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支线的其中之一,其实除了因为千澄想参加,秋臣一起加入万圣节活动还有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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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距离万圣节,还有几天的事情——……
[观月秋臣先生启:
10月31日夜在我家为万圣节举办宴会。希望您能到来参与。
ps.随信附赠我最近新研究的万圣节茶点,请您品尝。
pps.如若您不来参与,很有可能将在宴会后收到万圣节茶点礼盒。
星野甘茶]
从屋前的信箱拿出一个用淡茶绿色的信封仔细包装好的信件以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秋臣将大衣随手挂在了衣架上就回身坐在了沙发上。
显然信件的发出者一定是从事茶点工作的人,信封上仔细抚摸可以摸到细细碎碎的白色面粉,同时还带着淡淡的茶叶与奶油混合的少见香气。
手指夹住信封一转,正面就转了过来,“观月先生收”几个墨色的字在淡茶色的信封衬托下格外醒目,而右下角则是用笔画的一个小小的鬼魂,还有一个刻着鬼脸的南瓜灯。
这么看来应该是和纸信风格的万圣节邀请函。面对格外东西风格融合的信封,秋臣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这几天不管是哪里,什么方式的宣传都无法让他燃起一丝对于万圣节的兴趣,偏偏这封奇怪又有几分可爱的邀请函让他想把信封打开看一看。
小心翼翼地打开和纸做成的外信封,一封被折叠得格外整齐的信就从信封中滑出一个边来,相比起信封的淡茶色,信纸已经近乎于白色。
当手指从折叠的缝隙中一翻铺展开信纸,信上的内容也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秋臣的眼前。
其实不用看字迹的熟悉度,就单单从茶点香气中秋臣就已经能够大约知晓来信者是谁,打开信件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看信件的内容,而是去搜索了一下发信者的名字——果不其然的,是甘茶。
想必她是制作完茶点后没有洗手就迫不及待地写了这封邀请函吧,秋臣这才开始从头开始阅读整封邀请函。
乍一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内容,不如说是很普通的邀请函,直到秋臣看到下面的两条PS。
在阅读第一条PS时,秋臣早已打量了许久躺在自己手掌上的一个四四方方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下一个茶点的大小的确是十分合适,手指在仔细系好的褐色绳子上摩擦过,秋臣将礼物盒举到眼前转了转,又把小盒子放回身边继续向下阅读。
当读到第二个PS时,秋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身边的小盒子,又抬头确认了一遍自己并没有看错第二条PS。
随后他拿起小盒子,在放下信件的同时将绳子十分仔细地解开后,一个小到一口便可将它吃掉的茶点就呈现在了自己眼前。同时伴随的还有面粉奶油糖浆等等甜点特有的香气,怎么看都是十分成功的作品。
茶点外的一层琥珀色的糖浆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看起来十分让人有食欲,同时又让秋臣不禁感叹甘茶的手艺高超。
随后他又低下头,看着平摊开在自己腿边的信件,歪过头再次打量着茶点,更加不解对方到底为什么要加上最后一条了。
看起来口感应该不会很差。抱着这样的心态把茶点送到嘴边的秋臣张嘴将整个茶点吞入口中。
先入口触碰到味蕾神经的是外面的一层蜜糖,顿时扩散开一片清凉的甜,甚至让人有些舍不得将它咬开,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茶点内心的味道。
用舌尖把茶点推到牙齿之间,秋臣咬了下去。
然而他过后想起来,只怕是自己最后悔做的事情之一。
起先从牙齿咬开的缝隙中扩散开的是酸苦的味道,就如同一个还未成熟的果实,又酸到人不由得把表情皱缩在一起又苦到人想一口把茶点吐出来。
随后就是奇怪的咸味,就仿佛是谁在制作这道甜点时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在原本应是甜味的茶点中混入了诡异的味道。
在这之后便是带着奇怪药味的甜,甜味过后就又是淡淡的苦涩,一瞬间的味觉转换让秋臣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当然最后当所有千奇百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时,秋臣再也按捺不住要被味蕾压迫崩溃的忍耐底线,用几乎就没有过的迅速从沙发上起了身。
他不知道此刻他保持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有一点他绝对可以肯定。
如果这时候有人进到房间里并且看到他,一定会终生难忘他脸上的表情。
以及他还确定了一件事……
决不能再随意因为外表判断食物的美味程度。
将一整杯水都喝下去终于将茶点吞进去之后,秋臣用袖口擦拭了嘴角的水坐了下来,终于重新拿起信纸读了一遍。
只是现在的表情比起刚一开始凝重复杂了很多。
“如果不去就要送货到家么……”眼睛在最后的几行字上来回徘徊了无数次后,秋臣发出一声感叹后把手臂立起,头埋进了双臂中间。
看来万圣节当晚,自己注定不能好好在家里休息了。
八月初四的这天,临安城从早晨起就天阴欲雨。正午终于有几不可见的雨丝温温吞吞地下将起来,路上早已不见人影,就连街边店头都没甚人气。布庄“羽衣阁”依水而建,平日里客似云来,这会儿也门可罗雀,店门前茶摊上只有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坐着吃茶躲雨,茶摊老板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只听得羽衣阁里间的珠帘哗啦一响,一群人呼呼嚷嚷地拥出来,大有要毁门砸店之势;羽衣阁的掌柜气喘吁吁地追在后头,一迭连声地只是叫“有事好说”,连叫得几声,那群人里转出一个罗衫罗裙的丫鬟,指着掌柜鼻子就骂:“你这吃干饭的奴才,叫你查小姐定的货怎么还没到你又查不到,叫你另拿一匹来赔上你又做不了主,我们家老爷跟雷家可也是有交情的,你识相的就赶快把东西交出来!”这一顿抢白好生厉害,掌柜只是诺诺赔笑道:“姐姐明鉴,小人真是做不得主,两位少爷今天又都出门了……”那丫鬟自然不肯饶他,双方正相执不下,掌柜突然两手一拍叫道:“不对呀,四爷今儿个不是在店里吗,姐姐您听我说,林家小姐要的东西可能就在四爷这趟要点的货里,您去找四爷……”话没说完,已经有伙计拖着一个青年从账房走出来,那青年一手拿着江湖小说,一边还在苦着脸小声抱怨“哎,我不知道啊,你们别推到我身上……”正是霹雳堂的总购买,数日之前才刚回到临安城的钟礼。
羽衣阁是霹雳堂名下的老字号,伙计都是打钟礼小时候开始做到现在的老伙计,自然对他也不甚客气。钟礼看看实在躲不过去,只好换了笑容朝那丫鬟温言软语地解释道:“小姐姐有所不知,这趟货物途经太湖,太湖那儿前几天又不知出了什么事,到处是设卡查哨的,虽然我们做正经生意,总不至于被拦下,但毕竟耽搁了些也是有的,林家一向是我们的大客,若是小姐姐可怜我们薄利生意,向您家小姐周旋周旋,等货物到了,我们马上查点您家小姐要的东西,再奉上薄礼赔罪……”说着慢慢靠近丫鬟,丫鬟只觉袖里一坠,钟礼已经站开了一步,低声笑道:“至于这一点心意嘛,孝敬小姐姐买点胭脂水粉,无谓伤了两家和气是不是?”
那丫鬟反应倒也快,显是见惯了这些事的,掂了两掂袖里,表情也不动地就转了口风:“我原说钟公子是个最明事理的好人,都是你们这些死奴才不给他长脸。也罢,今天我们就看在钟公子的面上先回了,可我家小姐要的一整匹朝霞锦,钟公子可千万不能再忘了。”羽衣阁的一个伙计闻言不禁奇道:“朝霞锦?小姐姐,羽衣阁向来不售番罗,您该不会是走错了门罢?”一瞬间四下皆静,好一会儿林家的家丁中有一个嗫嗫嚅嚅地说:“红……红姐,我好像也记得小姐是在城北天丝坊定的……”
这话一出,羽衣阁里大小伙计想笑又不敢笑,个个憋得发慌,那丫鬟一愣也明白了过来,只是她平时仗势欺人惯了,突然在人前丢了好大的脸,不免气得粉面飞红,一眼又看见钟礼趁没人看他正偷偷摸摸想回账房接着看书,一腔怒气都发在他身上,咬着牙一把抢过那书往外一扔,就带着人急急忙忙地奔了出去。那书又小又薄,又刚好乘上了风,眼见着晃晃悠悠飞过了院墙,就要落到湖中,钟礼也不急不恼,只是愁眉苦脸地看着越飞越高的书小声咕哝:“哎,我的书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一直坐着吃茶的官差身子一翻,突然凌空而起,旁人还未看清他的身形动作,他已经几个腾挪伸手揽过了书,双脚借着将落未落的势头在湖边柳枝上轻轻一点,复又跃过了羽衣阁的院墙,轻轻巧巧的落在院内,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大红官服在细雨中翩翩翻飞,端的是风流潇洒。那官差大步走进羽衣阁,把那江湖小说往钟礼面前一递,便笑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贤弟一表人才也会被小小丫鬟闹得无计可施,我没有多管闲事罢?”这官差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原来是钟礼的旧识,名唤阮岑,照理官位不低,却总是眉眼带笑,甚至有时跟部下称兄道弟,如此随和,实属罕有。眼下他手中的书只有封面被雨水薄薄沾湿一层,内页竟是干爽如新,显见此人轻功之高。钟礼被他这一打趣,不禁苦笑道:“季离向来无甚艳福,哪里及得上阮兄抱红偎翠的风流快活。哎呀,这么久不见阮兄的武功又上了一层楼,实在是感激不尽……”说着伸手去接书,那薄薄一本江湖小说竟是纹丝不动。
两人像是带着满面笑容定在了原地,除去两人之间的那本书看起来就快要被扯开两半以外。
“说起来贤弟这趟一去三月,定是游遍了山川美景吧?”
“哪里哪里,不怕阮兄见笑,季离这些日子只顾了买卖,是完全变成俗人一个了,奔波了几个月都还没时间好好欣赏一次湖光山色呢哈哈哈。”
“又来谦虚了,贤弟商才纵横,寻常景色又怎么入得了贤弟法眼,听说前阵子天公不作美,茶叶多有欠收,贤弟也不免辛苦了一番吧?”
“没有没有,托阮兄的福,总算是没什么大损失,听说最近临安城里不太平稳,阮兄才是日夜巡逻辛苦了吧?”
“不碍事,不碍事,不过能收齐茶叶的确是喜事一桩啊,像我们弟兄可是好久没吃上一口好茶了,难得找到个看着还行的茶摊,摊主人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哎呀这就太巧了,季离刚从临安带回一盘新茶,正想差人送去给阮兄及部下各位解解馋,阮兄意下如何?”
阮岑闻言一笑,道了声谢,书上劲力登时无影无踪。两人又谈笑了一阵,阮岑便先行道别,钟礼随即回到账房从行囊里扯出一盘茶叶扔给仆从道:“包好了送到阮岑阮大人府上去,别耽搁了。我带回来的那套茶具也先包好了,后天要送到黄侍郎家祝寿,两件千万别弄混。”仆从诺诺接了,不禁笑道:“这黄侍郎嗜茶如命是全城皆知的事,没想到阮大人也好这口,这些当大官的果然都风雅得紧,您说是吧四爷。”
“嗯,你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正在收拾行囊的钟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如是回答。
拿上行囊出得门来,羽衣阁门前隐隐有人声嘈杂,看来是那批走太湖的货物终于到了。钟礼也不去理会来往挑夫,只对掌柜简单吩咐道:“帐我查完了,以后别忘记写上大客的名字。要是总堂有人来问,别说我……”
“别说你什么?来过这儿,还是回了临安?”
听到背后声音的时候,想再逃回账房也已经迟了,钟礼只得强装笑容转过身去,轻轻叫道:“慈哥……”
“哦,钟四爷还肯屈尊称在下一声兄长?”
站在他背后的人面如寒冰,比起商贾更像什么武林名门的俗家弟子,正是雷家的嫡长子雷慈。雷慈、雷威和钟礼兄弟四人从小一起在总堂长大,情同手足,钟礼如何不知这位没血缘的兄长表面不露声色,实际已是勃然大怒,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着笑道:“慈哥,慈哥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刚回到……”
“五天前也是刚回到,十天前也是刚回到,一回来把家里店铺钻了个遍就是不回家,要不是我今天偶然过来一趟你还要躲多久?”
“这个,我好歹也是总购买,回来当然要先查账……”
“这些琐事自然有人去做,用不着你操心。你给我说说,要不是阿威写信说家里有要事你是不是又要找理由不回来?叫你回家过个中秋就这么难?”
“啊,呃……咦?这么说家里其实没有要紧事?”
“要说有也是有……不,人还没抓到,还是之后再说吧。”
……是有什么世家仇人终于被雷家寻到踪迹了吗?
雷慈像是没注意到钟礼笑得牵强,掏出一张帖子塞给他,冰着脸续道:“这是另一件事,过些日子万贤山庄的庄主要在庄中设宴,广邀天下英雄,我们雷家也收到了帖子,万庄主这个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爹的意思是要我和阿威同去,听明白了吧?”
“啊,是是,慈哥威哥吃好玩好~”
“嗯,万贤山庄和我们家是旧交,到了那里大概都是认识的人,你也不用太拘谨。”
“…………”
雷慈说得轻描淡写,看起来他完全没考虑钟礼不去的可能性,钟礼想了又想,最终也只得认命地长出一口气。
“是是,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先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你们可得把我要的火药雷弹备齐了。”
后半句是对旁边的仆从说的,雷慈仍是不动声色,只有剑眉往上挑了一挑,沉声道:“你这是还不打算回家的意思了?”
“我回,我回,出门办完事我就回啦!慈哥路上小心点!”
羽衣阁的老伙计们看着小四爷边叫边逃也似地飞奔出门,都不禁摇头苦笑了起来。
他们从小就斗不过上面的两个哥哥。
慈哥从小就是那副冰冷冷的样子,看着一点都不慈,威哥却又整天嬉皮笑脸,没有半分威严。每次他们闯了祸,总免不了慈哥面如寒霜的一顿说教,然后就是威哥笑嘻嘻地出来劝阻,尽管他往往才是主谋。即使后来钟礼兄弟都明白过来慈哥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在慈哥面前还是抬不起头。他们一直就在慈哥面前抬不起头。
即使他们已经成了他,而剩下的三人也已经不再是黄口小儿。
钟礼在御街上闲逛了一阵,信步走进一个毫不起眼的糖水铺。糖水铺子虽然破旧,却也是挤挤攘攘的坐满了人,小小的糖水铺里一眼就能扫遍,不用仔细确认也能看得出当真是再没有一个空位了,钟礼不禁苦笑着摇摇头,直接走向了正在柜台打盹的掌柜。近得柜台来还未开口,掌柜像是突然惊醒一样跳了一跳,一双睡眼往钟礼身上撇了几撇就堆出一脸笑意招呼道:“哎,金公子好久不来啦,今天要点什么吃吃?”钟礼同样满脸笑容地回道:“方老板,我跟你说了多少年我不姓金,你总记不住我的名字。几个月不在临安,总是想念方大嫂做的桂香百花酿圆子想念得紧,这不是一回到就赶紧来打牙祭了么。”说着往掌柜手里塞了张银票,掌柜低头一看,却是一脸为难,急急忙忙的又把银票塞回他手里,才搓着手道:“哎呀金公子这个来得不巧,今天好几个客人都要这同样一道小食,我那婆子毕竟也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今天这个恐怕是……”钟礼一时好生失望,又磨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把银票收了回去,垂头丧气地走出铺门,身影一瞬就被糖水铺的三教九流人声鼎沸掩了去,连个愿意抬眼看他一看的人都没有。在御街上又行得几处,毕竟买不到合心意的小吃,钟礼没法可想,只好转头回家。他的宅子跟雷家不在一处,府里仆役皆是心腹,除雷家人和极少数知人以外,甚至没人知道这宅子跟雷家有关联。彼时已是华灯初上,早有小厮点亮了院里的石灯笼,钟礼也不等进到屋里就借着灯笼的昏光打开刚才的银票,上面用几不可见的细细笔迹写了一个“八十五夜映柳轩”。
那方记糖水铺原是闻尘楼的堂口,钟礼在那儿采买情报也已有数年之久。那“桂香百花酿圆子”是个知者自知的切口,递给掌柜的银票上写了“万贤”,则是钟礼要打听的情报。之后掌柜迅速换掉银票,两人离得甚近,店里人员又杂,自然不用担心被谁瞧见;照掌柜所言,这几日里有好几个人打听了同一件事,看来对这英雄帖心存疑虑的不止他一人。闻尘楼买卖情报共分两段,客人到了堂口谈下生意,再在指定时间去到指定地点才终能拿到想要的情报。 票面上“八十五夜”便是时间,说的是八月十五晚,映柳轩则再明确不过,是清波门外一家寻常饭馆。钟礼再看了一遍,随手把银票扔进石灯笼火苗之中,大步走进屋里脱下斗篷交给小厮,那平素机灵的小厮却讷讷地欲言又止,钟礼顺着他视线看去,尽头只有自己的书斋。
“那个……四爷,阮爷今儿个不肯在厅里等,自己进了您的书斋,小的不知当不当拦,就……”
“啊啊,没事,他爱在哪呆着就由他去,你们不用管。”
麻烦事总是赶趟儿来。
钟府的书斋本来不小,但藏书甚多,这时灯笼又没全部点亮,加之阮岑身材高大,往里一站看起来便甚显穷屈。书架上到处是翻找的痕迹,阮岑早该听见了钟礼提灯朝书斋来的脚步声,却仍是神态自若,自顾自拿著书看得入迷,直到钟礼出现在门口才终于笑着迎了上去,倒像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贤弟今天回来得好晚啊,可让愚兄好生担心。对了,茶叶送到了,贤弟还重新包过了么?真是有劳贤弟费心了,愚兄还要多多向贤弟见习啊。”
阮岑叫得煞是亲热,钟礼回得更亲热:“阮兄又在取笑季离了,这话季离怎么担当得起?季离的家人招待不周,阮兄不怪罪季离就已是千幸万幸了。如何,这书斋里有什么入得了阮兄的法眼么?”
“贤弟这可就是瞧不起愚兄了,愚兄想念你了来找你聊聊天,就一定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吗?”面相和善的男子笑得无奈,边说边合上手中书卷转向了他。烛光昏昏,那人又是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钟礼闭着眼睛也知道他眼底没有一点笑意。“再说了,季离做生意何等精明,回来到现在出手如此大方,却一点不提返礼之事,我可是害怕得紧啊。”
面前这个笑面盈盈的人,和六年前那个还不太习惯在气忿时做出笑脸的人。
手足亲情也好,利权相易也好,这世上毕竟没什么能恒一如故。
钟礼抬起视线不紧不慢地打量了阮岑一会儿,终于歪过头轻轻笑了起来。
“劳动大人取一本书,大人便要了钟某一盘青凤髓;若是求大人帮钟某找一个人,不知大人要取何物为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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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記糖水鋪:http://elfartworld.com/works/79205/
一直專注小學生作文,很多年沒再退化回中學生流水賬了,不敢再看第二次,只求打死。
并寫不出阮大人的帥。既然是古裝劇怎麼可以沒有官商勾……軍民友愛清廉正氣的劇情呢,阮岑和鐘禮算是贊助商之類的關係,一個用家裡關係和錢財幫另一個打通關節,另一個就對什麼走私啊火藥買賣啊適當睜隻眼閉隻眼唄,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青鳳髓是建安的名茶,是非常名貴的東西。然而阮岑很明顯並不會管茶葉本身怎麼樣,開口就被不懂茶的人要走一盤青鳳髓簡直要心疼死鐘禮。
如果這樣的東西也有人看得開心,就太開心了。○<-<
“不……不要……不!”
あおい猛地睁开眼,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潮湿的石室,而是自己温暖的房间。清朗的月光从窗格中投下,自己的衣服也被洗得干干净净挂在衣架上。也不知现在是几时几刻,一切似乎都明亮得不真实。
大概是听到她的声音,希子几乎是跌撞着小跑进了屋:“あおい你醒了?”
“希……”あおい再欲发声,却虚弱得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刚才竭尽全力的呼喊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量。
“啊啊真是太好了!”希子摸索着抓住あおい的右手,喜悦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对方手上的温度让あおい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接踵而来的疼痛也因此变得更加强烈。左臂还未愈合的伤口正大肆啃食着她的神经,而左耳后也传达着空虚一般的痛楚。她这才记起,在她半昏迷的时候,有人剪掉了左耳后的触须。但此刻再回想时,她也没有力气哭了。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往日让あおい略有厌恶的大嗓门由远及近:“醒了吗?”
“嗯,老天保佑,醒了醒了。”希子抹着眼泪,略微低头对あおい说道:“这次是牛太郎救你出来的。”
牛太郎走进房间在希子身边坐下,平日那副故意摆出的欺负人的样子虽也早已消失,但他依旧仰着脖子道:“臭小鬼,净给我添麻烦。”
虚弱的あおい没法再顶嘴,所以就低哼一声干脆闭起眼睛不去看他。尽管像是条件反射似地做出了敌对姿态,她心底还是知道,牛太郎这家伙虽然总对她说一些过分的话,但他本质上的确是个可靠的好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安心把希子交给他了。
“好啦好啦,你俩这时候还闹别扭,”希子反倒破涕为笑,她轻轻握紧あおい的手说:“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
但あおい却摇头,吃力地问:“今天是第几日了?”
“今天是四月十二,现在是晚上。十日那天牛太郎救你出来,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希子答道。
あおい回想起,七日那天下午,她照常替医生跑腿时突然被人捂住口鼻。虽然她拼死抵抗,甚至电退了对方,却不想还有人从背后窜出将她打晕。再往后,就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
她记得从昏迷中醒来时,自己正身处不见一丝光芒的地牢中,她浑身已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布条蒙上,无法出声叫喊。然后,有人用刀割开她的手臂,从伤口处接下她的血液,将她的触须剪去后,又给她灌下了药剂,迫使她陷入沉睡。
在这阴冷潮湿黑暗的石室里,这个噩梦一遍遍地重复,稍微得以愈合的伤口也一次次被割开。在她清醒的时候,陪伴她的只有无间断的疼痛与恐惧。她怀疑这是不是她生命将要终结的地方。她开始想念希子家中的花香,医生店里令她安心的药材味,还有那片樱花瓣寡淡的香气与微涩的苦味。最后不知为何,她的回忆停留在了那个下雨的午后。
凹地中不断泛起的水圈,细密平和的雨声,柱子笃实沉稳的木质感,医生摆弄器具摩挲纸张的声音。就算是并不友好的雷鸣,此刻也被记忆漂白,只剩下遥远的残响。对了,那天还和医生说好了……
就在那时,有什么东西受到感应似地,从房间黑暗的某处传来她无法再熟悉的声音。
“昨天我去了海边哦,日出时分的大海,非常美丽。”
あおい循声望去,坐在那边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她有着如海湛蓝的双眼,月白色的长发柔婉又整齐地堆叠在双肩上。她笑起来的样子,让あおい觉得世界上没有谁会比她更幸福了。
而她,就是她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所有的情绪飞速聚集在她的胸腔。不断膨胀的悲伤与绝望,将她的骨头撑得生疼。当她疼得快要忍不住嚎啕大哭时,而就在下一秒,轻敏又莫名地,心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却挣脱了枷锁,像从牢笼中逃离的鸟儿融入黑夜一般,彻底隐没在虚无之中。冰冷的满足感淹没了痛苦,只有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
“你能这么幸福,真好呢,あおい。”她在心底说道。
这一刹那,幻影散去,黑暗依旧。
哪怕是现在,对于回归人间的她来说,这短暂的幻象也依旧是那场恶梦中最甜美的部分。只要闭起眼睛,二十多岁的她就会浮现出来。可当她睁开眼时,她又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她明白,她已经无法完成自己当初的心愿了。起初她结交了一些朋友后,总是想为大家做一些什么,钱反而攒不起来,于是就干脆再去做了一份工,这样一个月积累下来的确比过去要好一些。虽然离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按照这个进度来说,在生命结束前实现心愿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出了这个岔子,不但一时没法工作,连起初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她忽然想起婆婆说过,曾有萤者和人类恋爱后得以转生。但是现在要从哪里去找恋爱对象呢?恋爱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况且要用剩下的两个月让对方爱上自己,这样的事情好像更加困难了。况且这样带有目的性的感情,她也无法接受。
现在的她不仅没有任何退路,甚至连该走的方向也迷失了。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被解救后的第三日,在壶天之泉的帮助下,妖力得以些许恢复的あおい已经可以起身了。虽然和平日行动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希子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变化。往日轻快的语调随着笑声一并消失,无论做什么都是静悄悄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受到惊吓的一般。而对于牛太郎的恶作剧,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看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走掉。
“我只是想逗她一下嘛,没人和我拌嘴多没意思。”牛太郎挠着头,尴尬地对着一脸愤怒的希子解释。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现在就先算了吧。”希子小声地说:“虽然她现在自由了,但我能感觉出来,她还是被什么困住了一样。之前问她是不是需要什么,她也说什么都不需要。”
“说不需要肯定是让你不要担心她,但是她究竟……”牛太郎刚说到这里,忽然听见あおい下楼的脚步声,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あおい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她换上了平日那件白和服,戴上配饰,一副要准备外出的样子。而她本来打算修剪的刘海此刻被往左边斜斜分去,虽然只是一个细节变化,但多少却有成长的感觉。
“你要出门?”牛太郎问。
“嗯。” あおい点头道。
“你要去哪里?你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希子有些着急,毕竟绑架案过去还没多久,之前又出了狂化浪人的事件,她实在放心不下。
“我要去医生那里,稍微跟他打个招呼,毕竟回来了。”
“医生的话,他之前就知道你回来了。”
“但是现在身体好些了,还是我自己去问候一下比较好。而且我也想出去走走,就一会儿,希子姐不用担心的。”
希子再想说什么,却被牛太郎制止了。等あおい出了门,牛太郎才说道:“就让她去吧,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你要是担心,我去跟着她就没事了。”
花屋离医馆并不是太远,但是あおい走到半路已感疲累,随着血液而损失的妖质让她体质一下薄弱不少。尽管不想麻烦牛太郎,但果然还是得向他要一些那个泉水补充一下才行。
好不容易来到医馆门口时,あおい却停下了步伐。虽然是每天都要到访的地方,但是不知为何她竟稍微觉得有些紧张,连进店应该第一句要说什么,她也开始犹豫起来。况且现在气喘吁吁,还是调整一下呼吸再说吧。
当她做完准备迈入店内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先开了口:
“欢迎回来。”
あおい一愣,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医生还是老样子,坐在药草气息氤氲的店里,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无论是怪谈也好动乱也好,似乎对他都不曾造成任何影响。仿佛时间在他这里也是静止的。
“医生……为什么知道会是我?” あおい问。
医生抬起头来望向门口,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有一瞬,あおい却觉得似乎是在被盯着,但这种感觉非常淡薄,下一刻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因为脚步。现在的声音,比平时要慢下不少,而且还停在门口大半天。看样子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吧?”医生道,脸上依旧是那种轻描淡写的神色,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
“嗯,还没有完全好,但是已经可以出来走动了,” あおい点头,又转而急忙解释:“不过医生不要误会,我不是来工作的。像我现在这样只会给人添麻烦,我还是明白的。”
医生继续手上的工作,接着说:“你的职位我并没有再雇佣别人,所以你也不用着急。”
“还有……那天的任务没有完成,一定耽误医生了,非常抱歉。”虽然对方看不到,但あおい依旧向医生鞠了一躬。
“那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比起这些,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 尽管嘴上这么答应了,但あおい脚下却并不愿意离开,反而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打量了一遍。她又略微低头望去,发现门口的凹地此时也不知被谁填平了。如果再下雨的话,恐怕要缺少一项乐趣了。
因为没有听到脚步声,医生于是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想说,”短暂的停顿后,带着几分坚定的语气,似是早已做好了打算,あおい说道:“过两天去海边吧。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都行。医生不是也想听听海的声音吗?”
困惑的表情从医生的脸上一闪而过:“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听到疑问后,あおい轻轻咬住下唇。她拢起双手,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尖。如果有些话说给医生听的话,也许是可以的吧。医生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就算说了的话,想必他也不会记在心里,随便听听也很快便忘了。况且自己也只是得到百日生命的蜉蝣,对于医生来说更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在短暂的迟疑后,她开口道:“嗯,就是身体不好才想去的。虽然希子姐照顾得我很好,伤口也在愈合。但是比起身体情况,我总觉得我好像缺了什么一样。最近脑子里也很乱,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所以我觉得,如果去海边的话,应该会好起来一些。大概终究是海里出生的,所以在这种时候,才更加想回去看看。再说过两天我也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身体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生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垂下眼睑,应该是在考虑着什么。
为了让医生放心,あおい连忙再补充道:“没关系,希子姐那边我会说明的。如果她知道同行的是医生你的话,应该没问题。而且当日来回,坐船去,很快的。”
沉默片刻后,医生这才答道:“那好吧。我确定好时间后就告诉你。”
“好,非常感谢。” 得到肯定的あおい抿起浅浅的定心的笑容,这是她这几日以来不曾有过的表情。接着她抬眼望了下医生,谨慎地小声询问:“那……能不能让我在医生这里再呆一会呢?”
“为什么?”医生不解。
あおい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认真又坦诚:“因为我觉得医生这里总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草药的味道很好闻,医生说话不紧不慢的语调听着非常舒服,就连木头柱子也让我觉得很踏实。这种气氛在城里别的地方是没有的,因此我很喜欢这里。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任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可以在这里休息片刻……”
医生稍稍抬眼,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样子他没有意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然后很快,他又继续忙碌起来,语调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是嘛,那随你吧。不过待太久的话,花屋那边……”
あおい压低音量道:“没关系,反正牛太郎一路都在跟踪我。他那么大块头以为躲得住吗?我又不傻。”
得到这个解释后,医生露出一个“难怪”的表情,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就干脆由着她去了。万一因为身体缘故而睡着的话也有人送回去,倒也挺好,省了不少麻烦。
此刻坐在医馆屋外的牛太郎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一脸不可思议:“都四月了,不会要感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