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
真是奇怪的事情啊。她脚踩在地面上,却带出了一地细细的荧光,这蒙蒙的黑夜并不叫她如何畏惧,只要挥挥手,面前便微微亮起来,如星辰般点点飘落的光屑落在她身上、消失在她眼前。
叫她不安的是潜藏在暗处的一些‘别的什么’。
她一时间似是被人强迫着奔跑起来。无暇思考朝向何处,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仿佛吹息在自己脖颈的冰冷呼吸,只是直觉的逃避着躲闪着,因恐惧而难以呼吸。日向只觉胸腹中如灌铅水,心脏被这股恐惧紧紧揪住,奔跑、奔跑,前方的黑幕似无穷无尽,指引的光芒却一丝也无。
她猛然间停了下来。
在距离一步之遥处,本以为无穷尽的前路突兀的消失在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化为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张开巨口等待着吞食落下之物。
日向突然间奇怪起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呢?身后那呼吸属于何人,令自己感到恐惧的又是何物?
她茫然的盯着足下摇摇欲坠的峭壁悬崖,忽的又恍悟起来。
是这样的。没有错。
所有她所畏惧的她所躲避的,将自己逼到这危崖之上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可怕的不是黑夜,而是——【——】
她面上一点点绽开奇异的笑容,眉目间的畏惧散尽,满心欢喜的朝深黑的悬崖迈出了步子。
——有什么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她。
*
浅见日向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了。
内室漆黑一片,从窗外投进薄薄的一层月光,这光辉没有丝毫温度,她头脑昏沉,扯紧了被褥将自己严实的裹了裹,即使如此还是觉得手脚冰冷,发根处却又黏腻得难过,说不出是冷还是热,日向小小的抽搐了一下。
她再次醒来时,看上去仍然是夜半时分,然而人却奇怪的清醒起来。
今天的黑夜……感觉格外漫长啊。
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穿好衣物收起被褥,方一拉开障子,三月的冷风便倒灌进室内,被这仿若针扎的凉风一吹,日向的思维终于清楚起来。
她猛然间想起,这三月的第一日正是坊间传说的百年一次的长夜开始的日子。
‘影祸之祟’,将要持续百日的长夜。
“难办啊……”
小声自言自语,黑发的巫女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转身进屋提了一盏灯笼,朝每日同家人吃早餐的屋子走去——从天色上是没法分辨出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了,姑且就当做是早上吧。
神社中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是黑暗的缘故吧,人从脚跟处一点一点的冷了起来,好似有凉气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般顺着脚踝攀援而上,在肢体间缓慢的游走。
日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这一幕隐约让她有些许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不久前的睡梦中,她也曾经历了相同的场景……
但是梦中到底见到了什么呢?不论她如何苦想,到底还是没有结果了。
浅见日向最害怕黑暗。这是身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她总觉得在那不见光的暗处似有着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蠕动,总像是有一双她看不见的眼睛,那视线从暗中的每一个角落隐晦的刺向她,只要稍不注意,那毒蛇便会吐露出致命的毒牙。
她朝食桌处扬起灯笼张望了一下,意外的发现长兄天鹤刚刚吃完早餐,正收拾着自己的碗碟。
“早啊,天鹤哥。”
总算是不用再一个人单独置身于黑暗中了。日向如释重负的松下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灯笼小跑着凑到大哥身边,“今天真是不习惯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浅见天鹤戏谑的谈了谈妹妹的脑门,转身到灶边盛了一碗味增汤,他拿木勺搅了搅大锅中的汤,动作迅速的又挑着捞起一勺蚬贝来加进腕中,然后将之推到了盛好了白饭的妹妹身前。
“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给。你起得太晚,味增汤都只剩下豆腐了。”
“哼哼……”
用筷子捞了捞自己满满一大碗配料丰富的味增汤,日向满足的翘起唇角,决定不和只会在嘴上欺负人的长兄一般计较。
她喝了一大口汤,又从罐子里捞出一颗腌梅子来,在放到白饭上前先轻轻吮一吮,咬下一小点儿来压在舌头上,自家腌制的青梅带着紫苏的清香,被浸染成漂亮的亮紫色,满满的盐咸味和酸味让人不禁口水直流,连着手指也要挨个吮过一遍。
日向满足的叹了口气。
她配着梅子和糖大口大口吃着饭,抽空敲敲一边摆放着的装腌梅子的罐子,那里面的存货已经不多了,不过家里倒是应该还剩着几坛子……
不着边际的想东想西,倒是一边的天鹤也看向装着梅干的罐子,略略皱起了眉。
每年到了四五月,就是采摘新鲜青梅最好的季节,神社里总会挑选已经变得金黄,发出好闻香气的成熟青梅,招来附近有空闲的女孩子们,先将大量颗粒圆润饱满的梅子们用水浸泡以去除涩味,然后再剔除梅蒂,稍稍消毒后裹上盐,再放进专门的大缸中腌制……日向最喜欢的,就是在这时产生的梅醋的清香,小的时候时常拉着哥哥们一起偷偷移开压石,用小杯子舀着梅醋当做零食来喝。
待到加入紫苏再腌制一个月,再次打开腌缸时,梅子们便已经被染上了紫苏惹眼的色彩,这时便将之一颗颗小心取出,在阳光下均匀的晾晒。浅见神社每年在梅子的晾晒期,不得不提防的除了偷吃的鸟儿和附近的孩童,还得算上一个偷吃的小日向。
如果天气晴好,一直晒上这么三五天,一年份的梅干便算是大功告成了,除去对参拜者出售一小部分,这些梅干还会作为赠礼分送亲朋,余下的便是神主一家人一直到第二年的梅雨季节的佐餐小食。
“不过今年怎么样还说不定啊……”
浅见家的长男的话语中不无忧虑。因为影祸的缘故,这段时间来植物似乎都不再按照原本的轨迹生长,神社中的药田枯了一批当季的药草,却反而长出些别的药株来,好在一直以来从他们这里购进不少药材的那位医师并不介意,表示等到这些药草成熟了,他还是愿意采购……
浅见天鹤思虑一番,眼波微转,又伸手敲了敲妹妹的脑门。
日向脸颊因为咀嚼而一鼓一鼓的,眨着眼睛示意长兄有话直说。
天鹤颇为好笑的戳了戳这姑娘仓鼠似的腮帮子,被妹子一巴掌拍在手上,这才笑着作罢。
“一会没什么事情的话,把家里的腌梅子再给黛医师送一罐去吧。”
他这么对妹妹吩咐,话说到这里,却又突然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日向,“不过……”
“不过?”日向歪着头反问了一句。
“……你还是算了,果然还是我抽空过两天亲自去一趟吧……”
面上带着两分隐藏起来的疑虑,天鹤的话却引起了妹妹的不满。
“等等天鹤哥你这是在小瞧我吗?我又不会在送去的路上把梅子偷偷吃掉!呃……应该……只吃一两个应该没关系吧……咳……”
她反驳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先没什么自信的嘟囔起来,轻咳一声带过这个一点自信也没有的话题,日向拍着胸脯将送礼的任务揽在自己肩上,“总之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长兄面色有些复杂的注视了她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小妹妹信心满满的笑容,泄气般的叹了口气。
他这一次只是轻轻摸了摸妹妹的长发,缓缓摇了摇头。
“自信是好事,不过不论如何,影祸之祟……日向你千万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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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放CP互动里了我激动我跳跃虽然我还没写到CP……咳咳……
不要脸的强行关联,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出现嘛是不是……然后虽然只是提到了一点点但还是不要脸(X2)的也关联一下33……
由于这边失误迟了发公告,因此考试投稿截止时间以这篇为准。
[0:15]前的投稿皆为有效。恭喜各位通过考试的同学!
自己經常被人說,是個趕不上趟的人。
就算是有著十成十把握的事情,就算預先留出兩倍三倍的時間,也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奇怪的原因一直拖到最後一秒才能完成。報考早乙女學園的時候,郵局的工作人員發錯了件,到開學的時候隨手攔下的出租車半途熄了火,諸如此類,諸如此類。
畢業演出前的最後一次考試,佐世保第一次給了自己不錯的評價。像是,樂曲的平衡感已經掌握得很不錯了,從夏季合宿以來進步相當明顯,從商業作曲人的角度來說接下來就要以自己學習進步為主了,之類的。高興地回答他“是因為實際跟別人搭檔過之後學習了很多為歌手寫曲子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後,作曲科擔當的教師不知為何沒有出聲。啊,這麼說來,下個月發售的水銀幻想最初編年史是他負責片頭和片尾曲的作曲來著,灰神一邊退出教室一邊這樣想道。對灰神來說,遊戲封面上作曲欄的“佐世保”三個字,果然還是比教室裡那個皺著眉頭的女裝偶像要來得親切熟悉。
雖然因為時間限制總有這樣那樣的缺憾,但灰神自認每次考試都是盡了全力的。至於在進入學園的當初不足的部分,也在早乙女學園學習的期間依靠專業知識和經驗慢慢彌補了起來。這一次考試之後就只剩下最後的畢業演出了,雖然還有時間,不過準備當然是越早開始越好。灰神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冷靜地重新梳理了一次自己到目前為止發現的不足之處。
完成度……平衡感……適應度……不足之處……欠缺的地方……欠缺的東西……嗯?
灰神走過兩個正在認真地研究什麼樂譜的學生身邊,靜靜地停下了腳步。
(……還差……一個搭檔。)
說起來,自己從很久以前就經常被人說,是個趕不上趟的人。
雖然莫名其妙的壞運氣也是原因之一,但灰神自己的性格恐怕也有責任。世界像是隔著一道熒屏一樣沒有一點真實感,如果沒有明確的期限,就完全提不起幹勁。雖然至今為止還沒有闖出過什麼太大的禍,不過這樣的性格不改掉的話總是不行的吧。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卻還是提不起一點幹勁的自己,大概早就已經無藥可救了。
意識到不找搭檔不行之後,周圍的人好像突然就全部都變成一起研究畢業演出的搭檔和已經找到搭檔的人了。說的也是,已經是這個時期了嘛。感覺好像是一直飄在空中晃晃悠悠捉摸不到的最後期限突然有了現實的重量砸在自己面前一樣。按以往的經驗來說,差不多也是自己應該著急起來的時候了,可是很遺憾,危機感似乎依然拒絕出勤。
啊,惡化了呢。怠惰的老毛病。
隨手撿起那對搭檔的樂譜遞還給他們,聽他們一人一句連聲道謝的時候,灰神還在漠然地想著這種事情。這麼說來,那個偶像科的女孩子的聲音不適合唱樂譜上那種音域急速變化的曲子吧。
雖然結果最後她只是點頭說了沒關係,然後回到了宿舍。
室友最近每天都在努力練習,雖然感覺從開學開始她就一直在努力練習……該說是氣氛不同了呢還是心意傳達到了呢,看她拼命的樣子,應該是找到搭檔了吧。真好啊。該死的危機感,什麼時候恢復正常上班?
“我回來了,月島同學。練習辛苦了,給你帶了焦糖布……”
“小夏A夢——————————!怎麼辦!”
什麼?這個撲過來掛在自己身上的室友是什麼?生命的危機感似乎要比考試的危機感更早恢復工作了。
“我發現!我沒有搭檔啊!!”
啊,原來如此。
“呃,如果月島同學不嫌棄的話要不要跟我搭檔?現在已經沒有同班的限制了,我們夏季合宿的時候也合作過……再加上我也很喜歡月島同學的聲音。”
室友的表情超越驚訝到達了驚愕的地步。雖然不太清楚,不過募集搭檔是需要做得像求婚一樣盛大的東西嗎?……不管了,反正。
反正自己尋找搭檔的條件,也就只有這些了。
“不考慮一下嗎?我的話,應該不會讓月島同學後悔哦。會完全依照月島同學的需要,寫出為月島同學量身定做的歌。夏季合宿的時候,月島同學也說了我寫的曲子很容易唱吧?”
雖然自己經常被人說,是個趕不上趟的人,但是這次應該不會有錯了。夏季合宿的時候已經做過了實驗,最後一次考試將隨機生成的虛擬偶像作為假想搭檔寫出來的曲子也獲得了那個佐世保的高評價。果然身為作曲家就是應該最大限度地隱藏自己的存在而突出歌手的光芒才對,這樣做就對了,沒有問題。
“怎麼樣,月島同學?……月島同學?”
“我……問我……?嗎?誒……誒……誒誒誒誒誒!?”
離室友恢復到能回答自己問題的精神狀態,似乎還需要一段時間。
临近中午吃饭的时间,天空开始零零散散地降起小雪。天色是阴沉的,压低的云幕使人恍惚有种错觉,只要伸出手便能接触曾经的未及。空气饱含的水汽也因此变得寒冷,将呼入自己的鼻子染得通红。
教堂前被踩出一条泥泞的小径,人们依旧陆陆续续地赶来集合,顾不及注意鞋上的污渍斑驳。他们带着似乎是一样的表情,从不同的地方而来,又聚集到相同的目的地。
人们开始就坐,相互礼貌地打着招呼,小声地交谈并随时准备给别人腾出可以通过的地方。当神父带着唱诗班走进来的时候,教堂逐渐变得安静。
穿着白红长袍的孩子们依次走上唱台,如同之前无数次的排练般精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走在队伍最后的是神父的女儿,她身着一件纯白的连衣裙,脚上的鞋鲜红的却像在淌血。
早见夜未面无表情坐下,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发觉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但是人们的注意力从来都很难在一件事物上长久保留,纵使在这样具有生气的地方,这小姑娘周身依旧竖着一度看不见的墙。
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
夜未心里念叨着,眼角注意到父亲的提示。她深呼入一口气,将双手轻轻放在键盘上。
管风琴浑厚的声音越过那些无边无际的灰暗的云,几乎快要抵达天际。
鉴于之前的良好表现,夜未终于获得可以在新年之夜去神社参拜的许可。当然,浅昼是没份的。但是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他对于来自家庭的束缚嗤之以鼻,并执拗地、用各种方式进行抗争。
也不知是谁先死了心,还是双方都放弃了与对方的交流。早见浅昼与早见家的联系仿佛只剩下这个姓。比起在校园更加沉默不语的浅昼好似一座休眠火山,他在酝酿,并时刻准备着以某种惊天动地的方式给这些划上终结。
夜未感到了怕。那感觉就像是夜夜梦中的魇,半刻不停歇地追随着你。你在醒后又坠落,随后发现原来自己还在梦里。
不能这样。
夜未对自己说,不能再次这样。
一定,这次一定要做点什么。
夜未随着人流,独自踏上神社前的阶梯。浅昼跟在不远的地方,两个人都发现了彼此。
我能停下来吗?也许我需要等他?夜未在想的同时放慢脚步,身后的人群避开她继续向前。浅昼倒也不回避,走到与夜未并肩后停了片刻才继续向前。
于是这次轮到夜未追了上去。
离开神社的时候,夜未手中多了刚抽中的签。她的脸颊被晕染上红,紧紧地攥着那张纸。浅昼记得那确实应该是“中吉”。
“我啊……”
浅昼抬抬眼,并没有接腔,夜未却决定继续说下去。
“在许愿的时候一直在想,自己明明是基督徒却来这种地方。那时候因为满脑子只是这种事情,反倒没有许愿。”
浅昼依旧沉默着,夜未开始觉得尴尬,曾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得有所缓和,但现在看来也许未必如此。这可真是令人沮丧,夜未垂着脑袋想。
“如果单靠许愿就能真的达成心愿,那活着真是一件轻松的事。”
对于浅昼突如其来的答复,夜未是完全始料未及的。就在刚刚她还在想是不是对方又更讨厌她了,而现在她又陷入如何回复对方的困扰中。
措辞良久之后,绞着自己发梢的夜未声音细如蚊讷。
“我想,活着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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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来滑垒的,不要问我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还是和设定有关……真是抱歉,看在我是准考生的份上,别打脸!
还有E站又不让我空行,我选择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