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加莉从硬邦邦的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看准了一个空隙向自己的店溜去。自己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反而只会帮倒忙,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脑子里的记忆混混沌沌乱作一团,各种各样的影像闪过,偏偏没有自己需要的答案,她惊恐地发现就像FF说的那样,自己真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所能够想起来的极限,是显示着五月的日历——三个星期的记忆消失了,这段时间里,她在哪里?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加加莉不再去想这个问题,飞速地赶回了便利店。谢天谢地门还好好地锁着,也没有失窃的迹象;只是平常一尘不染的地面和货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打开灯,暮色中昏暗的店面重新变得亮堂起来,甚至有些刺眼,恍惚间她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便利店,世界像是在自己记忆消失的时候换了一个模样。
很久没有通过风的店里的空气有些混浊,些许尘埃随着她的动作飘到空气中,被吸进了肺里。剧烈奔跑之后的窒息感让她感觉有些恶心,她不得不在店里休息了一会儿,才有精力向家里赶去。
在加加莉开门的一瞬间,桌面的父母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她对上四道直勾勾的目光,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在门边站着,直到父亲先开了口。“这几个星期你去哪里了?店也没开,也联系不到你——”男人阴沉地问道。不知为何加加莉突然不想说实话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相信,竟然会有一群人集体失忆,然后在黑兽袭击的广场上慢悠悠地醒来。“我和朋友去玩了……”她随意搪塞道,躲闪着他们的视线走向弟弟的房间。
然而她马上愣住了。
那张床上本来应该会有一个和她拥有同样橘红色卷发的男孩子,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从书本里抬起头,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是现在床上什么都没有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床边的点滴架也安然无恙,甚至角落里一堆空药瓶的摆放还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唯独少了她的弟弟。
是去医院复查了吗?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她完全可以在这里等他回来,或是去医院看一下。然而这次不同。爸妈都在,而且态度反常得可怕;沉闷的气氛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比店里封闭许久的空气更令人窒息。
“林恩……去哪了?”加加莉颤抖着开口。不祥的预感堵在胸口,让她眼前有点发黑。父亲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倒是母亲带着哭腔吼出了声:“想问你去哪了的是我们!!林恩偷偷跑出去找你,感染了加尔姆综合征!”
母亲的尾音还在空房间里回荡着,加加莉却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只有自己跪倒在地板上,在心房撞出的重重的一声。
紧紧揪紧的心得到了解放,可随即而来的却是彻头彻尾的冰凉。她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听不懂了讲了二十年的语言,明明是最简单的单词,拼凑起来的语言怎么这么难以理解——或者说根本不想、甚至害怕去理解。
“……不可能,”她微弱地喃喃自语,“你们不要骗我……林恩已经这么惨了,怎么可能感染……”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响起了细细碎碎的啜泣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随着开关的清脆响声房间啪的一声亮如白昼,这盏灯曾经是她深夜回家时温柔的依靠,现在却冷冰冰的,让人想起太平间。
父亲终于开口了。“我相信你也听说了能治愈综合征的药被研制出来了这个消息……”他的语气有点不情愿,“我们把他送去了收容所。他会被治愈的。”“你的意思是……”加加莉有些费力地思考着,丢失了三个星期的记忆,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到底是中心广场播放的新闻帮了她的忙,她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你是说,你把他送去实验了?!”她腾地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被父亲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不让他接受实验,他就会痛苦地死去,但是让他接受新药就有一线希望。这之间的关系我想你应该能想清楚。”
“但是……”加加莉一时语塞。父亲的话道理没错,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病死,但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亲弟弟被送去做实验。作为监护人的父母已经在自愿进行实验的条约上签了字,这个既定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了。
如果——她这么想道——没有莫名其妙地晕倒在中心广场就好了,这样林恩就不会偷偷跑出来而感染上综合征。她有些痛恨起命运来,但她有什么资格去痛恨命运呢,爱着她的人正饱受痛苦,她却仍然苟且地活着。
她原本准备了一大堆故事要讲,听故事的人却不在了。
“那么我想去一趟收容所,”她有些哽咽,“哪怕一面也好,我想再见见他。”
--------------------------------------------------------------------
诚意约互动(x 再这样下去就要单刷了!
bgm: Titanium -Sia
我也搞不清时间顺序了呃...就接着上篇写吧
大概是6.16前几天到6.15的时候
风行来打个酱油
终于填了章节名的坑!!
奥瑞斯看着窗外的云朵,叹了口气。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啊。
他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家之后就狼狈地逃了出来,乘上了回到雪城的飞艇。
比起自己那个小窝来说,就算在塔德区的房子里有着那么惨痛——这个词实在是完美的形容——的记忆,奥瑞斯也愿意回去。
至少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是那么孤独地活着。
奥瑞斯自己的人际关系其实很淡薄,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在科学院内的同事和自己大学里的导师,也没有什么至交好友之类的存在。他也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不下酒馆,最多去去建立不了任何社交联系的咖啡馆。父亲在雪城教书,母亲早已去世,他在中心城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人。
“普通人”活的方式跟他是不太一样的,这点他完全了解。
他的头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听着身边的人的窃窃私语,看着一片灰暗的云层挤挤挨挨地倚在一起。
这一切好像不是那么真实,却又是无比的真实。
离奥错还有好几个小时的飞行,奥瑞斯却已经感到困倦不已。他回想了一下这几周以来的经历,恍惚了一下。
那个强势的女人和她的同伴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也像她的性格一般蛮横地撕裂所有屏障离去。奥瑞斯仍记得他和整支小队一起走过贫民窟所见过的一切,那几头死去的黑兽和现在在公寓里扑腾的那只蝙蝠。
希望黑兽不会很容易饿死。奥瑞斯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放的生肉够不够多。
他陷入了深眠。
“喂,”黑发扎得高高的女人低着头对他说道,“你就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吗?”
奥瑞斯望进她湛蓝的眼睛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嗤,你这样也叫没有牵挂?不要侮辱了这个词。”女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奥瑞斯才注意到她破旧并且沾满血污的衣服。她转过身去,留给了奥瑞斯一个潇洒的背影。
“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奥瑞斯跟着她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塔德的房间里了,身边坐着笑容满面的母亲。
“妈妈?”他疑惑地叫了一声,发现自己腿上有着那本母亲经常给自己念的书。“你今天不用出任务吗?”
母亲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爸爸呢?”奥瑞斯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惊慌,他想走出门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粘稠的液体。
“?!!!!!!!!不要!!!!!!!!”他惊惶地看向母亲,发现更多的液体从她的眼睛里,鼻子里,嘴里甚至耳朵里流了出来,然而她依然诡异地微笑着。
没有人进入房间,也没有人来帮助他。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风行靠着门冷淡地看着他的不知所措。
阳光透过窗户,母亲身上流出的液体闪着光。
像蝙蝠的眼睛。
奥瑞斯惊醒了。
他茫然地直起身环顾着四周。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很久,离奥错还有挺久的时间,但是他不敢再睡了。
飞艇里有几个小孩在跑来跑去,大约是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觉。有个女人走了过去,把几个小孩全部拎到了一边小声地开始教训。
小孩低着头,母亲逆着光站着,奥瑞斯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他重新戴上了自己的眼镜,默默看着一切,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母亲这个词,离他本来就已经很遥远了。
—————————————————————我是时间分割线—————————————————————————
在塔德呆了几天,奥瑞斯觉得有点无聊。
毕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也没有什么朋友,父亲也不是一直在家。这种生活还不如在中心城安安稳稳的上班,至少还有导师和同事一起交流。
说起来,当时跟风行一起出去的时候真是对不起老师了...奥瑞斯认真地思考着,回去打算要给他带份礼物。塔德并没有什么特产店,要买东西还是得去尤金的商店街。反正自己闲着也没事情干,奥瑞斯就出门了。
父亲正好在家,但是看他出门也只是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
奥瑞斯其实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过父亲了。在中心城的工作让他们两个聚少离多,很久以前父亲乌黑的头发也被岁月染上了白霜。
其实他也过得很辛苦。奥瑞斯走在大街上想着,乘上了最近一班去尤金的公交车。
以后多陪陪父亲吧...奥瑞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新闻,一下子怔住了。
公交车刚好在这一站停下,他连忙下了车,盯着广场上的滚动屏幕。
“...纸媒小作坊爆发急性加尔姆综合征,从发病到死亡的三周被急剧压缩,直接进入疾病末期...”
奥瑞斯的心咯噔了一下。
跟当年母亲死去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