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骑士团 二月通用委托
·艰难复健卡一下,十分感谢借我用的副会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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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间……”
珂莱特的目光被委托板上报酬一栏吸引了。要想长期驻扎在莱奥塞斯特,住旅店对钱袋来说显然并不明智。而倘若能拥有一间公会提供的宿舍,无论是接取委托还是解决温饱都会方便许多,几乎是不二选择。
随着停留时日增加,她对这座贸易都市的喜爱日益增长。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与四通八达的铁路,莱奥塞斯特的商业活动举大陆闻名,旅行者带来各地的奇珍异宝,在此地或是互相交换,或是和居民们以物易物获得所需的补给,城外近郊更有别处难以一见的药草、矿物、食材……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去也能为族里在编写的典籍出一份力吧。
她想得入迷,没注意到一阵脚步声的接近。
“晚上好呀,小珂莱特。是来看新发布的委托吗?”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得珂莱特下意识往侧边缩了缩,待看清来者样貌后又急忙微微鞠躬,为自己的失礼抱歉不已:“米歇尔先生!晚上好!是的,我想知道公会的修葺是否还需要人手……”本意是趁天色刚暗独自来接取委托,不曾想直接撞见了暗影领航的副会长。
光影骑士团的正厅依旧灯火通明。桌椅大多齐整地摆放着,有几处稍显凌乱,显示白天曾有人在此小聚。眼前的红发青年似乎刚从某扇隐蔽的小门中走出来,空气中隐约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是饭菜香吗?尽管珂莱特来时已在城里简单解决了晚饭,却依旧被勾起了食欲。找机会一定来尝尝,她暗自下定决心。
“需要的,非常需要!让我想想……能不能请小珂莱特帮忙将这些用作室内支柱的木头稍微装饰一下呢?全都是光秃秃的,好无趣呀。”米歇尔笑着环视一圈,朝年轻的精灵摊了摊手。
“没问题。”珂莱特颇有同感地点头,随即又小声地补充,“请问公会饭堂的开放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得到了副会长热情详尽的答复后,她向对方行礼告别,在正厅里捡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思索如何完成这项并非战斗的任务。她的匕首只刺入过来袭魔物的咽喉,从未用来雕出精致的花纹,但使用方法想必是类似的。事物的本质皆相通,关键在于你投入的心,锻造铺的学徒曾一边这样告诉她,一边将手里的锤子精准地落在火花四溅的金属上。清脆的敲击声仿佛还回响在耳畔,珂莱特弯下腰,从腿间拔出一柄趁手的小刀,握在手中,走向了西北角的支撑柱。
米歇尔先生并未明说要如何装饰,珂莱特决定从自身熟悉的图案入手,给柱身刻上花瓣与藤蔓的样式,再采一些毛茛稍作点缀,或许能为正厅增添几分生机。
想法与实践毕竟存在不同之处,本惯于割破柔软皮肤的刀锋划在坚硬的木料上,多少有些别扭。她尝试着变换持刀的力度与角度,思绪在重复的动作中逐渐飘离。
一下——
“爸爸妈妈,精灵为什么不死不灭呢?”彼时她正随父母来到二十年前曾游历过的人类小镇,却发现这里早已被纷飞的战火毁得只剩一片断壁残垣。那夜,她坐在尘土飞扬的石墙墙头,手里握着一片破碎的彩窗,看着膝头摊开的记本里自己临摹的教堂原有的样貌,困惑地问。
“珂莱特,我们并非不死不灭,但确实比各种族活得更长久。正因如此,爸爸妈妈选择成为记叙者,将一地的历史风土人情以另一种形式留存。”妈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希望你也能在这趟旅途中找到自己内心想做的事哦。”爸爸补充道。
内心想做的事吗?可是,对于无尽的时间来说,会有什么是必须要去完成的吗?
两下——
那是抵达莱奥塞斯特不久后。她走在人潮涌动的中央大街上,正为午饭发愁,不知不觉间站在了一栋飘出清香的屋子前。推开门后才发现,内部的装饰是温馨舒适的木质风,挂着编制精巧的毛毯与壁画,前台的招牌上画有住宿的图样,阶梯上的空间延伸开两排木门,俨然是一间颇具风情的旅店。她遗憾地又闻了闻空气中令人舒适的原木气息,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声呼喊叫住。“是新来的冒险者吗?我们有专门为精灵准备的客房和食物,价格公道哦。”前台的姐姐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住一阵也无妨,这里或许会存在她苦苦寻找的解答。珂莱特这么想着,跟随指引从厚厚的登记簿中抽出一张表格,将自己的信息工工整整地填下。
三下——
当、当、当,每间锻造铺都从不缺这样充满韵律的节奏,连同烧得滚烫的火炉与呼呼作响的风箱。她仅是奉委托之命前来取走一柄打造好的长剑,却被柜台后的橙发少年叫住了。
“这是上次见面时答应过送给你的。”他说,小心地从身后的木架上取过一副护目镜。简单而巧妙的设计,两端装饰着两根明亮的、银蓝色的尾羽。是城中飞鸟不知何时掉落后被他珍惜地收藏、又稳当地融合进这件作品中的吗?珂莱特的眼神中露出一点迷惘。“本雅明,你不明白吗?”她双手接过礼物,喃喃说,“我曾用赤诚的心热烈地活过,现在没有了心,自然也不再知晓何为活着。”学徒听言,推了推被汗水浸湿而往下滑的发带,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没关系,我可以再为你打造一颗。”
那天以她不知该作何回答而匆匆道谢离开告终。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珂莱特晃晃头,试图把杂念赶出脑袋,而随着花纹逐渐成型,她也终于摸到了少许诀窍。天边已泛起一抹晨光,她静静凝视几秒自己一夜的成果,将小刀重新插回皮革带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骑士团。
明夜再来做完剩下的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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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e站可以直接发文章,于是来重新发了(对不起
把原先的删除了所以来存档一下评论:
L'Assasymphonie:
啊啊啊非常感谢小珂莱特写了米歇尔!呜呜呜特别可爱的小珂莱特宝宝大亲一口这么可爱会被我使劲揉搓……
好舒服好干净的文风非常喜欢!特别感谢帮忙描述了骑士团内部和城镇的风景,看着好舒服很喜欢……果然会在意小珂莱特为什么说自己突然没了心地活下去,而且虽然珂莱特说自己冷淡但实际会有很多心理动作呀、小心翼翼地雕刻什么的,都超级可爱的!!!
小铁匠也好可爱啊吃一口!以后别来住旅店了来公会一起住吧x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扭结面包: 回复 L'Assasymphonie:
啊啊啊非常感谢杀杀服你(?)大人这么认真的评论和借我米歇尔一用!虽然只写了一点点不太好意思点响应……谢谢谢谢看得开心就好T T
特别喜欢思考背景和风土人情这类的设定,尝试着描述了一下,还想和大家一起构建这片大陆感觉很好!珂莱特大概是不说出来但想法很多的感觉XD她的故事还需要一点时间展开(我写我写.jpg)也很期待米歇尔背后的故事,看到有留下悬念产生了好奇心!
以及小铁匠其实是担心无人互动拉过来的背景板(喂)(虽然有具体设定)好耶!这就快乐地住进公会成为幸福一家人!!!
蜘蛛鬼市,天罗地网,百无禁忌,蛇鼠一窝,虫蚁作祟。从踏入开始,路边摊位像肠子滚地,满眼望下去看不清边界,全靠萤火点灯,切割这场噩梦。
其中一个摊位摆竹篓,装鸡头,又两尾鱼,布几颗破烂怪石,造型奇异,形同怪目妖容。
徐止抬一抬下巴:老头你坐着的,什么东西?
那不过是个破布盖矮凳,谁知道什么东西?独眼老人烟嗓烫,笑一声,低如铁砂听不清,理都不理徐止。徐止听明白了,又说,一坛『饮山崩』,让我看看。
小铁公鸡,长点眼睛。但老人掏耳朵,伸出两根手指冲着徐止,都懒得瞧他。
老铁公鸡!徐止嘀咕。怀里摸出两小瓶竹筒瘦的酒,土色红纸封旧泥,扔他身上,忍不住又说一次:老铁公鸡。
酒方入手,手应声抽布——几乎同时,那底下坐着的矮凳被抽起来竖着,竟是个剑匣!老人单手推酒盖,仰头倒陈酿,另一头半扶半靠,看机关稳送六把剑依次错开: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
剑身自有暗纹叠光华,流转杀机隐其鞘,结果徐止挑个眉:假的吧。老头刚喝两口,咂咂嘴:我就教你这么杀价?徐止又道,那让我试试。
老头酒没喝完,只送个手掌:自便。
试就试!
徐止抽把寸宽不足的窄剑,两指不到,重一斤三两,身如冰骨呈玉色,不见头顶月清辉。他手中甩个剑花,只尖回肘转时在虚空中略一停顿,又猛的施力,立刻就抽出寒风松声破空响。
白成碧在一旁摇扇子:趁手?徐止点头:趁手。白成碧又道:来把?徐止摇头:太穷。
这扇子轻点,目送流星剑回鞘,微笑道:我看倒不是小白太穷,而是剑卖得太贵。
徐止耸肩,把剑掂一掂:“可能吧,我不懂这个。”他顿了顿,问:“你懂?”白成碧道:“随便懂懂,大概也就能看出这剑值不值钱。”
老铁公鸡可听不得这话:“什么意思?不识货就给我放回来!”
放便放。徐止把剑抛入匣中,正嵌合,闻铁器声响,他对着老头说,你再喝另一瓶试试呢?
老头刚喝尽一罐,又拇指平推,卸去另一罐的瓶口,鼻子都不稍动就发现:普通白水!
“好你个徐止,学会骗人了!”
铁公鸡一手猛拍古匣,迫那六把好剑乘机关颤动,正平稳回收,另一手立刻泼向徐止。徐止立刻抽伞来挡,瞬如黑鹰展翅,以翼蔽之,那水只洒出个花,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剑匣几乎同时,轻轻“嗒”了一声,收入六把剑,合满。
徐止收起伞,露出个猫笑:“老头,再慢些,这水泼上去,你的剑便要遭殃了。”
眼看这暴风骤雨的怒斥就要杀来,他立刻戳戳白成碧,背后顶着老铁公鸡慷慨激昂的骂骂咧咧:“白兄,白兄,速走,速走。”
白成碧被他拉拉扯扯,只拐弯一个普通地方,霎时灯火通明。徐止忽然站住,低头愣神,几乎不敢置信:将黑伞再次撑开,里头居然真有方才自己试过的那把剑!
他抬头,眼里写满震惊,好像凭空多了两斤肉作猫粮:“……你刚搞的?就我开伞那一下?……难道你是啄木鸟?”
白成碧用扇子把那耳朵压下去:“白某教你,夸人可以用‘眼疾手快’。”
徐止哦了一声,把这剑拎起来,只见光华流转玉生烟,轻如薄纱也似纸,吹毛立断可斩风:“这把好像确实是唯一的真货。”
他再看白成碧,欲言又止。白成碧就道,在下也不是多想要这把剑。徐止不懂这家伙什么毛病,难道艺高人胆大,只是偷来玩玩?还是因为不喜欢老头真假参半地卖,要他跳脚……罢了,好像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无端猜测,没什么用处,既然给自己了,那就拿着。
他俩分而行之,各自寻路。这鬼市各分区域,纵深往后,逐渐嘈杂:华贵衣衫有血衬,明亮矿石半真假,更见前朝禁书与宝图。徐止持剑,正寻思留作己用,还是即刻出手,就听见有人脚步尾随,只在暗处。
徐止不动声色,假意挑挑拣拣,只靠余光瞥见:跟踪者藏身之处这样暗,瞧得清楚么。
他摸几文钱,买了个青蛙脑袋的面糕,结果一嘴下去,全是苹果味,苦得他咧嘴:谁拿瓜果生烤啊?!
正是同时,有风声横来,他立刻猫身躲过这横劈,便要再躲个竖砍,青蛙脑袋被徐止拿来挡刀,一刀两半落在地上,他说,我的钱。对面听到了,眨眨眼,但刀不停,只说,那赔你一个。徐止无言,问,你若是要害我,就让我再吃一个。可是对面没回答,是刀比嘴快:短刃削雪光,玲珑碎几片,来去快如雨!
雨声暴烈,铁马冰河,也如玉珠,落盘声声。徐止力不及他,抽剑格挡,卸不全这刚猛狠劲,只走偏锋,如个捉不住的泥鳅,千百纠缠,难杀要害。几个来回,他自己嘀嘀咕咕:镇安司也多管闲事?
对面刀客默然停招,负手持刀,刀不入鞘:……你不问自取。
徐止正色道:我捡的。时雨哪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一时间被这无赖说得沉默,换了个问的:你怎么认出来?
“绝佳偷袭时候,不行杀招;力可斩刀,只求击落,如此光明磊落,就差把我‘我不伤人’写在脸上了。”
时雨没得反驳,又眨一下眼:“那你把剑还了。”
猫龇牙:“我不。你这狗头,太过正直,很不好骗。”
时雨思来想去:难道还有好骗的狗头?那拾肆的脑袋刚浮现脑海,就见徐止扛着伞,无声无息凑过来——他个子太矮,这样抬头,总有一种要把时雨当树爬的错觉:“小狗,做个交易,我嗅觉不好,什么都闻不见,咱俩合作,寻个食魂散——你们镇安司也不希望这种迷香流散入民间吧?找到之后,我立刻去还这把剑。”
那头时雨还没想清楚为什么是“小狗”,但是记得一码还一码,严词拒绝。徐止又换个说法:“那你帮帮良民小百姓,一会儿我就迷途知返把剑送回去。”
这居然很轻易说动他,只见时雨把短刃收回鞘里,闷声应了:好。
徐止想,真这是另一种好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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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今儿不巡街,被徐止拎出来。
他俩脸上都跟坏了一样,面无表情,能不动就不动。猫眼狗眼,都只转一转。拾肆说,你其实很适合来镇安司,坏人一看你,容易吓得不敢跑。徐止有来有往,说,你也适合收破烂,客人看了你,通常会不要钱,放下就走。拾肆很少听这样的话,居然老实问,为什么?
徐止想了想,从善如流,说,因为你可爱。
他俩还没走,仍在镇安司门口。曹石路过了,问,吃饭啊?徐止说,捡破烂。曹石说,那在下先告辞了。徐止叫他别走,曹石不解,这猫说:我捡捡你。曹石给他扛起来放墙上去。
拾肆哒哒哒跟过去,又问,你捡破烂还捡人啊?徐止说,有些话本来有趣,你如此认真,显得我十分缺德。我只是捡曹石,但曹石不让我捡。拾肆说,哦,那他毕竟不是破烂。徐止说,你真可爱。拾肆说,你也是。徐止叹一口气。
吃烧鸡吗?徐止拍拍灰尘,边走边问。拾肆眼睛一亮:吃。但转念一想,很担心:捡破烂的钱,够不够吃饭?徐止说,比之镇安司,实在差很多。拾肆说,难怪曹石每每问我,都是叫我请客。徐止说,要不咱俩去摸他的钱包。
拾肆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这如何可以?
徐止头头是道:我若是摸到了,咱俩吃一顿,你将我抓起来。我若是没摸到,就躺在地上,讹他一顿。
拾肆说,你开玩笑的吧。徐止说,是啊。拾肆说,你真可爱。
徐止说,你是故意的吧,拾肆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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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么,仲秋提前准备些腊肉。
做吃的她其实不算擅长,照顾大小姐的时候全靠厨娘。但非要和赶制冬衣比起来,那还是做吃的容易些。
如果有自己的小院子就好了,不用这样和衣服们挤在一起晾晒。她这样想道。但回头看看,正是因为镇安司的官服遮挡,麻雀们看不到自己来了,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继续偷啄腊肉。腊肉本就是多做了一块给他们的,白天是鸟雀,夜晚是野猫,分配合理,如果多拿,就被暴打。
被谁暴打,仲秋不知道,只奇怪怎么大家如此有序,一次一口,彬彬有礼。
前阵子回温,来的小鸟更多了,乍一看以为春至,其实还有得熬。仲秋把官服抽出来,灰色的外衫不庇佑麻雀,该去守护百姓了。她看一看天,鸟雀呼晴,觉得阳光很好,实在适合晒被褥。
真正到镇安司时,还没到她换班的点,但听到门口有吵闹。她走过去看,见曹石拎起个小孩,正摩挲下巴那没刮干净的胡茬,难保不是昨晚又通宵了:“小徐兄弟为什么喜欢来镇安司摘桂花?”
徐止挣开曹石,猫一样蹲在墙头,振振有词:“此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德俱尊,四季平安,没人来偷,无人敢抢,连桂花都开得很茂盛。”他停一停,回头看到仲秋,问:“镇安司的绿树是对公众开放的吧?”
仲秋愣一下,却看向曹石:“仲秋不知,要问前辈。”
前辈。徐止嚼一嚼,这老家伙要是着急点,年纪可以做你爹。仲秋思考了一下,说,可是小白你好像只比我大一年。曹石问,要红包吗?徐止尾巴上的毛竖起来:……给多少啊让我多个长辈。曹石认真想想,塞给他二十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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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糖葫芦咯!”
卖糖葫芦咯。徐止跟着他嘀嘀咕咕,被赵弘义听到了,一转头,可是那猫耳朵躲在草垛子后面,什么都看不到。赵弘义不信邪,把草垛子往左,猫也往左,赵弘义把草垛子往右,再往右,咚一下,看见猫头,击中猫头,猫头蹲下。
“……哎哟徐兄,不好意思,我以为见鬼了。”
猫头捂着脑袋蹲半天,面无表情爬起来,手里居然有一串掉了的糖葫芦,他说,你不要了吧。赵弘义说,呃,可以不要。你头没事吧?徐止说,还能用。赵弘义说,我给你点药?徐止高看他一眼,问,你还随身带药?赵弘义说,万一呢,总有人用得着。徐止说,你倒是随时助人为乐。赵弘义道,人活着么,是这样的。
徐止偷偷把糖葫芦吃了,说,我随时准备入土为安,你路过可以帮我埋一下吗?赵弘义若有所思,说,赵某拄拐杖不太好挖坑,坟头放一把糖葫芦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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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小孩买糖葫芦,一路往北跑,结果铜板掉地上了。赵弘义看得见够不着,正要喊,也不知道去他去哪里,只瞧个猫耳朵,鬼一样窜下来捡了。
“小徐兄弟!来得好。”
——好个屁,他还没说话,那猫把铜板揣自己兜里了。
赵弘义扶额,说,小徐兄弟,你腿脚快,能不能把这铜板给刚才买糖葫芦的孩子送过去?徐止面露不舍,说,都掉地上了。赵弘义劝道,那也是人家的,我请你一串,你帮他一把。
十分划算。徐止露出点笑:好啊。
这厮居然起身就走,目标明确,三两步消失巷口,没多久便跳回来,抬着他的伞,说,给他了。赵弘义想,是不是又被这贼猫坑了。
贼猫还在笑,心情很好,挑了串小的。赵弘义问,你今日不开店?徐止道,开不了,朱雀大街死了人。赵宏说,难怪旧日同僚如此忙碌。徐止道,我也忙碌,如何不见你称赞我。赵弘义看着他吃第一口糖葫芦,说,你本可以不忙碌。
他俩慢慢往前,话题东倒西歪,徐止吃到第二颗,居然又看到那小孩跑回来,他指了指,说,街头李家奶奶的宝贝孙子。
赵弘义大惊:“她哪来的宝贝孙子?”
徐止道:“我也觉得奇怪,但你上个月说二狗媳妇丢了娃,死活找不着,鼻歪,眼斜,家里人也不在乎,官都不报,只有孩子娘哭天喊地。”
赵弘义听出弦外之音,说,我们去看看。徐止吃完第三颗,转了转眼珠:“我帮你把他抬过来,你再给我一串?”
这是什么缺德买卖。赵弘义问。徐止说,你看,这镇安司要是看见了,我是说我捡垃圾,还是说我拐卖人口啊?赵弘义说,你想说你拿串糖葫芦过去是送爱心吗?猫说,那先谢谢赵老板的爱。
“蒋平!你的酒钱!”
不知道谁喊的,从馆里递出来,到这街上也只剩个尾巴。被喊的那个更不在乎:是多了还是少了,若是少了自会有人追出来,若是多了,便算今日的心情钱。
心情好啊!哪里是这样容易买出来。她掏掏耳朵,好像真的没听到有人跟来,只剩风声了。今日风也好,风急,天高,自有飞白过耳,蒋平眯着眼,眼中世界左右倾斜,却觉着树里不太对劲:你也不见她有半分严肃,步子仍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左踏时如虚凭风,要跌不倒,下一秒居然飞身便起,再回头已在树上,捉了条黑猫尾巴。
“又是你。”
这醉汉却用个笃定语气——她穿圆领,不系好,内衫居然还有百花楼带出来的墨痕,字迹妩媚,另有些风情,一笔歪了,连同口脂吻在她怀里。
被捉的人叹口气,说,我以为你醉个半死,怎么清醒成这样。
蒋平只问,找我作甚?徐止便答,找你酒钱。
黑猫一头乱毛,没睡醒的样子,掌心里摊着铜板,递给她。蒋平松了那尾巴,又落到地上,兴趣缺缺:只是跑腿?那不必了,你这小孩,留些钱买件冬衣去吧。
那长辫甩一甩,更像条漂亮的尾巴。徐止看着发呆,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说,冬衣我有。
蒋平又问,找我作甚?徐止不答,仍在墙上。
这种流落小猫,蒋平也不太放在心上,兀自往前去了,哼一首曲子,调也歪了几句,随风吹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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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便是梦中杀人也并不奇怪。
她醉起酒来清醒得像鬼,平日里收住的拳脚打全一套,是排山倒海破竹来,烈风过野摧枯朽,更莫要提使刀:她也使刀,使刀更行云流水,千钧得怪异,好像压抑山洪一日起,恶鬼门关百年通,大开大合,只取首级,不屑手足。
手足?蒋平不信手足,手足不如刀,刀在手中,如天地间任我行,行路难时任我平。刀要挥去哪里,便可挥去哪里,手足却不可以!手足说不明白,是血肉魂骨,是梦中折钉,醒来又握着刀,忽然不知道挥去哪里!
于是真就醒了,那刀已入树中三分,再难抽出。她原先真要劈这树么?我看不尽然。那树是蛮力破土,生长在村口,生长在心口,教会自己原来有力气,便可挥刀拦路,斩断别人的生活。
蒋平看着手里的刀,心想,我便也要如此么?我便也该杀死谁么?
她又喝一口,要醉个痛快:谁也杀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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