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13749,这篇断断续续写了好久,估计bug多,作业多的忙不过来也没法玩巫师3了
某个牧师开始犯病【强行回忆】
强行脱离战线√
【修正了一点bug】
——————————————————
讲真的,折途还是挺喜欢无名之城的阳光的。
尤其是在某个笨蛋没有醒来,三天限定,自由的阳光,然而就当折途以为自己就要适应这样有点无聊的生活的时候……恶魔苏醒了,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从此黎明的太阳再也没有升起来过……
前略,致天国的无名之城。
木剑在近乎暴力的压迫之下脱手飞出,甚至连自己也在对方的力道之下连连后退好几步,台头却看到对方一如既往郑重的表情,以及,那直指自己喉咙的剑刃。
输了啊。
【敌人不会跟你讲公平,你的弱点会成为他们首选的突破口!】
令人厌恶到想吐的现实摆在眼前,折途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咽下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低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输,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直面这样的现实。
心脏犹如野兽一般狂乱地搏动了起来,无处释放的怒气随着血流在肆意流窜着,就连鼓膜旁都响起了警告声似的蜂鸣声。
视线在摇晃。
自己观测到的世界在摇摇欲坠。
以平日不同凌厉的眼神与亚修对峙着,亚修一瞬有些惊讶,但是下一秒就恢复到平常的神色,不为所动地与折途对视着。
无论如何都……
沉默半晌,折途缓缓松开了开始变得僵硬的关节,瞳孔中黯淡的杀气也被慵懒所冲散,长叹一口气,转身面对那群在看好戏的队友。
“野蛮……你们都愿意接受这个笨蛋的无理压迫吗!”虽然知道不会有站在自己这边的回应,折途仍是向那群笨蛋的拥护者抛去了自己的提问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了。
不理会背后的亚修和面前的笨蛋们,折途开始看着兵舍周围的景色,虽然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但是现在仔细一看的话,这个兵舍周围的环境还算得上不错,淡蓝色的天空与葱郁的森林相邻接壤,清澈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星辰日月。
当然从恶魔的堡垒中逃跑路径也是多种多样。
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被亚修扯着领子带回去的路上,折途认命一样闭上了眼睛。
天气真不错啊……
——————————————————————
地面在震颤。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在炫目的白光中睁不开眼睛,只能靠自己平稳住身体不至于跌倒,就只是这短短几秒的迟疑,脚下大地震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伴随着狂风怒号一样的鼓点声,几乎要把人的鼓膜震碎,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地朝这边狂奔着压迫过来。
是什么东西,在强光和狂风中努力着睁开的眼睛的折途,在看到面前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完全呆住了。
远在天际的山脉,万里无云的碧空,一望无边高耸入的山脉。
以及朝这边狂奔过来的野牛群。
如果只是野牛还称不上什么,毕竟只是一群为生存本能挣扎的野兽而已,要说折途被眼前这群野兽惊呆的原因——
太大了。超乎常识的巨大。
这种大小简直是胡闹,只会存在小孩子天真荒诞的幻想中的生物一样。
有一瞬间折途甚至有一种野牛要比自己还要高的错觉。
搞不好不是错觉。
刚刚还在视线尽头的野牛眨眼间就到了面前,雷鸣一样的蹄踏声到了近处也变成了大大小小爆炸的声音,不知道是距离太近还是随着体格巨大化声音也会变大,野牛奔跑的喘息声也像拉风箱一样沙哑枯燥的。
接下来怎么办,直线跑是绝对跑不过狂奔的牛群,更别提这群牛还大到令人惊到掉下巴的程度,被他们的蹄子踩到绝对会被一蹄踏穿胸膛,保守估计内脏都被会踩出来。利用牛群主动避开岩石之类的障碍物……算了吧,就算现在所有人伪装起来对于野牛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块随处可见的小石子,一脚踩上去都没感觉的那种。
就在折途绞尽脑汁思考怎么逃生的时候,旁边的薇塔塔倒是学起了牛叫,看上去一脸没有见过大世面已经被吓傻了的样子,对面前景象毫无危机感的阿泽拉则是赞叹一样地拍了一下手,她身旁的大白熊也是歪头看着它的主人。
“咪哇好大……”
这是什么其乐融融一家人参观动物园的画面!
跑!
在寻找隐蔽处的折途匆忙间与薇塔塔对上视线,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相同的讯息,虽然薇塔塔那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的折途有点发毛。
【快跑吧秃鹫男!】
【去死吧蜥蜴女!】
达成相同意见的同时还不忘互损一下。
不远处有一个灌木丛,虽然这么说,但是那个灌木丛也是超出正常人认知的尺寸看上起有一米多高,只能从它的构成植物种类上判断它是个灌木丛。
管它是什么,现在在空旷的草原上只有这一个地方能提供隐藏这一功能,于是众人也不顾形象地向那个灌木丛狂奔过去。
薇塔塔和BLANK凭着精灵矫健的身手,或者是被逼急了的逃命本能首当其冲地钻入了灌木丛,加瓦尼虽然慢了一步但是也是顺利钻了进去,那么就剩下……折途向后回头看去,然后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背后一片恶寒。
阿泽拉趴在大白熊的背上向这边跑过来,但是目光越过她们,是某个无可救药愚蠢的要死要活的正在持剑试图威慑牛群的笨蛋笨蛋笨蛋队长。
“……快跑啊这还打个啥啊?!”薇塔塔从灌木丛中探出头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禁喊了出来。
“笨蛋快跑啊你是真的笨蛋吗???”
折途焦虑地怒吼出声,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超级无敌大笨蛋,咬着所谓的勇者之名不撒口,只是没想到这家伙愚蠢到这种程度,应该说他缺乏常识脱离人类社会太久了吗。
所幸是野牛群对亚修没有兴趣,也可能是他一身猩红色和过于沉重的杀气,总之在野牛群中,那一头红的刺眼的头发没有消失在折途眼中。
牛群狂奔带起来的尘土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跟沙尘暴没什么两样,折途抬起手用袖子捂住了脸,等飞扬的尘土差不多沉下去才摆了摆袖子继续看向亚修。
但是这回真的是彻彻底底的全身恶寒。
一开始折途以为野牛群在迁徙才会跑起来,现在想想,牛群跑的势头那么猛那么不要命也太不合理,真正的原因在牛群的后面。
狮子。
一群正在为了填饱肚子而捕猎的狮子们。
想都没想,折途本来放缓的脚步再次加快了起来,冲着狮群的包围圈中心,那个笨蛋的位置狂奔了过去。
畜生,动作倒够快。折途在心里暗骂着。
狮群将亚修围了起来,看上去是把亚修当成了牛群的替代品,亚修也不甘示弱地拔剑迎击狮子的利爪和尖牙。
没有胜算的,如果是一只平时正常的狮子,折途还会在旁边冷嘲热讽地期待一下手撕狮子这种三流英雄剧戏码,但是现在,一群大地不正常的狮子围攻那个笨蛋,就算是有神的帮助折途也不相信那个笨蛋能够全身而退。
与狮群的距离迅速地缩短着,折途似乎都能嗅到空气中的阵阵腥味,亚修与狮群的战斗并不乐观,好几次差点被猛兽扑倒在地,更不用说他身上的铠甲多了多少道崭新的裂痕,虽然也对狮子造成了伤害,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是更加惹恼了狮子。
眼见狮群把亚修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没有挤进去的空隙,折途再次故技重施,放倒身体一个滑铲从狮群的下方突围,万幸是狮群中间的空地不小还有躲避的余地,折途迅速撑起身体,与此同时一只狮爪也从折途上方猛拍下来,正好砸在了刚刚折途停留的位置,差点撕烂了折途的斗篷,没有时间考虑这个,折途借着半蹲的姿势继续发力起身,朝着那个红色的影子跑了过去,听到了不同的脚步声,亚修也回过头看着来者。
什么啊,那个眼神。
就像是把折途也当成了应该斩杀的对象而不是自己的同伴,亚修的眼睛里闪过诡异的红光,大有要把折途撕成碎片的气势。
现在的你又跟野兽有什么区别呢,笨蛋。
折途不满地撇了下嘴角,跟没有看见亚修手中的利刃一样,冲上去抬手捂住了亚修的眼睛,努力摁住对方不让其乱动然后另一只习惯性地搭上了腰间的佩剑,在触碰到剑柄的一瞬指尖仿佛被灼烧一样,意识到什么之后折途迅速举起了那只手。
——我讨厌战斗。
折途闭上了眼睛。
——我讨厌死亡。
洁白的圣光在指尖汇聚,下一秒,光芒犹如万箭齐发地像四周爆裂,强烈到夺目的光芒几乎成了地面上的第二个太阳,与日争辉。
“我不想给笨蛋念悼词啊,别死了给别人添麻烦。”
拉扯着亚修从狮群中逃出来,折途一边朝着安全的地方跑去,头也不回地给身后的亚修抛出了这么一句。
如果,万一,也许,那个笨蛋死掉了。折途的心脏狂跳着,思绪的触角不受控制地肆意蔓延,眼前的景色变得像纸一样发白脆弱然后不稳定地摇晃起来。
是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样……
死亡,葬礼,悼词,眼泪,悲哀,消亡。
脚下的草原变成了冰冷的大理石,每踏出一步都有空荡荡的回音在圣堂中回响,冷清的阳光透过玻璃投下苍白的影子,自己身着葬礼时所穿着的服饰,圣堂两侧整整齐齐拜访着已经失去灵魂的躯壳,洁白的布将死者生前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抹消,只留下一个令生者唏嘘的轮廓。
大理石冰冷的温度透过靴底,沿着血管和神经爬遍全身,身后有无数的亡灵随着奔跑的脚步跟随着自己,灵体构成的肢体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着,只要抓住了折途的身体就不再放开,灵体寒冷地几乎能冻伤身体,只要是被握住的皮肤或者衣料上都像结冰了一样起了一层白霜。
要快点过去啊。
折途麻木地看着两侧满当当的尸体,有些人早上还开心地跟他打着招呼,但是现在却安静地躺在这里,等待归于尘土。还有不少人是折途亲眼看着他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温热的血液缠绕着他的指节蜿蜒滴下。
折途朝着在阳光下发白的天窗伸出手去,果不其然,那只毫无血色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就像是把他的血液都抽出来了一样,即使那些鲜血中没有一滴是属于折途的。
是啊。
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暖感。
自己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液了。
真奇怪啊,明明是想要拯救所有人的,为了拯救别人,自己才会站在这里,站在神坛前,站在手术台前的。
但是为什么。
折途看向自己另外一只手,那只手紧紧握着一把剑,因为用力过度甚至指节都开始发痛,但是那只手仍然固执地握着剑刃,即使紧握着刀刃那侧的手指都要被切断了。
为什么自己紧握着是杀人利器呢。
佩剑沉默着,静静泛着白金色的寒光。
不明白,我不明白。
脚底的石板开始坠落,露出无底的虚空,亡灵发出悲鸣,拖着折途一起坠入深渊,距离光芒越来越远,意识也一点点被黑暗侵蚀。
——这样也无所谓吧,就这么消失。
还不行,对于自己犯下的罪孽,对于自己背负的罪过,对于自己手下的恶行。
还不行,在这条充满痛苦和惩罚的赎罪之路的面前,死亡是懦弱,是逃跑。
还不行,如此罪孽深重的自己。
努力朝着遥不可及的光芒伸出手,心脏在胸膛中鼓动着。
——至少现在,让我活下去。
——活着,即为惩罚。
“可惜你的行动与你嘴上的话语完全不一致。”
亚修风轻云淡地留下这么一句话,甩开了折途的手开始查看四周的环境,其他人也是各自散开,只剩下折途一个人在原地傻站着。
双腿发软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站起来,熟悉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不仅如此,还有喧嚣的耳鸣声和头痛。
眼前一阵发白一阵发黑,呕吐感逆生理地从胃袋深处涌上来,折途大口喘息着,不知道是为了平复心情还是恢复体力。
“一切都被巨大化的世界吗。”
听到亚修的自言自语折途才算是有点现实感,记起来刚刚为了逃离狮群而狂奔了好长一段时间。折途勉强支起身体,向完全陌生的四周打量着。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远,总之向身后看去已经看不见什么狮群了,现在众人所身处的位置似乎是在一片山谷中,巨大的山脉连绵起伏不断,峰峦如刀刃般直插云霄,硬生生将天空和大地割裂开来,投下巨大的阴影,冷冷地看着这群异乡的不速之客。
而这时,BLANK和亚修手中的弦月也有了反应,淡淡地发着光,指向群山中的某一座山头。
“目标很明确了,出发吧,趁着夜色到来以前先找到安全的落脚点。”亚修说着观察起通往那个山头的安全道路。
讨厌他。
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和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是领导者,擅自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即使他说的话没错,但是折途仍然想要反抗这个所谓的笨蛋队长。
脑海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关于笨蛋的,真是微妙。
“总之,是要……爬……山……是……吗……”折途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快要死了的样子,还相当配合地做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果然引起亚修的不快。
“打起精神,忘记我在训练时对你说过的话了吗?”亚修毫不留情地敲了折途脑袋一下,后者的注意力明显不够集中,结结实实吃了一个爆栗。
“啧……”折途揉着被敲痛的地方,一边懊悔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攻击都躲不开了,一边愤愤不平地盯着亚修。
训练都翘掉了大半,就是参加的那一小半也是各种偷懒摸鱼,更别提记住亚修的话了。
“不是很懂你们‘勇者’……”经过刚刚的事之后折途现在心力交瘁,也没有心情继续跟亚修拌嘴,只是默默地退到队伍的最末端,跟新入队的BLANK并排前进。
说起来,虽然这个半精灵是自己带回这个队伍里的,但是自己对BLANK也是不甚了解,这个半精灵身上有着诸多谜团,其本人也不愿意跟别人交流的样子。
随他去吧……
一路沉默,只有队伍前面那个薇塔塔在不断地看这看那,时不时发出一阵对周围巨大化生物的感慨,就连加瓦尼也被她感染了一样,两个精灵厮混在一起玩耍。
一点高等精灵的架子都没有。
这样的想法在折途心中一闪而过。
“停一下。”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亚修突然停了下来,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看上去很紧张地样子观察着前方。
有什么……折途稍微踮起脚看向前面,只见在巨大的树木下有一只疣猪正在拱着什么东西,还时不时发出吭哧吭哧的砸嘴声。
一只野猪而已,折途耸耸肩又退了回去。
“树上的果子好像不错……”薇塔塔出神地看着树枝上娇艳欲滴的果子,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到果子香甜的果味,小姑娘被这味道馋地蠢蠢欲动,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果木和疣猪。
疣猪的耳朵动了动,随即转过身来露出后面被拱过的烂果子,它的嘴边还沾染果肉的残渣,短毛被汁水打湿纠缠在一起,看上去更恶心了。
看到疣猪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亚修也顺间拔剑,正气凛然地和疣猪对视。
笨蛋的交流方式,折途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那个——猪先森咪——”
阿泽拉也向前走了几步,提高了声音打着招呼,看上去是想要和面前的疣猪进行沟通,作为队伍的吉祥物折途都快要忘记这个狗妖精是德鲁伊的事实了。
疣猪发出带着敌意的低吼声,右蹄不断地在地上刨着,摇头晃脑地冲了过来。
切,区区一只野猪。
折途习惯性地将右手搭上佩剑,准备随时拔剑,只是在触碰到刀把的时候右手的神经中若有若无得激起一阵刺痛。
被灼烧的感觉。
折途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右手,除了沾上了点灰尘之外一如平常,指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手掌上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缺乏阳光照射而白的有些病态的皮肤,看不出上面有任何损伤。
那么疼痛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内心在抗拒使用它。
砸了一下嘴,折途向后退去,既然成不了战力就别上去添麻烦,看上去亚修和疣猪的人猪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
即使不能战斗在第一线,折途还是忍不住调侃一下他的笨蛋队长。
“这样,亚修去正面担当诱饵,其余人从侧面突袭它如何?”
想了想,折途又加上了后半句
”如果出了意外我会帮你念悼词的。”
开玩笑的。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然而亚修已经学会很熟练地忽略某个牧师的冷嘲热讽,他头也不回地注视前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猪冲刺,转了半圈撞到了树上。
“看来只好先让它冷静下来了。我无法制服的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话音未落,亚修便举剑攻了上去。
人类与动物界的第一次笨蛋争夺赛开始了,这是折途的第一想法。
然后他闻到了空气中香甜的酒精味,折途转向看了看那堆腐烂的水果,被这头蠢猪拱地都快变成烂泥,上面还有不少大地跟球一样的苍蝇在飞舞。
水果腐烂产生酒精,看这样这头猪应该醉的不轻。
不必担心前面的战斗,折途将视线转向身边的队友,阿泽拉似乎是因为之前被野猪打击到一直萎靡不振,尾巴和耳朵都耷拉着,看着这样的她总有种奇妙的感同身受,折途走过去蹲下摸了摸阿泽拉的头。
“你已经很努力了……”
折途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柔和一些,把平日冷漠和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收起来,控制着手上的力度,轻轻地揉着狗妖精的头。
“咪……”
阿泽拉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人,又转头回去继续关注人猪大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上去狗妖精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对于既定的胜负没有兴趣,折途又记起之前那个沉默不语的半精灵,于是举目四下寻找着BLANK的身影。
BLANK在后面用难以理解的表情望著众人和豬。
折途尴尬地移开视线假装四处看风景,看来BLANK也把自己当成这群怪人的一份子了,虽然不在乎之前队友的评价,但是被新人这么看待果然是有点……
“真不愧是亚修队长!”
加瓦尼的赞叹声引起了折途的注意,不用看都知道这场笨蛋争夺大赛的优胜者是谁,折途也懒得加入他们的胡闹,干脆仰头看着天发了一会呆。
笨蛋。
检查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于是众人围着野猪的尸体开始有的没得闲扯,不知道是谁无意中感慨了一句好饿啊,这才纷纷想起今天的午饭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折途无奈地抬手揉了一下额角,太阳穴附近还在隐隐作痛,只能尽力忽视这种疼痛,然后看着眼前的东西。
疣猪的尸体。
失去了生命力和灵魂的躯壳。
如果只是尸体的话——
——那种事情也无所谓吧。
——因为那是你最熟悉,最擅长。
——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变得巨大无比,而又感觉距离自己很远,明明近在咫尺却听得不真切。
折途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一言不发地推开亚修,径直走到疣猪的尸体前。
皮开肉绽的声音。
刀刃和皮肉彼此厮磨发出的尖叫声,像锯子一样狠狠地拉扯着折途的理智。
亚修的剑法很好,除了脖颈上的一道致命伤之外野猪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创口,气管和大动脉一齐被切断,此刻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几刀下去,疣猪彻底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器官仰天大敞着,虽然体格有些巨大,但是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花费的力气和精力多了些。
“去掉内脏,酒精应该不会渗到肉里………”
折途像是想起什么,要掩饰自己犯下的错误一样补充道,同时伸手握住了野猪的心脏。
好温暖。
跟记忆中一样的柔软和温暖,虽然不再跳动,但是还仿佛活着一样。
在内在上,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又有多少呢。
起码在触感上,相差无几。
一件件地将无用的内脏取出,指尖还留恋着器官特有的湿滑触感,虽然手中空无一物,但是那种握住心脏的感觉仍旧鲜活。
接下来就是把可食用的肉和皮毛分开,这么巨大的一张大概可以在城市里卖个好价钱,可惜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折途把肉切割下来摆好,然后自动退到一边。
“所以你们想怎么做呢?”
擦干净手上的血渍,折途一副悠闲的样子抱臂看着队友,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好了。
毕竟自己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东西给狗吃狗都不吃。
“真厉害啊……”“没想到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加瓦尼和薇塔塔看着被解剖过的野猪,不由得齐声赞叹道。
“饿了的话直接食用也无妨,但现在不饿的话先做成便携食粮继续赶路?”亚修漠然地建议着,好像他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跟解剖尸体检查死因差不多,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折途有些嫌恶地撇了撇嘴,老实说虽然被“表扬”了,只是这种简单的事情即使被赞赏了也提不起干劲,更何况折途与队友关系不是那么好,现在干巴巴的赞叹声反而弄得折途不开心。
随后又是一通简单地生了一下火处理了生肉,不长时间后队伍又开始了前进。
薇塔塔一路上不闲着,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她幼稚的野营话题倒是引起加瓦尼和阿泽拉的赞同,三个人有说有笑走在一边,正好跟旁边三个一言不发地人形成鲜明对比。
紧接着出现的是折途再熟悉不过的生物,秃鹫。
作为一个信仰艾瑞克大人的牧师,在以前神殿里生活的时候就经常与这种鸟儿相伴,折途还能记起神殿上面那个小小的平台,雕刻着繁杂羽毛装饰的立柱高耸入云,羽毛的浮雕层层叠叠相互堆叠在一起,不知是出自哪位雕刻家之手,柱子上的羽毛装饰好似活灵活现一般,从天空中纷纷洒洒地飘散下来。
折途也很喜欢在那里偷懒睡午觉,一般来说很少有牧师愿意踏足那里打扰秃鹫们的生活,换句话说就是除了必要的打扫之外没有人会去那里。
简直是绝赞的天然偷懒场所。
躲开别人的视线,偷摸溜到天台的角落里,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像一只猫一样蜷缩着,只是这样躺着折途都能消磨掉一天的时光。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
相当舒适惬意的时光。
“————”
不只是这样,在破碎的记忆中浮现了某位少女的身影。
“小折——”
那人的声音即使在现在听起来也是十分悦耳,然而不知为何,现在回忆起来却是十分悲伤。
折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夕阳几乎要焚烧起来的橘红色微光中,姐姐逆光站在折途面前,沐浴在一片霞光中,她的身形也像是下一秒要燃烧起来一般。
“找到你了。”
炎天下冰块相互碰撞发出的好听铃声一样。
姐姐笑着,那一刻,折途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无论何时,无论何人,看到这个笑容都会放下戒备,感到无比的安心吧。
稍微沉浸在回忆中,折途再次确定周围的环境时,发现亚修依旧是一副要屠戮尽世间万物的表情看着那群安静地享用午餐的秃鹫,于是干脆抢在亚修开口之前,折途迅速地作出反应。
“笨蛋,我先提醒你,不要引起宗教战争”
同时恶狠狠地瞥了一眼那个红毛笨蛋。
“我也不喜欢制造额外的杀戮。”亚修只是平淡地回应了折途,虽然他说出的这句话在折途对他的认知中并不平淡。
“刚刚你那句话,真可谓是载入史册啊,笨蛋勇者。”
折途冷淡地揶揄,好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和狮子群一分高低,怒屠野猪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一样。
“那个——秃鹫先生咪——”阿泽拉继续试着凑上前跟秃鹫们沟通,怕是她在这个世界更加显小的身形和声音不足以引起秃鹫的注意,阿泽拉一边在蹦跳着,一边挥手,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团富有弹性的棉花球。
很明显,无论是对于动物还是人类来说,在进餐的时候被打扰终究是不快的,秃鹫们发出了威胁地声音试图驱赶这位小小的德鲁伊。
"呜咪————"
阿泽拉被秃鹫们不友好的警告吓回了队伍中,躲在大白熊的背后瑟瑟发抖,看见此情此景的折途叹息一声,再次蹲下身子去摸了摸阿泽拉毛茸茸的脑袋。
“绕路吧。”
折途简短地建议道,生怕再多呆一秒亚修就会暴起对那群秃鹫大打出手。
与此同时,不嫌事多的薇塔塔凑了过来,一脸我就是要火上浇油的样子,笑嘻嘻地开口说道:“哇哦,圣骑阁下,你的神正在……”
然而她没能说完剩下的话,就撕心裂肺地尖叫着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折途漠然地看着薇塔塔跪在地上,她幼小的身体抽搐着,有红黑色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间溢出,像眼泪一样滴落在土地上,染黑了一小片土壤,她的啜泣声与她本人相比倒是要可爱的多。
卓尔精灵惧怕阳光,没有什么毒药或者是利刃对他们造成的伤害能与阳光的照射相比,对于他们生存的最大威胁正在这片天幕上静静地审判着他们。
只要一面镜子,和一个良好的天气情况足以给予这个目中无人的小丫头足够的教训。
“不要开过火的玩笑。”亚修听到身后的薇塔塔的惨叫毫不犹豫地敲上了折途的脑袋,不需要调查就将折途认作是凶手,毕竟这个队伍里也就只有两个牧师在整天吵架争执了。
这可不是过火的玩笑啊。
薇塔塔仍旧跪在地上哭泣,刚刚那一下阳光反射是折途计算好了,正好将阳光反射进她的眼睛中。
对于她来说,这跟谋杀有过之而不无及啊。
虽然说折途对于其他人的宗教信仰没有什么过多的了结,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对人生的理解,选择的生存方式,和他们愿意信仰的神对于折途来说毫无关系。也许是出于牧师之间的竞争意识,但是这个夏德娜的牧师总是愿意在信仰问题上对折途发难。
也许薇塔塔没有料到会发展到相互攻击这种地步,但是折途是一回到无名之城就谋划好了这一切。
在这场小骚动发生的时候,刚刚被秃鹫拒绝的狗妖精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她趴在大白熊的背上不安地四处打量,注意到这点的加瓦尼凑过去安慰她,随后又去查看薇塔塔的状态,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窝啦咪"阿泽拉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发现一样。“阿泽拉能感觉到目光的方向吗?”亚修轻轻顺过薇塔塔的脑袋,安慰了一下这位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姑娘,随后警戒地拔出剑,寻找潜藏在四周的危险。
加瓦尼怒瞪着折途,后者只是无谓地耸耸肩,无视过去了。
“……不会接下来要出现猎豹了……吧?”折途也顺着阿泽拉指出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在一片枯黄的草丛中隐隐约约看见了某种大型生物的身影。
亚修径直朝豹子藏匿的地方踏步前进,目露肃杀凶光直视,毫不在意自己会引起豹子的注意,不过在这种时候也无所谓了,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那个人,说的是预言?”加瓦尼也紧紧盯着豹子潜藏的地方。
完全与现状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格格不入的折途倒是很悠闲地回应着加瓦尼的疑问。
“根据我的人生经验来说,是乌鸦嘴。”折途一贯不关心任何事情的语调“是要先发制人然后跑,还是先发制人然后打?”跟其他人比起来,折途更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正等着幕布拉开。
似乎是因为自身已经被发现,豹子没有继续隐蔽下去的念头,一跃从草丛中跳出,将它硕大的身形展现在比它渺小的多的人类前。
抢在猎豹有所动作之前,亚修的剑便斩风呼啸而出,瞄准了猎豹的头盖骨劈去,然而猎豹却在刀刃劈下前迅猛地作出反应,将猫科动物的敏捷这一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等到亚修的剑砸到地上发出闷响时,猎豹已经调整好姿态准备发起下一轮进攻。
惊讶于猎豹迅猛速度的不止亚修一人,折途再次试图握上剑把,那股深入骨髓的痛楚反而变本加厉地在手臂中游走起来,折途不得不放弃拔刀加入战斗的念头,转而搬出了方才对付狮子的伎俩,碍于无法让所有人都闭上眼,为了避免误伤,折途只能将圣光压缩在小范围之内。
猎豹再次展现了它惊人的敏捷力,原本还在冲向加瓦尼,意识到有危险的瞬间,猎豹灵巧地改变了前进的姿态,避开光芒向折途冲了过来。
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折途短暂地惊呼一声,随后强行镇定下来,也顾不上那莫名其妙的疼痛,咬紧牙关猛地抽出佩剑作出防御的姿势。
比猎豹更快的,不知何时亚修竟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猛地拽开了折途顶上了他位置,迎面接住了猎豹的猛烈挥爪,两股巨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被推开的瞬间,折途依稀看见了猛兽的利爪和剑刃碰撞所擦出的火花,而自己右手此刻却因为疼痛颤抖地不成样子,连握紧佩剑都相当困难。
勉强将佩剑收回剑鞘,折途的面容因为疼痛而发白,用神术切断了右臂神经的传感能力,握着失去行动力而软绵绵垂在身体一侧的右臂,折途不满地啧了一声,暂时退出了与猛兽的战场。
就像是要顶替折途退出一般,一直沉默不语看着阿泽拉的BLANK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与亚修短短地对视了几秒,两个人便成前后夹击之势,对猎豹发起了一轮新的进攻,两个人虽说应该上初次合作,但是这种无需交流便能达成共识的默契程度也是相当令人惊讶。
加瓦尼焦急地看着战况却无法加入,尝试几次后又不甘心地退了回来,一下子战场上的战力就变成了二对一,然而在这种巨大的体形差和能力的差距前竟然毫无胜算,胶着的战况下反而是人类这边开始逐渐显露出战败的迹象。
就在战斗难舍难分之时,战况又有了新的变化,几只飞镖乘着破风之势向着豹子攻去,忙于抵挡亚修的进攻,猎豹只能暂时放弃了面前的猎物,猛地向后一跳,撤出了双方的攻击范围,朝着飞镖归回的方向怒吼起来。
是什么。
折途也警惕地看向这突发的救援,只见一道艳红的影子在迅速地超这边移动,速度之快甚至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犹如红色的闪电在草原上疾驰着,急促的踏步声伴随着人类的吼声瞬间就来到了眼前。
“看招啊啊啊——————”
别说人类,这速度甚至连凶猛的猎豹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巨剑的刃下魂。
“你们这些家伙,连一只豹子都打不过的话,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打倒了狮子的猎人背对冒险者们,隐藏在披风下的却是一位娇小的少女,此刻她毫不客气地对连一只猎豹都搞不定的冒险者责难到。
阿泽拉对着手指小声地说道:"暂时回不去咪~"“总之,谢谢了……你一个人在这种生活吗”折途接着阿泽拉的话头向少女道谢着。
“我们是拯救世界的勇者,第一次来到这个在我们眼中一切都巨大化的世界。可以劳烦小姐你介绍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吗?”
“麻烦你正常一点自我介绍……”
亚修一如既往的富有个人特色的自我介绍。
“咱叫丽奈德,是个猎手,虽然是这片山脉外来的——啊?你们这些家伙是别的世界来的?”她皱起眉头,似乎把亚修说的话当了真,“这里是群山世界“蒙菲拉”大陆西方的比格山脉。”
“我只是在找我走丢了的骑龙而已——没想到遇到你们这群家伙。”
“至于你们说的巨大化——其实只是这片山脉的生物莫名其妙地大而已。”
“龙丢失的方向,是那一边吗?”亚修指向了弦月所指的山谷。
那里确实是骑龙生活的地方——你们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们有一样必——须要找到的东西,也在那里。”薇塔塔终于从伤痛中恢复了过来,又跟之前一样用手比划着。
“那件东西,可能就是这一切巨大化的根源。”亚修接着补充道
“噢,是吗,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了,不然你们这些家伙感觉很可能死在半路上。”
丽奈德打量了一下这只队伍,毫不在意别人心情地说道。
薇塔塔立刻做出一副讨好别人的面孔,嗲声嗲气地道谢:“多谢小姐姐啦——”
“感谢。”亚修说着开始打量起女子的兵器和气息“请问小姐是经过怎样的锻炼才能有现在的强劲实力?”
Blank收刀继续跟在后面,被转移注意力的薇塔塔踮脚试图去揉blank的脑袋,结果还是因为身高原因而作罢。
有了新队员的希望之光小队往山的那边前进,丽奈德一边向众人传输在这个山脉行动的一些必备常识——
“小心灌木丛!”
“里面可能隐藏着凶猛的动物。”
不不不,还有可能有躲避野牛群的旅行者。
“不要随便吃认不得的果子!”
折途转头看了某个之前想吃果子的牧师,薇塔塔则是用老娘要咬死你的表情看回去
加瓦尼松了口气,抚摸着胸口“……幸好薇塔塔刚才没有吃果子……”
“要是你也每天面对这些野兽,你也会能够很熟练的对付他们的。”话尾,丽奈德才回答了亚修之前的问题。
折途又扶上了额头:“对野生动物的技巧还不够的意思吗?”不过正常人看见这么巨大的动物还有反击的意识就很不错了,心理素质再差点就直接逃跑了吧
“依然是锻炼不足吗。”低语的亚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折途看着他,感觉自己的眼皮抽了一下筋,肯定是在考虑暴力活动没跑了
“虽然都变大了…但是还是风景不错呢。”薇塔塔环顾四周,频率永远不跟别人在一个调上。
继续向前前进,再也没有什么凶恶的野兽上前骚扰,一路上平安无事地向着目的地进发。
太阳逐渐西沉,山峰之间烧起漂亮的晚霞,草原被晕染上一片赤红,前方有一群斑马和羚羊正在悠闲地觅食,时不时甩一下尾巴驱赶恼人的蝇虫。
“总觉得除了巨大化之外,跟正常的世界没什么两样。”折途活动着肩膀,喃喃自语道。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活动,但是总觉得格外的疲累,不如说这种莫名其妙的疲劳感几乎要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确实,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家伙也就是大了一些而已。”
丽奈德摊了一下手,注视着不远处的羚羊,缓缓地从背后抽出大剑,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草丛中安静地靠近悠闲的猎物。
“呵啊啊啊啊啊!”
原本平静的草原上短暂地响起了动物们的尖叫和急促的蹄踏声,在猎物悲惨地咽下一口气之后一切又回归寂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厉害——”被丽奈德高超的技巧所折服,加瓦尼忍不住感慨道,薇塔塔也稀稀落落地鼓着掌。
“哼,也就是你们这些菜鸟会觉得这点厉害而已。”
但是对方毫不领情地奚落回来了。
过了一会,丽奈德拖着一具比她自己要大的多的羚羊的尸体走了回来,观察了一下四周之后她在一片较小的开阔地上招呼着。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先在这里扎营吧。”
终于从长途跋涉的旅行中解放出来希望之光队队员自然是欢呼雀跃,跟着丽奈德前后忙活着搭帐篷,折途虽然没有被这种氛围感染,但是关乎自己晚上休息的事情,还是打起精神参与了营地的建设。
“话说那个,丽奈特,还是什么的……啧,这周围有什么除了巨大化之外令人注意的异常吗”折途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上的小树枝,试图从那个当地少女空中套出更多情报,然后……
“是丽奈德不是丽奈特,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
比痛感更先传递过来的,是针对自己的沉重打击感,身体不受控制向后退了一步,随后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呕吐感排山倒海地向自己袭来。
好痛,被殴打到的沉闷的痛感,难以忍受。
折途捂住被踢到的地方,痛地直不起身子,身体因为这巨大的痛楚一阵阵地发抖,神经在痛感的作用下甚至变得麻木,连施展神术都控制不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抽搐着。
“噗——啊啊……真是……非常……抱……歉……”
强忍住不呻吟出声,折途尽力深低下头,试图通过呼吸来缓解一下疼痛感。
“小折一直这样,很害怕疼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大概只有怕痛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吧。
同伴的声音就像是在远方一样飘渺,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温度,从后环抱住了折途颤抖的身体。
“没关系的,姐姐会一直在这里的。”
“小折也要好好忍耐哦~”
“因为啊,小折可是——”
——
——
——
“最近的骑龙确实有些奇怪的样子,你看我的骑龙也跑了不是?”
“大概是,受了……碎片的影响吧……”折途总算是从刚刚受到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腹部的疼痛在神术的作用下不是那么令人难受,但是终归还是有影响的,折途也懒得继续参与他们的话题,躲到帐篷的后面享受起了落日之前最后的一点阳光。
【自然界是相当公平的世界】
【最起码,无论在哪里观赏到的落日,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是同样的美丽】
【美丽到令人窒息,那赤红的夕阳简直想要人融化,与它合为一体】
【就这么变成夕阳也不错吧,融化在风景之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不知道】
【但是现在还不行。】
【因为我】
【现在还不行】
【不行 不可以 不被允许 拒绝 禁止 不能】
【我是有罪之人】
晚饭过后的闲暇时光,折途借着篝火的光亮随意地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亚修和加瓦尼在远处做针对动物的进攻训练,阿泽拉和她的大白熊在篝火的另一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在篝火对面,薇塔塔和BLANK并排坐着,两个精灵看上去很有话聊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是薇塔塔在单方面地对BLANK讲这讲哪而已,紺蓝色头发的精灵明显注意力不在薇塔塔身上,偶尔敷衍一下薇塔塔的提问之外就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泽拉。
不知为何从心底升起一股小小的恶作剧的心情。
折途从后面绕到BLANK身后,装出一副随意路过的样子,毫无征兆地对BLANK抛出了疑问。
“对小动物感兴趣吗?”
折途也顺着BLANK的目光看过去,阿泽拉正在给她的大白熊顺毛,她娇小的身体此刻显得有些笨拙。
“应该,是错觉吧。”
BLANK一开始流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转瞬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的样子,见状折途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退到原来的位置上看着火焰发呆。
夜色渐深,众人也三三两两地找地方睡觉,折途找了一个躺起来稍微能舒服的地方蜷起身子,准备进入梦乡。
“喂,你们不会守夜吗?!!!”
直到丽奈德的怒吼声把众人拽回现实,少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被子都掀了起来。
“嗯,不是有亚修吗?”折途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朦胧中看到亚修还在坚持不懈地进行锻炼。
“只靠一个人守夜第二天的行程怎么办!”
“做好守夜安排!你们这些菜鸟!”
丽奈德气鼓鼓地叉腰看着躺在地上的折途,后者又结结实实地在毫无防备和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吃了第二次飞踢。
“嘎——咔——哈……哈哈……真…的…非…常…抱……歉……”
喃呢着道歉的话语,第二次的攻击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痛,但是也是足以让折途伏在地上起来不来的程度。
总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
在那之后的事情,在困意和疼痛的作用下,折途一直处于清醒和晕厥的边缘,头脑也昏昏沉沉地,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笨蛋……”
某人轻不可闻的叹息,混在夜色中,伴随着篝火即将消灭的烟尘,在夜空下消散了。
1、
“这个装置会对人的大脑进行断层扫描,清除三年前十二月五日一直到今天,所有关于你们的记忆,同时,那边的终端会同步删除你们希望清除的数据。”
黑暗的房间里有三个人影,其中两个站着,一个坐在磨砂玻璃的的隔层后面。房间里堆积着奇怪的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只有那些屏幕上面,有数字和图像不停闪烁。
“假如这个过程中断或者我的生命体征消失,那些信息将会被公开。你们非法收集公民的信息库,数字地图其实是用于军事用途这个事实,会被发送给警方和媒体……当然,其他国家也会同一时间收到。”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继续活下去呢?”
两个站立的人影中的一个抱着手臂,发出了嗤笑声。
“什么都没有了,生存的场所、职业、财富、家人、朋友……现在连‘自己’都要消失了,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时间还没到……不想就这么结束,只是……这样而已。”
2、
面前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缓缓启动了。
龙墨、米拉、葱白和鬼见,脸上一瞬间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但是,那表情在他们脸上并没有停留太久,因为出现在墙壁后面的,并不是出口,而是一条长而迂回的通道。
谁也不知道离终点到底还有多远,路上会发生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龙墨第一次发出了以他来说,相当乐观的宣告。
“我们输入了正确答案,通道的尽头一定是出口,只要小心走过这段路程,就可以离开了吧。”
“真的吗?!如果能出去的话……第一时间要去洗个热水澡。”
葱白立刻兴奋起来。
“所以说有这种没神经的家伙在,我其实是不想这么说的啊。”
这次龙墨没有冷下脸,而只是小声抱怨了一下。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米拉老师眺望着与建筑内部一模一样的白色通道,显出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
“别想太多了,如果遇到新的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就行了。”
鬼见扭头转向比他还矮一点的老师,简短地说。
“是啊,你说的没错。”
米拉把围巾甩到肩膀后面,露出了微笑。
几个人开始沿着通道向前走,和建筑里面不一样,通道里没有那些奇怪的接缝和凸起,也许这里已经不再有什么机关了。
似乎每前进一步,离自由和希望就进了一步,大家几乎可以感受到外面传来的凛冽空气。
“出去以后,大家都想要做什么呢?我是想要先吃晚饭……”
“刚才说的不是热水澡吗?!”
“现在想先吃晚饭!”
“你刚刚不是才吃过?”
“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啦!”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啊……”
“墨墨,你想做什么呢?”
“不告诉你。”
“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鬼见想做什么呢?”
“大概是去见某个人。”
“诶……没想到呢。那,老师呢?”
“可能会继续旅行……在那之前,我想和大家一起,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毕竟我们辛苦了那么久,要是一切能顺利结束就好了。”
“大叔呢?”
“我啊……”
绕过了几个转弯,从死角中退回来,五人终于来到了一条笔直的路。似乎为了驱散最后一点隐隐约约的不安,大家一路上一直在交谈着。
然而,没等长冢回答,他们看到了通道尽头,那张白色的圆桌。
又一扇封闭的门仿佛堵住了几个人最后的希望。门上刻着似曾相识的、由两枚羽翼朝外的翅膀构成的纹饰,周围点缀着华丽的装饰。
大概是某个大财团,五人互相打量着,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就是那个神秘的“主办方”,把他们困在这栋建筑中间,用古怪的谜语捉弄他们,看着他们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向他们揭示彼此的过去,给他们希望又熄灭那些希望的人们。
这个标志似乎在生活中很多地方都出现过,明明应该立刻就辨识出来的,可是现在,谁也想不起所谓的“财团”究竟叫什么,它的高级管理层都有什么样的人物。
这件事好像非常重要,但大家只能暂且把它放下,因为白色的圆桌上,像之前一样摆了五把枪口朝里的手枪。
3、
圆桌的中央用三维投影显示出一面屏幕。
屏幕上缓缓出现了字句,仍然以中文、英语和日语三种语言一起显示着,每个字都能读懂,每句话都简洁明了,然而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仿佛无法明白一样。
“枪已经填满子弹并上了膛。”
“在你们之中,有一位是幕后知情者。”
“它混入你们当中的目的,是保证游戏的最后赢家只有一位。”
“如果走到了这里,说明它已经失败。”
“败者理应消失。”
“所有人都能得到自由,除了它。”
“请射杀任何你认为是知情者的人。”
“直到它真正死亡。”
“存活下来的人,获得最后的奖赏。”
这个狭小的空间其中的空气像冻结了一样,大家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圆桌上黑色的物体,好像忘了呼吸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
米拉老师向后退了一步。
“……”
鬼见咬着嘴唇站着,龙墨像感到筋疲力尽一样,双手撑着桌子,低头站在那里。
“不要……我不要!明明都走到这里了!一定要自相残杀吗?一定没有大家一起活着出去的办法吗?”
长长的沉默突然被葱白的声音打破了。
这个一直显得脱离现实,无法让人判断出是聪明还是愚钝的女孩,似乎在最后,终于露出了真实的表情。接着,她把脸埋在手心里,不知是在啜泣,还是在让自己冷静。
长冢在心里把屏幕上的文字又读了一遍。
——奇怪,到了这个时候,心情却格外地平静。好像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出发点一样。
算起来,成为森林公园的工作人员已经五年了,这段日子安详又平静,是货真价实的“另一段人生”。
早晨,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升上来,山间的浓云和雾气染上金色和玫瑰色,就像伫立在远方天空中的,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巨大城寨。
接着,阳光逐渐变得明亮,天空呈现出明朗的蔚蓝色,风儿轻轻拂过树叶,露水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消失,而山中的小溪汩汩流动,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到深潭里。
午后的空气温暖宁静,树荫下依然十分凉爽,阳光照在脸颊上,暖洋洋地让人昏昏欲睡。
最后,游人从小路上散去,天色一点一点地变暗,鸟鸣声逐渐止息。
这里也有四季变化,也有风霜雨雪,但是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仿佛会永远这么持续下去。
——几乎让人忘了,这是并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真正的那个“自己”已经随着过去一起消失了。
4、
“这是……最后的谜题吗?”
“快想,快想……我们只有两个小时。”
“这次……没有提示。”
“这就是题目的全部了吗?这个‘它’究竟是不是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呢?”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它’是不是代表这个标志?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一开始答题就跟着我们,一直跟到了现在呢?”
四位年轻人集中了全部精力、全部意志,想要找出“答案”。
“大叔有什么看法吗?”
龙墨突然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这个骄傲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靠惊人的智力、知识、直觉、反应,没有依赖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直冲在前面,到了这里,他也想要问问别人的看法吗?
——还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呢?
长冢眯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只有两种可能,我们中间并不存在文字所描述的‘它’,‘它’是一种象征,只要打碎‘它’,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地方逃离出去……”
葱白满怀希望地点着头,米拉老师则低头沉思着。
“还有一种可能,正如屏幕上所说的,‘它’是我们中的一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杀死‘它’……”
“在这里杀人,就是我们输了啊!”
突然,角落里响起了气势惊人的声音。
大家惊讶地看着鬼见,这是这个少年第一次以这么斩钉截铁的强烈语气表达自己的意志。连长冢都吓了一跳。
——啊啊,‘答案’……
——已经很接近了。
“是的,在这里杀人,就是我们输了,‘只有一人’能存活下来的游戏,一定是错的,要亲手剥夺别人的性命才能取得的答案,一定是错的。”
长冢以平静、诚恳的语气,慢慢地说着,好像在做每天的什么例行汇报一样。
“让我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时间的推移会不会让他们在压力下,出于求生的欲望而改变主意呢?
——最后的最后,会怎样发展呢?
五个人的眼神,又各自分散开,长冢用余光扫视着他们,发现其他四人的眼睛,没有一人盯着那些枪。
5、
两个小时显得非常漫长,又非常短暂,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但是,时间还是毫不留情地一点点流逝下去。
四个人开始相互打量,怀疑的神色在他们眼里加剧,一瞬间,长冢几乎想象了大家夺取眼前的枪,抢先一步杀死别人以求生的场面。
但是,那种景象终究没有发生。
“如果我们最终没有找出‘它’,会怎么样呢?”
“说不定大家都会死?”
“也许就出不去了吧。”
与之前解答题目时不同,大家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会输给那些窥视着我们的人。”
“这就是主办方想要的答案吧。”
终于,时间只剩下了最后十分钟。
葱白合着眼,皱起眉头,仿佛等待什么降临一样。
米拉老师平静地低头休息,鬼见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上的一点。
而龙墨依然是平时那副模样,他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盯着环绕成一圈的枪。
——是时候了。
长冢站起来,向圆桌走去。
“大叔,你想到什么了?”
葱白惊讶地叫起来,接着,她马上收到了龙墨的眼神示意,捂着嘴安静下来。
“这场比赛的主办方,是有名的织作财团。”
长冢简短地开始了叙述。
“涉及金融、不动产、交通、化工乃至科技、通讯、出版、媒体的大财团,现任当家的名字叫做‘织作魁’……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想起这个名字。”
他把手伸向了其中的一把手枪。
“如果你们模糊地觉得有印象,却又想不起来,那么可能你们也接受过暗示,或者被做过记忆篡改……就像我一样。”
“难道你……真的是……”
米拉老师和鬼见都瞪大了眼睛。
6、
“这种比赛不只进行过一次,表面上是媒体上知名的智力竞赛,尽管奖金高得吓人,但其他国家类似的比赛也不是没有,如果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大概只会被认为是用来炒作的普通节目而已。或许现在,我们十一个人的影像正在电视上出现,接受着采访吧。”
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叙述着。
“然而背地里,他们却把人命当做游戏。我猜想他们的目的,大概是为财团选择可以使用的人……足够优秀,又足够理性,以至于可以踩着其他人的尸体到达终点。”
长冢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大家可能想不到我从前的职业,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在业界知名的计算机公司有份工作。公司与织作财团有合作关系,因为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他们正在进行的项目有违反法律,甚至触犯国际公约的可能,本该在那里就停下来,但由于好奇心驱使,逐步调查到了惊人的事实,假如披露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位关系很密切的友人参加了这‘竞赛’,却再也没有回来,奇怪的是,与她一同比赛的选手全部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也没有在认识的人中间出现过。”
“就这样我花了全部时间、精力、财力进行调查,期间性命几度受到威胁,终于发现一点端倪,却被逼到了死角,我以删除数据为条件活下来,但是与之有关的一切记忆却被抹消了,甚至连那位朋友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以新的身份来到了现在工作的地方,本以为能够平静地生活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参加了报纸上的猜谜游戏。想来一切都是‘主办方’做的手脚也说不定。”
“在接到请柬的时候,我发现它后面写着这样的说明:‘这是一场赌上生命的谜题竞赛,你是唯一知情的参赛者,你的胜利条件是,保证赛场上活下来的只有一人,如果条件达成,你和这个人将一同赢得比赛。”
“起初我对这个条件一直存在疑虑,但是不久,被搅得乱七八糟的记忆逐渐开始变得规律,而场上也真正发生了死亡事件。我想,所谓的‘条件’大概是真的。除此之外,我对谜题的答案与你们一样一无所知。”
“最后,这次比赛的执行官,也在之前那次比赛的参赛者之中,他的名字是‘羽织牧’。这位羽织家族的成员是否像我们一样,在决定生死的谜题中挣扎过一番,就不得而知了。”
长冢端详着手里的枪,把它缓缓举起。
“从一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们,却从未想过要让谁活下来,让谁去死。不管你们相信与否……从这一点上来讲,我是这场比赛的失败者。但是,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
“从身份和记忆改换的一刻开始,我的生命就已经是额外得来的了,没有用这额外的生命找到让更多人一起活下来的方法,没有让把人们的性命当做儿戏的家伙们付出代价,这才是我的失败。”
“败者理应消失,但消失前我还想传达我的答案,人没有资格制定优胜劣汰的法则,‘只有一位才能活下来’的游戏,归根结底是策划了这一切的人的错。没能让他们的‘条件’达成,或许是我最后一点小小的复仇吧。”
“也许你们之后还会遇到新的难题,说不定还会被篡改记忆,但是我请求你们,尽最大努力记住,永远不可能有完美的条件和完美的谜题,能够对‘人’进行筛选,也不可能得出唯一的答案。”
“我的回答到此结束,再见了,各位,能和你们参加同一场比赛,真的非常幸运,希望你们平安。”
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
*上一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83697/
*这是本年度参加的最开心的企划之一!!谜题很棒,推理的过程也很棒!!企划主和参加者都很棒!感谢大家!认识你们很高兴!!
*仓促地结束了故事,虽然有点敷衍,不过总算是平坑了XDDD,希望下次再有机会一起玩耍!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一开始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普通对白。
红发少女照例在约定的时间来到鹤见别邸,照例坐在伊织的对面看着她写东西,照例送来了宁宁制作的新料理。鹤见家从来不吝啬用亮度较高的百号蜡烛,就算鹤见可以出门之后再不将拉门关上,光线依然明亮得足以让彼此看清对方的眼睛。
“最近在忙别的事情。”
伊织询问起书籍抄袭那件事的时候,雪绪平平淡淡地这样解释。
“什么嘛,当初跟我说很容易搞清楚的人是你吧。”伊织没有抬头,用惯了的毛笔在书案的和纸上留下秀丽的字迹,光线映照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给人一种她在发光的错觉。
“本来就很容易搞清楚。”雪绪心平气和地说,“对比一下文字细节就知道不是在送印的时候被盗的,狐的部分完全是原稿的样子,联想一下你文字除此之外的泄露可能就只有那个了。下次把废稿统统烧了就行了。”
感觉她说话和平常没有两样,但确实有哪里不太一样。伊织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雪绪少有地端正地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伊织。
“话说,你头发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一点。”雪绪朝伊织扬了下下巴,示意她将滑下来的碎发撩到肩膀后面。伊织的头发现在正处于扎起来还不够长,散下来又看着很不利索的阶段。
“嗯,确实。不过不想剪了,现在还能到处出门,梳头不是很麻烦的事情。等下次白天到来的时候再剪掉吧。”
“哎呀呀,难道是因为经常跟某位男士一起出门,所以情不自禁想要留长给对方看?”雪绪发出了无意义的感叹,“真奇妙。”
伊织不满地皱起眉毛。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说啦。”
“百夜结束之后,就又不能出门了吧。”
“也没什么。之前不也这么过的么。”
“说的也是呢。”
“……有话就说啊。”
“只不过想起来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非常喜欢把死挂在嘴边的,动辄以自己死掉最好为前提去考虑事情,现在反而心态轻松地去想百夜结束之后,你长大了啊。”
伊织眼睛睁得圆圆的。
“瞎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比你大。”
雪绪毫不克制地发出愉快的笑声,肩膀都笑得抖起来。
“对了,那封信,信封上标着神叶绛的那封,上次不是交给你保管么,可以还给我么。”
咦?伊织索性把笔放下来了,顺手将不留神就写废了的浅草和纸揉成一团,丢到角落里。
“为什么突然要看?”
“嗯……为什么呢。”
雪绪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对面,平静地做出思索的表情。
“你这种腔调恶心死了,到底要说什么。”伊织嫌弃地看着挚友的脸。
“只是稍微思考一下而已嘛……嗯,你还记得书豪笔斗会那天,有人送了信给我吧,之后我去了化野。”
“化野是什么。”
“旅店。在那里有人给了我很重要的线索。”
“尾张的事情?”
“嗯。”
“跟赤羽有关?”
“诶,怎么会这么想?”
“……那不然为什么突然要拿那封信。”伊织也稍微调整了坐姿,笼在袖子里的左手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案最下端的暗格,雪绪所说的那封信一直被她锁在这里加以保管。
“不要误会,并不是因为跟赤羽有关。”雪绪将手指交叉叠在自己膝盖上,在伊织的注视下堂堂弯起嘴角,她的表情与当初在永暗神社前初遇时几无两样,是心满意足而天真开朗的笑容。不过只维持了片刻,笑容便轻缓地从她脸上褪去。
“一直都不习惯讲这种事……不过还是要说清楚。”
她确实说得清楚明白。
“以后就不会再来鹤见别邸了,所以这次要把托付你的东西拿回去。”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伊织几乎就要拉开暗格将信取出交给她,此时动作因一时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语而停滞。指尖停在抽屉拉手的前端,能隐约感觉到铜扣沁凉的温度。
“哈?”
雪绪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鼻子:“时隔这么久突然提出这个说法我想你一定很难接受……但是确实这种不正常的关系应该停止了。我实际上很不擅长跟被利用的对象维持这么久的往来,负罪感这种情绪我处理不来,所以既然到了这一步,也应该摊牌了。”
伊织看了雪绪很长时间,烛光在对方暗红色的瞳中跳跃,像是什么活物。
“你在说什么。”
“抱歉,我一直没有问过,在鹤见小姐心中我是什么地位呢?一来未免僭越,二来如果问了,就会惹来很多麻烦,那实在很难处理。不过我想,鹤见小姐大概是认为,我是朋友吧。不过很遗憾,那是你单方面编织的错觉。
“你还记得吧,两年前,在永暗神社的那次相见,那不是偶遇这么浪漫的事情。我可是确实看到了鹤见屋的屋号,才决定跟上的。”雪绪此刻坐姿笔直,她在跟人谈生意的时候大概就是这种状态,一眼望去是无懈可击的坦白真诚,“倒是没想到竟然是鹤见屋从不露面的大小姐,说实话,那时候是很失望的。”
失望。
“我原就设想来江户之后,要好好攀附身家地位足以结交高层人士的商家,一来探听消息会变得非常方便,二来有所动作时也会少不少阻碍,彼时鹤见屋蒸蒸日上,鹤见唯人也已经在接手家族产业,如果能跟对方有所来往就再好不过了。”
雪绪黄色的发带顺着她的头发滑落到榻榻米上。
“结果来参拜的是全无用处的长女。”
伊织手中的毛笔跌落在书案上,墨汁迅速荫染了一大片印着暗花的浅草和纸。
“全无用处……”伊织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的脸,“等等,你怎么回事啊,你说全无用处?”
伊织压抑着质问的声音较平常略略提高。
“别对我大喊大叫,鹤见小姐。”雪绪微微扬起眉毛,说的话像在兜头浇一盆雪水。
“确实听起来相当难听,但是就是这么回事,身患重疾无法离开自家宅邸,鹤见屋每年都要斥巨资好生养护的长女,既不能担当商家联姻的枢纽,也无法帮助长辈处理各类生意往来,甚至教导弟弟的能力都不存在,我在刚知道你的时候,就觉得,鹤见伊织是鹤见屋最大的妨碍……”
“哈。”伊织发出短促的冷笑声,“是呢,不用你说,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白白让家里人担心,确实是‘全无用处’。但是,凭什么是你来说这番话。鹿又雪绪,你以为……你以为你可以得到那么多消息是因为谁的关系。”
“因为你。”雪绪恭恭敬敬地将手放在膝盖前方不远,极为严肃地施了一礼,“这点我很清楚,是因为你,我很感激。与鹤见屋的大小姐结交获得了有形无形的很多好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在今天跟你告别。因为我终于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所以虚假的友情游戏就到这里结束吧。我不擅长一直陪伴什么人,如果是为了得到消息的话,姑且努力下去也无妨,但是已经到终点了。”她顿了一顿,“能把赤羽的信还给我么?”
伊织微微张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友人。
“我不信你……我不相信你。”她虚弱地摇头,看起来像是行走在即将碎裂的冰层上颤抖的旅人,“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伊织倏然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忍耐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将手抽了出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则换上了挑衅的表情,下巴轻轻上抬地看着雪绪。
“你说我单方面把你当朋友,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信不会给你的,我会烧掉它。那种东西……现在请从我家离开。”
雪绪看起来并不意外,反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也好,感觉真的拿到的话反而会动摇,你替我下了决心呢……”红色长发的少女施施然地起身,自行走到纸门前,在将纸门推开之后,她又扭头对伊织轻轻点头。
“那么,祝您身体健康。如果以后有事吩咐,针屋自当竭力。”
鲤在黑暗中不做声地笑起来,伏在他胸口上的少女几乎是立刻用指节敲了他的额头。鲤发出吃痛的声音的同时,依然没能止住像是要呛到一样的笑意。
“好凶啊你。”他用食指在被敲击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惫懒地顺势将手腕盖在自己的额头。
“有什么好笑的啊。”伊织用手揪住鲤的上衣,向上提了一下,未果。与叙述初始像暴风雨般倾泻而下的愤怒与不甘的情绪相比,此刻用力咬住牙忍住哭腔的少女更接近平时出现在人前的鹤见大小姐。
“就算什么用没有我也好好地认识她两年。”完全是想不通的语气,就算听起来稍微斩截了一些,咬字间还是彷徨得很。鲤平卧在船舱里,熄灭的灯笼无法带来光明,眼前是一片黑暗,而之前在船头惊到他的少女的泪滴,正渐渐打湿鲤的领口。
鲤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别用这种撒娇一样的语气跟我讲话啊……”
会感觉很受不了的。
鲤缓慢地朝鹤见的位置伸出手,在虚无的黑暗中被恶狠狠地推开了。
“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只当作普通的吵架呀!那个家伙是我唯一的朋友啊!如果连她都是这样想的话——”
“那又怎么样呢。”鲤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松,“难道因为她这样想,你就真的全无用处了么?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有钱人到底在想什么啊,简直让人大开眼界。什么能不能给家里的生意帮忙之类的,要命了,非得能做到这种才有资格开开心心生活么?”
鲤额头上又挨了一下,只是这次力度小了很多。
“简直笑死人,就为了对方这样一句话,就一晚上觉也不睡,一大早跑到来路不明的也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的船篷里哭哭啼啼,万一我是坏人呢。”
“你本来就……”
她恼恨地想要撑起身子,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抓住她手腕的男人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嗯,也对,在大小姐眼里我本来就是坏人。”
“那我这个坏人要说两句你非听不可的话。你长得超好看的,鹤见伊织。”鲤维持着抓住她手腕的姿势,不肯放她起身,嘴里兀自说着让人难为情的话,“我以前说过好几次吧,我可以一直盯着你看很久,长得很好看——为这个就已经没人可以对你说你全无用处了,长得好看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当然了,我长得也不错。哎呀,你不要嗤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呀。”
“说起来,从那次阁楼开始,就有留意到,你其实在黑暗中也看的见吧。”
话锋突然转到不想干的事情上,少女不愉快地保持着沉默,最后还是无声无息地点头。
“果然。你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竿失手了么?因为你看得太清楚了。你以为自己能看清浮标的动向,就不相信原来那个动向会是陷阱。有钱人真是傲慢,大小姐这一点上特别地明显,你不相信能看清这件事会成为障碍吧。”
“大小姐,你跟鹿又姑娘关系很好,不用多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说她是你的朋友,那反过来就也一样,这是不需要看太清就能感觉到的事情。但是,朋友吵架不是这个吵法,你们都是从桃子里钻出来的人么,不知道普通人类到底怎么交流一样。如果我跟信田君突然吵了一架说我要绝交,那家伙一定会一边暴打我一边反复质问‘你的脑子是茄子糊糊吧!’类似这样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这才是朋友吵架的气氛!你们那个,太异常了,一听就知道哪里不对,完全不对,而且是我想不通看不明白的不对劲。”
鲤笑嘻嘻地松开了紧握住伊织手腕的手,让她在黑暗中仓促地直起身来,坐到一旁。他自己则照旧躺平在被铺上,悠悠地将双手枕在了脑下。
“我从一开始就不能理解你们。”
鲤直视着上方,仿佛能在破旧船篷里看出璀璨星空。
“我绝对没有办法看到你和鹿又姑娘看到的那些事情,你们是看得见的人,而我是看不见的那一方。你们那类人其实很讨厌的,总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比什么都重要,而世间别的东西都远远不如。我呢,我是鱼啊,是会把太阳没出来这件事也一并忘掉的傻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会继续去想,我真的,真的不能理解你。”
“你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鹿又呢,是因为好不容易遇到似乎可以理解你的人,却被对方声言放弃么?如果对对方感到不满,那就无论做什么都要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到才是,就算把她骂一顿也好,要让她知道我们鹤见大小姐受伤了,让鹤见大小姐受伤是错误的。这是简单明了的事情。你和鹿又姑娘共享的那种光明是什么呢?我永远体会不了,我明明根本想不通,却情不自禁要为你想,这又是为什么呢?啊,真麻烦,一定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只是见过你一次就不由自主要粘着你,你是什么奇特的饵啊。”
像是梦呓一样漫无目的的自白戛然而止。鲤屏住呼吸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他迅捷地从舱板上支起身子,沉思地看着伊织的方向。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让人感觉仿佛能看到什么。
“我看不见但你看得见……抱歉,我想做个坏人了。”
他在伊织的耳边这样轻声说道。
这个从桥上一跃而下掉进她船舱的笨拙吹箫人,在黑暗中温柔地捧住伊织的脸颊,而后目标明晰地低下了头。
伊织看得见,即使是最深的黑暗,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一瞬间,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如雪山崩塌,二十年来时刻相伴的黑暗瞬息瓦解,同时汹涌而起的像火山岩浆一样可怖的喧嚣声,沿着她全身血脉奔腾泛滥。她甚至察觉到对方也因孤注一掷而全身发抖,这让她只剩下承受的能力与勉力维持的平静。在突如其来的从未体会过的甘美接触中,伊织恍惚地意识到,什么都看不见,是因为自己阖上了眼睛。
鲤将左手伸到伊织的后颈,轻柔地防止她逃脱,同时口中湿润的轻触便更深入地索求下去,他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描摹伊织左耳耳廓的形状,一直到伊织发出哭泣一样的声音,在他怀里歪过了头。
结束了长长一吻的鲤,顺势将额头抵在伊织的左肩,和她不同程度地喘息起来,他再三做出想笑而笑不出的表情,像是自己也吃惊起方才做出的事情。
“糟糕了,一不小心就变成这种局面……但是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能理解。我想不明白你。我以前从未这样感到害怕过,害怕因为无法跟上而不可以跟随。伊织啊。”突然被直呼了名字,伊织的身体轻轻一抖,而将头抵靠在她肩头的白发青年浑若无觉地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一点嘶哑,“一个我无法理解的你,可以允许这样的我——”
“倾心于你么。”
-tbc-
我想写青年男女出于冲动而激发的情欲已经很久了,但是鹤见的话,她嘛,这个程度的接触已经很惊吓了吧。脑内轰然作响,雪山崩塌,仿佛一个恋爱脑……欸恋爱脑有什么问题好歹我终于写了回恋心【【
倾心于你是西尾维新的刀语名台词之一,我思考了快半个月到底能不能换别的词,最后还是觉得这个词最好,唉不服输不行。
恶趣味wa2一下,鹤见可以结束之后说: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等等
另外这里补一个原本想到的但是大概用不上的小段子。
“啊,灯笼熄掉了又没有带火石,这要怎么回去……”
“就说我看得见了啊!”