但让他能够大致预测到林奇动手的时机。这残月血族在默念着秒数,要抓住时机再来玩一遍他的拿手好戏——被砍掉脑袋的只会有一个人,而他会巧妙脱身。
那医生转身了——他咔哒一下打开了脚边的医药箱——就像得着了发令枪信号,佩森特与林奇同时动起来。佩森特把自己弹射出去,刚把面门雾化,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寒和着圣水的臭气扑过来,剧痛从佩森特脊背冲到头发尖,使残月血族眼前一时铺开大片大片的黑斑。这当口,他吸血鬼的视觉还断断续续地向大脑传递着图像碎片,但已被迟滞,斑斓且扭曲的噪点覆盖。装满液体的深色玻璃瓶,止血钳,绷带和大小刀具中间挤着一柄折起来的锯子,苍白色的柄看上去像个被打断了的大腿骨,横躺在箱子正中。医生皮革手套上捆扎的医用绷带浸透了鲜血,握着那只锯子的柄,刃部则深深楔进佩森特腹部,准确切断了他对下肢的控制,同时锤散了他的雾化。
但残月血族连声惨叫都没能出口,林奇的砍刀就从后面砸了下来,由侧肩劈进去,横着折断了佩森特的颈椎骨。遗憾的是,吸血鬼顽强的生命力使佩森特此时尚有意识,他眼看着锯子夹着脏器碎屑被拔了出来,大量鲜血喷溅到鸟嘴医生身上,西耶拉·林奇在身后畅快地放声大笑,那医生在这恶鬼般的笑声中欣慰地说道:“您马上就要痊愈了。”
接着,他像是郊游般高高兴兴地唱道:“——一切烦恼全忘记!胸中心儿在跳荡!”
“——只有天空,只有清风,”
砍骨剁肉的牙酸可怖声响中,佩森特失去了视觉。
“——只有欢乐在前方!”
肢体被抛入污水井化作灰烬,佩森特失去了意识。
森林幽寂冰冷,夜莺走着找着,白玫瑰树...不是这个,下一个呢,黄玫瑰树,她不免有些焦急起来,只是一味盲目地寻找着那艳丽的红色,全完全没有余地去思考为什么那青年需要的必须是一朵红玫瑰,而红玫瑰对人类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不过这是久居森林一味憧憬人间美好爱情的她无法知晓的。“嘶......”似乎是疲劳是她行动有些摇晃,手臂不小心被“什么”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溢出,落在月光的照耀下,形成一抹艳红阴影,她顺着伤口望去,是蔷薇科披上的棘刺,这可能就是红玫瑰树,她激动得再玫瑰丛中寻找的,身上不免因她的不小心又划出几道口子,“没有...怎么会这样。”终究是无法在寒冬中寻出一朵红玫瑰,她有些落败地跪坐在荆棘丛中。
可能是被她的鲜血所刺激,玫瑰丛窸窸窣窣,奄奄一息传出声来“夜莺啊,森林中歌声最为优美的生灵,寒冬封住了我的血管,霜雪摧残了我的花蕾,已经无法开出红玫瑰来了,但是若你愿意整夜歌唱,用鲜血滋润树根,下一个黎明,红玫瑰应该会为你盛开。”字眼里透露出的巨大代价,夜莺回想起青年爱而不得的模样,竟没有犹豫“那便让我未时间最美好的事物献上我的歌喉,红玫瑰树啊,您的红玫瑰请为那橡树下的青年盛放。”暗冷幽静的森林,夜莺为黎明奏出的歌曲回响,鲜血从伤口涌出,越来越快,越来越多,那荆棘仿佛在渴求着滋润,一股脑地向她涌去,毫不留情地扎入她本就薄嫩的皮肤中,随着黎明的到来,夜莺最后一丝歌声和最后一滴血液也被吸取殆尽,一条带刺藤蔓缓缓穿进橡树林,在熟睡的青年身边悄然绽放出一朵艳红的玫瑰,就如夜莺体内曾沸腾的血液一般。
青年迷迷糊糊的神经在目睹到眼前的红玫瑰时便瞬间绷紧,他欢喜地将其摘下,快步奔出橡树林,为了向他心上人的贵族小姐提出共舞邀约,却没有半点对突然出现的玫瑰的疑惑与思考。
“嗯?一朵玫瑰而已,恕我无法接受你的邀请”那贵族小姐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转身却如变了个人似的,纤手轻放到一身着华服的贵族男子手中,娇笑着跟随其离去,显然邀约者另有其人。
只留青年一人愣愣地目睹两人远去,牙关被咬得嘎吱作响,但不足以发泄青年心中的愤恨,只见他狠狠将那朵红玫瑰摔至地上,也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转身离开时也没见到那玫瑰在车轮下被碾压得如泥土一般的溃烂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